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梦千年（十二）
也就在这一刻，莫辰和朗盛青的视线同一时间变为了黑色，即使他们拼命睁开眼睛，都捕捉不到任何的光亮，他们大概猜到了，这个幻境的结束，也许意味着下一个幻境的生成。
......
天水城废墟......
在废墟中稍加休息的且逍遥和邓云州，总算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不客气地讲，以对方的人数想要堆死他们两个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但他们现在甚至都没有受什么重伤，就足以证明，对方是故意放他们进废墟的。
且逍遥缓缓闭上了眼睛，散出了自己的神念，这样做可以探查周遭的动向，以及预估对方大约的人员配置。
“人数越来越多，已经有几百人了，高阶修者正不断赶来，对方连缺口都没留下，是死结。”
“这是什么战法...”邓云州不禁吐槽。
“所有方向的修者层次都差不多，从哪里都无法轻易地突围。”且逍遥收回了神念，他将佩剑放在一边，朝着身后的砖墙再靠了靠，“你实在不该来的，今日，我命该绝。”
“若真是如此，陪你又如何。”邓云州笑了笑，“他们一定是在等上峰的命令，一时半会儿不会冲上来的。”
“嗯。”且逍遥点了点头，“休息片刻吧，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休息了。”
“一直未曾听你说起，你之前的故事，今日可有兴趣？”邓云州显然没那个意思，多活一刻是一刻，他可不能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哈哈哈，好吧。”且逍遥看着狼藉一片的天水城，好似已然释怀，“说起来，我曾经也是这里的少主呢......”
...
二十年前的且逍遥，比起现在，那可真是差得远了，他不通人情世故，就像是一个榆木疙瘩一般，唯独对于练剑，情有独钟。
若他生于普通家庭，或者是一般的世家贵族，他这个长子说不定还真有望得到家族的支持，最终成为家族所仰仗的一份助力。
但且家却不同，嫡长子继承的，将是一份多么庞大的家业，且逍遥的父亲，也绝不会允许家业落到其他的幼子手里。
于是且逍遥这注定悲剧的一生，便从此开始了。
为了学武，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家里白天有繁重的课业，他便不睡觉地练剑，日复一日，靠着他惊人的毅力。
也就是这样，他年纪轻轻，居然在所有人都未曾发现的情况下，已然臻至王位修者。
这是这个幻境对于修为高低所分出的品阶，用华夏大陆的说法来看，这时候且逍遥的实力，就已经与现在的朱忠平是一个层次了。
而且朱忠平是依靠的法术，且逍遥所在的这个世界，修为即是肉身、精气神等一切的集合，不存在诸如法术一般是否熟练掌握的情况。
就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且逍遥邂逅了他命中注定的缘分。
天水城何等的繁华，身为天水城主，又是且家家主的且逍遥的父亲，那自然是集荣耀、财富于一生，每日拜访的大小官员，简直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第181章 一梦千年（十三）
且逍遥是且家的接班人，父亲的每一次会面他都必须伴身在旁，就在那一天，他见到了一个绝美的女孩子。
和他年龄相仿，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瑕疵的女孩子，而且，且逍遥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孩子的修为，竟和自己平齐。
遇到知己的感觉，可不仅仅是且逍遥，还有这位躲在自家大人身后的女孩子，两人的眼神这一相交，便再也离不开了。
女孩的名字，叫甘文晓，从她的装束便能看出，她和且逍遥的身世是如此的相同，身为世家大小姐，她的家里人怎么可能会让她选择习武之路。
是夜，两个孩子在驿站外再次相见，并展开了一场堪称凶残的大战。
那是且逍遥有生以来进行过的，最酣畅淋漓的战斗，且逍遥使的是剑，甘文晓使的是匕，两人一直从午夜鏖战到天亮，都未曾分出胜负。
黑夜属于他们这一类人，而白天，他们则要做回自己原来的身份，因此他们只是交换了姓名与下一次的见面地点，便分别离开了。
从那以后，两个孩子便时不时像这样切磋，修为也在飞速地提升，直到，这样的提升引起了甘家和且家高手的注意。
一番盘查之下，两个孩子几乎是不分先后地被抓了出来。
且逍遥的人生，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了重大的转折，他的脑子从来不会打转，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曲线救国、隐忍不发。
他选择了一条最不应该走的道路，他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展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破罐子破摔一般，当着且家所有高层的面，将他这些年来所有的伪装通通撤去。
也许是不想忍了，也许是天意使然，饶是且逍遥的父亲再怎么想要将且逍遥捞回来，面对如此行事的儿子，他也只能动用身为家主最大的权利——在不废除且逍遥修为的情况下，将其逐出门户。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后来，且逍遥的性格转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后来，且逍遥遇到了邓云州，再后来，两人就被重重围困在了天水城的废墟里。
...
