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你偏是不听
虞槿舟咬着牙，一声没吭，只眼神凌冽的死死盯着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大卸八块。
见她不说话，关瑜白手上的力道猛的一松，虞槿舟重重的摔在地上，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消失，她才能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看着满地盘腿打坐调息的人，关瑜白满意的勾唇，此时，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从不远处逐渐汇聚而来，化作一面容清秀的男子。
“主人。”他立在关瑜白身前，微微颔首：“在长老堂外的公审台上，五行阵内。”
闻言，关瑜白寒了寒眸，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才稍稍缓过神来的虞槿舟，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挥袖离开。
公审台。
鱼九絮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不断飞过的黑团子，它们只敢在五行阵外盘旋，却并不敢触碰，毕竟这五行阵威力不弱，这些小东西碰上，免不了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再看如今的仙宗，大部分地方早已被魔修暗灵所侵占，唯一进不去的地方，大抵就是仙气太重，无法适应，所以不敢去的。
不多时，随着一道黑影落下，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五行阵外，像是感应到什么，五行阵开始自动生成一个小小的结界，将鱼九絮整个人围了起来。
鱼九絮躺在地上，迟钝缓慢的抬眼，扫了一眼四周，眼神平静，丝毫不意外，只最终将眸光定在关瑜白身上。
关瑜白看着她，忽的眼眸微眯，眸光有些复杂，他没说什么，只是手中运力，唤出佩剑无良，霎时间，四周祟气聚集，仿佛要将天地吞噬。
他握住手中的剑，祟气炸开的瞬间，颇有些破竹之势，手中的剑锋一转，猛的劈向阵法。
只听“咣咣”两道剑气过去，围成圈的红绳瞬间被斩断，同劈碎的铃铛一起落在了地上。
阵法消失的瞬间，鱼九絮只觉得身心一松，仿佛瞬间卸载去了压在身上的力量，她猛的吸了一口气。
可浑身的无力感还在，莫名有种常年被病痛缠身，体弱多病，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错觉。
以前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知道，现在不是错觉，是这壳子太弱，承受不住她自己本身的强大魔气，才会如此。
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的关瑜白，鱼九絮眼底并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因为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退路了。
关瑜白走到她跟前，轻轻蹲下身子，抬手间，修长白皙的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又宠溺。
那眼神，安慰中带着一丝责备，责备中又有一丝意料之中，他看着她，仔细打量了许久，没有说话。
此时，沈敬字和万初月带着被控制住的仙门众人落在公审台外的训林场上。
关瑜白缓缓回头，扫了一眼眉头紧皱的众人，又转头看向鱼九絮，随即才轻声开口：“我说什么来着？你看看这些人，他们从没想过放过你，你偏是不听，现在信了？”
“……”鱼九絮看着他，先是一阵沉默，随即缓缓的说出一个字：“信。”
闻声，关瑜白满意的笑了笑，挥手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拿出来一颗金黄色的珠子，鱼九絮目光游移，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归元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鱼九絮勉强支起身子的双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随即，关瑜白缓缓的将手中的归元珠自眉心置入鱼九絮体内。
归元珠进入身体的瞬间，猛烈的窒息感迎面而来。
好难受……
喘不过气了……
渐渐的，仿佛脑子都无法再思考，她张着嘴，恐惧又艰难的喘着气，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侵蚀进入她的身体，仿佛正将她慢慢撕裂。
这熟悉的疼痛感，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上一世被万剑穿身，扒皮抽筋的时候，她紧握着拳头，手心渗出汗液，整个人因为疼痛而蜷缩在地上。
好痛，好难受，是不是要死了……
头晕脑胀之际，看着眼前众人各异的表情，视线愈发模糊，直至陷入彻底陷入昏睡中……
寒室。
简陋的木屋被结界包裹，四周参天的树木枝繁叶茂，树木间，藤条相互交缠着，灌木成群，连屋顶上都不可避免的爬满了绿叶藤枝。
这地方灵气充足又十分隐蔽，常人不可寻得，也是仙宗历代宗主闭关之地，又有结界守护，外界事物很难干扰。
此时，苏洛尘盘腿坐与玉石床上，灵力环绕间，眉头紧锁，气息也略微不稳。
谢玉寒站在一旁，也只能神色担忧的看着，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只能自我调息，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他也只能从旁看着，必要时再出手。
突然，苏洛尘似乎感应到什么，禁闭的双眸猛的睁开，随着环绕在四周的灵力消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魔气由内而外开始迅速扩散，仿佛要将他完全吞噬。
见势不妙，谢玉寒眸光微沉，手中结印，抬手间将灵力送入他体内，帮他压制体内的魔气。
随着灵力缓缓的被输入，苏洛尘整个人逐渐平静下来，魔气渐小。
昏昏沉沉之际，他面前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熟悉的陈设，只一眼他便认出来这是闭关的寒室。
稍稍恢复些意识，他挣扎着下床，扶着一旁的桌子，摇摇晃晃勉强能站稳，见此，谢玉寒不得不停止灵力输送，上前将他扶住。
“你想去哪儿？”谢玉寒问，信投其实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毕竟那壳子是出自他，如果对方有什么危险他应该是可以感觉到的，可现在他都自身难保了，回去还能做什么？
果然，沉默了片刻，苏洛尘嘶哑的声音缓缓开口：“回去，回去……有，危险……”
谢玉寒闻言，本就微皱的眉头又紧了紧。
他有气无力的说罢，忽的猛烈咳嗽起来，纵使有谢玉寒将他扶住，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上，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谢玉寒也不再犹豫，扶着他在地上坐好，自己也盘腿坐与身后，双手交叠再次运力间，从身后再为他输送灵力。
七怵傀儡术，以仙灵做皿，可以灵养灵，此法本就是逆天而行，违背天道轮回，本就会收到一定的反噬。
如今鱼九絮的身份被戳破，想来是有人强行要她将那副壳子完全占为己有，强大的力量剥离让双方都无可避免的受到了一定的反噬。
可一旦成功，苏洛尘所遭到的反噬必将会是原来的十倍，往后，对方一旦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那这反噬将不能逆转的报应在苏洛尘身上，直至死亡。
想着，谢玉寒心头不禁生气一股难以压制的怒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风愤怒，论天赋，论悟性，论修为和人品。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苏洛尘都是顶尖的，也是先天君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他不能也不该是这种结局。
虽心中不平有气，但当务之急，是要先保住苏洛尘的性命，其他的赏罚，往后再说。
第182章是梦吗？
与此同时，公审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鱼九絮猛的惊醒过来，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挣脱束缚，狂吸了一口鲜血气，浑身都止不住的紧绷起来，刚才撕裂的疼痛和紧绷似乎还未褪去一般。
缓和了好一会儿，鱼九絮才从一阵抽搐中缓过神来，她颤抖着身体，有些艰难的，颤抖着双手从地上勉强支起身子。
仰头看去，第一眼便瞧见了坐与高位的关瑜白。
他坐在公审台的主位上，斜靠着倚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单手撑着太阳穴，合着眼，有些慵懒的闭目养神。
鱼九絮撑在地上，缓了缓神，才慢慢的跪坐在地上，此时浑身的无力和窒息感已经不见了。
在此之前，就算是她喘气稍微用点力，都会觉得心脏随时可能炸开，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
鱼九絮怔怔的跪坐在地上，她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又或者说，是梦见的，是有人要告诉她什么。
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梦里好混乱，她记不太真切了，像是鱼家的那场大火，又像是初遇苏洛尘的时候，又或者是那被仰望，让她命断黄泉的万剑阵……
她站在剑阵内，外头的人高喊着“为民除害”，苏洛尘很拼命但又很吃力的想要挤过人群，眼神急切的穿过人海，落在鱼九絮身上。
他身后，是拼命想将他拽住的谢玉寒……
那些人叽叽喳喳的数落着她的罪过，有的没有的，只要是十恶不赦的事情，都忘她身上推，因为她快死了，只要她死了，好像一切恶就都消失了。
他们太吵了，伴随着阵法启动的轰鸣声，她根本就听不见苏洛尘在冲她喊什么，他急的满头大汗，脸都一阵灰白，却不管不顾的牟足劲儿往里面钻，被人群冲开，又往里面钻，如此反复多次。
直到数不清的剑刺穿鱼九絮的身体，这一次，却没有记忆中的撕裂一般的疼痛。
很平静的，她看见，在阵法消失的一瞬间，苏洛尘终于扑了上来，指尖穿过即将完全消失的阵法结界时，一丝黑气顺着指尖猛的钻入他的体内，他瞬间浑身一僵。
在众人庆祝她鱼九絮死于剑阵之下的欢呼声中，重重的摔在地上，随即猛的呕出一大口鲜血。
她飘在空中，看见谢玉寒上前，焦急的想将他扶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谢玉寒再上前，又被他猛的推开。
挣扎推搡之间，苏洛尘头顶原本就松动发冠被扯掉，“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格外的清脆。
