第十五章 原典轨迹
“六十年前，原典出现于星芒岛，被星芒岛岛主冷晓筱得到，几日后却向外宣称原典不翼而飞。”
米莉兒拿起一本昏黄封皮的书，背对着夜启他们说道，紧接着快速翻动起书纸，而后在一处停下。
“一百二十年前，原典出现在圣都郊外的一间小屋里，屋主人是不会任何魔法的普通人，由于不识字，所以将原典当成柴火放入火炉中烧了，后来喝醉酒和人聊天时，当成笑话说了出去，被有心人听到，记载了下来。”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夜启用左手捏了捏眼角，“原典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错，为了寻找主人，也可以理解为，宿主。”
“宿主？”
“因为没有人符合原典的标准，所以每次的出现和消失都毫无征兆。”
米莉兒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转过身来看向夜启和冷心瞳。
“那，照米莉兒老师这样说，原典出现在学长的身体内，是因为学长获得了原典的认可？”
冷心瞳连忙问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
米莉兒如此肯定的态度，让夜启有点将信将疑。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是你自我意识不够强烈。”
“啊？是这样吗……可是，就算知道了原因，将原典打开的方法我还是不太清楚。”
“你是笨蛋吗？？？”
米莉兒叹了口气，双手习惯性地抱在胸前。
丝毫不自知的学生让她深感头痛。
“总之，这不是魔力浓度的问题，而在于你自己，是否有着能肩负原典的觉悟。”
“觉悟……”
夜启的确没有什么觉悟。直到现在，他都只是把原典看作一个麻烦而已，只想着将麻烦赶紧解决了，继续过自己平常的学园生活。
“实感啊。”夜启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太缺乏实感了。”
原典不会因为人为的原因出现或消失，人们只具有被原典选择的资格。
尽管不清楚原因所在，但就这几十年来原典出现的频率看，其中或许还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知道真相的夜启一时间有些无措，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原典，或者应该说，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他甚至不知道原典为什么会选择自己。这种怀疑自我的想法一旦出现，就会越来越浓烈。
夜启和冷心瞳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冷心瞳转头看了一眼夜启后，充满担心的眼神被沉默代替，又将头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
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靠夜启自己解决，虽然很想开导一下夜启，但这种事情唯有当事人自己想通才行。
“那个……心瞳。”夜启忽然问道，“魔法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和现在差不多吧？”
冷心瞳歪着头，似乎觉得夜启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差不多吗……”
…………
这个世界由五个国家分别掌控着。
在这五大国中，唯有倪克斯帝国的条约中允许魔法存在。碍于其君主倪克斯的威慑力，理事会对此表示默认，因此在五国中的地位比较微妙。
魔女图书馆是位于倪克斯帝国的一个魔法组织，组织成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尽管外部看起来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图书馆。
所谓的魔法组织，与其他国家的派阀一样，有着独自的运作体系。当然，无论是组织还是派阀，若想要长久的运作下去，都离不开最基本的一点——金钱。
在这里，除了馆长之外，按照职阶又分为“主书”与“司书”二职。
如果想要交易情报、借阅魔法禁书等等，需要有专人引荐。作为魔法界的情报交易所，魔女图书馆掌握着极为稀有的情报，就比如……魔法原典的消息。
在西泫岛袭击夜启的米娜，便是为了收集情报而外派出去的司书。米莉兒第一次激活原典时所散发的魔力波动，将莉莉丝引来的同时，也被位于学园附近的米娜所感应到。
凭借着符文魔法，米娜将这股波动记了下来，回来后将其交于馆长阿斯特丽德。阿斯特丽德对比书中所记载的魔力波动，将它认定为魔法原典。
“谁得到原典，谁就拥有凌驾于整个世界的力量，这股力量将超越圣之领域。但是那三位至今都没有任何动作，想必是惧于除自己之外的两人联手……目前这股平衡，没有人愿意打破。”
十平米的密闭空间内，除了一扇两米高的木门外，没有可以被叫为“窗户”的东西。暗灰色的墙壁中，四个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白色水晶球分别嵌于墙壁四角。空间内只摆放着一张水晶长桌，长桌后的旋转靠椅上坐着一位女子，此时正翻阅着一本魔导书。
阿斯特丽德，一个极其妖艳的女人。
无人知晓她的来历，简直就是所有人刻板印象中的魔女形象。
黑色长发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袭紫色开胸长袍及地，自侧腰分叉而下，露出了一对雪白又修长的美腿，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左眼下方的泪痣让这个女人在一颦一笑间尽显媚态。
“两大魔女都出现在了西泫岛，就算有其他人知晓了原典现世的消息，鉴于二人的实力也不敢率先动手。”
米娜恭敬地站在长桌前，听着阿斯特丽德的自言自语，她可不认为馆长在对着她说话。
“米娜，这段时间，你就在西泫岛待命，顺便监视辰羽学园的动静，如果发现持有原典的可疑人物，不要犯傻，盯着就好。”
坐在靠背椅上的阿斯特丽德向米娜下达着指令：
“要是能让他心甘情愿交出原典，自然更好，否则千万不可随意出手，免得打草惊蛇，这无关对方实力如何，我想你应该清楚。”
“是。”
米娜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些话的确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果把原典出现的消息透露给“魇”，自负的他一定会立马前往西泫岛，哼……就让他们先去探探对方的实力，再做打算也不迟。”
阿斯特丽德诱人的嘴角微微扬起，可惜离开的米娜已经看不到了。
第十六章 猫咪玩偶 Cat doll
“魇”——罪恶之枝公会会长。
这个公会虽与魔女图书馆同为倪克斯帝国境内的魔法组织，但性质相差甚远。
罪恶之枝作为唯一已知的魔法师杀手公会，生存方式以接手各类悬赏为主，包括暗杀、保护等等，除此之外也接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各国的退魔机构明面上看似打压罪恶之枝，实则暗地勾结，也算是其长存至今的主要原因之一。
两年前，公会接到刺杀暝皓的任务，委托人未知。极度自负的“魇”认为暝皓不过是只掌握单一系的魔导师而已，独自一人前往六翼契约总部，趁暝皓修炼之时，出手刺杀。
然而就在刺出的武器即将要触碰到暝皓的前一刻，“魇”便知道自己完全不是暝皓的对手。一击未成，转身便走。圣魔导散出的威压，不是一般的魔导师能承受得了的。
若不是元虚魂晶被盗，就算“魇”的手段再通天，也不可能有近暝皓身的机会。
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能保住性命，也算是一项惊人的战绩。
米莉兒公寓。
莉莉丝这几天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米莉兒身后，没有任何组织与背景的她，倒也安闲自在。
“好吃！”
莉莉丝坐在米莉兒客厅的那圈沙发上，用小勺一点一点舀着挤满奶油的蛋糕，每一口下肚都会被甜地挤一下眼睛，看样子对奶油情有独钟。
米莉兒似乎对眼前的少女毫无办法，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继续微抿着咖啡。
“诶，话说那个少年。”莉莉丝首先打破沉默气氛说道，“原典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看样子你好像并不担心？”
“如果连这都无法解决的话，就算不小心死掉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米莉兒闭着眼睛感受着嘴里略带苦涩的味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倒真像是你的一贯作风。”莉莉丝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
“不过什么？”
“上次夜启问我，有没有听过‘米娜’这个名字……”米莉兒沉默了一会，从嘴里冒出了五个字，“魔女图书馆。”
“阿斯特丽德已经开始行动了么？速度还挺快的嘛~”
在莉莉丝的眼中，所有的事物都不如夜启有趣，魔女图书馆在她看来不过是帷幕下过场的助兴节目罢了。
“嘿嘿~我很好奇，夜启能在她们手底下撑多久。”
将餐盘里的蛋糕几口吃完，莉莉丝上下拍了拍双手，而后倏地化为一股清风，自窗边离开了。
…………
“阿嚏！”
正吃着晚饭的夜启突然打了个喷嚏，不小心喷出的米粒像是附着吸铁石一般朝着冷心瞳直冲而去，最终黏在了少女那张清秀的脸蛋上。
“学长……”
冷心瞳静静放下筷子，同时阖上了眼眸。
“啊，哈哈……今天的饭菜出奇地好吃，嗯，特别好吃！”
夜启似乎看到，冷心瞳的额头处冒出了三道黑直线。
“很好吃是吧……特别好吃是吧……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冷心瞳缓缓起身，接着从身后的空间波纹处缓缓抽出“清雪”。
“那个……心瞳？”
夜启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学长！！！”
只见突然睁开双眸的冷心瞳，执着雪白色长剑，横起剑身向着夜启的头顶砍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生公寓中传出了一连串的哀嚎，惹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
——十分钟后，头顶一个大包的夜启正老实地洗着碗筷。
“不就是一个初中生，怎么可以这么暴力……”
“学长在嘀咕什么呢？”
“啊？哦！我是说，今天天气真好啊，嘿嘿。”
“真是的，学长也稍微认真一点啊。”
“知道啦知道啦……对了心瞳，一会儿出去陪我买点牛奶吧。”
“嗯，好。”
…………
两栋高耸的建筑物间，夹着一道仅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过的阴影小巷。几个身穿黑色劲服的人，正立在巷口，望着街道对面的辰羽学园。
“会长让我们先行一步，为的是探探对方的深浅。”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以前只要提及会长的名字，对方立马就会被吓得失去战意，如今不过是一座学园而已，这么谨慎。”另一道声音回应道，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
“还不是因为两年前刺杀暝皓那件事，让会长性情大变。”第三道声音紧跟而至。
“会长这么考虑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低头做事就好。”第四道声音。不过，来自一名女子。
他们在等，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届时将潜入辰羽学园，搜寻可疑人物。
所谓的可疑人物自然是指夜启。
阿斯特丽德其实并不知晓原典就在夜启身上，米娜当时袭击夜启，也仅仅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而已。
傍晚十一点，路灯虽已早早亮起，街上却没有什么行人，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蝉鸣声。
夜启和冷心瞳难得享受着属于两个人的宁静。
“怎么了？心瞳？”
夜启发现身边的少女突然停了下来。
“啊！抱歉……没什么。”
少女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她的视线已然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遁寻冷心瞳的视线望去，夜启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商店门口的两台夹娃娃机。
具体来说，应该是娃娃机中的猫咪玩偶。
“那个抓娃娃机怎么了吗？”
“这个叫‘抓娃娃机’啊……”
冷心瞳喃喃道，瞳眸中貌似因而绽放出异彩。
过去看看吧——察觉到冷心瞳微妙心情转变的夜启如是提议道。
陪女孩子夹娃娃这种事，总觉得有点奇怪……
“学长，这个要怎么取出来？是要破坏掉这层玻璃橱窗吗？”
望着身边少女兴奋的样子，夜启这几日紧绷的心情理应也会舒畅些许，然而听到后半句话的他，顿时又苦笑着轻摇了头。
“不是啦，这个要先这样……”
夜启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来两枚硬币，并将其中一枚投进娃娃机的凹槽处，然后操纵左边的摇杆，最终停留在一个白色的猫咪玩偶上方。
“接下来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就可以了。”
只见机器中的三角勾爪朝着下方的猫咪玩偶抓去。
“哇……！”
冷心瞳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见到新奇玩具一样，夜启被她这副屏息注视的模样逗得笑了一下。
“虚陵”中没有这种东西，作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感到新奇也情有可原。
然而下一秒，夜启的笑容消失了。
勾爪没有抓紧，悬在半空中的玩偶直直掉了下去。
“啊！怎么会……”
“咳，这一次肯定能抓到。”
夜启正了正脸色，准备将手中第二枚硬币也塞进凹槽当中。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背后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边那两个，是辰羽学园的学生吧，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夜启和冷心瞳闻言，脸色顿时发青似的同时僵住。