“那个叫甘文晓的姑娘，又如何了。”邓云州好奇地问道。
“这...”且逍遥倒是面不改色，“没去了解过，想必她受了不少苦吧。”
饶是邓云州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就是没想到且逍遥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他不禁一边扶额一边摇头叹气：“多少年了，我总算明白了，你变得面目全非，却好似根本没变。”
“你什么意...”且逍遥着实是听不懂，可他话才说到一半，废墟外的动静就引起了他的警觉，“那个人来了，圣位修者的气息。”
“不妙啊。”
针对两人的攻势再一次展开，此刻，才是一个组织真正实力的展现，不到五分钟，且逍遥和邓云州就已负伤连连。
他们还能如全盛时期一般战斗，可是刺杀组织却已经损失了四名王位修者，不计其数的王位之下的低阶修者。
毕竟无论是且逍遥还是邓云州的绝招，都能在瞬间造成强大的破坏性。
第182章 一梦千年（十四）
对方的首领很聪明，他完全没有给两人袭杀他的机会，他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于半空中游刃而行，时不时地散出半透明的强大气息，针对两人的弱点进行猛攻。
五分钟内，两人身上超过半数伤口，皆是来自于这名刺客首领。
之前的队长也带着人马冲了上去，配合友军的远程武器，他这一支真刀真枪地和两人干了许久时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两名圣位修者，不计损失互相配合地作战，着实是令人焦头烂额的，即使队长的修为距离圣位只差一线，但这一线，便是天与地的区别。
组织，又损失了近五十名修者，而且逍遥与邓云州，在应付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进攻下，终于双双瘫倒在地，无力再战。
若真要同归于尽，留给他们的就只有燃命或是爆体两条路可以走了。
也正在此时，刺客首领缓缓落下，走到了两人面前，看着血泊中仍手握长剑的两人，看着整座浸满了手下血液的天水城。
他将兜帽放了下来，且逍遥与邓云州皆是一惊，这是一位样貌不俗的女子倒还是其次，她的脸，绝美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痕，而她的嘴角却高高地翘起，露出几乎病态的笑容。
...
“这是...”鹿欣不解地问道，故事看到此处，鹿欣已经迷糊了。
“若是我没猜错，这盘棋唯一可能出现在此的棋子，就只有甘文晓了。”
“那个和小时候的且逍遥认识的女孩？”鹿欣恍然大悟。
“看下去吧。”撒云烟叹了口气。
...
“哈哈哈哈哈，且逍遥，我果真没看错你，你当真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甘文晓笑得很是猖狂，“你去死吧！”
看到刺客首领探出的一把匕首，记忆似乎重新涌现回了且逍遥的记忆，他已无力再战，只得看着匕首的前进路线，勉强笑了笑，并说道：“当年的小女孩，竟是你。”
“你！？”甘文晓的匕首停在了且逍遥的心脏前。
“你的样子，变化真大，可这把匕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要再说了！”甘文晓狠狠地刺了下去，但狂猛的气劲所杀伤的，并不是近在咫尺的且逍遥，而是用尽全力挡住了且逍遥身前的——邓云州。
一个圣位修者的近乎丧心病狂的一击，几乎当场轰断了邓云州的心脉，满打满算，邓云州能活下来的时间，都不足五分钟了。
匕首落地，甘文晓看着眼前这一幕，杀心也慢慢降了下来，她跪在了两人面前，嘶哑地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替他挡刀，你！为什么还要装下去！”
“傻...姑娘，他哪里...是在...装...啊。”邓云州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看透了一切，正因为此，他才觉得，为且逍遥挡下这一击，是值得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且逍遥看着生命力极速消散的邓云州，感到了一阵无力，他什么都做不了，本来他还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但眼前的人却是甘文晓，他一生中唯二的朋友。
第183章 一梦千年（十五）
“我问你！”甘文晓重新拿起了匕首，抵住且逍遥的喉咙，“当年，是不是你去向那些老头子告发的我？！”
“当年，我亦自身难保，如何告发你。”
“这件事我藏得极小心，若不是你！那帮老东西怎会知道！？你还在骗人。”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再下去半寸就能要了且逍遥的命。
而且逍遥，却也只是十分平淡地，讲述着一个事实：“当时我们的修为，已经触及到了禁区，族中的长老才会有探查之心，若是放在之前，只是因为我们不够显眼罢了。”
这层道理，其实很容易就能想通，而且怎么也怪不到且逍遥头上，但那时的甘文晓，让她保持相对的理智，都是一种苛求了。
她再一次放下了匕首：“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事情不是这样的！！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我这些年来的算计，又都是什么！！？？”
“当年，你，发生了什么。”且逍遥抬了抬眼睛，他似乎明白了，如果事情真像他想得那么简单，也不至于酿成如今的灾祸。
“当年，族中是严禁女子习武的，即使我身为甘家的大小姐，即使父亲为保下我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我还是被废了修为，逐出了家门。
且逍遥，我恨透了你！而且为何你没有被废除修为！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重新回到王位，又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攀上朝廷的关系，在不耽误修为的基础上建立了这样一个组织。
杀人的感觉真好啊，甘家，且家，最后是我的组织，以及你的命！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误会了！？”
且逍遥不敢直视甘文晓的眼睛，他想起来了，在天水城一夜覆灭之前，的确传出过甘家百口人一夜之间被人杀光的消息，当时的他，完全没将这件事和甘文晓联系在一起。
“我的朋友，邓云州，算一个。”且逍遥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甘文晓，“但直到今天之前，你，甘文晓，都是我且逍遥，唯一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的甘文晓，如遭雷劈，她愣神了很久很久，最后才硬生生挤出那么一句话：“原来...你的确....一直都没变啊。”
且逍遥面色大惊，甘文晓，圣位修者，自己的朋友，竟毫不迟疑地，在他面前，截断了自己的心脉。
至少邓云州还能撑着一口气，可甘文晓，却已经倒在了且逍遥的怀里，感受着甘文晓逐渐失去的体温，且逍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甘文晓的嘴角，还流露着一丝笑意，似乎她很满意自己最后听到的答案，她微闭的双眼，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多年前，两个尚处于懵懂时期的少年的一次对话。
...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呀？”
甘文晓托着腮，看似随意地问道。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且逍遥的回答看似随意，却是将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一刻，就是一辈子。
......