长发散落下来，嘴角带着一丝血渍，眼神无助又绝望，隐隐泛着泪光。
后背开始渗出一抹抹鲜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身上青白的衣服染红，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哪怕是站不起来，也要爬着，朝着鱼九絮的方向过去。
鱼九絮跪在地上，仰着头，早已没了呼吸，身上插满了贯穿身体的剑，已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可仅仅是这样又怎么能解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的心头只恨呢。
在苏洛尘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鱼九絮身上的剑被各自的主人施法念咒猛的抽开，鲜血飞溅，撒了十几米远，飞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同他的血交融。
苏洛尘跪在地上，与她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嘴里喃呢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一定很痛吧……真的对不起……鱼殊啊……鱼殊……”
可眼前的人再也不能回答他了，再也不能了，他张了张嘴，想哭或者想说什么，但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声音，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鱼九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段记忆，原本她是没有的。
上一世，她在感受过万剑穿身的痛之后，再有意识时，就是飘在镇子上空看他们拖走她的尸体，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了。
再后来，本来她是要去奈何桥的，但却发现根本出不了那个镇子。
所以，到底是梦，还是当时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发生过得事情，那那抹趁机钻进苏洛尘体内的魔气，大概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演化成难以控制的心魔。
一旦有合适的契机，或者能够与之产生共鸣的外界因素，那随时都可能发作。
可是，这么些时间，和苏洛尘相处下来，好像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有时候很凶以外。
她呆呆的跪坐在地上，想着刚梦里的事情，忽的，头顶传来关瑜白低沉浑厚的声音：“醒了？”
鱼九絮闻声，瞬间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上坐的关瑜白。
说真的，这把椅子，还真不太适合他。
白玉质地，与他浑然天成的魔气简直毫不相干。
鱼九絮看着他，没有讲话，而是缓缓的转头，目光淡然的扫了一眼训练场上盘腿而坐的众人。
除了白青青和木问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样子，应该是中了毒。
为了让她回去，关瑜白还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说起来也是，谁愿意把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武器拱手相送给别人呢？
鱼九絮正想着，上坐的关瑜白忽的起身，她回头之际，只是眨眼的功夫，关瑜白已经一记闪移，就到了她跟前。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将鱼九絮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鱼九絮仰着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关瑜白居高临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即有些不满的道：“带她下去，洗洗干净，换件衣服。”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空地，一抹人影逐渐从透明到清晰，最后变成人样，他恭敬的拱手应答：“是，主人。”
说罢，男人弯腰，小心翼翼的抓住鱼九絮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两人还未离开，身后传来一阵茶杯碰撞着叮当作响，鱼九絮闻声转头看过去，就见是白青青端着茶水朝这边走过来。
“主人。”
她停在关瑜白身前，小心翼翼的奉上手中的茶水：“请喝茶。”
关瑜白抬手，端起茶碗，倒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看着手中的茶碗，脸上不禁染上一丝嘲讽又高傲的笑，仿佛由衷的表示：“做的不错。”
说起来，这次倒是多亏了白青青在茶水水里下毒，控制住仙门众人，才得以让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奈何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白青青竟会是奸细，尤其是虞槿舟，眼神间，已然从震惊到不可置信，最后是愤怒，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撕碎了。
可现在，她只要一运功，毒性就会发作，根本不能随意动弹，气急攻心之时，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鱼九絮面色平淡，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便被那人带着下去换洗身上的仙门弟子的衣服。
回来时，关瑜白已经再次坐上那高位，似是在等她回来。
白青青见她过来，也迫不及待的端着手里的东西朝她过去。
鱼九絮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人血。
第183章要有自知之明
“恭迎少主！！”
在一众魔修的跪拜声中，鱼九絮缓步走进公审台，她一身束腰黑衣，黑冠玉簪将长发束在脑后，血红的双眸透着难以遮挡的魔气。
白青青端着一只小巧的白玉碗，里面鲜红的液体，相互映衬着，白里透红，好不精巧。
她将手上的碗递到鱼九絮跟前，脸上的笑意和善：“说起来，您也算我的前辈了，这规矩，就不用我这个后辈来教了吧？”
鱼九絮沉默着，看她的神色依旧十分的淡然，冰冷的脸上，无辜又懵懂，她反问她：“什么规矩？”
白青青端着碗，抬了抬下巴，眼神间是一股“要你好看”的架势，随即，她一声冷笑：“您真会说笑。”
鱼九絮沉默着看着她，又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里递上来的血碗，白青青语气微顿，接着道：“自然是喝了它，以证忠心。”
听着白青青逐字逐句出口的话，鱼九絮面上依旧沉默，可面前的人却坚持。
鱼九絮抬眸看向上座的关瑜白，关瑜白斜靠在椅子上，眸光慵懒的注视着她，眼神间带着一丝戏谑，却没有要发言或者制止的意思。
在两人的拉扯之间，外出办事的沈敬字和万初月也恰好回来，落在训练场上，两人四目相对，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鱼九絮回头，看向白青青的眼神未有分毫变动，白青青将手中的碗又往鱼九絮更前递了递。
这一次，鱼九絮没说什么，神色自然的抬手，指尖触碰到那白玉质地的碗，有些凉意。
就在白青青以为这个下马威她吃定了的时候，鱼九絮手上用力，轻轻一推，白青青一个不察，手中玉碗被猛的打翻。
在众人惊愕中，碗中的鲜血撒在地上，伴随着玉器落地四分五裂的脆响，白青青脸色瞬变。
“你……”
她正要发作，却不了身后忽的传来一阵狂气的大笑，白青青再次愣住，一回头，看向那笑声的来源，正是关瑜白。
白青青不解，眼底的怒气还未发作，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疑惑的眼神怔怔的看着他。
他却只是面上带着笑意，缓缓的从位置上站起身，看向鱼九絮的眼神宠溺又骄傲，仿佛对她甚是满意。
果然，他的小狼崽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双手负于身后，道：“她不喜欢人血的味道，不喝也罢。”
这偏袒的意味太过明显，白青青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随即升起一丝暴怒。
“可是主人，鱼殊她……”
“本尊说她不喜欢。”关瑜白的脸色当即沉下来，偏袒之意很明显了。
他不喜欢啰嗦，也不喜欢说过的话说第二遍。
面对白青青的不满，他脸色阴沉，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掐死一样。
白青青瞬间停住了没有说完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连头脑都跟着一滞。
随即，不等白青青反应过来，关瑜白转头，准备离开，鱼九絮有些不解，脱口便道：“你去哪儿？”
关瑜白脚步一顿，微微回头，全然没有刚才的阴沉，反而耐心的解释道：“魔都，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魔都，是原来关瑜白占用来的栖身之地，是座很大的空城，原本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魔都这个名字听说也是关瑜白取的。
几十年前，魔修横行的时候，那里基本就是魔修们自由来往的地方。
不过早在二十年前，随着关瑜白身死，魔修被追杀，几乎尽数被剿灭之后，那里便成了一座空城。
鱼九絮没再追问什么，只是目送他化作一道黑气消失，突然，她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等她回过头，就正好与白青青愤怒的衍生四目相对，鱼九絮却只是无所谓的挑眉一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挑衅，道：“我从来不按规矩办事的，他没跟你说过？”
白青青气的咬紧了后槽牙，却只能眼神凶狠又不平的看着她。
鱼九絮才不管她，转头走上公审台，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的坐下来。
难怪都喜欢这个位置，的确是比其他位置坐着舒坦一点，思索间，她在椅子上斜躺下来，甚至将双腿也一并抬上去，头枕在把手上，宽大的椅子硬是被她躺出了美人榻的意思。
白青青站在下首，是越看越不顺眼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的架势，她想发作，斥责鱼九絮以下犯上，可准备好的话还美说出口，一只手落在她肩上。