这是米莉兒的声音。玻璃上的倒影，证实了夜启的想法。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娇小身影的确是米莉兒。那副浑身上下皆以之金色的华丽仪态让夜启根本用不着特地去确认长相。
“能给我转过身来吗？”
米莉兒的语气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似乎如果下一秒夜启和冷心瞳还不转过来身子，就打算直接动手一般。
“这下完了……”
夜启被吓得直冒冷汗。
毕竟这个时间点，作为未成年人的他们还在街上“游荡”，在有着教师身份的米莉兒看来总归是不合时宜的。
虽然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但眼下的夜启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了。
两人不敢回头，只是以眼神快速交流了一下。
“心瞳，手给我。”
“诶？”
没等冷心瞳反应过来，夜启直接拉住她的右手，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喂！别跑！站住！”
米莉兒在后面大声喊道。
不跑等死啊？！——这是夜启现在的心声。
第十七章 骤雨 Heavy Shower
大概跑过了三四个街区，二人才逐渐停下。
“呼……心瞳，米莉兒老师没有追上来吧？”
“好像是的。”
冷心瞳回头望了眼二人来时的路后，就对着夜启说道。
“……那就好。”
双手撑在膝盖上的夜启大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来却见冷心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这么一对比，夜启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学长，那里是……？”
“‘那里’？”
夜启顺着冷心瞳的视线望去。
距离两人不远的前方，一栋建筑物正向外冒着滚滚浓烟，并以螺旋状朝着天空升去。夹杂着些许艳红色的火光，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格外醒目。
“火灾？似乎是学园的方向……”
夜启的语气有点不大确定。
“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学长你先回去。”
不等夜启回应，冷心瞳几下跳跃便消失在了夜启眼前。
“等一下，心瞳！……该死！”
夜启不是会乖乖回去的人，或者说，他不会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冒险，尽管这个女孩子比自己强得多。
攥紧双拳后，夜启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
“果然是这里。”
冷心瞳立在学园外侧的高墙上，打量着这座正燃烧着的大楼景况。
“浓烟是从三楼传出来的，那个位置……”
那是米莉兒的办公室。
冷心瞳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她在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但她知道米莉兒的办公室被烧毁一定是人为造成的。
“清雪”自虚空波纹内抽出，冷心瞳决定上去一探。
周末的学园内空无一人，办公楼的大门紧锁。冷心瞳顺着一楼的窗户翻了进去，快速冲向三楼。
三楼楼梯口处。
“哦？本来还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
米莉兒办公室门前，并排站着三个人，服饰都是清一色的深黑，左肩处印着一小段树枝绣花。
由于光线的不足，冷心瞳只能借助燃烧的火焰勉强分清三人的容貌。
“太普通了……普通到即便将他们丢进人海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步。”
冷心瞳快速在记忆中搜索着与之相匹的长相，同时紧紧盯着眼前三人。
三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不同于一般的魔法师，没有憎恶与愤怒，有的仅仅是一种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冰冷。
三人动了，同时向着冷心瞳直袭而去，速度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见。
叮——
这是“清雪”格挡住武器的声音。
狭小的走廊内，“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
冷心瞳陷入了被动，只能依靠战斗的本能和过人的感知力来格挡。
三人的速度太快了，如果稍微分神一会去思考对敌策略，这种如潮水般的攻势将会令自己陷入寸步难行的沼泽之地。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
冷心瞳边防边退，眼看着背后即将靠近走廊尽头的墙壁，便毅然决然地对着身旁的窗户撞了过去，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用“清雪”在大楼外侧的墙上借了一下力，而后一个华丽的翻转，落在了楼前那片空地之上。
三人见状，没有丝毫犹豫，顺着冷心瞳方才撞开的玻璃窗相继跃下。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此时这片空地上，正立着四个人。
三个黑衣人以三角的形式将冷心瞳围在中间。
“你们是谁？”
冷心瞳总算有了调息的时间，便出声质问。
“魔法师公会——罪恶之枝。”
其中一人回答道。
“罪恶之枝……”
冷心瞳记起来了，师父在自己前往西泫岛之前曾提起过这个名字。
原典已经暴露了，看来让学长先走果然是正确的……冷心瞳暗自心想。
“呼——呼——呼——”
长时间的狂奔耗费了夜启大半的体力。
在同龄人当中，夜启的运动细胞自认为还算不错，但和冷心瞳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左右两边的景色快速向后倒退着，举目环顾，四周诡异的可怖。
这个时间点，这条街道，不应该只有夜启一人才对。
“驱人结界么？”
夜启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办公楼，夜启强提一口气，向着学园再次迈步狂奔。
浓烟未散，烈火依旧，夜启赶上了。
异于常人的直觉，让夜启刚站在学园大门外就感应到了几缕刺骨的杀意。
“魔法师……”
——如果不把原典的事情解决，今天的米娜不会是最后一个。
脑海中突然回荡起米莉兒的忠告。
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无能的感觉，夜启的心态有些阴沉。
直到现在，夜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处于冷心瞳的保护之下。
这种看似轻松的日常，实则早已披上了一层涂满鲜血的红衣。
“如果可以借助原典的力量，至少也不会……”
视线穿过学园大门，里面是一片漆黑的景象。
“看来这儿还漏了一条大鱼，运气不错。”
近在耳边的声音，致使夜启的皮肤表面不受控制地渗出了几滴冷汗。一股强烈的紧张感，从脑中央透过脊髓瞬间扩散到全身所有角落。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拖延时间。
夜启能想到的只有拖延时间，撑到冷心瞳将里面的人全部解决掉，自己就赢了。暗处的女子和米娜不同，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杀意毫无隐藏，夜启甚至产生出“这股杀意就能轻易将人致死”的念头。
“你是什么人！”
“哼，要你命的人。”
破空的刺耳尖啸携杂着地面上的落叶碎片，宛如四散的尘埃一般向着夜启猛然袭来。
躲不掉！
夜启对如同被强效胶水粘在地面上的两只脚，拼命发出指令。
——快动起来啊！！！
双腿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眼前由于微弱月光的反射，夜启看到了一个豆丁大小的光点。
“唔！”
一股血腥的气息自胃部深处沿着食道闯进口腔，后被夜启艰难地咽了下去。
夜启茫然低头，他看到自己的心脏那里正插着一把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匕首。
溢出的鲜红血液如龟裂般，渐渐染红了身上的校服。
“怎么……会……”
双瞳逐渐变得浑浊，眼前的光亮正在慢慢消失。
夜启扶着铁门，拼命保持着身体平衡，然而逐渐流失的力气，导致夜启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状态，向着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
第十八章 完全亲和体
——又黑，又冷。
我这是，死了么？
……
这里是……？
光亮悄然映透进夜启的视野，貌似恢复意识的他朝四周看了看。
入眼尽是无穷尽的白色。
“那片纯白之界吗……”
这是夜启第三次进入这片空间，面前除了正漂浮着的那本镶有金色纹路的黑皮书外，再无其他。
“Grimoire.”
夜启想要把手伸向黑皮书，才发现自己只是一团球形能量体。
“外界的身体，应该已经死掉了吧……也就是说，这里存在的只是我的意识。”
夜启没有立马去琢磨眼前的黑皮书，而是静静思索着。
他的记忆还定格在那柄闪耀的匕首和攥着铁栏杆的被鲜血染红的拳头上，之后就像进入了无梦的熟睡。
因为是意识体，所以夜启看不到外界的自己的身体状态，当然也没能看到凶手的真面目。
“没想到，被原典寄宿了还不到两周，我就一命呜呼了……”
夜启苦笑着自语道。
要说完全没有怪罪原典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导致他本人死亡的直接原因便是身怀原典这一事实。
原典筛选宿主的方式和手段，夜启并不知晓，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他只能逼迫自己坦然地接受，坦然地面对这个事实。
“也不知道心瞳她，要是看到了我这副模样……”
尽管他不清楚冷心瞳的具体实力几何，但既然被委派了监视原典这种艰巨的任务，想来也不会太低。打倒那几个家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冷心瞳会亲眼目睹到他的死状……
夜启心中忽然一酸，似乎体会到了心瞳那种悲恸的心情。
监视原典的任务失败还是小事，让一名刚满十五周岁的少女为自己的死亡背上在夜启看来不必要的负担，这才是真正让夜启感到遗恨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想下去。
平复了几十秒，夜启对着黑皮书发出指令：
“打开第二页。”
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黑皮书应声而开。
意外的是，第二页并没有记载什么内容，只是画着一个极为复杂的猩红魔法阵。
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夜启，自然不懂这个魔法阵代表着什么，所以他直接翻到了下一页。
“上面写道……”
夜启急忙看去。
“余名卡罗拉，是这本书中残存的意识。每过一段期间，余便会现身，寻找宿主……可惜历时多年，余从未遇见过具有完全亲和体质的人类，这缕意识，时日不多了。”
“随着每次现世，余渐渐了解到，完全亲和体始终无法出现的原因……那个名为“科技”的东西所带来的影响，导致这片大地上的魔力浓度愈来愈稀薄，哪怕再等上百年，也不会出现一具完全亲和体。所以余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始终无法诞生，那余便创造一个。”
看到这里，夜启不禁汗毛一颤，尽管他现在没有汗毛。
“余记得，六十年前曾遇到一个人，她的魔力亲和度非常之高。不过，还是无法达到完全亲和的地步，着实可惜……”
“这本书所记载的魔法，若是让亲和度不高的人学习，哪怕花掉几世的时间，也不可能全部习得……为了延续这缕意识，余将自我封印了起来，等待着宿主的出现。”
“在余即将消逝之时，遇见了你，眼前之人。”
这话是对着我说的？难道他这会在哪正看着我？夜启胡思乱想着。
“可惜的是，你的亲和力虽然足够高，但并不是完全亲和体。”
不是亲和体还真是对不起啊！夜启在心里将这个叫卡罗拉的人骂了个从头到脚，然而还是乖乖地往下看去。
“余方才说，余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创造一个完全亲和体……利用星红宝石的力量，改变你的身体结构，使你对魔力的适应度臻至人类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勉强算是达标了。”
“……”
“然而，余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缺陷。”
“星红宝石的力量来自灵界，现界的人类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庞大的魔力。在灌入魔力之时，人类的意志会因为受到持续的摧残而崩溃……所以余便想到，若是身体沉睡，那所谓的意志也会不复存在……”
“可是余并不能亲自出手杀死宿主，若想让宿主的肉体死亡，只能依靠外界的力量，这需要一个契机。”
“令余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契机到来的如此之快，余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离开现界了……那个猩红色的魔法阵，寄宿着星红宝石的力量，可以将你的身体改造为完全亲和体，想必这会已经开始了吧。”
“这本书，就交付与你了。上面记载着……余已知的所有魔法……”
夜启看向最后一行字：“再见，愿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至此，第三页的内容已悉数看完。夜启又翻到前一页，盯着这个猩红魔法阵。
“完全亲和体……”
夜启总算弄清楚自己之前为什么无论如何也翻不开第二页的原因。
“也不知道这个改造得多长时间。”
无法感应到外界，现在能做的事只有等待改造完成，可惜的是，眼前的猩红魔法阵并未发出任何动静。
夜启定了定神，将书翻至第四页，页面上方画着一个小六芒魔法阵（魔法阵的存在是为了方便魔法师，可以以肉体发动高级魔法，刻画时并不需要耗费多少魔力），下面记载着一些文字：
“自然赐予万物以慷慨，万物赋予自然以神灵。”
“魔法中最基本最原始的力量，乃是自然魔法，包含气火水土光暗六系。因此无论是多么伟大的魔法师，都是从最基础的六系开始修习的。”
（注：气系又分风系与雷系两种。在以前人类的认知当中，雷系的力量属于诸神，凡人是不可轻易使用的。因此后来的人们便将气系等同于风系看待。）
““冲击咒”——此阵中蕴含着冲击系的力量，属于风系魔法中最基础的一部分，风系乃六系魔法中的第一系，也是最容易习得的一系。修习时，需要用心去感应身边流动的空气，想象自己是一道风，使气流与自身的振动频率一致，缓慢释放魔力，引起空气振动，将其推向目标。熟练后可加快振动速度，以达到瞬发的目的。”