“你们，是何人？”且逍遥拿起了手边的长剑，指着从【步影门】中走出的撒云烟和鹿欣。
“我倒有个办法，能救你的朋友。”撒云烟道，这场悲剧，他们至始至终都是看客，但此时此刻，撒云烟认为，他应该做些什么了。
第184章 一梦千年（十六）
......
朗盛青和莫辰重新睁开了眼睛，触目所及的，是一座建在半山腰开阔地上的园子，园子的一角，有幢十分朴素的草庐。
其中，有一男子身着白色长衫，轻摇羽扇，正襟危坐，即使相差了三十余年，朗盛青和莫辰还是认了出来，这个男子正是年轻时候的诸葛亮。
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幻境会带他们来到此处。
诸葛亮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周遭的一切，过了好久，他才回忆起，这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他最爱的地方。
遥远的记忆涌入心头，诸葛亮想起了许多的事，也想起了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七星阵摆下，诸葛亮挥舞玄铁剑，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这次大胜仿佛为他的身体注入了新的活力，他必须活下去，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亲眼见证，汉家王朝在他的手中再次一统华夏。
历史上魏延踏帐而入熄灭灯火的事，因为莫辰而改写，但命运似乎不会因为这些小插曲而改变，七星灯，还是在第六天的时候全部熄灭，灯灭之时，诸葛亮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蜀军秘不发丧，魏军也因为接连的败仗，毫无追敌之心，军队铺开在外，由姜维统一调配，总算是历经千辛万苦，带着诸葛亮的尸体收拢进了蜀中。
诸葛亮身虽已死，可魂却因七星阵而得以存活，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无论如何，命运仍在以自己独有的轨迹运行着，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变数罢了。
思索了许久的诸葛亮站起了身，径直取来了几张符纸，他想为自己算一卦，哪料想才刚将符纸悬到半空，符纸竟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
诸葛亮再试，可接连三四张皆是如此，就连用于重布七星阵的油灯，都打不出火星。
天象没有给诸葛亮线索，可这恰恰就是最大的线索，诸葛亮颓丧地坐在了地上，他明白了，明白了许多的事。
改变的命运，并没有变得清晰，相反，却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仿佛要将诸葛亮吞噬。
门外童子的传话声，将诸葛亮的思绪拉了回来，诸葛亮事先就已想到了，目下是初春时节，这想必就是先帝第三次来求见自己的日子。
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重生一世，他们自然也还活在世上，但诸葛亮再没有那踌躇满志的势头，他的眼里遍布着绝望。
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让命运眷顾于他，眷顾于他效忠的汉家王朝。
三分天下，最终的赢家是谁，诸葛亮算不出来，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汉家已不可能将江山重新坐稳了。
第一次出山，诸葛亮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了这一次，诸葛亮选择了放弃，他是个被命运抛弃的人，他想着也许这个故事，自己从头到尾都不参与其中，那么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就能改写。
时间开始飞速地流转，但莫辰和朗盛青却能看清其中发生过的所有事。
事实证明，诸葛亮错得很离谱，蜀汉没了他，一样靠着五虎上将得到过一时的风头，但亦如命运使然，最终，蜀汉还是毁在了刘禅手中。
第185章 一梦千年（十七）
刘备还是因病猝于白帝城中，关羽还是被算计致死于荆州郊外，张飞还是被下属背叛落得个身首异处。
一切，都未曾改变。
诸葛亮从一个亲历者，变为了一个旁观者，最终，又变为了一个亲历者。
他的才能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刘备未曾将他收服，自有其余两国源源不断地派出来使。
每一次的出使，都仿佛在为诸葛亮敲响着丧钟，到最后，一直暗中保护他的水镜先生，都已经束手无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诸葛亮何等高明之士，重生一世却忘了这个最基本的道理，最终，他惨死在了一场可怕的乱战之下，就连他的草庐，也随着大火化作了灰烬。
......