白青青微微一怔，回头看去，就见不知什么时候万初月已经飘到了自己身旁，她笑着，说话的声音中透着调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啊，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别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着，万初月语气微顿，目光从鱼九絮身上，轻轻游移到白青青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白青青眼底的不甘和愤怒似是要将她吞噬掉。
末了，万初月却是一点不在意，只勾了勾唇，没有一挑，补充一句：“你说呢？”
半道上自己贴上来的和从小花费心血悉心养大的，当然不在一个级别了，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就算鱼九絮犯了再多的错，只要她还在关瑜白的掌控之中，那就可以被原谅。
但是白青青呢，她没有犯错的机会，一次错就可能搭上性命，这不仅和实力有关，当然也和关瑜白的宠爱有关。
他愿意如此纵容，谁也不能阻止。
鱼九絮躺在椅子上，丝毫不顾下面白青青想吃人的眼神，缓缓的合上眼，悄悄地运转体内的灵力，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归元珠缓慢的运作着。
这具身体太弱，只要有这颗归元珠帮助身体分担一部分魔气，就再也不会出现身体承受不了的情况了。
再加上，她的灵脉限制已经完全解开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和二十年前一样，有这颗归元珠在，她甚至比之前更强了……
与此同时。
寒室。
在谢玉寒的帮助下，勉强压下苏洛尘体内的魔气，扶着他小心翼翼的平躺在床上。
本来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的，可刚躺下，没多久，他就缓缓的睁开了眼。
谢玉寒站在一旁，正在清洗着帮他擦额头汗水的毛巾，他没有回头，只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能取。”
他知道苏洛尘在想什么，如果换做以前，他断然是不会阻止的，以苏洛尘的能力，他相信他有把握救出被困在仙宗的人。
可现在……
谢玉寒回头，目光有些无奈的落在苏洛尘身上，苏洛尘脸色苍白，瞧着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洛尘靠着自己的力气缓缓的从床上坐起身，谢玉寒见此，忙过去扶他，可手还没碰到苏洛尘，他便自己盘腿坐好开始运力调息。
谢玉寒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这家伙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
担心现在的他会吃不消，想开口劝解，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似乎是察觉到谢玉寒的为难，苏洛尘主动停下运功，他缓缓睁眼，抬眸看向谢玉寒：“师叔放心，我知道，只有我好起来，才能回去救她，我相信她，我也会好好养伤。”
第184章什么才是对错
听着苏洛尘的话，谢玉寒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随即眼神从刚才的担忧到愣神，最后是无奈。
默了默，谢玉寒心头越想越是觉得不甘，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甘，又是为谁不甘。
也许是觉得，苏洛尘不该是这样的，可这只是他认为的，苏洛尘应该怎样要苏洛尘自己说了才算。
人总喜欢将自己认为的事情和观点强加在别人身上，别人一旦生出不同的声音，那就是忤逆，就是错误。
可这世间，又什么才是正真的对错呢？
鱼殊滥杀无辜是错的，可她什么都不懂，只会听命令行事，却无人责怪下达命令的人。
都说鱼殊败坏鱼家百年功德，可那难道四十几年前，鱼家被灭满门的时候，仙门百家，无一人伸出援手就是对的吗？
她活着是错的，那些对她喊打喊杀，不分青红皂白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就是对的吗？
苏洛尘处心积虑，借尸还魂，让鱼九絮重生是错，可他没有牺牲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甚至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害到任何人。
他何错之有？
沉默良久，谢玉寒终于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那个问题：“值得吗？”
苏洛尘闻声，果然也是表情微滞，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什么？鱼殊的事吗？当然没有不值的地方。”
“……”听着他预料之中的回答，谢玉寒还是沉了沉眸，或许并不理解苏洛尘的想法。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洛尘接着道：“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师叔，如果说，一生行善都无法给子孙后代留下福泽，得不到庇佑，那试问，世间之大，又有多少人还愿意行善积德呢？”
“她是杀过无辜，我并不否认也不为她开脱，但就事论事，她终究是被人利用了，那些人的确死的冤枉，那她呢？”
“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明白死亡的意义是什么，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她不是天生坏种，她只是被特定的环境和功法所影响，从而扭曲了判断力而已。”
“再则，单说鱼家功绩，曾经的乘风仙者济世救民，散财散力，只为护一方百姓安宁，未求过一星半点的回报，光是这一点，鱼殊就不该是那样的下场。”
听着苏洛尘解释的话，谢玉寒眉头紧锁，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道：“可天命如此，你何苦强求？”
两人四目相对，都想让对方妥协，苏洛尘短暂的沉默之后，神色严肃，眼神坚定，他道：“如果天命不公，那我就逆天而行，替她改命，散尽修为也好，折损阳寿也罢，我自己选的，无怨，不悔。”
好一个无怨不悔……
谢玉寒沉了沉默，眉头深皱，心底有些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滋味，也不太明白，一个鱼殊，怎么就把他弄成这样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或许鱼殊也是受害者，但又什么办法呢，她那么强，给很多人都造成了恐慌。
人就是这样，一旦遇到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就想要毁掉，以求安心。
仙宗。
公审台。
鱼九絮躺在椅子上，合着眼，闭目养神，此时的仙宗，已然被关瑜白带来的人尽数控制了。
关瑜白却暂时离开了仙宗，回了魔都，可奇怪的是，鱼九絮问过万初月和沈敬字，他们似乎都对关瑜白去干什么了闭口不谈，像是不太想让她知道一样。
对此，鱼九絮倒也不是很关心，毕竟苏洛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仙宗出了这种事情，他不应该不知道。
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主持大局，救这些人与水生火热之中，不过都这个时间了，却依旧没有动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现在脱不了身。
可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思索间，她缓缓睁开眼，微微转头，便瞧见正前方，白青青一脸凶狠眼神盯着自己，好像是随时都可能将她活剐了一样。
而反观鱼九絮，神情就要平淡很多，颇有种“无所谓，反正你又打不过我”的嚣张又挑衅的感觉。
她默了片刻，将搭在把手上的腿放下来，缓缓起身，抬手间，一个魔兵上前，跪在脚下，鱼九絮只道：“给我倒杯水。”
那魔兵领命，就麻利的转头去做，却不曾想被白青青呵住：“不许去。”
她声音冷漠又透着杀气，就好像这里所有的事情和人都是她麾下的。
鱼九絮目光淡然，也不恼，甚至觉得有些委屈，她只是想喝杯水，她有什么错？
她转眼，看了看四周，这里除了控制仙门众人的魔兵暗灵以外，就只有她们两个，沈敬字和万初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思索间，鱼九絮耸了耸肩，又一个抬手，稍微催动灵力，很随意的隔空拎起下首前排，盘坐在地上的风云书。
他落在鱼九絮跟前，好几个踉跄才勉强站稳，体内的毒性刚刚压制住，让他浑身都有些脱力。
“你去。”
鱼九絮淡淡的开口，眼睛却没有离开白青青身上。
风云书站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他回头，看了一眼盘腿坐在下首的一众仙门人，除了仙宗几个掌事和几个资历较老的弟子面露担忧和愤怒之色以外，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触了霉头。
见他不动，鱼九絮眸光轻移，落在他身上，慵懒的眼神中透着深沉又真挚的疑惑：“你也不愿意？”
风云书看着她，没说什么，只转头去给她倒水，白青青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后槽牙都险些咬碎了的架势。
在风云书端着茶碗回来的时候，白青青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她大步朝着鱼九絮，嘴里大喊着：“这里，现在是我说的算，主人明明白白的给了我这个权利，沈敬字他们都知道，你没有资格不经过我的同意使唤任何一个人！”
她一边咆哮着，一边疾步到了鱼九絮跟前，鱼九絮神色淡然，目光停在她身上许久，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风云书。
他端着茶碗，低着头，站在原地，虽然已经极力的表现出淡漠，但那紧皱的眉头还是将他无所适从的心情暴露了出来。
见她不说话，白青青咬着牙，怒瞪着鱼九絮，补充道：“现在，我才是能直接下达命令的那个人！你听明白了吗？！！”
鱼九絮沉默着，淡漠的眼神扫过下首低着头，满脸隐忍，眼眶通红的洛明修，心底生出一丝同情。
人不错，呆了点，但心眼儿挺好，就是偶尔眼光不行。
思索间，似乎是见鱼九絮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白青青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上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怒道：“鱼殊！我跟你说话……”
“噗嗤！”
她话音未落，趁着她冲上来的空挡，鱼九絮不知道哪儿来的匕首，只眨眼功夫，就一刀扎进了她的脖子。
霎时间鲜血飞溅，白青青一怔，额头的青筋还未消减，她瞪着眼，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鱼九絮看着她，冷冷的勾了勾唇：“你不是会复活吗？复活给我看。”
第185章真是邪了门儿了