夜启看完后，不禁有些汗颜。这片纯白空间中，根本没有空气来让自己练习。翻到下一页，这一页的上方依旧是一个魔法阵，下边记载的还是属于风系的一种魔法，这些夜启目前都无法进行练习，于是向后继续翻着。
““燃火咒”——此阵中蕴含着火炎系的力量，属于火系魔法中最基础的一部分，火系乃六系魔法中的第二系。修习时，需要用身体去感应周围存在的热能，将魔力灌入这些热能中，引发一瞬间的炸燃。熟练后可加剧燃烧的时间，以达到持续炸燃的目的。”
这片空间中似乎存留着温度。
在夜启的认知中，想要令火焰燃烧，是需要以氧气作为燃料来进行燃烧的。然而魔法师却能以魔力作为助燃剂，直接点燃火焰。
夜启沉下心来，感受着被称为“魔力”的东西。对于魔法师来说，魔力就好比普通人身体中流淌的血液一样，血液流失过多，身体会变得虚弱，魔法师如果过度使用魔力，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变得虚弱不堪。
“这能量体中的魔力竟出奇的浓厚……”
不过这股惊叹很快又被夜启压了下去。
“灌入周围的热能中……”
一捧拳头大小的火焰在夜启旁边燃烧了起来。
三秒后，火焰消失了。
“这就是魔法吗……”
第一次施放出魔法的感觉，令夜启有些陶醉，忍不住又试了几次。
火焰从最初的三秒，三十秒，再到三百秒……若是让其他火系魔法师看到，惊讶的嘴巴一定会呈现出“O”形。
对于刚开始学习魔法的学徒来说，这种事情先不说能否做到，简直是想都不敢想。这其中除了夜启本人极高的魔法天赋外，也离不开完全亲和体的作用，尽管现在还没有彻底改造完成。
“让我看看……火系魔法之后，应该是水系了吧。”
第十九章 瞬杀 Instant Kill
外界，冷心瞳正与三个黑衣人僵持着。
杀死夜启的女子，没有理会夜启的身体，而是翻过辰羽学园的高墙，向着里面的三人走去。
“你们也太慢了吧，外边那个家伙已经被我解决了，你们三对一还迟迟拿不下。”
女子的声音传到了冷心瞳耳中，令她浑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你说的是哪个家伙？”
冷心瞳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哟，莫非……是你的情人？”
女子露出戏谑的笑容。
冷心瞳有些发慌，尽管刻意压着，但急切的表情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你把他怎么样了？！”
冷心瞳又着急地问了一遍。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杀掉了啊。”
女子样似随意地说道，仿佛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羸弱的蚂蚁。
“杀掉了……么……”
毫无抑扬顿挫的平缓语调自两片清淡朱唇中冒出，让包括女子在内的四人有了那么一瞬晃神般的不协调感。
“杀掉了……啊……”
冷心瞳静静吐气。
沉默，夹杂着冰冷的气息。
少女微微低下了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无声无息地，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然而这看似平常的动作，却逼得三人各自向后退了两步。
架在耳边的雪白色长剑被少女缓缓放下，剑尖斜指着地面。
而骤然爆发出的，则是一股浓稠至极的杀意，浓稠到强行改变了空气的流向，甚至将三人释放出的杀意压了下去。
加上杀死夜启的女子共四人，如临大敌一般，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四人眼中的少女，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魔力波动，将她周围的空气压缩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浪。
“情况不对，随时准备撤。”
其中一名男子对着另外三人迅速说道。
冷心瞳动了。
“呃……”
刚刚说话的男子，只感觉脖颈一凉，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鲜血自颈部喷涌而出的无头身体。
瞬杀。
余下三人被眼前景象彻底震慑——被鲜血溅到的冷心瞳，正立在那人身后，剑尖依旧斜指着地面。只不过，上面正淌着滚烫的鲜血。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将三人惊醒。
没人看到冷心瞳的动作，也没有人知道冷心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被杀之人身后的。
“走！”
一道声音乍然响起，三人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逃去。
冷心瞳没有理会眼前的尸体，就如杀死夜启的女人没有理会夜启的“尸体”一样。
已死之人，无需在意。
在原地呆了还不到一秒，冷心瞳又动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
这个世界上，会空间系魔法的人极为稀少。
大多数魔法师，都是依靠风系魔法中的一些辅助性魔法来赶路的，比如将风力加持在自己脚下，以此获得普通人十余倍的跳跃力等等。
正在拼命逃跑的三人便是如此，除此之外还附加了隐匿魔法，将自己的身影和气息融合在周边的环境中。想要搜寻的话，需要给自身施放能够增加魔力感知的魔法才行。
不过，这些常识对正处于爆发状态的冷心瞳并不适用。
心中的执念消失了，需要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被填满的内心似乎也随着夜启的消逝而消失了。
只是，哪怕冷心瞳的魔力浓厚，像这样过度使用也持续不了太久。
至少将罪魁祸首全部杀掉后……
这是冷心瞳如今唯一的想法，这股想法促使她再一次提速，很快便追上了第一个人。
没有花哨的魔法碰撞，仅仅只有微弱月光倒映下的一剑。
这是干净利落的一剑，是将所有魔法术式压缩至一点的究极一剑。
剑起，头落。
——第二个。
又一次提速，追上了第三个人。那人察觉到身后的冷心瞳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停止了逃跑。他知道再跑下去还是会被追上，不如与身后之人一战，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冷心瞳一言不发。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反倒节省了自己的魔力。就算前面有什么陷阱，也无所谓了。
是的，已经无所谓了。
凝聚着全身魔力的一刺，朴素到极致的一刺。然而这样的一刺，在那人的眼中却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
拿什么抗衡？
可惜他没有思考的机会了。
长剑刺入了他的咽喉处，冷心瞳向着右侧一挥，带来的是冲天而起的血柱。
单方面的屠戮。
——第三个。
杀死夜启的无名女子被冷心瞳放在了最后一位，她并不想让那个女人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先给予希望，再带去绝望。
调息了几秒后，冷心瞳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回到家中的米莉兒正心神不宁地俯望窗外。
“……我这是怎么了。”
时间缓缓流逝，这种莫名揪心的感觉也随之愈来愈强烈。
“不行，我得去一趟学园。”
就在米莉兒作出决定之时，那名杀死夜启的女子，此时正向着理事会中心塔的方向没命似的奔逃着。
“什么啊，不就是杀死了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女子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夜启，似乎心里已经认定冷心瞳追杀他们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杀死了夜启。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应该没有追过来，吧……？”
持续的逃命，体内的魔力已所剩无几。
“我还活着，也就证明那几个家伙已经死了”
女子松了一口气，同时放慢了速度。
她觉得自己似乎逃过了一劫。
可还没来得及庆幸，一股冻彻骨髓般的冰冷杀意便自女子身后乍然袭来。
艰难的转身，女子看到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平行楼顶上，正立着一个人。手中的“清雪”，让女子辨别出了来者的身份。
错愕的表情浮现在女子脸上。她不明白，冷心瞳为什么还能追上来。
体内的魔力不多了……
可惜女子并不知晓此事，她以为冷心瞳拥有着无限的魔力。
“魔鬼……你是魔鬼！！！”
女子扯开嗓子朝冷心瞳尖叫道，随后拼尽浑身解数，将腰中注满体内剩余魔力的匕首奋然掷向心瞳。
附加着风系魔法的匕首快到极限，仅用了一息，就到达了冷心瞳的身前。
就在即将命中冷心瞳的前一刻，匕首的刃尖处于刹那间展开了一个小型的六芒魔法阵。刃身穿过魔法阵，刺进了冷心瞳的右臂。
第二十章 “终点” The End
“中了……？”
只想着能拖延对方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没有躲开。
事实上，凭藉超乎常人的战斗直觉，冷心瞳的确是避开了要害，但余下的力气已不足以支撑她完全躲开那柄匕首。
“呵……呵呵……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安静的深夜里是如此地刺耳。
“和你的情人一起下地狱去吧！！！”
女子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管冷心瞳是死是活，转身逃走了。
就到这里了吗？学长……
本该阖上瞳眸的心瞳，猛然将双眼睁开，赤色的瞳孔散发出如鲜血般腥红的光芒。
还不能倒下去，再没有杀掉最后一个人之前……
冷心瞳试着将右臂上的匕首拔出，但匕首像黏在手臂上一样，没有出来的迹象。
不行，没有多少时间了……
冷心瞳将右手中的“清雪”换至左手，而后强提一口气，向着女子逃走的方向决然追去。
失去魔力的加持，女子只能依靠自身的体能让自己不至于停下来。
近在眼前的中心塔，是那么的遥远。
女子伸出右手，对着前方触摸而去。连续的逃命，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
再也无力迈出哪怕是一步，向着地面倒了下去。
…………
死人的气息是感应不到的。
临近辰羽学园大门的米莉兒，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夜启。
随着每一步的落下，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直至彻底临近夜启身边，直至她的瞳孔彻底没了焦距，她才恍神般地停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这不可能……”
不知不觉，眼眶已然湿润的米莉兒，终究是在夜启身侧跪坐了下去。
“喂……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米莉兒扯着僵硬的嘴角，眼神无光地盯着夜启那张受于震惊而瞪大的瞳眸。
持续的沉默中，米莉兒移动着似已钟鸣漏尽的右手，缓缓合上了夜启的眼皮。
而做完这一切，她的思绪一下子涣散，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偶那样，那样呆呆地坐着，好半天没有变化。
“……”
过去了足足几十秒，米莉兒终于缓缓将头埋进夜启的胸膛，攥着那件已经染红的上衣，双手由于过度用力而变得紫青。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眼角渗出泪滴，从一开始的少许，到之后宛如倾盆大雨般地释放——
她哭了出来，无声地流泪，不断地流泪，难以遏止地流泪。
米莉兒不是第一次见证死亡，只是，死去的都是和她毫不相干的人。
夜启不仅仅是她的学生。
搬至西泫岛后，夜启的母亲——琳曾拜托米莉兒照顾好夜启。与琳素来有交情的米莉兒，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请求，更何况夜启还是琳的孩子。
米莉兒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狠过。
因为自己的大意，明明知道夜启的处境很危险，明明自己可以保护好他。
她只是觉得有冷心瞳在夜启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几年来都相安无事的夜启，让米莉兒有些松懈了。
不知过了多久，逐渐镇定下来的米莉兒将头抬起，看向学园内，慢慢站了起来。
燃烧的火光，在漆黑夜里异常显眼。
三楼。
熟悉的位置，那是她的办公室。
“原来是我害死了夜启……”
她想到了上次让夜启跟随她去自己的办公室，想到了用仪式魔法调引出原典的场景。
那股异常的魔力波动，被有心人捕捉到了。
“呼……”
她静静吐出浊气，努力摒去纷乱的思绪，而后纵身一跃，翻进了学园内。
办公楼前的那片空地上，她发现躺倒着一个人。
“尸首分离。”
从脖颈处被砍断的痕迹来看，这应该是冷心瞳干的，之前见过她那把雪白色的长剑。
走到一楼外，排列整齐的窗户中突兀着一个已经被打开了的窗户。
米莉兒顺着那个窗户跳了进去，踩着楼梯，缓慢地向上走着。
正对着三楼楼梯口处那扇原本紧闭的窗户，此时却敞着一个边距极不规整的大洞。
看上去不像是被武器打碎，反倒像是被人撞破的。
心里渐渐有了底。
“杀夜启的，不止一人……想必心瞳这会正在追击着其他人。”
米莉兒自破着大洞的窗户一闪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她需要检查一下那具尸体。
通过“耀光术”的照耀，米莉兒在这片血海中勉强认清了那人身上的服饰。
“树枝刺花……没想到，最先动手的不是魔女图书馆，而是罪恶之枝么……”那张西洋人偶般玲珑精致的脸蛋霎然变得阴沉无比，“杀人公会……早该除名了。”
星空澄澈，夜凉如水。
一弯弦月，依苍穹而悬。
柔和似絮，轻匀如绢的浮云，向着中央那轮弯月簇拥而去。
此时，一个可怖的决定，在米莉兒心中悄然升起。
…………
一处狭隘的阴森小道间，躺着一位身穿黑衣的人。
从她的身形上来看，这是一名女子。
血液的味道，令冷心瞳很快便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握在冷心瞳左手中的“清雪”剑身，如同正在被铁锤不断敲打一般微微颤抖着。
兴奋？害怕？
——都不是。仅仅是精神紧绷而造成的用力过度罢了。
心早已冰封。
此时的冷心瞳宛如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只是无情地执行着输入的指令一样。
没有犹豫，即使面前的人毫无抵抗力。提起的剑尖对着女子的后脑，径直地刺了下去。