“站在那里，别再向前，说说看，你的办法。”且逍遥抬着长剑，用他最后一丝的力气，指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即使邓云州不久于人世，即使甘文晓身死，即使自己气若游丝，且逍遥也绝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的两人。
“这是一个不错的交易，我需要你的力量，而你需要我的办法，邓云州的伤再拖下去必无药可医，与其这样，不如相信我的话，让我一试。”撒云烟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终于理解了破除这个幻境的方法，或者说是打败混沌大君的一环。
幻境因人而生，也与大陆相辅相成，且逍遥，正是这幻境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的每一步决定都会导致幻境的推进，越快的决定速度，也意味着幻境越快的破除。
撒云烟已经没什么时间了，虽然混沌空间比起大陆的时间要慢许多，但他们走的时候，混沌大君就已经在华夏大陆放下投影了。
“好。”且逍遥迅速分析着撒云烟的每句话，过了几秒才将剑放下，剑身打在地上发出乓得一声，显然他连持剑的力气都已濒临耗尽。
“【步影门】。”看到撒云烟点了点头，鹿欣向前走了两步，直接将【步影门】笼罩在了邓云州的身上，邓云州瞬间就被【步影门】吸了进去。
空间系的法术就有这点好处，【步影门】内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只要邓云州一直待在里头，便可以不那么着急地寻找拯救他的办法。
撒云烟蹲了下来，看着且逍遥，并将一些法力送入了他的体内：“合作的终止权在你，这个世界的决定权，亦在你，那么，你的选择是。”
“我得先将文晓入土为安。”且逍遥没有即刻答复，他强忍着体内迸发的疯狂，将甘文晓的尸体稳稳托起。
整座天水城，尸骸遍野，满目疮痍，且逍遥每踏出一步，脚下便有鲜血从土里反涌而出，他要走出天水城，甘文晓不能埋在这种地方。
天水城，是两人的初识之地，亦是两人的伤心之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撒云烟和鹿欣慢慢地跟在且逍遥的身后，撒云烟的手慢慢地握住了鹿欣的手，鹿欣侧过头，并没有说什么。
第186章 一梦千年（十八）
无论是大陆，还是幻境，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悲剧发生，撒云烟与鹿欣虽不会为寿命所困，但，亦需珍惜生命的可贵。
时日在流逝，永不停止，正如且逍遥与甘文晓曾经的快乐时光，在时间的冲刷下，终究是有缘无分。
“我答应你的交易，但我想，回到与她初识的那一天，我好想再见她一面。”且逍遥将长剑背在了身后，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出。
“这里是你的世界，这是你的选择。”撒云烟拍了拍且逍遥的肩膀，语毕之时，幻境便已消失，而他们，真的回到了且逍遥与甘文晓初识的那一夜。
一剑一匕，酣战半夜，两个孩子于月色下，兴奋地交换着彼此的记忆，他们太有共同话题了。
且逍遥、撒云烟、鹿欣，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少年时的且逍遥注视着甘文晓的侧脸，屡屡出神，可他却未曾踏出一步。
“你现在出去，那边的且逍遥就会消失，也许，命运就会随之改变，那么，你的选择是。”撒云烟道。
“命运既然被称之为命运，选择，又还有什么意思，既然记忆都已成为永恒，那么追寻前路，才是我辈所向。”且逍遥向着撒云烟抱了一拳，“兄台的好意，在下铭记于心，我此来，也不过是学会放下，现在，我已身无牵挂。”
“没想到，你能悟得如此透彻。”撒云烟倒是有些吃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何况且逍遥接连遭遇变故，精神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但他愣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将自己从消沉里，拉回了正轨。
他要开始他新的旅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战胜了命运。
......
莫辰和朗盛青，看着诸葛亮一次次地重复着自己的命运，他永远不死，重生一世却永远定格在南阳草庐的出山之时。
接连十几次，草庐外敲门声依旧，诸葛亮却充耳不闻，他两眼放空地望着屋外，他好想一醉，一醉解千愁，可他从没有喝酒的习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经尝试了所有的可能性，但或许这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他已无力，再与命运相抗了。
莫辰与朗盛青走了出来，诸葛亮看到他们，也不觉得意外：“原来你们两个一直都在，我本以为，渭水边的那场大战，已是永别。”
“我们的命运，看来已经和你的产生了交织。”朗盛青抱拳行礼，“诸葛先生，或许，我能为你解惑。”
“愿闻其详。”诸葛亮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神智还算正常，或者说他一直都保持着理智，只是现在，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无力。
“既然命运无法抗争，不如学着放下，学会享受。”莫辰浅笑着说道，“过分的追逐或许得不偿失，逆来顺受，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诸葛亮抬起了眼睛。
不同的幻境，同样的境地，且逍遥选择了顺应命运，但他反而战胜了命运，而诸葛亮这样一个智者，因为从来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便选择了抗争，可他，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顺境与逆境，总是相辅相成，人要在顺境中脱颖而出，也要学会在逆境之中，放下。
第187章 一梦千年（十九）
“受教了。”诸葛亮的眼神从没有过如此的清明，很显然，他又经过了许多的升华，“不过我并不完全认同你们的观点。”
莫辰和朗盛青没有说话，他们看得出来，诸葛亮已经和之前变得不同了。
“我会直面这些我曾经的过往，命运对我的惩罚我亦会坦然承受，但，我会继续与命运抗争，直到走出一条，属于我的康庄大道。”诸葛亮握紧了拳头，向草庐门口走去，“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诸葛先生，保重。”莫辰与朗盛青再次行礼。
......
草庐的大门被打开，刘备的脸上浮现着完全忍耐不住的兴奋。
而关羽和张飞，还是那副对诸葛亮不屑一顾的模样。
诸葛亮习惯了，接连近二十次的轮回，他随便想想都能将所有人说过的话背出来。
“诸葛先生，您...”刘备拱手笑道。
“皇叔，二位，随我进屋一叙吧。”
诸葛亮亦是一笑，向着草庐，展开了羽扇。
......
幻境再一次斗转星移，又过了很久，莫辰与朗盛青睁开眼睛，这一回，画面定格在了一个粗犷的大汉身上。
而周遭的景物，虽然两人还有些许印象，却感觉比诸葛亮的那个时代，又变化了太多太多。
大汉使着一把钢刀，一路杀尽九重城关，最终满身重伤地，在蜀中的密林之中倒了下去，他被一头老虎发现，那头华南虎却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救了回来。
他给华南虎起名虎妞，因为他醒来之后才发现，这头华南虎有了身孕，自己之所以没被杀死，或许是虎妞的一场赌注。
他记了这份恩情，目下无处可去，他便在蜀中山林之中，与虎妞相依为命。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虎妞即将生产的时候。
那天，他满心欢喜地扛着猎物回到山洞，却发现虎妞已经惨死在了山洞门前，一群劲装打扮的猎户，正准备将这头华南虎的尸体带回村里。
他发了狂，他第一次师出无名地杀人。
畜生就是畜生，猎户们，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但他们全都倒在了他的刀下。
血腥的杀戮，引来了一个人，莫辰与朗盛青似乎明白了，两个幻境之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背靠大树的青衫老者，正是诸葛亮。
“你想要屠村吗？”
“谁？藏头露尾！”
“为了一只畜生，就要杀光一村子的人？”那声音还是很平静。
“她不是畜生！她叫虎妞，她是我的朋友，她还怀有身孕！这村子里的人才是畜生！他们...他们......”