说罢，她缓缓的将匕首从她脖颈处抽出来，喷涌的鲜血根本无法止住，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地上，双眸逐渐涣散，死不瞑目。
说实话，自打上次白青青被她杀了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出现时，她就想这么干了，只是那时候有所顾忌，没有机会而已。
鱼九絮眼神冰冷，看不出半分同情，她这个人，自小娇纵，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哪怕是抢，也要得到，还没有人敢这么冲她吼。
她轻轻勾了勾唇，像个得奖的小孩儿，眉眼间都是笑意，她说：“现在是我说的算了吧。”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鱼九絮眼眸一抬，落在一旁风云书端着的茶碗上。
碗里并没有被溅到血，反而是风云书身上，因为离得近，而不可避免的飞溅到了衣服上。
鱼九絮神色从容的将手里的匕首扔到风云书面前的托盘上，伸手抽出他怀里露出一角的手帕，将手上和脸上溅到的血擦干净，随即一并扔到盘子里。
整个过程淡定的像是只不过切了一盘水果一般，她伸手端起盘子上的茶碗，将碗的水一饮而尽，又重新将碗放回去。
她眼神淡淡的扫过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青青，转头要走，余光所及，却瞧见风云书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似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鱼九絮目光一顿，正好同他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稍显尴尬。
见他不走，她琢磨了片刻，看了看他手中盘子的空碗，又抬眼看他震惊的表情，稍微沉默一下，道了句：“谢谢。”
嗯，有点礼貌，但是不多。
台下，徐长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仙宗规矩多，讲求以礼待人，鱼九絮自认为，待在这里的时间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少说也是有个三四年的，这点她还是懂得。
说罢，她没再犹豫，转身做回了公审台的主位，慵懒的倚靠在椅子上，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地上的白青青看。
这时，有几个暗灵上前，想将尸体抬走扔掉，却被鱼九絮出声制止：“让她放在这儿。”
她倒要看看，白青青到底是怎么复活的，真是邪了门儿了，竟还有她不知道的功法？
有了鱼九絮的话，暗灵们也并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将抬起来的腿放在原地，随即便隐去了身影。
默了片刻，她抬眼，目光轻佻的扫过一旁还定在原地的风云书，她说：“准许你去换衣服。”
她大概知道风云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原因，大抵是心里膈应身上被溅到的血渍。
这也是可以被理解的，苏洛尘教出来的徒弟，多少会有点像他，当然除了某个不太聪明的除外……
思索间，她目光淡然的扫过下首人群中，低着头，眼眶红红的洛明修。
很快，夜幕降临。
鱼九絮盯着地上的人，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遥记得上次也没这么久啊，怎么还没动静？
想着，她缓缓的合上眼，夜晚的仙宗一如既往的安静，和平日里不同的是，因为魔修的入侵，而多了一丝魔气。
整个仙宗，乃至肉眼可见的仙宗外的范围内，都笼罩着一层可怕的阴霾，寂静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此时，万初月穿过浓雾，朝着公审台这边过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上空，扫了一眼场地，又抬眸看向上坐打盹儿的鱼九絮，眼底有些无奈。
她飘过去，轻轻弯腰，凑到鱼九絮跟前：“崽崽，我跟你说过的，不要把这里弄的一团糟。”
鱼九絮闻声，只调皮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瞅了她一眼，然后又将眼睛合上，并不搭理她。
万初月无奈，知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地上已经凉透了，且睁着眼死不瞑目的白青青。
下一刻，她惨白僵硬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电击中，猛的弹起又落下。
随着她僵硬的唇猛的大张开，狂吸了一口气后，原本失神的瞳孔逐渐聚焦，连惨白冰冷的脸颊都开始逐渐恢复气色。
她大口的喘息着，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她躺在地上，每一下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但随着脖颈处的伤口逐渐愈合，呼吸也在逐渐平稳。
鱼九絮站起身，一扫刚才的疲倦，不止是她，连同训练场被控制的众人都像是被惊掉了下巴一般，眼底难掩的惊恐。
大抵是见过一次，反观鱼九絮就要平静许多，她只转头，看向万初月，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这是什么？”
万初月敛了敛眸，思索片刻，回答：“九转还魂术。”
“谁教她的？”
“……我。”
鱼九絮说着，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悦，万初月转头，同她对视一眼，便立即看出了她的想法，只笑道：“这么激动干嘛？这种东西，教给你你也用不上。”
所以就教她？
鱼九絮有些不高兴，这小妮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正邪两派都想白捞好处。
思索间，鱼九絮双手环抱，不满意三个字都写在了脸上，她说：“谁说我用不上了？万一呢？”
再说了，要是当初被困在剑阵的时候，如果她会，说不一定能脱身。
但转念一想，这玩意儿，应该得肉身尚在才能行吧，那时候，骨灰都被扬了，想来也确实没那个机会了。
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万初月也不再说什么，并不解释，只冲她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多想，那东西学了也没什么好处。”
说着，万初月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冲她笑的甜美，飘着走远，已经飘出一定距离，她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回头看向鱼九絮，半是警告半是宠溺的语气道：“不许再惹事。”
“……”
鱼九絮看着她，无辜的挑了挑眉，害，没办法，谁让白青青总是口无遮拦，一般来讲都只有她吼别人的份儿，这人老是冲她吼呢，这搁谁谁不生气啊？
正想着，白青青此时已经差不多缓过神来了，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衣襟，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她抬眼，看向鱼九絮，眼神中透着一股凶光，鱼九絮却并不在意，只是缓步回到椅子上坐下。
看着万初月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她应该只是回来看看，又忙着离开，大抵也是因为魔都的事情。
白青青勉强支撑着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恶狠狠的瞪着上坐的鱼九絮，咬了咬牙，心头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放过她！
就在此时，寂静的夜里，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嘶嘶”声。
鱼九絮刚合上眼，又猛的睁开眼，她循声望去，就见一条白蛇扭动着身体朝她过来，她心中一喜，附身趴在椅子上，伸出手。
小白乖巧的顺着鱼九絮的手爬上她的手臂，直起脖子往她脸上亲昵的蹭了蹭。
鱼九絮一手握着小白的身子，顺势横躺在椅子上，一边摸着它的下巴，一边轻声喃呢：“还以为你跑了呢。”
小白乖巧的盘在她的手上，主动贴上来的，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第186章解药给我我去找他
鱼九絮将它握在手上把玩了一番，才忽的想起来，先前被苏洛尘做了手脚，封住了灵脉，让它不能随意化成人形了。
思索间，她握住小白的手微微运力，魔气环绕之间，小白被魔气控制，缓缓的飘向空中。
当魔气注入身体，将他封闭的灵脉打开，伴随着一道白光乍现，小白再次化作人形，落在地上的瞬间，下面的众人脸色又不免沉了沉。
众所周知，仙宗是一切妖魔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看着鱼九絮的架势，这条白蛇，并非现在才化形的。
小白落在地上，眼神无辜的扫过众人，一脸认真的跑到鱼九絮跟前，乖巧的依在椅子旁，轻唤了声：“主人～”
鱼九絮躺在椅子上仰头，小白伸着脑袋，在她上方与她对视，一缕长发从肩头缓缓的垂下，正好落在鱼九絮脸上。
鱼九絮抬手，修长的指轻轻挽弄着那垂下来的一缕长发，“干什么？有事求我？”
两人四目相对，小白冲她笑笑，不说话，但这个笑容似乎已经肯定了这个说法。
默了默，鱼九絮坐起身来，靠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直视他，眼底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说来听听。”鱼九絮轻声道，语气有些轻佻，她眼神扫过小白，小白乖巧的匍在她膝边。
精亮的双眸闪闪发光，他拽着鱼九絮的衣角，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主人，我想要一颗无泪晶石，就要一颗～”
无泪晶石？
鱼九絮挑了挑眉，在尘封的记忆中寻找着无泪晶石这种东西和作用。
琢磨了片刻，鱼九絮才想起来，所谓的无泪晶石不过就是一种会发光的结晶，一般来讲，一些高修为的魔修死后，便会化作一种黑色的结晶。
但是这种结晶无法持续太久，三到五天就会完全消失。
本来是没什么用的，但要真的追究起来，那东西毕竟还是有一定魔气的，对他们这种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而言，或许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鱼九絮想了想，随即道：“当然可以。”
只要她高兴，没什么是不可以的，况且虽然东西特殊了一点，但也并不难找，煞气稍微重一点的地方就会有，只是他们不能进去而已。
得了鱼九絮肯定的答复，小白精亮的眸子顿时染上浓浓的笑意，甜甜的道了句：“谢谢主人，主人真好～”
他说着，亲昵的在鱼九絮膝上蹭了蹭，瞧瞧这多会来事啊，搁谁谁不迷糊啊。