呲——
鲜红的血液洒在了白皙的大腿上。
将剑拨出后，魔力见底的冷心瞳，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这样就……结束了吧……
西泫岛的任务由于夜启的“死亡”而画上了句号。
冷心瞳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对着自己施放了一个“轻风咒”后，转身朝着夜启的方向疾驰而去。
倒在学园大门处的夜启，身上的灰白色校服早已被染得通红。自十一点那会儿和夜启分开后，还不到短短的一个小时。
冷心瞳将“清雪”收了起来，半蹲在夜启身侧，右臂上插着的匕首因为魔力的流逝，上面附加的石化魔法已经失效了。冷心瞳咬住银牙，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接着把腰部的衣服撕下半圈，做成一条绷带，绑在了受伤的地方。
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学长……”
左手轻抚过夜启苍白的脸颊，几滴泪珠打在了上面。
“笨蛋……学长真是笨蛋……”
“不是让你先回去的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
先前连续的追击战，导致这会儿的冷心瞳连哭诉的力气都凑不出来。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夜启，看着他那张平静如一滩死水的苍白面孔。
良晌后，冷心瞳在裙兜周围摸了摸。
裙兜里还有几张符纸，冷心瞳将其全部拿了出来。
符纸本身就存有魔力，施术者只需向里面刻画所需的术式即可。
“告诉师父，任务结束，夜启身死，冷心瞳请求返程。”
一只鸟状的符纸自冷心瞳手中隐现，继而朝着一个方向腾飞而去。
时针迈过十二点的位置，街道上行距等间的路灯依然亮着微微发黄的白光。
若是夜启知道他现在正躺在冷心瞳的大腿上，一定会急忙跳起来，嘴里说着“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种令人费解的话。
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精神恢复了些许，身上的魔力也渐渐有了好转。
她要将夜启一并带回圣都，交给暝皓。或许，原典中有记载关于复活的魔法，毕竟没有人见到过，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问题是……如何将夜启带回去。
第二十一章 人情 Favour
“米莉兒老师应该还不知晓此事。”
一个粉发少女的形象在冷心瞳脑海中倏然浮现。
“莱妮……”
手机似乎因为刚刚的追赶而掉出了口袋，摸了几下都没有找到，冷心瞳不禁低头看向夜启的裤兜。
好在夜启的手机似乎没有安全锁，冷心瞳很快就翻到了奈奈希由那的电话，并拨了过去。
“还好上次将她的电话存了下来。”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没多久电话就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冒出了一道弱弱的声音。
“由那！是由那吗？”
冷心瞳语气迫切地问道。
“这个声音……心瞳姐？”
“嗯！是我。”
奈奈希刚开始还有些不敢确定，但直到对方叫出她的名字后，这才放心般地轻吐了口气。
“心瞳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由那，莱妮在不在你旁边？”
“莱妮？她好像睡着了。”
奈奈希看了一眼背对自己侧躺着的莱妮，身上的被子被她踢到了床边。
“麻烦你，把莱妮叫醒，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唔，好。”
虽然不知道冷心瞳找她有什么事情，但乖巧的奈奈希还是依言爬下床，走到莱妮身边，并将她的胳膊轻轻摇晃了几下。
“别动……”
不知道是梦话还是什么，莱妮转过身子，换成了平躺的姿势。
“莱妮？莱妮！”
奈奈希见状又使劲摇了几下她的胳膊。
“啊……啊？”
微眯的双眼似乎看到了奈奈希一脸着急的表情。
莱妮突然惊醒，坐起身子讶异地问：
“怎么了由那？”
“是心瞳姐找你。”
奈奈希说着将亮着屏的手机递向莱妮，同时解释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
尽管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了冷心瞳还找自己，但她还是将手机接了过去。
是莱妮的声音。
“莱妮，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总之我这会儿需要你的帮助。”
“哈啊？我没听错吧？你需要我的帮助？……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莱妮，如果你答应帮我，师父那边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他的，我以暝皓弟子的身份担保，请你一定要帮我！”
“……”
莱妮沉默了，她之前也有想过冷心瞳会不会把自己身在西泫岛的事情告诉暝皓，但没想到的是，对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提及。
“你现在在哪？”
“我在辰羽学园大门处……莱妮，你这算是答应我了吗？”
“哼，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而已。等着，我这便过来。”
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莱妮迅速换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对着奈奈希说道。
“路上小心……”
…………
五分钟后。
被眼前景象所震惊的莱妮，将迷茫的眼神投向冷心瞳。
“这是……？”
“……我没能保护好他。”
“他……死了？”
“……”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莱妮想起了冷心瞳电话里所说的话。
“我想请你帮我，把学长带回六翼契约。”
冷心瞳看向莱妮，坚毅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等下，你说六翼契约？……你这不是等于让我去自投罗网吗？不行不行不行！”
“不用回到总部，只需要将他带回圣都就行，剩下的，我自己来。”
“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自己来？”
“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我的魔力要恢复至平常的状态，至少还需两天。”
光顾着看夜启，莱妮这才注意到冷心瞳身上满是鲜血的校服，以及右臂上绑着的绷带。
能让冷心瞳负伤，很明显，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好，我答应你，相对的，你不许把我在西泫岛的消息告诉暝皓。”
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莱妮对着冷心瞳如是说道。
冷心瞳点了点头。目前能依靠的，就只有她了。
“把他给我吧。”
莱妮在双手间结出了一个半径将近一米的粉色五芒魔法阵，继而悬浮在她头顶的左侧方，只见夜启的身体顺着魔法阵躺了上去，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
做完这一切的莱妮转头问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我会在后面跟着你的。”
“哼。”
没等心瞳回应，莱妮就消失了。
“学长……”
冷心瞳站起身子，拍了拍僵硬的双腿后，朝着莱妮追去。
…………
米莉兒正在赶往倪克斯帝国的路上。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详密的计划。这次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过提前准备了很多魔具，尤其是增加魔力感知的魔具。只要不是遇上三大圣魔导，自己都有一战之力。
罪恶之枝的性质，决定了其正面战斗能力极度低下。公会里的成员，大多都是精通于刺杀之道的暗系魔法师。
而米莉兒的光系魔法，恰好完美克制了这些隐藏于黑暗中的狩猎者。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没人会愿意去和一个克制自己能力的魔导师厮杀。
米莉兒打算依靠自己陌生的容貌，给罪恶之枝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土系魔具也准备了一些，嗯，这样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六大系魔法都有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土系魔法的优势便在于其强悍的防御力，同时，由于掌有大地的力量，它还具有很好的回复属性。
米莉兒所修炼的光系魔法，其大多术式都是以治愈为主的辅助性术式，因此杀伤力并不怎么高。
为了弥补光系魔法杀伤力不足这一劣势，米莉兒在修习时所选择的基本都是偏向于强攻一类的术式，尽管这方面的光系术式较为稀少。
不过好处却是，届时就算碰到了以攻击力著称的火系魔导师，米莉兒也不会落于下风。
倪克斯帝国。
这里是罪恶之枝公会的一个分部，从外部看上去只是一间不算大的酒馆，此时正充斥着灯红酒绿的气息。
“哈哈哈，今天我请客，大家尽管喝！”
说话人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彪形壮汉，健硕的肌肉外裹着一件黑色马甲，右手则端着一个装满淡黄色液体的玻璃扎杯。时不时地喝上一口，敞开的啤酒肚让此人看上去有些滑稽。
“听说会长最近派人去了西泫岛，你们有谁知道吗？”
“就是那个冒牌大地？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会长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切！无非就是又发现了什么宝物呗，还能是什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哦？哥们，说来听听？”
“嘿嘿，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透露几句。”
那人将看上去像是酒的液体一口气喝完，然后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听说啊……”
就在此时，酒馆正中央突然冒出了一道似是由重锤撞击过的钝响，伴随着木板塌陷的“吱呀”声，卷起了大片灰尘，惹得人们一阵咳嗽。
“咳咳！发生了什么？”
“我哪知道！”
“那儿好像有个人。”
灰尘散去，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矮小的身材，配上金色螺旋双马尾，让呆滞的人们不禁哄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杂技表演吗？哈哈哈！”
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好像真在欣赏一场杂技表演似的，潜意识中丝毫不认为这种小不点会把他们怎样。
第二十二章 风暴前夕 Storm Eve
米莉兒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将在场所有人的样貌都记了下来，继而平举起左手，掌心朝外，距离手掌十公分左右的地方霎时间展开了一个与米莉兒等身大小的金色六芒魔法阵，散发出的魔力波动将周围的木桌向着反方向推动了三四公分。
没有给人们反应的机会，米莉兒将这个魔法阵拍在了地上。
只见以米莉兒为中心，如同树根般坚硬的地面向着远方产生出几十道龟裂状的裂缝，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从裂缝中冒出的无数个金色长矛状的坚固物体自下而上地贯穿了人们的身体。
来不及喊叫便已死亡的人数在这个酒馆中占到了惊人的四分之三。
活下来的五六个人，虽然幸运地躲了过去，但也被眼前这无间炼狱般的惨状吓得未出一声。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酒馆，现在却是一片死寂。
这里是罪恶之枝的分部，以往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导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像这种破天荒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因此仅仅将米莉兒看作一个笑话而已，尤其在对比了体型的悬殊后。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魔力的深浅与体型的大小可没有任何关系。
米莉兒从半蹲的状态中缓缓站了起来，将目光锁定在活下来的这几个人身上。
“这……这这这……”
其中一人像是舌头打结了一样哆嗦道。
回应他的只有鲜血溅射而出的声音，米莉兒将一柄造型奇异的短刀插进了此人的胸膛。
瞬间毙命。
剩下的几人，本来若是反抗一下，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早已被吓破胆的他们，几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站在原地不停抖动着。
米莉兒将短刀拔出，掷向了第二个人，刃柄上闪烁着与米莉兒右手手腕处的金色魔法阵相同的光芒。
这是光系魔法——“神圣锁环”的效果。
短刀自第二个人的眉心中插了进去，随着米莉兒的手腕一转、一收，如同牵着一条丝线一样，短刀在那人的脑袋中也跟着转了半圈，继而带出一大片鲜血。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
直到这片空间中只剩下了米莉兒一人。
那柄造型奇异的短刀被米莉兒平静地收了起来，以淡然的眼神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在确认所有人都死亡之后，米莉兒没有作过多停留，而是顺着刚才被自己踏破的天花板，一跃而起，消失在酒馆的房顶处。
罪恶之枝公会在倪克斯帝国中共有四个分部，一个总部。“魇”所在的总部，被其余四个分部以众星捧月的形式围在正中央。
“魇”目前并不知晓自己的一个分部已经被人除掉了，因为没人能逃出去，也就没人向“魇”汇报那里发生的事情。倪克斯帝国不像其他几个国家，这里没有任何科技的产物，尤其是监控摄像头这类东西，素来被魔法师们当成玩具一样视如敝屣。
罪恶之枝第二分部，不同于前面那间酒馆，倒像是一个普通的典当铺子。