“继续说，武狂三。”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来换位思考一下。”那声音依旧没有理睬武狂三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你要去屠的这个村子，名叫卧龙岗村，这座村子几乎不与外界相通，村民只能靠种地，钓鱼，打猎为生，今天，这些猎户还在高兴于打到了一条硕大的华南虎，他们并不知道这头老虎怀有身孕，他们也不必知道，因为这是他们接下来几周的储备粮食。
然后，你把他们杀了，这十几个人通通都有家事，反而是你，因为一己私欲，为了一只畜生，将这十几个家庭的希望随手抹杀，事毕，还扬言要终结这片祥和的土地。”
“我...”
“是不是感觉，自己做了件很大的错事。”
“是。”就连武狂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
第188章 一梦千年（二十）
“其实，你也没有错。
世人皆有一叶障目的毛病，以汝之眼审彼，彼无过，以彼之眼审汝，汝有错，一切，都是因为角度的问题。”
“武狂三，你有错吗？”他又问道。
“我没有，可......”
“你认为你没有，就是没有，别人认为你有，就是有，人行于世，功过参半而已，记住了，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但，最起码做到你认为，自己一辈子无错。”
“前辈。”武狂三跪着向前移了两步，“敢问前辈大名。”
“贱名诸葛青，我不是什么前辈，这卧龙岗乃我之庇护，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村子，被一个外乡人灭亡罢了。”诸葛亮改了名字，“这就是我认为对的事，你武狂三呢？”
“敢问，若是我还是坚持认为，屠村是正确的事，你会怎么样。”武狂三站了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忽悠了。
“受我庇护，村子有难，造成这次灾难的人，死。”诸葛青的脸色没有变化，朗盛青和莫辰明显能感觉到，诸葛亮和现在的诸葛青，已经完全是两个状态了，“给你的老虎朋友立个碑，以你的身手、状态，强行与我一战我恐怕你会死在我手里。”
“好。”武狂三沉默了片刻，最终答应了，他快速地用林子里的木头做了块牌子，上头的字是他咬破手指写上去的，木牌则放在了山洞最深处。
做完这些，他回到原地，诸葛青也在原地等他。
三招之内，武狂三，输了。
莫辰震惊于诸葛青的武功，他看到过武狂三如何鏖战众魁，如何破尽九重城关，但他却只在诸葛青手下过了三招，可转眼想想，也许诸葛青已经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了。
“如果你再强一点，我留不下你的命，也许，这就是天意。”诸葛青转身拂袖，便打算走了。
“你很强...”
诸葛青停下了脚步，按照他的设想，武狂三应该已经废了，他怎么还能说话。
“我要，拜你为师，我要，学你的功夫...”武狂三的一双手扣进了土里，不断地往诸葛青的方向爬。
“你。”诸葛青转过身，他再定眼一瞧，武狂三并不知道诸葛青在看什么，只有诸葛青知道，他似乎在武狂三的身上，看到了战胜命运的可能性。
......
所有的幻境，全都消失了，五人同时睁开眼睛，发现他们身处于一片星云之下，脚底没有触感，手碰不到看似近在咫尺的繁星，仿佛身体也不再受自己掌控。
“幻境的谜题，就是杀死混沌大君的钥匙。”撒云烟看到了莫辰和朗盛青，总算松了口气，能看到他们，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同样完美地破除了幻境。
撒云烟没时间叙旧，只能进入正题：“交换幻境的所有信息，事无巨细，切记。”
“好。”
第189章 虚无（二十一）
一场不算短暂的交谈，让五人都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的脉络，但信息的完整，越是让五人感觉宛若有一片阴云，笼罩在天空。
就在这时，莫辰右手的颤抖，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鹿欣也感觉到【步影门】中，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响声。
“奇怪。”莫辰看向了右手，【喋血】便从食指处慢慢伸了出来，原来真正在颤抖的，是【喋血】的剑身。
“幻境的彻底告终，也许代表着新生，这是邓云州的机遇。”撒云烟道。
“可是【喋血】已有剑灵，虽仍在虚无之境，但一把剑，怎么可能容纳两个灵魂。”
“试试吧。”且逍遥有些激动，“给云州一个机会。”
莫辰没有说话，他以为且逍遥不会同意的，谁料且逍遥早已快速地分析了利害，现在这么做，的确是对邓云州最好的选择了。
“好。”鹿欣点了点头，【步影门】祭出，【喋血】和邓云州的身体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呼应，几乎又是一瞬间，邓云州的身体被吸入了【喋血】的剑身之中。
且逍遥担心地探查着邓云州的生命体征，半晌，他总算放下心来：“本以为云州还得经历一场苦战，可是现在，一剑双灵的情况竟真的发生了。”
“【喋血】剑灵亦状态良好，我感觉到，【喋血】似乎比原来更强大了。”莫辰将【喋血】晃了晃，猩红色的剑身的确比原来亮了许多，还平添了几分梦幻的气息。
邓云州的事，算是暂时了结，但众人，还是没有想出幻境的谜底，至少是到目前为止。
华夏大陆，金帐城......