鱼九絮笑笑，心情不错，宠溺的抬手摸摸小白的脑袋，谁知正在此时，一旁传来一阵轻哼，随即是洛明修不满的声音：“马屁精。”
他的声音很小，但却正好能被鱼九絮听见，她眼帘一抬，眸光依旧轻佻的看过去，洛明修垂着头，显然心情还不怎么好。
鱼九絮勾了勾唇，抬手间，魔气萦绕间，小白又变回了原型落在她的膝上。
她抬手，将小白扔给特赦站在一旁候命的风云书，下意识的接住这冰凉又软趴趴的东西，风云书身子一僵，就听鱼九絮轻飘飘的道：“你替我照顾好他哦。”
风云书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遍布阴霾，却并不敢反抗，只能照着鱼九絮说的做。
说起来，往后的几天里，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万初月和沈敬字偶尔来回看看，白青青有事没事也会来转转，但多数时间都并不在公审台。
就好像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样，都知道，连白青青都知道，救她不知道。
光是想着，鱼九絮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其实说起来，相比于他们去哪儿了这件事情来讲，她还是比较关心苏洛尘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没事的时候，她就站在公审台的桌子上往远处看，可奈何眼睛就盯疼了，依旧是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影。
三天后。
“别看了，再看都要快成望夫石了。”
这天，鱼九絮刚爬上桌子，下首边传来徐长留的声音，她下意识垂眸，看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人闭目养神打坐。
唯有徐长留，坐在原地，单手托着下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
两人相顾无言，徐长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白青青没在，他才突然冲她勾了勾手指，鱼九絮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应该是想叫她过去。
“……”鱼九絮沉了沉眸，想起来万初月走时候的叮嘱，让她不要轻易靠近这些人，更加不要和他们说话。
本来鱼九絮是牢记万初月的告诫，不想搭理他的，徐长留却突然眉头一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轻声道：“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比如，某个现在还没路面的人去哪里了，你真的不想知道？”
听着他的话，鱼九絮先是一怔，脑瓜子转溜了一圈，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人应该说的就是苏洛尘了。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鱼九絮还是选择过去，没办法，条件太诱人，实在拒绝不了。
她轻巧的从桌上跳下来，直径走到徐长留跟前，蹲下身子，同他平视：“说吧，在哪儿？”
见她上钩，徐长留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故作深沉的皱紧了眉头，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他说：“那个地方，魔修去不了，会灰飞烟灭的。”
当然，这话是骗她的。
鱼九絮却听的很认真，她皱了皱眉头：“那为什么他能去。”
徐长留回答：“他又不是魔修，而且天君都可以去，道修也可以去，我可以去找他。”
“……”鱼九絮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要去。”
徐长留摇头，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说：“不行，你要是走了，万一关瑜白知道了，岂不就暴露了？你得留下来，我去找他，一找到他，我们就马上回来。”
“再则，不用你说，他也会回来，毕竟那么多仙门中人被困，他的为人你是了解的，他断不可能袖手旁观，现在没回来，大抵也是受什么事情牵绊所致，我可以去帮他，你说呢？”
鱼九絮看着他，眉头皱的更深了，但只是想了一会儿，她就点了点头：“好像有道理。”
闻言，徐长留眼前一亮，狐狸般的眸子闪过得逞的笑意，他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除了鱼九絮以外就没有旁的什么重要人物了。
他才又接着道：“这就对了，你把解药给我，我也好早去早回。”
鱼九絮闻声先是怔了怔，随即在徐长留期望又紧张的眼神中一脸无辜的道：“我没有解药啊。”
“……”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僵住，一瞬间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两人四目相对，又相顾无言。
这话倒不是骗他的，毕竟，她是真的没有。
反应过来的徐长留精亮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逐渐消失，最后他欲哭无泪，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由于情绪太激动，难免牵扯到体内的毒素，他猛的咳嗽起来，鱼九絮看着他眉心微跳满眼真诚又无辜的问道：“你要喝水吗？”
第187章别逼我揍你
徐长留一脸愤懑的看着她，咬着牙，好不容易止住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解药？你没有解药搁我这儿说那么多？！瞧给你闲的。”
“……”鱼九絮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疑惑，她皱了皱眉：“又不是我要跟你说的，是你自己叫我过来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
徐长留眉心微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实在没话说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咬着牙，脏话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化作：“啊对对对。”
鱼九絮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满是疑惑，徐长留没在说什么，只无奈的表示：“行了，你接着看吧。”
“哦。”鱼九絮毫不犹豫的起身往回走。
徐长留无语的扶额，有些无奈，就这智商，想来也是不能给解药的……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叹息，鱼九絮还没走出几步，又忽的停下了脚，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她转头看向徐长留。
此时的徐长留还沉浸在刚才的气结中，鱼九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什么，抬眼看去，就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对上她眼底少有的算计，徐长留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想假装没看见，他默默地别开眼，鱼九絮却已经又折返了回来，猛的凑到他跟前。
徐长留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一脸警惕：“干什么？”
“……”鱼九絮沉默着，犀利的眼神盯着他看着许久，然后突然就露出一记天真无害的笑：“我有事问你。”
“我不知……”道。
“由不得你。”
不等徐长留把话说完，鱼九絮直接将人拎起来，就往殿内拖，任凭徐长留如何挣扎，奈何自己中了毒，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能哀嚎着被鱼九絮拖走。
殿内，鱼九絮将人扔在面前，招了招手，殿内的暗灵们就乖巧的退了出去，殿们门合上。
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了鱼九絮和徐长留两个人，镂空的窗户有点点阳光撒进来，在地上映出好看的梅花花纹。
鱼九絮还没做什么，徐长留就猛的一声哀嚎，紧紧的抱着柱子，欲哭无泪：“你别过来啊，我可是良家少男，你这是逼良为娼，我不会从你的！”
说着，他一脸视死如归。
鱼九絮无语的看着他，蹲下身子，道：“别紧张，都说了，只是问你点事。”
“……”徐长留沉默的看着她，眼底有些怀疑。
鱼九絮却只是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上次说的，苏洛尘就算违背夫人的意思也要去找的人是不是我？”
听着鱼九絮的话，徐长留先是一怔，显然对这个问题，他是有些意外的。
这小妮子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智商忽高忽低的，真是够奇怪的。
思索间，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是……不是，谁知道呢。”
他十八弯的语调和说辞，实在是让鱼九絮心头起伏颇大。
将他不肯说，鱼九絮垂了垂眸，眼神间透着一股子锐气。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她突然冲过去，一把揪住徐长留的衣领，她咬着牙，恶狠狠的道：“别逼我揍你啊，你也不想被我打吧？”
她只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也知道，一定会是她心里想的那个答案，但她不要用猜的，也不要用感觉到的，她亲耳听到才算。
面对她突然膨胀的气势，徐长留怔怔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默了默，他眸光突然变得有些晦涩难懂。
良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难得正经起来，轻声应答了句：“是。他很爱你，很爱很爱。”
……
于此同时。
距离仙宗外几十里的小镇上。
由于关瑜白苏醒，魔修入侵，席卷重来，如今的圣疆大陆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二三十年前。
纵使是白天，也难免被一层黑雾所萦绕，常年见不到一丁点的阳光。
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顿时萧条无比。
破旧的老屋，木门被风吹的咯吱作响，破败的窗户上，隐隐透着一丝亮光。
屋内，小小的篝火旁，木问兰躺在一堆稻草上，眉头紧锁，但呼吸匀称，头上、手上和身体的各个部位基本都绑着绷带。
男人坐在另一边的窗台上，手里拿着酒壶，正闷头喝着酒。