前台处依次坐着三个老头，身上褴褛的衣服，让他们看上去非常没精神。
从正门走进，除了坐在前台的三人以外没有看到其余人，米莉兒不禁有些失望。
这个分部平时没有什么人进出，只是作为罪恶之枝一个洗财的地方存在着。不过对于米莉兒来说，这种地方每存在一秒，都会令自己作呕的罪恶感多增加一分。
毫不留情地，自米莉兒掌前的金色魔法阵内，窜出了三道幽冷锁链，分别向着三人急速袭去。
“噗噗噗”的连续三响，锁链从他们的心脏部位穿体而过，然后又朝着魔法阵钻了回去，留下的是三双瞪大的充满惊愕的瞳孔。
米莉兒凝视了他们一会后，似乎稍感厌恶，转身推门而出，向着下一个分部疾驰而去。
…………
连绵不断的云层中，莱妮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架小型喷气式飞机，正载着冷心瞳和夜启飞往圣都的途中。
在“虚陵”学习的课程中也包括各类交通工具的驾驶技能，所以冷心瞳对坐在驾驶位的莱妮并未感到意外。
枕在冷心瞳大腿上的夜启，皮肤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极为瘆人。
完全亲和体的改造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结束。不过，这件事除了被称为“卡罗拉的残缺意识”和夜启外，再无人知晓。而夜启此时正在纯白之界中不懈地修习着各系魔法，仿佛不知疲倦。
“喂，那个少年，是怎么死的？”
“是罪恶之枝。”
冷心瞳低头看着夜启的脸颊回道。
“罪恶之枝？就那个杀手公会？那不是倪克斯帝国的公会吗？怎么会跑到西泫岛来？”
莱妮一股脑地抛出三个问题，让冷心瞳稍稍有些无语。
“专心开你的。”
冷心瞳没有解释，她不想因为原典的事再牵连到其他人。
“哼，不说就不说嘛。”
喷气飞机的窗外划过一缕清风，气氛又陷入了沉寂。冷心瞳坐在莱妮后面，看不到她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
如墨汁泼洒般沾着血迹的墙上，定着七八个人。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戴着黑色的兜帽，胸口处分别贯穿着一根金色长矛状的物体，口中溢出的鲜血让人分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通过穿着的服饰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罪恶之枝第四分部。
米莉兒看着脚边杂乱摆放的尸体，地上流淌的血液仿佛能汇聚成一条溪流。
“死光了么……”
左肩上的衣服被刮破了一角，露出了白皙粉嫩的肌肤，一条小指长的丝状伤口正向外溢着鲜血。
腰间和覆盖着大腿的裙子处，分别破着一个洞，里面是两片紫青色的痕迹，看上去先前受到了重击。
米莉兒负伤了。
不知道是不是消息走漏的原因，米莉兒一进到第四分部，里面的人就将她围了起来，十几个魔法阵对着米莉兒轰了过去。
“如果不是提前准备了防御型的土系魔具……”
米莉兒的魔法大多都为光系，对暗系有着天生的压制，而罪恶之枝的成员几乎都是暗系魔法师，这也就导致如果第一波没有使米莉兒重伤，那么接下来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还有最后一个。”
将身上的伤势简单处理了一下后，米莉兒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位于东南方的罪恶之枝公会，也就是“魇”所在的总部。
“魇”的实力究竟如何，米莉兒不知道，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坚定地向着总部袭去。
必须要给夜启，还有琳一个交代。这是米莉兒心中唯一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 光暗之斗L&D Battle
派出去的四人迟迟没有消息，让“魇”有些心烦意乱。本打算亲自去一趟西泫岛的“魇”，就因为收不到消息而在本部略带烦躁地等待着。
若是放在以前，自己哪会管发生了什么，先镇压再说。可自从被暝皓击退之后，“魇”就变得谨慎了许多，导致他这几日一直留在公会中哪儿都没去。
“这样下去不行。”
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会长！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魇”所处的房间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矮小男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在“魇”的桌子前惊喊道。
“什么？！”
错愕的表情之下隐藏着强烈的怒意，“魇”自座椅上猛然站起。
“对方有几人？”
“一……一人。”
话音刚落，就听得“魇”“嘭”的一声将双手拍在了桌面上，发出的声音让跪在地上的人不禁颤抖着回道：
“是、是个小女孩。”
没有理会这人，化作一道狂风的“魇”旋即夺门而出。
…………
米莉兒的右手手腕间浮现着一个金色魔法阵，那里正连接着数米开外的一个人的脖颈。
随着米莉兒缓缓举臂，那人双脚也跟着逐渐离地，脖颈上的指印越来越深。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人便被米莉兒动作随意地扔向大厅一隅。
而这一幕恰好被刚从后室出来的“魇”看到，怒眉之上不禁崩出了几道青筋。
“一个即将死去的虫子也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你就是“魇”吗？”
米莉兒轻描淡写地问道，似乎并未将“魇”放在眼里。
“呵呵……哈哈哈哈！两年没有出手，连本大爷的名号都被人遗忘了吗？”
“魇”怒极反笑，至今从未被人这样轻视过。
“既然本人已经出现，倒也不用再浪费口舌。”
看似轻松的外表，其实都是米莉兒强撑出来的结果，她的内心早已充满了慎重。从那人身上毫无保留的魔力波动来看，这或许是一个大敌。
“魇”作为风暗双系魔导师，两条线早已臻至巅峰，圣魔导之下难有敌手。
没有过多的言语，双方都明白，这场战斗只能活下来一人。
“风来！”
言罢，却见几股飓风自四面八方应声汇聚至“魇”的身前，而后化作几十道尖锥，向着米莉兒径直打了过去。
“咻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暴雨梨花般的攻势使得米莉兒只能被动防御。置于身前的土系魔具表面渐渐出现了一丝裂痕，继而是大片的龟裂，在米莉兒面前撑起的屏障如同被打破的玻璃一样，“呲啦”一声，碎裂开来。
提前给自己施放了“轻风咒”的米莉兒，在屏障碎裂的那一刹那，自地面一跃而起，平行于胸前的双手掌心处迅速展开了一个大六芒暗金魔法阵，一股灼目至极的强光瞬间充斥了整片空间，将“魇”的魔法强行打断了。
“圣光腐蚀”——光系魔法。
“哼，光系魔导师？怪不得敢独身一人。”
强光之内，“魇”的声音娓娓传出，令米莉兒不自觉地眯细了眼。
“这种程度于他而言还是太弱了么……”
如同是为米莉兒的想法所背书，强光散去，果真露出了“魇”完整无缺的身影。
方才几秒内，“魇”用身上的斗篷蒙住了自己的头面，使得自己没有暴露在强光的照射之下。那件斗篷上刻印着的防御术式，挡住了米莉兒的攻击。
可惜“魇”周围的人则没有类似的防护性魔具，强光穿过衣物照耀到他们的皮肤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斑点，透出衣物向外正冒着一缕缕青烟。
落地的米莉兒，并起食指与中指，在胸前画出了一个金色的圆，一把与圆的半径等同的光矛随即自圈中出现，而后被米莉兒握在了手中。
那件刻有防御术式的黑色斗篷，让米莉兒接下来不得不采取近战的方式。
“剑来！”
“魇”见状，伸手一招，一道空间波纹在他身体右侧方倏然浮现。先是露出了一个剑柄，接着被“魇”用力一抽，整个剑身随着这一抽而显现出全貌。
说是“剑”，可是与剑的造型大相径庭。形如鲨鱼牙齿般的锯齿，整齐地排列在剑刃一侧，整个刃身呈现出极为诡异的血红色，仿佛之前一直浸泡在血池中一样。
“这把剑……”
米莉兒盯着“魇”右手中的诡异血剑，她有一种若是现在攻过去就会造成不好的结果的感觉。
“魇”没有说话，只是将剑尖对准了米莉兒。
整把血剑微微闪烁起红光，上面被“魇”附魔了某种魔法。
唰——
快到极致的一刺。
米莉兒甚至没有看清“魇”是什么时候动的，只是凭藉着本能朝右侧躲了过去。
“唔……”
长有锯齿的一侧，在米莉兒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自伤口中流了出来，染红了米黄色的袖子。
剧烈的痛感，令米莉兒的粉颊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金色光矛本来是被持在双手中的，如今却由于左臂的剧痛感只能单独持在右手中，米莉兒的战力因此而大打折扣。
面前的人堪称生死大敌。
若是一不小心失误，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吧……米莉兒脑中迅速划过这个念头。
将血止住后，转过身来的米莉兒死死盯着“魇”手中的血剑。
必须要想一个对策……
弱点……是了！弱点，是人就会有弱点。
米莉兒像是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样，只见她将右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跺。
肉眼可见的，以米莉兒为中心的地面，向着周围延伸出了十几道不规则的裂缝，接着于裂缝上方出现了成片的光之屏障。
米莉兒打算制造出一个类似万花筒的空间，以此来切断“魇”的感知。如果不能将“魇”的行动限制住，下一次也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直立而起的光之屏障，将这片大厅分成了十余块小型区域。
被“魇”划出的两道巨大剑光，冲进了面前的屏障之中，相继消失不见。散发出的魔力感知似乎也被周围的这些屏障给阻碍了。
风来！——“魇”的身边顿时出现了四股微型龙卷风，围绕其周身不停旋转着，以此来防御不知下一刻会从哪冒出来的米莉兒。
“真是难缠。”
米莉兒此时正贴着墙壁寻找着机会。虽然将“魇”的“眼睛”暂时封住，争取到了主动权，但那四股风又使得米莉兒极难近身。
可惜米莉兒并不擅长风系魔法，不然就可以反向拆解那四股风中所刻印的术式了。
只要是魔法，都会有相应的发动术式。
不同的系之间，刻画出来的术式则判若天渊。虽说光系魔法对暗系魔法有着天生的压制，但那也只是建立在对手必须使用出暗系魔法才行。
“魇”十分清楚，米莉兒是一位光系魔导师。以短击长，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此“魇”一直极力避免着使用暗系魔法。
第二十四章 永恒次元——暗叹圣咏
局面陷入了僵持。
两人这会儿都不敢轻举妄动，反倒是给了米莉兒调息的时间。左臂上的伤口在“神圣治愈术”的效果下，逐渐恢复如初。
米莉兒将光矛持握于双手，思索着切入的办法。
“哼，一条虫子而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魇”朝环绕在自己周身的风中持续灌输着魔力，四股强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粗大，直到将这间大厅摧毁的只剩下四面的墙壁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阳光透过零碎的天花板照在了两人身上，于地面拉出了两条斜长的影子。
却见“魇”倏地冲天而起，脚下浮着两股旋风，使得他能持续保持着立在空中的状态。
四周的光之屏障因此而失效了，位于空中的“魇”，很轻易地就发现了米莉兒。
“魇”没有动，只是伸出左手食指，指向米莉兒所在的位置，周身那四股飓风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向着米莉兒依次俯冲而去。席卷着气浪，以及被风带起的木屑残渣，发出的咆哮声如同赛车的发动机在耳边轰鸣，声势极为浩大。
米莉兒在飓风即将到达自己面前时，勉强用光矛撑起了一个半球型的防护罩，艰难地抵挡着飓风。脚下由于受到强力的作用，将地板踏地凹陷了进去。粉颊被穿进防护罩的几缕风刃划出了一道丝状的伤痕，接着是肩膀、腰腹、腿部……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莉兒大吼着，终于，将这四股粗大的飓风推了出去，消散在了空气中。
衣服几近破碎，只是堪堪覆盖着重要的部位，身上到处都是被风刃划破的伤痕，凄惨至极。
差点没有站稳的米莉兒，踉跄了两下，然后将手中的光矛插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中的人。恍惚的眼神，渐渐被坚毅替代。
“只能用那个了吗……”
米莉兒用微弱的声音喃喃道。
“竟然挡住了？哼，看来是低估你了。”
“魇”不禁眯起眼睛说道。他在想一个死法，给予米莉兒的完美死法，因此迟迟未动手。
然而米莉兒不会给他思索的时间了。
一片似乎能弥漫整个天地间的金色强光，自米莉兒心口处向外悠然扩散而出。
伴随着圣洁的咏唱，被强光充斥到的地方，不论是建筑物、植物，亦或是躲在附近的罪恶之枝成员，在碰到强光的那一刹那，全都化成了一股青烟，灰飞烬灭。
空中的“魇”尽管意识到了不对劲，提前向着远处飞挪，却不及身后强光的速度，还是被覆盖了进去。
黑色斗篷在强光的照耀下，成片的腐烂着，上面刻印的术式被这股光芒燃烧殆尽。
没有了斗篷的保护，里面露出的苍白皮肤，被金色光芒腐蚀出了一块又一块的红色窟洞，即使调动起全身的魔力修复，也始终比不上被腐蚀的速度。
剧烈的疼痛感使得“魇”大叫了起来，可惜这叫声随着身上皮肉地不断腐烂，渐渐消失在了渺远天际边。
咏唱停了下来，那股金色的光芒也慢慢散去。方圆十里内，只剩下位于中央的米莉兒。
“永恒次元——暗叹圣咏”
米莉兒目前所掌握的最高级光系仪式魔法，以全身的魔力作为代价来施放，换取一瞬间的“圣”之力量。
“夜启……对不起……”
意识几近涣散，强撑着想要离开这里的米莉兒，在勉强迈出了一步后，终究是向着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
…………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晨曦初露，万物静籁。
莱妮将喷气飞机停靠在了海岸边，由降落而造成的音浪，令远处的树木“呼呼”作响。
“莱妮！你快来看！学长他……”
冷心瞳焦急的声音从后排突然冒出，惊得莱妮猛一哆嗦。
“干嘛啊？你想吓死我吗？！”
“不是！你快看！学长他红了！”
“？？？”
莱妮将头盔摘下，顶着一连串的问号，移动至冷心瞳身旁，看向了夜启。
“这是……”
两人对眼前的状况毫无头绪，这种情况先不要说见没见过，简直是闻所未闻。
本来惨白的面容，此时却呈现出一片深红色，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自颈部顺着身体一直延伸下来，逐渐蔓延至胳膊、手、小肚……
冷心瞳急忙将夜启的裤腿挽了上去，并且脱下了他的棕色运动鞋和黑色袜子。
“果然……”
与冷心瞳的猜想一致，夜启的全身都被这种颜色覆盖着。