“看来，他们没法救你的命了。”混沌大君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投影，完成了九成，你猜，剩下的一成，还需要多少时间？”
他是对着心之窗说的。
“我不想猜，你去死吧。”心之窗的右拳，已经朝着混沌大君的投影打了过去。
“哼。”投影伸出手，稳稳接住了心之窗的一拳，连半步都没退却，混沌大君的确想阴心之窗一手，没想到差点反被心之窗给阴了。
“我多心了，你真的，太弱了。”混沌大君一手反过来扭了半圈，心之窗便全然无法反抗地，被摔趴在地。
仅仅一招，甚至都不是法术的较量，心之窗就已经受了重伤。
“这个投影的实力，还不到本座的一成，看来华夏，当真是无人。”混沌大君说话间，便向着心之窗冲了过来，一双手化作了黑色的战斧，心之窗迅速爬起，法力已经被他完全凝聚在了拳头上。
又是一招对轰，心之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从他身体里穿过的混沌大君，慢慢倒了下去。
就连金帐城城楼上的朱忠平和马成林，也丝毫未曾看清，心之窗是如何被混沌大君杀死的。
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发生了什么，混沌大君撕破了心之窗的防御，抽光了心之窗所有的法力，最后，把他的双臂连同整个腹部，切了个粉碎。
即使强悍如心之窗，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况且撒云烟和鹿欣已经和他完全分开了。
全体人族最后的希望，就这样，全然无从招架地战死于城前。
第190章 虚无（二十二）
金帐城下，混沌大君不疾不徐地接近着城门，城上的攻击倾泻下来，毁天灭地般得攻势，竟无法让混沌大君退开一步。
“区区一座城市，真是隔靴搔痒。”他看着一颗火流星落在自己身边，连早就被压实不知道多少次的灰化土都卷了起来，可他，一点事都没有。
混沌大君走到了城门前，一双手若有千钧之力，砸在了城门之上，但城门内部也好似回应了这股力道，巨大的城门并没有被混沌大君一招破开。
金帐城好歹是一座主城，城门另一头又有超过百名士卒抵住，即使是精工匠造的工程车，都不一定能一击顶开。
“有意思，这就是蝼蚁的力量吗。”混沌大君微微退开半步，伸出了右手，极致的黑色从他的手中延伸出来，慢慢覆盖了整座城门，以及上头的城楼。
但是，这黑光并没有伤害，守卫城门的士卒上前摸了摸，连皮都没擦破。
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混沌大君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做出无用的攻击。
混沌大君确实也不想再等了：“【噬】。”
他使用了法术，使用了这个世界的人，根本理解不了的法术，话音刚落，所有被黑光附着过的地方，所有触碰过黑光的生物，无一例外地开始崩毁。
是崩毁，亦是消亡，无声无息，不可阻止。
看着弟兄在身边，满脸惊讶地化作飞灰，不少人心里都已经崩溃了。
“我们到底...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作战啊！！”终于有人喊了出来，金帐城接连几场大战，联军无论是从士气还是实力都已经大打折扣。
面对圣兽，他们尚且慷慨赴死、拼尽全力，可面对混沌大君，这些士兵便已经完全绝望。
混沌大君走进了城门，却发现所有对他的攻击，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金帐城，死一般的寂静。
“永远不要小瞧人类，永远不要小瞧吾等的底蕴！”朱忠平和马成林从混沌大君的身后出现，火星燃爆的声音充斥着金帐城的每一处角落。
混沌大君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被无尽的火海淹没，金帐城，在这场爆破之后，将会彻底沦为废墟。
在看到心之窗战死的那一刻，朱忠平和马成林就定下了这条计谋，金帐城的地下本就埋有炸药，他们又将联军的存货全都用了上去。
带走愿意跟着他们的人马，剩下不相信他们的，就变成了引混沌大君入彀的棋子，一个简单却近乎完美的计策，落下了帷幕。
爆破的余烬，足足燃烧了几个小时，火还在烧，但火海中已明显出现了数条黑色的光芒，那是混沌大君在使用【噬】，妄图熄灭熊熊烈火。
“你以为，这样的攻击，就能奏效了吗。”混沌大君的声音传了出来。
“伤不了你，又能怎样！！”朱忠平举起长剑，身后还余下的不到五万残兵，齐齐举起自己的兵器，随同朱忠平大喊。
他们要拖时间、替心之窗、替人类、替整个华夏大陆，拖到撒云烟他们回来的那一刻。
第191章 虚无（二十三）
“很好，你们一个个，都上来领死。”混沌大君的右手，化作了黑色的长剑，根本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便已斩杀了十几名勇敢冲上前去的士卒。
“分梯队上，消耗他的实力！”朱忠平喊道。
人数的减少，有个好处，那就是指挥起来相对方便，虽不到五万人，但铺开来也够混沌大君喝一壶的了。
混沌大君显然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若本座以全盛实力驾临，汝等蝼蚁，哪还能造次，都去死吧。”
“【散】。”
如果说【噬】针对的是某一片区域，那么【散】就是完全无差别地杀伤，即使是五丈也拥有着许多的法术，混沌大君，怎么可能就只会一个。
朱忠平和马成林失算了，其实也不怪他们，从混沌大君投影降世的那一刻起，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出乎着所有人的意料。
【散】之下，整个华夏，整个人族最后一支的有生力量，被屠戮殆尽，如今的混沌大君，想要掌控这片土地就容易得多了。
“【鬼影剑心】！”
朱忠平浑身淤血，挺剑杀出，伴随着足足三十个鬼影组成的鬼啸，声势之浩大，杀气之猛烈，确实已不输于比他更加高位的法师。
这是朱忠平一生中，最后的一剑，亦是最完美的一剑，但即使如此，混沌大君还是只伸出了一根手指，便将鬼啸化作了飞烟。
朱忠平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无论是他的长剑，还是他的身体，只要接触到混沌大君的手指，顷刻间便化作尘埃，到最后，他与这灰土，与这废墟，融为了一体。
...