酒壶里的酒水“咣啷”作响，伴随着火柴燃烧的啪啦声，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尤为突兀。
突然，昏迷中的木问兰猛的轻咳几声，随即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只能看见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她和白青青打起来，然后被她施计引到那处山洞，随后便有很多落石滚下来，她才意识到中计了。
在狭小的空间内躲避了几下后，被一块巨石砸中了后背，再然后她记得，她找了一块勉强可以躲避乱石的地方后，就完全没了意识。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儿？
思索间，她眨了眨眼，伴随着她一起醒来的，还有身上的伤，本来还没什么，可她移动，浑身上下就都传来钻心的痛。
木问兰咬着牙，强忍着痛，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刚一动身子，就听见男人不紧不慢的道：“我劝你还是暂时别动，你身上的伤可不浅。”
“……”木问兰沉默着，才抬眼看他，正是那天将她从仙宗带走的杨九城。
但是很明显，这次也是他救了她，木问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疑惑，她咽了咽口水，嗓子有些干疼。
“你到底是谁？”她说着，微微泛白的唇让她整个人瞧上去很是憔悴和楚楚可怜，唯独那眼神却不像是病弱之人该有的坚毅。
杨九城勾了勾唇，似乎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说过了我叫杨宵，字九城，是个籍籍无名之徒，野修而已，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讨生活。”
闻言，木问兰皱了皱眉，勉强支起身子，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一听这个问题，杨九城手中晃酒壶的动作一顿，思量了许久，才道：“我的任务是利用里将那个鱼殊引诱出来，经此而已，其他的得价钱。”
“况且，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钱也结了，就已经不是卖家和买家的关系了，我要做什么，自是凭心情。”
本来也只是想到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他们在打斗过程中遗落的法器，要是被他捡到，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可谁知，就意意外看见了她，当时那么巨大的震动，她竟然都没死，还有一口气在。
秉着想做个君子的原则，他还是将她救了下来。
木问兰看着他，应约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难以掩饰的贵气，他一定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木问兰眉头深皱，想着他刚才的话，若有所思的道：“那，那个……鱼殊，她怎么样了？”
虽然心里是早有预料的，但木问兰也只觉得她是个普通的魔修，阴差阳错才有了这个机会。
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第188章一个人真的很辛苦
迎上木问兰认真中又带着一丝关切的目光，杨九城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往后靠了靠，一边晃着手里的酒壶，一边斯条慢理的道：“她现在可比你轻松多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木问兰看着他，沉默不语，眼神间却隐隐透着一丝警惕，两人四目相对，默了默，杨九城别开眼，明了的神色间透着一点委屈。
随即，他长腿一迈，从窗户上下来，站在地上，目光深幽的看着木问兰。
木问兰怔了怔，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瞬间让她警觉了起来：“你做什么？”
“……”杨九城没搭腔，勾了勾唇，便往屋子外走，木问兰的目光目送他已经快要走出屋子，才听他道：“我去找点吃的，你自己小心。”
他说着，人已经走出了门，破旧的木门被“咯吱”一声关上，木问兰怔了怔，过了一会儿，却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并没有走远。
木问兰了然，他是察觉到木问兰对他有戒心，若是他在，想来她是不会轻易运功疗伤，毕竟疗伤的时候，才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他好像，确实没有恶意……
木问兰有些奇怪，但当务之急，是要先调理自己的身体，然后回去仙宗看看。
思索间，她转头看向外面，透过破旧的窗户能依稀可见层层黑气弥漫，明明还是白天，却如同傍晚一般灰蒙蒙的。
看来，情况不太妙啊，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
想着，木问兰盘腿坐好，开始运功疗伤。
与此同时。
仙宗。
大殿内，听着徐长留的话，鱼九絮拽着他衣领的手缓缓松动，直至完全放开。
徐长留跌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挪到竹子旁，再次将柱子抱紧，然后嘴里吐槽道：“他不想让我们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仗着有他给你撑腰就胡作非为，他是想帮你啊，真正意义上的帮你，要改变世人对你的看法。”
谁知道中途突然复活了个关瑜白，这下好了，是赔了天君又折了苏仙。
听着他的话，鱼九絮的目光忽然有些晦涩难懂，短暂的震惊，随即便像是心安一般释然，大抵是觉得苏洛尘并不是真的讨厌她而觉得开心吧。
可想着，她又莫名觉得委屈，苏落尘啊，真是喜欢什么事情都自己抗，他都没有问过她，明明大家心意都是一样的，却非要被迫走两条路。
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好辛苦啊。
不光是她，苏落尘也是。
沉默了一会儿，她眼眸微眯，一扫眼底的感动，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们？除了你，也就是说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
闻言，徐长留脸色微变，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话，好像确实说的“我们”而不是“我”。
想到这里，他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一定是被洛明修传染了，怎么自己说话也开始嘴瓢了？
他干笑两声，企图搪塞过去：“哪有？就我……”一个人。
他话音未落，一柄长刀直抵他心口，让他将后半句没有说出口话硬深深的憋了回去。
看着眼前熟悉的长刀，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好像并非是实物，而是用灵力化成的形，不过看上去和真的赤魂差不多。
虽说威力肯定是不比真的赤魂吓人，但如今的形式，用来杀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长留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结果眼眸一抬，就正好对上鱼九絮冷漠的眼神，他又立刻惜命一样收起了嘴角，开口道：“还有谢玉寒和你哥。”
这语速快的，好像晚说一秒，鱼九絮都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得了答案，鱼九絮突然有些怔住了，谢玉寒和……鱼祈年。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徐长留看着她，眼底是平日里少有的认真，无奈和心疼参半。
良久，伴随着鱼九絮手中的灵力逐渐收起，她手中化形出来的赤魂也随之消散。
鱼九絮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像在思考着什么，清澈的眸子逐渐坚定起来，神色间又是一副认真又严肃的样子。
徐长留看着她，眼神也不禁柔和了几分，倒也是个可怜人，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他叹了口气，道：“总之，他用心良苦，不求回报，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都没关系，但你心里要记得。”
“……”鱼九絮沉默着，没有搭腔。
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外头便响起一阵嘈杂，窸窸窣窣的动响加上隐约的人声，有些听不真切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会是关瑜白回来了吧？
鱼九絮看着禁闭的大门，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眸光微敛，心头莫名升起一丝烦躁和不情愿。
同样，一旁的徐长留也感觉到了什么，也沉了沉眸，随即他道：“今天我说的，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外头那些人。”
闻声，鱼九絮转头看向徐长留，两人四目相对，鱼九絮眼底已然回复了先前的平静，还没说什么，突然，一旁原本空旷的地方逐渐浮现出一滩透明的东西。
那东西逐渐汇聚，随后形成人形，正是跟在关瑜白身边的那个少年，他拱手，恭敬的行礼：“少主。”
鱼九絮眸光一转，视线落在那人身上，那人低着头，接着道：“万姑娘和沈公子回来了。”
徐长留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在他现身之前，受体内药物作用，压制住了灵脉和灵力，他确实是没有感觉到这人的存在。
如果说这人一直在，那刚才他们的话，他岂不是全听见了？
这可不太妙……
徐长留正想着，鱼九絮已经自顾自的转头和那人一道朝着外头出去了。
大殿的门打开，果然，外面白青青和沈敬字还有万初月都在，唯独不见了关瑜白。
鱼九絮眸光淡然的扫过众人，问道：“关瑜白呢？”
她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这是关瑜白特别允许的，在她很小的时候。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黑白两道，无一人不闻之丧胆，可那时候的鱼九絮却经常在他怀里睡觉、吃饭。
关瑜白也嫌少时候恼她，愿意抱着她玩。
当然，这仅限于关瑜白心情好的时候。
众人沉默着，显然不打算告诉鱼九絮，只万初月从她身边飘过的时候，轻声解释了一句：“有点事，让我们先过来，你无需多问。”
这是真的不打算告诉她的意思呗，鱼九絮抬眼，撇了一眼飘过去的万初月，没说什么。
她知道，是关瑜白不让他们告诉她，那她就算是问到明天，问到海枯石烂，他们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正想着，大殿内，刚才那人带着徐长留从大殿内出来，鱼九絮下意识转头看他，两人眼神交汇间，徐长留心里莫名有些后悔，不应该说刚才的那些话。