“他不会是……诈尸了吧……？”
莱妮心里有点阴嗖嗖的，这种不好的感觉令她不由得抱起了胸，双手来回摸着上臂。
冷心瞳虽然不太确定，但至少还保持着镇静。她有一种直觉，发生在夜启身上的事应该和原典脱不开干系，尽管暂时还不清楚这种状况意味着什么。
“莱妮，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我要带着学长去见师父。”
“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要紧的，魔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反正也到圣都了，而且当时不是说好了么，到了圣都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
莱妮见冷心瞳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舱门替她打了开来。
“谢谢你，莱妮。”
等到冷心瞳踩着台阶下了飞机后，莱妮便关上了舱门。
“哼，可别死了。”
当然，这句话冷心瞳已经听不到了。
…………
坐落于群山之间的六翼契约，或许是因为时辰尚早的缘故，此时的大殿中空无一人。
冷心瞳抱着夜启，靠在大殿正门旁的一根石柱前，微微喘着气。
九十九道玉阶，换作以前的冷心瞳，根本不会耗费多少体力就能很快地爬上去。不过眼下除了自身的伤势外，还驮着夜启这么一个“累赘”，能走到殿门前就已经是极限了。
通红的颜色还是没有消失的迹象。
完全亲和体的改造已经步入了最终阶段，只要再有一两天，夜启的能量体就会回到自身的肉体当中。这个过程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池的，不然夜启将永远保持着能量体的形式，“活”在那片纯白空间中。
“师父！”
冷清大殿中回荡着心瞳清脆的声音。
“师父！你在吗？”
冷心瞳又试着喊了几声。
无人回应。
“看来只能在这里等着师父他们了。”
一夜未睡，导致冷心瞳白皙的粉颊上浮现出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微微颤动的睫毛，挣扎了几下，终于是承受不住，慢慢地合上了。
第二十五章 澜
“头好痛……”
醒来时已是夜晚。房间内的时钟显示着9点28分。
冷心瞳一边扶着额头一边坐起身子，身上脏乱的校服已经被换成了以前的黄带劲衣，整体呈现出一股神秘的黑色，腰间绑着的黄色绸带下是自己最喜爱的猫咪玩偶挂饰。
冷心瞳虽然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被人换了衣服，可脑中冒出的念头让她对眼下的状况没有作过多的思考。
“学长……”
房间内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
“不行，我得去找师父。”
冷心瞳说着就站了起来，当即推门而出。
“啊呀！”
“好痛！”
两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同时响起。冷心瞳揉了揉头，这才注意到眼前被自己撞到的……
“啊？心瞳？你还不能起来！快躺下快躺下！”
一名身穿青色劲衣的黑发少女对着冷心瞳娇斥道，怀里还抱着一篮水果。
“……”
“心瞳？”
见对方一时没有反应，黑发少女忍不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冷心瞳盯着面前的少女好大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在思索了半天后才终于想起了少女的身份——澜。
澜是冷心瞳在“虚陵”修习时认识的朋友。在接到西泫岛的任务前，吃饭也好，练功也罢，两人几乎天天都“腻”在一块。
当然，除了睡觉之外。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冷心瞳已经忘记了澜，只是这会刚醒来满脑子都是夜启的心瞳，有点略微的神经大条罢了。
青丝如瀑，皓腕凝霜，柳眉蔽月，明眸善睐。少女身上那股清新脱俗的气质，显得与这尘世格格不入。盯着少女看个不停的冷心瞳，突然想起了所谓的正事：
“阿澜，你有见到学长吗？”
冷心瞳抓住澜的上臂问道，着急的眼神让名为“澜”的少女意识到这个被称为“学长”的人对于心瞳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心瞳，你冷静一下，让我先进去再说，好吗？”
清喉婉转的嗓音，使得冷心瞳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的确有些鲁莽了。
“嗯。”
冷心瞳轻应了一声后，转身向着房间内唯一的红木圆桌走去。
木桌上摆放着一个青花瓷壶，周围罗列着三个白色茶杯。冷心瞳将瓷壶提起来摇了摇，在感受到其中还有水后，便分别向着两个茶杯中倒去。
茶是名为澜的少女于下午烧的，这会儿已经凉了。不过冷心瞳丝毫没有介意，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心瞳，你变了好多。”
澜将果篮放在木桌上，坐下来对着冷心瞳说道。
“嗯？有吗？”
澜没有回答，只是将果篮中的一个橘子取出，认真地剥着皮。
“阿澜，学长现在在哪？我要去见他。”
站在澜对面的冷心瞳问道，她必须要见夜启一面。
“你说的‘学长’，应该是指和你一块儿回来的那个人吧。”
澜将手中剥好的橘子撕下了一块，微笑地朝着冷心瞳伸去，似乎是示意让她吃掉。
“唔，就是他……阿澜，你快告诉我，他这会儿在哪？是不是被师父带走了？”
冷心瞳被嘴里的橘子酸地不禁眯起了双眼，好不容易将其咽下去后，这才对着澜问道。
“他的确是被师父带走了，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第二块橘子被澜放在了自己的口中，不像冷心瞳那么夸张，澜似乎并未感到酸。
“师父把他移到了地下室里，那里有专人照看着，想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咽下那块橘子后，澜接着说道。
“这样……”
将双手放至大腿间，冷心瞳静静地坐了下来。
她在思索潜行过去的办法。
冷心瞳不是一个会死心的人，尤其是在还没有确定夜启到底是生是死之前。
空气忽然陷入了沉寂。
“阿澜，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
冷心瞳打破这股尴尬的气氛，轻声问道。
“自从你去了西泫岛，我就一直在努力练功，师父还是如往常一样苛刻，训起人来的样子……”
说到这里，澜仿佛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对于澜来说，能见到心瞳就已足够。
“唔……”冷心瞳忽然伸了一个懒腰，接着将整个脸都贴在了圆桌上，双手前伸，趴着对澜说道，“阿澜，我好像有点困了。”
“嗯，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早早休息吧。”站起身子后，澜又补充了一句，“可不许偷跑哦！要是被我发现……哼哼！”
毫无杀伤力的话语从少女口中说出，却让冷心瞳打了个冷颤。
“学长，等着我……”
话虽这样说，可是澜的告诫一直回荡在耳边，始终挥之不去。
对于冷心瞳而言，澜就像是一个姐姐般的存在一样，既敬畏又喜欢。只要是澜说给自己的话，心瞳都会好好地记着，这种自然而然的习惯已经持续不止五六年了。
心情复杂……
“不行，我必须要去。”
内心的天秤终究还是倒向了夜启这一边。
冷心瞳悄悄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在发现澜已经走远后，这才蹑手蹑脚地关上窗户，偷偷地推门而出。
澜所说的“地下室”，其实是位于后殿的一间屋子，外表看上去就和普通的房间的一样，然而里面却别有洞天。
六翼契约并不是纯粹的魔法组织，其中也夹杂着科技的产物。暝皓认为只有融合二者的优势，才能使组织经久不衰。因此不管是现代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是各系的治疗魔法，六翼契约对此向来都秉持着相同的立场。
这间屋子便是如此。
…………
纯白之界。
短短几天时间，夜启就将六大系的基础魔法全都修习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尚未学习的，也只有个别由于没有练习所需条件的风系魔法和土系魔法而已。
要知道，每个人对于不同系魔法的天生亲和度都不尽相同，因此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修习与自身相性最高的那一系。就比如，将风系魔法修炼至这个世界已知顶端的莉莉丝。
举个例子。不同系魔法的相性，对于莉莉丝来说，风系为满值100，水系为80，光系为60，火系30，土系10，暗系0。但是就夜启而言，无论是六大系中的哪一系，夜启的相性都为满值100。
所以，夜启自然也就不用面临选择修习相性最高的某个单一系的状况。
原典第二页突然传来的振动，把夜启从沉浸的状态里拉了回来。夜启翻回第二页，上面的猩红魔法阵此时正闪耀着通红的光芒，那个颜色与外界夜启的皮肤看上去一模一样。
“难道说，改造马上完成了？”夜启不知道，只是不断推测着各种可能性，“啊！那个该死的老头，关键时刻却不在。”
卡罗拉的残缺意识早已消失。
“目前看来也只能干等着……算了，不如趁这会儿再练一练，那老头临走前也没告诉我出去以后再进来的方法。”
第二十六章 苏醒 Revive
冷心瞳的房间位于东面的侧殿，距离后殿大概有三四公里的样子，平时不怎么过去。
对路线的不熟，再加上这会儿夜黑风高，视线受到了阻碍，所以冷心瞳走得很慢。
此时的心瞳还不知道，澜正站在去往后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心瞳的性格，澜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
长长的阶梯，仿佛一直通向遥远的天际线，没有尽头。冷心瞳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走着，为了不发出声音，冷心瞳几乎都是走完两步就停一会，用魔力探知一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
“呼，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知道还要多久。”
心里不免有些浮躁，冷心瞳决定加快脚步。可是，这速度一加快，散出的感知力顿时减少了一半。以目前这种程度的感知力，是绝对不可能发现前方的澜的。
冷心瞳停了下来。
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窈窕的人影，挡在了冷心瞳的前方。
冷心瞳没有吭声，只是警惕地盯着这道人影。
能躲过自己的感知，对方的实力至少不会在自己之下。
“心瞳。”
“！！！”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就此罢手吧。”
“阿澜？为什么要拦着我？……学长，是不是学长出什么事了？”
澜只是轻轻摇了头，嘴里重复道：
“心瞳，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都结束了。”
“不可能！学长到底怎么了？！阿澜，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声音突然变得很大，然而话说到一半又渐渐低沉了下去。
冷心瞳不相信，自己最好的“姐姐”，最好的朋友，居然会拦在自己的面前，说着“结束了”的话。
她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为什么……为什么……”
强烈的刺激，令心瞳这几天本就脆弱的神经，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岩砂，压得心瞳快要到极限了。
“心瞳？”
澜慢慢地接近了心瞳，张开双手似乎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为什么……学长……”
高度紧绷的精神，使得冷心瞳再也承受不住，向着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
“心瞳？！心瞳你醒醒！心瞳！！！”
…………
猩红魔法阵的光芒消失了，夜启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黑皮书，眼下的状况让他有点懵。
“这就……完成了？”夜启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继而喃喃道，“可我怎么还……”
然而没等夜启说完，这股能量体便消失了。纯白的空间内，只剩下了一本镶有金色纹路的黑皮书。
食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夜启缓缓睁开了双眼。
浮现在夜启眼前的，是无尽的混沌。眨了眨眼后，这才看清楚，自己面前是一片琥珀色的液体。
夜启将视线移至自己的身体。
周身布满了看上去极为精密的魔法纹路，一条一条地自肩膀处旋螺而下，直至脚腕。手指粗细的灰色试管插遍了全身——肩、臂、腹、腿……试管的另一端是黑色的线，连接在周围的玻璃壁上。
“唔……呃……”
张开嘴刚想要发出声音的夜启，被一股子略带咸味的液体狠狠地堵住了。
夜启尝试着活动了几下，还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身体已经回来了。
可是眼前的状况，令夜启略带激动的心情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我这是在哪？
无人应答。
不过夜启逐渐察觉，自己这会儿应该正直立在一个类似培养槽的容器内，被人当成研究对象了。
如果米莉兒老师在旁边的话，一定又会毫不留情地教训我吧……夜启沉默着。
如今自己已经苏醒，现在需要优先考虑的事情，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等等，魔法……
按道理来说，这会儿应该也可以施放出魔法才对，只是……不行，没时间考虑了，赌一次吧。
夜启在纯白之界内，将水系的一些基础魔法都修习了一遍，基本已全部掌握，眼下这种情况正好让夜启来练手。
将魔力自体内引出……继而灌入水中……
以夜启为中心，周围的水流逐渐旋转了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就如同海洋中突然浮起的漩涡一般，而夜启，正处于漩涡之眼的位置。
“嘭！”
巨大的响声，夹杂着水流汹涌而出的气势，令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转向了夜启所在的弱碱性培养槽。
“警告！目标已脱离……警告！……”
天花板上的红色警报灯中发出了有如人工合成般的机械声音，向地面上的人们传达着危险的信号。
从培养槽中跳出后，身上的试管随着夜启的动作逐一脱落，苍蓝色的魔法纹路也慢慢隐没于夜启的肌肤表面。