...
“我们来晚了...”
“不，我们来得还不算晚。”莫辰踏出一步，从黑色的光圈中走了出来，【喋血】已蓄势待发，“杀了他。”
“没错，杀了他。”鹿欣冲了出去。
......
......
“是时间。”撒云烟睁开了眼睛。
“时间？”
“诸葛亮为了蜀汉大业，想要将自己的时间延缓十二年，而且逍遥...”
“为了她，想返回十年之前。”且逍遥接道，“时间，这就是幻境的答案吗。”
就在且逍遥说完的时候，众人所处的星空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一个所有人都未曾听过的声音，随着星空的骤变传出：“华夏大陆是华夏大陆，混沌空间，亦是华夏大陆。”
“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听懂这句话。
“大陆，不过是一段时间上的尘埃，一个大陆的湮灭，意味着另一个大陆的诞生，永恒不变的，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且逍遥，你所在的世界...”撒云烟突然问道。
“自古以来，都叫华夏大陆。”且逍遥也震惊了，因为他反应了过来，撒云烟等人的来源，亦是华夏大陆。
“看来诸葛亮所在的世界，也叫华夏大陆。”
幻境稳定了下来，众人看到一片虚无的土地上，一个人类在光晕中诞生，他徒有人形，外表却完全被黑色的气息萦绕。
“是混沌大君。”鹿欣惊道。
“我是，这个大陆的主宰。”人影走了出来，刚刚那个声音，也是他发出的，但众人惊异的是，走出来的是一个人影，而原来那个人影，却还在原地。
第192章 虚无（二十四）
“看来，事态的发展，还是全如我所料。”混沌大君看着众人，叹了一口气，“你们来，一定是想拿这个吧。”
他的手中，幻化出了一把暗黑色的长戟。
“华夏大陆，从古至今都择大陆之最优者，而其余，则归入混沌世界，接受下一次的交换，混沌世界与华夏大陆，本就是同一处地域。”混沌大君将长戟交到了撒云烟手中。
“但说是如此，混沌空间终究还是混沌空间，华夏大陆终究还是华夏大陆，我诞生于这个大陆，花了许久的时间，在这个大陆成了神，虽然现在的我并不谋图于主大陆的荣光，但我算到，终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心魔吞噬。”
“于是你锻造了这把，能杀死自己的神兵。”撒云烟将长戟收了起来。
“没错，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我，一直在此等待着你们的到来。”混沌大君看着撒云烟，想了片刻，“未来的我入侵大陆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大陆的交换日，马上就要到了，原大陆的凋零，新大陆的建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撒云烟没有说话，混沌大君的意思他明白，但他却无法将自己理解的真相说出来，那太沉重了，无论对谁，皆是如此。
时间长河的流动，谁也无法阻止，正如同这场早就注定的大战。
......
“你们竟出来了！好啊，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混沌大君手持双斧，直向鹿欣砍去。
可鹿欣不过是引诱混沌大君出手的一个契机，眼见混沌大君冲来，鹿欣都未曾犹豫便跳入了【步影门】中。
且逍遥与莫辰一左一右，双剑突击，朗盛青则与【骨狼】绕到了混沌大君的背后，而撒云烟在混沌大君的正前方，彻底完成了合围。
混沌的大君的双斧落下，莫辰与且逍遥使尽浑身解数阻挡，用【噬】来破除这样的攻击并不费事，但需要时间，即使这段时间相当的短。
【骨狼】的双爪拍在了混沌大君的头顶，亦无法对其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众人合力，总算是让混沌大君在一秒之内，无法移动。
就在这时，撒云烟攥着长戟，通过【步影门】冲到了混沌大君的面前，一戟刺进了心脏的位置。
这看似普通的一击，直接将强大到离谱的投影击溃，投影几乎没有反抗，便直接消散成了缕缕黑烟，再不复人形。
撒云烟手中的长戟，亦随着投影的消失而消失，战斗，就这样可笑的结束了，但这个大陆，整个人族，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初来乍到的且逍遥，见到那被打成粉的金帐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里的惨状，比起他原来的地方，还要恐怖得多。
一个种族，为了生存，摒弃了国家的隔阂，摒弃了地位的尊卑，全都站到一起，守卫一座整个种族最后的防线。
他们虽然失败了，但不可否认，这是一场伟大的战争。
第193章 虚无（二十五）
混沌大君仍处在华夏大陆的上空，他的投影被击溃，他的本体也会受到重伤，但想要再在华夏大陆做一个投影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可是一道从远处奔袭而来的最极致的光芒，阻止了他。
受到突然袭击的混沌大君，亦化作了黑色的光点，与白光进行激烈的碰撞，只有撒云烟看得清，每一次黑与白的交汇，都是混沌大君与一个神秘人的拼死相抗。
混沌大君陷入了极度的劣势，而那个神秘人十分游刃有余，他显然已经超脱了华夏大陆的存在，可他的出现，分明是在保卫华夏大陆。
“你是谁！？为何要坏我好事。”
“你只要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就足够了。”白光散成了如星火般的点点细雨，几近将黑光完全包围。