刚才那些话，真就可谓是将软肋暴露给别人看了，如果关瑜白想利用这一点对付苏洛尘，岂不是轻而易举？
第189章他不说
越想，徐长留心里越觉得过意不去，就越是悔恨，可奈何现在这个时候了，纵使他不想接受也不行了。
徐长留看着她，皱了皱眉，两人目光交汇，鱼九絮的神色就显得尤为淡漠。
直到徐长留被身后的人赶着回到人群中，万初月飘到鱼九絮跟前，问她：“怎么样？有没有问出来在哪儿？”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瞧着一副和善的模样，鱼九絮瞄她一眼，神色平静，语气平淡：“没有，他不说。”
刚坐下的徐长留闻声，有片刻愣神，说什么？仔细想想，她好像没问过苏洛尘在哪儿这个问题吧。
有那么一瞬间，徐长留甚至觉得是自己记漏了，但琢磨一会儿，又很肯定，她确实没问过。
万初月闻言，眼神间闪过一丝怀疑，她眸光微敛，在她的注视下，鱼九絮丝毫不慌的走到一旁，顺手拿起桌上刚才摆上去的点心塞进嘴里。
万初月问她：“你怎么问的？”
鱼九絮吃着点心，神色自若的回答：“我问他‘苏洛尘在哪里’，他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我。”
“……”
万初月沉默着，看她的眼神中任然有些质疑，因为以她对鱼九絮的了解，只要她想，就有无数种方式让人开口，哪怕是哑巴，也得说出她想要的答案来。
更何况，对象还是苏洛尘，她那么在意那小郎君，如果她想，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问。
现在这种结果，只有一种可能，她自己不愿意知道。
思索间，万初月看她的眼神从质疑到疑惑，随后眸光一转，视线落在徐长留身上。
接触到万初月的目光的瞬间，徐长留表情一滞，心里有些冤枉的同时，又莫名很无奈。
他大概知道鱼九絮的想法，只要她真的不知道，他们就没办法从鱼九絮口中旁敲侧击出苏洛尘的具体位置，毕竟是真的不知道。
不得不说，这人的智商还真是忽高忽低的，能修到这个阶级，简直就是老天爷亲手拿着勺子追着她喂饭吃啊。
“是吗？”
正想着，便传来万初月的略有些阴冷的声音。
他有些愣神的抬头，就猝不及防对上万初月含笑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万初月已经飘到了自己跟前，他心头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做……做什么？”
徐长留眉心微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万初月还没说话，一旁的鱼九絮就凑过来，提议道：“反正他也不知道，要不就把他杀了吧。”
这轻飘飘的语气，透着一股清澈的无辜，好像在说吃饭睡觉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万初月回头，眸光深邃，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她洋装戏谑的道：“崽崽，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你要杀人灭口？以此来保全你的小情郎？”
可不就是嘛！
徐长留心头大声抗议，可嘴上依旧是严实的很。
鱼九絮却只是笑了笑，回答：“不是，因为他以前老是欺负我，所以想他死。”
这个回答，确实是她的做事风格。
思索间，万初月眼底的深邃渐退，目光深幽的扫了一眼徐长留，轻笑一声：“也好，那就你来决定死法吧。”
鱼九絮笑着点头，表示毫无压力。
她走到徐长留跟前蹲下，眼底带着看物件一样轻蔑又带着审视的眼神。
迎上她的目光，徐长留企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点点演戏的成分，可哪怕是他着急的差点喊出来质问她，鱼九絮眼神中的笑意依旧是冰冷的。
她抬手，指背轻抚过徐长留的脸颊，徐长留眸光一变，瞬间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鱼九絮可不惯着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拖，脸上却冲他扬起笑：“可惜了，你没有苏洛尘好看，不然我可以把你做成傀儡，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几天。”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徐长留陷入了沉默，他拧了拧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吗？”
鱼九絮手一松，一边替他整理被弄皱的衣服，一边道：“不过，你长得也不差，你要求我一下，我可以破一次例。”
疯了，真的疯了……
徐长留沉默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碍于有万初月他们在，他还是没能说出口，心头对鱼九絮的看法也在“她在演戏”和“她真的疯了”之间反复横跳。
在他沉默的空挡，鱼九絮就已经耗尽了耐心，她脸上的笑容一收，缓缓起身，道：“既然你不想，那就没得谈了。”
在徐长留的沉默中，鱼九絮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眼神中透着满满的嘲讽和不屑，随即，她招了招手：“十伤，过来把他绑了。”
唤做十伤的人正是方才在大殿中将徐长留带出来的少年，他拱手领了命，走到徐长留跟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他的双手，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来，自己牵着绳子的另一头。
“我决定了。”鱼九絮冲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还是丢你去喂养祟气吧，死了之后说不一定还能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你也不会孤单。”
她说这话时，像是在说要送他什么珍贵宝物一样的神情，甚至满脸认真的写着“你看我多善良”几个大字。
可给徐长留吓得够呛，只觉得原本被毒药侵害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都变得清醒了不少。
这疯婆娘来真的！
鱼九絮冲他一笑，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就走，身后的十伤也牵着绑住徐长留双手的绳子跟在她后面。
“慢着！”
就在鱼九絮还没走出几步路的时间，一旁传来一直不说话的虞槿舟的声音。
鱼九絮有些疑惑，转头看她，她皱着眉头，目光直视前方，盘腿坐在原地，一身正气，飘然除尘，仿佛那坐镇一方的神君。
她说：“当初刁难你的人是我，用五行阵困你的也是我，我愿意换他。”
鱼九絮看着她，修眉轻佻：“别着急，一会儿就轮到你。”
说罢，她轻蔑的一笑，带着徐长留继续往前走，虞槿舟见此，眉头一皱，就欲起身阻止，却不曾想忘记了自己中毒之事。
她刚一动身子，还没站起来，就被一旁的暗灵摁住了肩膀，强行给摁了回去。
见他们之间走远，一旁的江有道似乎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他眼神犀利，冷声呵斥：“鱼殊！你敢这么做，仙门百家不会放过你！”
鱼九絮闻声，脚步又是一顿，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轻转头，眼神深邃又冰冷的落在他义愤填膺的脸上。
随即，两人四目相对，江有道皱着眉，眼神中透着只有得道之人才有的坚毅和不可亵渎。
鱼九絮却只是冷笑一声，表示：“没关系，我随时奉陪，不过这次，我想起来的事情可有点多，不知道江长老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第190章问的不是名字，是心
此言一出，不光是江有道，在场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一脸疑惑的看向江有道，眼神也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了一番。
江有道显然也有片刻愣神，但渐渐的，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凝重，莫名有种真的被鱼九絮捏到把柄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鱼九絮勾了勾唇，转头准备离开，江有道一咬牙，从地上奋力起身，却不敌身后的暗灵将他牢牢摁住。
他针扎着，不管强制将他摁住的暗灵，冲着鱼九絮喊道：“你知道什么？！”
鱼九絮冷笑一声，这次她脚下的步子没有停下，只是说了句：“或许只知道一点，又或者我全都知道，你自己猜呗。”
她说这话时，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尤其她不经意的回眸，冲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仿佛一记耳光扇在他心上。
不等江有道反应，鱼九絮已经同十伤带着徐长留离开了。
看着鱼九絮消失的方向，江有道有些出神，心头有些半信半疑，他认为鱼九絮不可能真的知道什么。
但她刚才那副笃定的模样，意味深长的笑意，加上她模棱两可的话，实在让江有道有些琢磨不透了……
此时，鱼九絮走在前面，十伤跟在她身后，牵着绳子，领着徐长留往前走。
徐长留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看着走在前面的鱼九絮的背影，眼底有些复杂。
离开仙宗，走出一段距离，原本应该明亮又生机勃勃的林子因为魔修和祟气的大量复苏而成了如今这般鬼气弥漫的样子。
在一处深坑前，鱼九絮突然停下脚，牵着绳子的十伤也跟着脚步顿住。
鱼九絮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两人四目相对，鱼九絮笑笑：“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踹你下去？”
这话问的，有区别吗？
徐长留只觉得头疼，本来以为这人只是更他演戏而已，现在看来是要动真格得的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弃车保帅？
也大可不必好吧……
徐长留正想着，鱼九絮却已然完全失去了耐心，她转头走向徐长留，拽着他的衣领快步朝着洞口的方向过去。
徐长留想抗拒，嘴里不停絮叨着：“啧，哎呀，你别闹了，这玩笑开不得，真的……”
话没说完，鱼九絮手一松，轻松将他推了下去。
身体突然失重，让徐长留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在掉进去的一瞬间，他对上鱼九絮平静中又带着一丝阴狠的眼神。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从前的鱼九絮的作风，但问题是，她现在不应该是啊！！
伴随着他凄厉的惨叫声，身体直直下坠，四周瞬间陷入黑暗，耳边呼啸的风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刺破……