活动了一下肩膀，夜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象。
各种机械设备、电子屏幕，以及戴着透明护目镜，身穿白色大褂的男男女女，充斥在这片空间内。
“和我想象的一样嘛。”
夜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培养槽这种东西，魔法的世界里可没有。只是目前还不知晓这里是哪，在不在西泫岛。
苏醒的夜启，第一件事情不是找人询问，而是跑到了一个看上去犹如巨大音响的机器旁，将搭在上面的白大褂披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避免尴尬，夜启假装咳嗽了两声，然后才出声问道：
“呃，那个，你们好啊~有没有哪位同学知道，这儿是哪？”
不凑巧的是，夜启在说完这句话后立马被四周的人包围了起来，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把看上去像是枪械的东西，枪口正对着自己。
看来这些人是不想给我逃走的机会……上一次死亡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一下子涌入夜启的脑海。对自身没有力量的憎恶，那种无力，那种又黑暗、又冰冷的感觉，宛如电流从指尖经过血液，一路蔓延至脑中央，刺激着夜启的神经。
夜启没有动，只是冷眼静看着。
六……八……十……
一共十一个么……
夜启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在场的人数。
目前除了土系魔法尚未学习之外，能用的还有暗系和光系。只是，暗系和光系的基础魔法都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只能将对方拖延一段时间而已。
不过，这对于眼下的夜启来说已然足够，他意图制造出一个可供自己逃走的切口。
第二十七章 神秘男子
“光炎咒”——高热度强光，可以造成短暂的失明效果。
“暗蚀咒”——黑雾状吐息，可以造成持续性的腐蚀伤害。
两种魔法一黑一白自夜启的手心处向外迅速扩散而出，不到一秒就覆盖了周围所有人。
夜启十分清楚，只要自己先出手，肯定会在一瞬间被射成马蜂窝，所以必须要将所有人都覆盖在魔法之下。
“滋滋”声不断传出，那是衣服被腐蚀的声音。完全亲和体的效用，使得夜启不用咏唱前奏，就可以瞬间施放出魔法。
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身穿白大褂的十一位科研人员，在被这一光一暗的两股光芒照耀到后，不是站在原地捂着脸大叫，就是扔下枪械朝着夜启的反方向疯狂地逃跑着。
夜启抓住混乱的时机，快速移动到墙壁附近，在摸到一个类似门缝的东西后，这才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扇圆形的大门，看上去并没有把手，夜启在研究了几秒后便放弃了寻找，他准备强行破门。
六系魔法中，要说夜启最熟练的，当属火系，毕竟练习的时长摆在那儿，此时正好可以用得上。
虽说用火来破钢有点不切实际，不过夜启的火焰不同与寻常的火。非要类比的话，倒是与暝皓的火类似，以高熔力为破坏点，将熔点低于自身火焰温度的物体瞬间气化。
夜启将右手搭在那道缝隙间，引导出体内的魔力，朝着圆形大门周围的热能中持续灌入着。只见大门的颜色由深灰逐渐变至橙黄，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洞自手掌处向外扩散开来，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倒是意外的好用。”
夜启轻笑了一声后，踏门而出。
云尽月如练，水凉风似秋。
夜启漫步在似乎永无尽头的石阶上，低头思索着。
这里和西泫岛的温度相差甚远，从后殿刚出来时夜启就感觉到了，此地的气候倒像是在圣都。
“圣都啊……”
抬起头看向空中那轮微微闪着亮光的弯月，陌生的坏境，让夜启有些压抑。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心瞳？还是米莉兒老师？又或者是……杀死我的那个人。”
如今该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返回西泫岛，以及……调查凶手的身份。总之，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即使对方的目标是原典。
夜启心里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和原典密不可分了，更何况原典还救了自己一命。
晚风拂面，带着一丝清凉。
夜启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
既然自己已经“复活”，眼下还是以提升自身实力为重，后面的人说不定过一会就会追上来，得趁着月色离开这个地方。
“说起来，正好可以借着这股风尝试一下“冲击咒”。”夜启合上眼睛，感应着身边流动的空气，“想象自己是一道风，然后推动它……”
双手抬起，向前虚推，同时注入魔力。
身边的清风，慢慢聚合在了夜启的掌心处，在这一推之下，像是一发炮弹一样打了出去。造成的反冲力，将夜启的白大褂吹的呼呼作响。
第一次的施放非常成功。夜启又尝试了几次，聚合的风眼每次都比前一次大上一圈，冲击力也越来越大。如果面前站着一个人的话，夜启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对方击退，甚至击飞。
“适合这会儿使用的魔法……“轻风咒”。”
“轻风咒”——将魔力压缩至下半身，暂时性地提高腿部各项机能。
类似这种无需结印的术式，对夜启而言，难度系数基本为0。体内流淌的魔力就像是呼吸一样，只要知晓了施放的方法，不需要人教就能够自如地操纵。
给自己施放了一个“轻风咒”后，夜启开始了狂奔。
四周的景象快速向后倒退着，夜启将速度提到了自身的极限。
两分钟后，夜启被面前的大殿挡住了去路。
一簇小型的火焰，自夜启的掌心处冒出，无声地燃烧着。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夜启没有使用探明效果更好的光系魔法。
借着火光，夜启围着这座大殿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大殿的正门处。
大殿自然是六翼契约的主殿。夜启靠在正门旁的一颗树前，向着里面眺望着。
夜已深，周围静悄悄的，远处的林子里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夜启不禁往燃烧的火焰里又注入了一些魔力，火光顿时大了几分。
人对于黑暗还是有着天生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忽然从主殿内传出，惊得夜启浑身一颤。
“什么人？！”
“呵呵，夜小友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
随着声音的主人从大殿中缓慢走出，殿门两侧的盘龙金桂树，在一刹那间全部燃了起来，闪耀着红色的火光。声音的主人，在这火光间逐渐显化出身形。
夜启最先看到的，是一头极为醒目的齐肩红发。下方的身体则被一袭朴素的漆黑长袍笼罩着，腰间系着一条食指长的金色绸带，下方挂着一个白虹玉佩，以两根红线连接在绸带上。
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看，此人估摸有个三十来岁……他恐怕是这里的主人。
夜启的直觉一向很准。
“放心，我若是想杀你，你这会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那人见夜启不吭声，便又开口补了一句。
夜启知道那人没有在开玩笑，他确实拥有这种实力，这么一想，反倒是放松了下来。正好可以趁着这会儿摸清对方的意向。
“你是谁？”
“我？一个普通人罢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夜启踱步走来，直到距离夜启仅剩两米左右时，方才停下脚步。
若是让夜启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仅有的三大圣魔导之一，估计会惊掉下巴，然后庆幸自己没有出手。
二者实力有如云泥之别。
这时，那人动了，只不过是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绕着夜启转了一圈。
“嗯……不错，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你的体质，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风轻云淡的话自那人的口中说出，让夜启听着直发毛。他生怕对方会突然想不开，要杀人夺典。
第二十八章 灭世禁咒——镜冥封音
“那个，前辈……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盯着我看，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语气听似轻松，实则内心早已提起万分警惕。
夜启不喜欢这种被人捏住把柄的感觉。
“原典这会儿还在你体内吧。”
既然被人家抓到了这里，对方自然清楚原典就在自己身上。关于这点夜启倒是没感到丝毫意外。
“不好办啊……”
却见那人又自顾自地说道。面露不解的夜启因而将困惑的眼神投向他。
“前辈？”
“可惜了……”
夜启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该不该接话，只能一动不动地屏息立于原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那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强大气场，压得夜启快要喘不过气了。青筋凸显的额前渗出几滴冷汗，后被带有一丝凉意的秋风拂去。
然而即便如此，身处这种情况下的夜启也绝对不能生出哪怕是一丝反击的念头。
——尽管自己的生死早已被他人控于股掌之间。
“前辈，您若是需要原典，晚辈自可双手奉上，但您现在这……晚辈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只能弃典保命了么……面前之人一副悠然自若的姿态，令夜启无能为力地咬牙。
卡罗拉既然将原典交付予自己，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过，那个红发似乎并没有直言要取走原典，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呵呵，你倒是明辨事理。”红发男子轻笑了一声，继而道，“原典在你身上的事，我早已知晓，否则也不会将心瞳遣去西泫岛。”
将心瞳遣去西泫岛？莫非他就是心瞳口中的“师父”？
一下联想到很多的夜启，斟酌着问道：
“那……？”
“相比于原典，我更在意的是你的体质。”
那人将双手背于身后，向着远处的阶梯迈步走去，随后顿足仰面，似乎是在眺望悬挂于夜空之上的某颗星辰。
“我很好奇，你的魔力亲和度为何如此之高？即便是以圣魔导的门槛评判，这种亲和度也可称一句惊为天人。”
“可能是因为……”
突然间，一丝细碎的火光朝着夜启的面门直冲而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夜启只能在被火光触碰到之前下意识地撑起两层光暗屏障。
靠着完全亲和体的施放速度，夜启才勉强构建出两道魔能之壁。
不行……挡不住……
近在眼前的火光，明明那么微弱，却似乎涵盖着百倍乃至千倍于自己的魔力。
“哼——”
一道轻哼，携着一缕清风，在这道火光即将触碰到夜启的面门时便及时将其熄灭。
夜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环顾起四周。
“这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树梢上立着的人影，印证了夜启的想法。
“‘风暴魔女’莉莉丝？呵呵，暝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暝皓，怎么，已经沦落到要欺负一个年轻人才能获得快感了吗？”
“倒是莉莉丝你，怎么有时间莅临寒殿？”
“还轮不到你管。”
莉莉丝从树梢上一闪而下，立在了夜启身前。手中执着一把蓝色花伞，挡住了夜启的视线。
“莉莉丝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夜启试探性地发问，可惜莉莉丝仿佛选择性地无视了后面一句话。
“少年，没想到你竟然复活了……”莉莉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说，“看来原典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莉莉丝，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
暝皓皱着眉头问道。他可没听过“莉莉丝和夜启早就认识了”之类的话。
“我和他什么关系，似乎并不需要告诉你吧？”莉莉丝将阳伞收起，随手拨弄了一下搭在香肩上的水蓝色秀发，而后对着暝皓说道，“这个少年我带走了。”
这不是在征询意见，亦不是在下命令，而是通知。
“我若是不答应呢？”
暝皓眯细双眼，独属于圣魔导的波动自内向外开始徐徐扩散。
“你答不答应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事实确实如此，莉莉丝根本不需要与暝皓商量什么，她有这个实力。
二者的魔力波动，将远处林子中的树木刮得离地而起，向着漆黑天际飘去。
深夜的寒风，在二者的对峙下，似乎又冷冽了几许。
这是圣魔导之间的碰撞。
然而，谁都没有率先动手，气氛就此僵持着。
夜启被莉莉丝护在了身后，因此没有受到波及。
精神层面的威压，令夜启的大脑突感晕眩。朝自己施放了一层治愈术后，这种感觉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到了他们这种级别，实力早已相差无几。若真要分出个高下，恐怕不止这一带要遭殃，就连圣都，也许会因两人的战斗余波而消亡。
“正好我也多年未出手了，今日就拿你练手。”
两股爆炎自暝皓的双手中乍然迸现，向外散发出的强烈高温将周围的空气烧灼出了一圈圈波纹状的热浪，随后冲天而起，立于高空之中，掌心中的两团爆炎被他融合成了一个青蓝色的火球，于其身前迅速向外扩展开来。
火球越胀越大，从地面看上去就像是一颗裹携着火焰的天外流星。暝皓的身影在这颗庞大无比的火球之下，宛如蚍蜉般渺小。
似乎是膨胀到了极限，却见暝皓用右手食指的指尖将这团火球轻轻一顶，火球便朝着地面整个压了下去。
突破气流时所引起的浩荡声势，在夜启看来如同太阳掉下了来一样。
暝皓的“太阳之力”——“阳炎”，最高可散发出六千摄氏度的热能，具有能够将触碰到的一切物质瞬间气化的恐怖特质。
莉莉丝将那柄蓝色花伞放置在夜启的头顶上方，花伞自上而下生出的一圈保护罩，将夜启笼罩在了里面，接着也一跃而起，朝着那遮天蔽日的青蓝色火球冲去。