这样的攻势持续了很久，黑光终于支撑不住，化作了混沌大君的模样，而白光就在他的不远处，亦不再进攻。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久远的记忆在混沌大君的内心被唤起，那是他曾经，最为敬佩与恐惧的存在。
“死。”白光似乎就等着混沌大君的这一句话。
混沌大君的躯体被白光穿透，扎出了千般孔洞，而白光亦无停止的趋势，似乎直要将混沌大君彻底湮灭在华夏大陆的上空。
他成功了。
是敌是友，这束白光的身份，谁也不知道。
“前辈。”撒云烟向着天空抱拳，他知道白光看得见。
“这处大陆即将迎来交换，凡人，将汝等卑微的力量为我所用。”白光的声音毫无感情，用来对付混沌大君的攻击，顷刻之间降临在了大陆的每一处角落。
如果说圣兽临朝，给大陆带来的是毁灭性的打击，那么这束白光，简直就是要将华夏大陆每一寸的土地覆灭。
在这样的攻击下，一切的防御都是枉然，【骨狼】替朗盛青挡了几下，便直接爆散成了法力的光点，而朗盛青本人也因为【骨狼】的死，惨死当场。
谁都没有想到，这白光，比起混沌大君更加地不留情面，华夏大陆，已再无人能够抵御这样的攻击了。
“你感受到了吗。”鹿欣茫然地望着天空，也不知是在问谁。
“是本源的力量，这个大陆的一切。”撒云烟回道，“没想到，竟结束的如此之快。”
“交换，意味着毁灭，也是新生。”鹿欣突然放出了【步影门】，莫辰和且逍遥完全不受控制地被门户吸了进去，而鹿欣，选择直接与【步影门】断去了联系。
她吐出一口鲜血，几欲摔倒，被撒云烟抱在了怀里。
“你疯了吗！强行剥离法术，这样的伤势是不可逆的。”
“这是我们的宿命，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鹿欣伸出右手，抚住了撒云烟的下巴，“吸收我的法力，补充本源力量，与他一战！”
“可是...”
“快啊！”
喊完这句话的鹿欣，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生机，她的手垂了下去，而撒云烟，在白光灭世的场景之中，好似永远凝固在了原地。
第194章 虚无（二十六）
混沌摆渡人，统一的力量足以使任何生物成神，但这份力量被分作了三份，分别在撒云烟、鹿欣、心之窗的手里。
现在，只有撒云烟还活着了。
鹿欣知悉了真相，也用她的死，成全了撒云烟，如果她不去死，那么撒云烟就一定会做与她同样的选择。
“你给我等着！！！”撒云烟仰天狂吼，两道黑光从他的眼中冒出，分别送入了鹿欣和心之窗的尸体之中。
片刻之间，整片大陆都凝结起了一座巨大的暗黑色法阵，白光打在其上根本就是毫无效果。
撒云烟周身缠绕着黑烟，光明的力量在他的内里汇聚，混沌的力量在他的周身相随，唯有光明与混沌，相生相克周而复始，才是完整的，华夏大陆最强大的力量。
....
“这里，是星域。”白光见撒云烟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便停下了攻势，化作了人形。
出乎撒云烟的意料，他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衫老者：“吾名蒙原，华夏大陆的主宰。”
“你骗了我们所有人，替你铲除了混沌大君，你就可以趁着大陆交换之时的虚弱期间，一举将大陆摧毁，纳庞大的力量为己所用。”撒云烟的右手化作了黑色的长戟，“身为大陆曾经的一份子，你该死！”
“旧的大陆终将毁灭，新的大陆总会替换，我不过是想吸纳替换时的力量，目的，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这片故土，不受外界侵袭。”蒙原上前几步，“我并不认为我错在哪。”
“无论如何，你死定了！”撒云烟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也许是因为华夏大陆多少生灵的惨死，也许是因为鹿欣的牺牲，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口出狂言！”蒙原怒喝一声，撒云烟完全不受控制地被击飞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蒙原却已再次杀到，最简单的一记摆拳，就差点让撒云烟的脑袋开了花。
“错非你已成神，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这样说话。”蒙原从心口唤出了一柄纯白色的长剑，“混沌摆渡人，你们，不过是我创造的蝼蚁罢了。”
撒云烟猛得抬起了头，整合了心之窗、鹿欣，以及自己的记忆，尘封的真相终于打开了。
......
光明面的大陆，只有一个，而蒙原，正是这第一代大陆上诞生的，最早的智慧生命，在几乎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他成就了神位，肩负起了保护大陆的职责。
可他渐渐发现，星域之中觊觎大陆的智慧生命，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于是他在这时，就布下了一盘棋。
他将自己无足轻重的力量，分作三份，散在了华夏大陆之上，由于星域与华夏大陆的特殊性，心之窗最先成为了所谓的混沌摆渡人。
当时，圣兽肆虐，混沌大君亦诞生不久，无论上光明面还是混沌面，大陆都因为心之窗的出现，改写了本应发生的故事。
心之窗利用自己的智慧将圣兽湮灭，而圣兽利用自己的智慧寻了一条活路，混沌大君又以圣兽为棋子，赌他所在的混沌面大陆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