伴随在莉莉丝向上冲袭的过程中，十几股粗壮如千年树根的飓风眨眼间拔地而起，在莉莉丝的指令之下，朝着暝皓的位置席卷而去，很快便迎上了空中那颗掩天般的巨大火球。
两者在极速碰撞下的相互吞噬，导致天地间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啸轰鸣。
狂风卷上了染成火焰色调的天空，汹涌的气流撼动下方的玲珑殿宇。
漆黑的夜空在两股能量的交融下，刹那间变得宛如白昼。
风能助火，亦可灭火。
沉睡的人们被耳边的轰鸣声吵醒，陆续向着主殿跑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冷心瞳。
火球和飓风由于不断地碰撞、相融，逐渐消散在空中。
莉莉丝抢占先手，嘴里快速咏唱道：
“风暴之主在此祈求——混沌之最初，破灭之序曲，七芒解封，重构次元秩序，灭世禁咒——镜冥封音！”
伸出的右手食指，点在了虚空之中。指尖荡漾着的一丝涟漪处，向周围展开了一个与莉莉丝等身大小的深蓝色七芒魔法阵。
从外部看上去，类似于一个复合型的魔法阵，芒星处交杂着七种不同形状的符文，极富威势。然而——
风平浪静。
“呵……莉莉丝，你在吓唬谁呢？”
立在莉莉丝不远处的暝皓当即嗤笑道。
可是下一秒，两人周遭的大气便开始有节奏地振动了起来。如同蜻蜓即将起飞时的薄翼，连带着下方的主殿，以及附近的树林。
天地间的大气化成了无数道风刃，向着莉莉丝身前的魔法阵汇聚而去。地动山摇的声势，似乎要将这片空间震裂一般。
方圆千里内，振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空间在这股振动之下，荡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环状波纹。
位于圣都中央都市的人们，被这股振动纷纷惊醒，抬起头望向窗外。甚至有人穿好衣服走出房门，三三两两的人群，慢慢会聚成了一片人海。
人们的目光，仿佛凝成了一条细线，直达迢遥的天际。
此形此景，犹如末日即将来临的前兆。
“莉莉丝！你疯了吗？！快住手！！！”
暝皓瞪大的瞳孔仿佛随时都会蹦出眼眶。
他没想到莉莉丝会如此不计后果。这种禁咒一旦打出，恐怕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六翼契约就要名存实亡了。
然而暝皓不知道的是，像莉莉丝这种“孤家寡人”，没有组织和势力的约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
指望莉莉丝保存实力？或许当宇宙再次破灭时，莉莉丝才会考虑是否手下留情。
人是需要呼吸的。
但是当呼吸所需的空气变成了锋利的刀刃后，顺着鼻腔和口腔流入的气体便会化为致命的因素。
不仅如此，除了外界的气体以外，人体内存有的氧气和水分，也会被禁咒的力量转化成风刃。于瞬息之间，即可到达死亡的殿堂。
暝皓调动起全身的魔力，在自身周围撑起了一个由火焰构成的球形防护罩，以此抵挡着无孔不入的风刃。
禁咒的力量是可怕的，如果不施放出同等的禁咒来抗衡，那么只会面临束手待毙的下场。
“莉莉丝！我答应你！你若是要带他走，我暝皓绝不阻拦！快停手！”
暝皓终是选择了妥协，他并没有莉莉丝那种魄力。六翼契约付诸了他近二十年的心血，他不想一朝就这么毁于一旦。
“但愿如此。”
莉莉丝轻哼了一声，将释放出的魔力收回。周边的空气，也随着少女指尖蓝色魔法阵的消失而渐渐停止了振动。
望着从天而降的蓝发少女，夜启忽然觉得好陌生。自己与她的差距，不是实力就能说得清的。
“跟我走吧，少年。”
莉莉丝轻启朱唇，用澄澈的嗓音将夜启飘渺的思绪唤了回来。
“哦，好。”
反正也是自己所期盼的结果，倒不如就跟着她一走了事。而且，有着莉莉丝的庇护，自己应该也能安全到达西泫岛。等到了西泫岛再感谢她好了。
一股清风将夜启托了起来，那是来自莉莉丝的魔力。
第二十九章 重逢 Meet Again
“学长——”
“！？”
夜启急忙转头朝声音传出的地方望去，却见一道瘦弱的身影迎面跑来。
“心瞳？！”
“学长！不要走！”
疾驰而来的冷心瞳，冲着夜启大声嘶喊着。
学长没有死……他还没有死……晶莹泪珠在少女的眼眶中不停打着转。
“心瞳，你干什么！”
缓缓落于地面的暝皓，对着冷心瞳怒斥道。
可是冷心瞳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朝着夜启的位置直奔而去，眨眼间便冲到了夜启面前。
夜启看着眼前早已哭成泪人的少女，记忆一下子涌现在了脑海当中。和少女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将其轻轻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学长……学长……”冷心瞳将整个脸都埋进了夜启的胸膛，不断抽泣着，“我还以为……以为你……”
交零的泪水，透过夜启身上那件单薄的白大褂，浸在了他的皮肤表面。
感受着自胸口处传来的温热，夜启没有作声。
他很清楚，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死亡给心瞳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对于冷心瞳而言，看着夜启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宛如深渊一般无尽的内疚与自责，差点将自己吞噬殆尽。
“心瞳，我们回去吧。”
“嗯……”
良久，二人才分开。
莉莉丝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多带一个人也未尝不可。”莉莉丝视线在冷心瞳身上停留了一阵，接着就将目光转向暝皓，“他俩我都要带走，没意见吧。”
暝皓闻言，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铁青。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莉莉丝或许又会施放出刚才那个禁咒，逼着自己答应。
冷哼一声后，拂袖转身离去，算是默认了。
望着暝皓离开的背影，莉莉丝意味深长地眯了一下眼睛，不过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夜启和冷心瞳的注意。
“走吧。”
莉莉丝卷起二人，向着天边飞去。
…………
一片暗淡的空地中，正躺着一名少女。
温暖的日光穿过云层，洒在少女那头金色的卷发上，透出几分和谐的韵调。裸露在空气中的藕臂与小腿，远远望去，如同一只精致的瓷娃娃。
然而少女身上那件鹅黄色的长裙，仿佛被人撕烂了一样，余下的布料，只勉强遮盖住了少女挺翘的臀部以及大腿，看上去十分凄惨。
环绕在少女周围的白鸽，似乎是在帮她放风望哨。静静立在她的背部，以及附近的地面上。
“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说话之人，名为泽娜。
从元老会出来后，为了添置一些生活用品，途经此地，正好看见了躺在路中央的少女。
出于人道主义，泽娜将少女抱回了家中，暂时照看着。
少女昏睡了整整两天，搞得泽娜以为她有什么不治之症一样，差点就要去请医生了。
所幸，在第三天早晨，少女终于醒了过来。
“你醒了？”
“这里是……？”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容颜。
鼻梁高挺，眉眼大方，淡黄色的脸颊上浮着几点雀斑。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呃……你先说。”
“你先说。”
恰巧的异口同声，使得两人都有些尴尬。
“咳咳……”
少女自然是米莉兒。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她，身子极为虚弱。
倒不是因为魔力缺失的缘故，而是体能上所带来的影响。
米莉兒咳嗽了一声，坐起身子，而后茫然看向四周。
泽娜虽然贵为元老会中一员，但家中实在是平平无奇。整间屋子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浴室。
这对于住惯了豪宅的米莉兒来说，倒也不至于难以忍受，就是总觉得……硌得慌。
不过，眼下的状况，似乎是这个女人救了自己。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一下人家的。
“那个，谢谢你……”
米莉兒从未向人道过谢，因此在说完这句话后，粉颊突然变得通红。
在泽娜看来，米莉兒娇羞的神情和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不算什么大事啦，我只是顺手……啊不是！我是说，顺便……不是！总之，不用客气！”
看着泽娜慌张的样子，米莉兒忍不住笑了起来。
“咕噜噜~”
笑到一半的米莉兒，被肚子里蓦然传出的声音打断了。
饿到发昏的眩晕感顿时扑面而来，米莉兒忍不住捂起肚子，对着泽娜问道：
“有没有吃的……”
“啊，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
接着是一顿踢里哐啷的声响。
泽娜在餐台后的橱柜上方，翻出了一盒已经打开了的麦片，以及一盒还未拆封的牛奶。
从餐台上随手拿起一个玻璃圆碗，将麦片和牛奶倒在了里面，用一根汤勺搅拌着。
似乎是觉得搅拌得差不多了，泽娜连忙将圆碗递向米莉兒。
“给。”
“谢谢。”
米莉兒倒也没有客气，接过碗后，也未理会泽娜呆滞的眼神，直接向着嘴里倒去。
三秒钟。
碗底一干二净。泽娜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将握在手中的汤勺悄然收至背后，然后对着米莉兒说道：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
不过一会的时间，那盒麦片就已见底。
“活着真好……”
奇怪的感叹从米莉兒嘴里冒出，就像是以前从未吃得这么饱过，尽管嘴里一直是一个味道。泽娜甚至泛起了一丝母爱般的同情，她将米莉兒错认为了某个被遗弃的少女，一直过着乞讨般的生活。尤其是联想到刚抱回来那会儿，米莉兒身上破烂的衣服，让泽娜更加坚信了这个想法。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我吗？我叫米莉兒，米莉兒·冯·克洛诺斯。”
“冯……”
泽娜又开始狐疑了，“冯”这个字一般都是贵族才能用的，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名字间怎么会有这个字？
“你好？”
米莉兒看着泽娜发呆的样子，不禁出声问道。
“啊！噢，嘿嘿~叫我泽娜就行。”
泽娜回过神来，打着哈哈说道。
“泽娜……说起来，我睡了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
为了不使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泽娜于是又开口问道：
“那个……你是帝国人吗？家在哪里，有没有亲人之类的？”
“冯”的字眼，给米莉兒的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米莉兒知道，泽娜这是准备盘问自己的来历了。为了避免和对方起冲突，米莉兒决定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失忆的小女孩，毕竟这里不是圣弗蕾亚。
“我不知道，醒来后就在这里了，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其他的……”
米莉兒说到这里，就以双手抱住头，那副绞尽脑汁拼命回忆的模样让她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悯。
半晌过后，米莉兒摇了摇头。
“这样啊……不如，你先在我这儿住几天吧。”
“谢谢你。”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泽娜说着便起身朝厨房走去。她准备清洗米莉兒刚刚用过餐的圆碗。
其实在米莉兒醒来之前，体内的魔力就已经在快速恢复着了，醒来的原因也完全是出于魔力饱和而造成的。
“阿斯特丽德……”
米莉兒静静低喃。
“什么？”
背对米莉兒洗着碗的泽娜回头问道。
“啊，没什么。”
米莉兒用含糊的语气生硬回话。
“魇”只是一个棋子，用掉了，再补一个便是。如今夜启已死，魔女图书馆势必会为了调查事实真伪，再次派出其他棋子。原典的下落尚未清楚，当下，或许该借助一些别的力量……如是想着的米莉兒又转头望了眼这个名为泽娜的神秘女人。
尽管身上没有散发出魔力波动，但米莉兒有一种直觉，泽娜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万里高空——
“你们，确定要去倪克斯帝国？”
莉莉丝问向夜启和冷心瞳。她本以为二人会选择回西泫岛。
“嗯，有一些事情。”
夜启已从冷心瞳那儿了解到，夺取原典的人隶属于一个叫“罪恶之枝”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正位于倪克斯帝国之中。
当然，并不是为了报仇雪恨。
夜启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还没到能和一整个组织叫板的地步。此次前去，只是为了调查相关的情报。
最先袭击的四人都已被心瞳所杀。自己身死的消息，或许还未传出……
三大圣魔导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得以个人的名义私自插手各大势力。
这是一种约束，也是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一旦有人打破，三大圣魔导都不能幸免。一个微小的矛盾，也许会直接上升至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魔法界与科技界的战争。
“算了，去见见倪克斯那个老狐狸也不错。”
这里是倪克斯帝国边境的一片村落。莉莉丝将裹着二人的清风解除后，便对着夜启和冷心瞳说：
“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莉莉丝！”夜启喊住了准备离开的莉莉丝，“这次被你救了一命，这个人情，将来一定会还你的！”
莉莉丝只是转过头来笑了笑。
在她看来，夜启尽管有很大的潜力，但想要到达她这个领域，说不上还得几十年，所以莉莉丝丝毫没有将夜启的话放在心上。可她不知道的是，夜启如今的承诺，在未来占有多么大的分量。
“心瞳，我们走吧。”
“……”
“怎么了？”
夜启望着冷心瞳泛红的脸颊，狐疑道。
“那个，虽然这里没有人会看到，而且我也不反对学长有这个‘癖好’，只是……学长是不是应该，先换件衣服再走？”
“呃？”
反应慢半拍的夜启，转头瞅了眼自己的肩膀，看到了一抹纯净的洁白。低头才发现，身上还穿着那件从后殿中拿走的过膝白大褂。
“前面不远处正好有几户人家，那里似乎有学长能穿的衣服。”
“……”
夜启沉默地跟在冷心瞳身后，想要借此来遮挡住自己的尴尬。可惜以两人的体型差距，这么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