鱼九絮站在洞口，看着迅速消失的人影，神色淡漠，良久，她只道：“回去复命。”
这话，显然是对身后的十伤说的。
十伤怔了怔，才猛的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拱手，道了句：“是，少主。”
说罢，他转身之际，化作一团透明如水般的东西，迅速分散到四周，随即快速消失不见。
鱼九絮站在原地，神色间一闪而过的是担忧，但抬眼间，扫过不远处藏在黑雾和树后隐约可见一丝的人影，她只能冷漠的转头离开。
那是关瑜白派来监视她的，换句话讲，现在他或许还能给他独有的宠爱，但他已经不会完全相信她了，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防备的信任她。
在他们彻底决裂之前，她一定要等到苏洛尘回来。
思索间，鱼九絮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有些出神，但也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往回走了。
等她离开，那抹藏在树后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回去的路上，鱼九絮还没走出多远，就瞧见原本应该已经回去复命的十伤定定的站在原地。
她脚步微顿，走过去才发现，正同他对峙的人正是木问兰，身侧便是和她同行的杨九城。
见到鱼九絮出现，原本还是一脸戒备且蓄势待发模样，瞬间眼底就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又反应过来。
忆起回来之前，杨九城已经大致同她说过仙宗的情况了。
本来他们回来，也只是来探查一下午情况的，没想到会遇到他们。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木问兰张了张嘴，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叫不出口。
直到一旁的十伤眼神冷漠的看向鱼九絮，像是在寻求指令：“要杀了他们吗？”
鱼九絮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用，你先回去复命，我来解决。”
闻言，十伤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虽然他不说，但鱼九絮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眼眸一沉，瞬间寒气逼人：“怎么？有问题？”
十伤闻言，忙回过神来，低了低头，表示：“没有。”
随即，他没再犹豫，直接转头离开。
目送他走远，鱼九絮才收回目光，视线在木问兰和杨九城身上来回扫了一边。
木问兰终是安耐不住，她道：“你还是苏仙，对不对？”
鱼九絮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说的不止是名字，还有身份和心。
而鱼九絮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神色间透着慵懒之气：“不明显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
世人皆知，她鱼九絮回来了。
这就好像预示着，曾经的灾难要再度重演了，没有人不希望她死。
木问兰皱了皱眉，仔细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可终究是没有什么眉目的。
鱼九絮语气微顿，就接着道：“倒是你，明明受了伤，还敢回来，怎么？嫌命太长了？”
木问兰怔了怔，自己明明已经运功调理的差不多了，才选择回来听听风声的，一般来讲，只要她不主动暴露，是不会有人发现她伤势未愈。
可她忘了，鱼九絮不是一般人，单从气息来和感知来判断就能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本来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的，她知道了苏仙就是鱼九絮，可真的到了这一刻，鱼九絮就站在自己面前，和从前的苏仙判若两人，她心里又怎么都不愿意接受了。
如今，听着鱼九絮这平静的语气，又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神，木问兰有些木楞的摇了摇头，只道：“你不会杀我的。”
鱼九絮无所谓的挑眉，一脸轻松：“没关系，你可以不信，但很多事情，最终的结果总是得被迫接受的。”
“现在仙门所有的人，都在仙宗，你们谁也指望不上，就凭你们两个，妄想和这么魔修抗衡。”
“就算是苏洛尘回来，也免不了和徐长留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扔进魔窟里喂祟。”
“正所谓，早死早超生，如今大势所趋，我直接送你们去见阎王，总好过被人榨干修为尊严全无再死的好。”
“所以，你们应该感谢我。”
说话间，鱼九絮浑身的灵力已经开始运转起来，这骇人的气势，几乎引的天地变色。
一见她动真格的，杨九城原本看戏的态度一转，一把拉住欲上前的木问兰：“我们打不过她，先走！”
第191章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纵使木问兰不太愿意，可见如今的趋势，也不能由她再想证明什么了。
鱼九絮倒是毫不手软，掌心运力，眨眼功夫就已瞬移至其面前，不等木问兰反应，脖颈一把被她得看掐住，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
木问兰瞳孔一滞，痛苦的神色间夹杂着难以置信，却在对上鱼九絮杀气腾腾的眸子的一瞬间，心都沉到了谷底。
索性，一旁的杨九城反应迅速，立即拔剑运气而上，好不客气的一道剑气劈过来，鱼九絮为了躲避，立即松开掐住木问兰脖子的手，往后一撤。
这正好给他留下了空挡，杨九城一把拽住木问兰的手腕，转头扎进一旁的林子。
等鱼九絮站稳脚，转头一看，已然没了两人的身影。
可她只是随意的目光扫了一圈四周，并没有要去搜查的意思。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人影缓缓的落下，伴随着若隐若现的清脆铃铛声，不用回头，鱼九絮也知道是谁。
“不追吗？”
身后的万初月淡定开口，却不像是单纯的询问，更像是监视之后的怀疑。
鱼九絮神色淡然，甚至没有看她，而是直接转头，朝着仙宗的方向回去，顺口道：“为什么要追？说不一定，她能帮我们找到苏洛尘。”
听着这话，万初月没有立即搭腔，而是跟在她身后，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眼底有些戏谑。
鱼九絮却再次补充道：“我知道，关瑜白之所以不杀那些仙门的人，就是想以此引诱苏洛尘回来，他要找的人是苏洛尘，对吧。”
毕竟，当初围剿的一事，虽说是仙门百家共同商议的，但最终通过还是不通过，行不行动，都得天君过目，同意才行。
同理，像这种类似的大事，除非时间紧迫，否则就算是天君，也得同仙宗几位长老商议之后才能行事。
关瑜白整个人，除了天赋好，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外，没有哪一点好的。
狂妄自大，唯我独尊，别说是修仙的，修魔的也不见得能找出几个不怕他的。
所以，按照他如此记仇的性格，断然首先会找苏洛尘的，既然苏洛尘不在，那他就等，反正在他的理念当中，别人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和得失的加倍还回去。
他也在等苏洛尘主动回来，这一点，鱼九絮几乎可以确定。
可让她有些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一直留在仙宗，而是回了魔都那个荒城。
又或者说，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反正是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正想着，身后传来万初月的疑问：“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一定知道苏洛尘在哪儿？”
鱼九絮转眼，眼神平静的看她，思索片刻，她才道：“我不能确定，但我知道，她就算不知道，也会想办法知道，因为她除了苏洛尘已经找不到别的救兵了。”
一个择仙会，几乎折了仙门大半的人，剩下没来的，基本都是在世家中排不上号的。
换句话说，这种仙门，就算是洛明修去都能当宗主，还有什么悬念呢？能保全自己和自己门下的弟子就很不错了，就别说出手相助了。
听着这话，万初月并没有反驳，只是眸光微暗，半是质疑半是玩笑的道：“你不会是想放他们出去偷偷给你的小情郎报信吧？”
闻言，鱼九絮神色平静，并不恼怒，只是眼神淡漠的看她一眼，一声轻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空口无凭罢了，不过是是想诈她一下而已，除非她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否则，打死不认。
瞧鱼九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万初月戏谑的神情逐渐消失，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比她更加了解鱼九絮了，刚才她问的那话，虽是玩笑和试探，但也参了些笃定的。
万初月停在原地，看着她从容淡定往仙宗方向去的背影，心头有些复杂，她这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啊，真的会有和上一世不一样的结果吗？
这边，杨九城拽着木问兰运力跑出好长一段距离，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两人才停下。
此时，木问兰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身上的伤势作祟，一停下来，就让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好像在被一点点抽掉一样。
她无力的踉跄几步，靠在一旁的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一颗颗的顺着额头滚落。
见她情况不妙，杨九城忙上前将她扶住：“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木问兰没有应答，只是抬眼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看起来还算安全，应该暂时不会有魔修追过来。
“我就在这里调息一下，”木问兰道：“你帮我看着，一会儿我们再回去。”
“你还要回去？”杨九城不解，这姑娘是被下了什么迷魂散吗？就非得回去找那女魔头不可？人家都直接上手了，怎么还是不相信呢？
面对杨九城的疑惑，木问兰却并不多做解释，她盘腿坐下，双手交叠，灵力运转之间，周身缓缓升起一股蒸腾的气流。
杨九城无奈，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不能丢下她不管，于情于理，他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
无奈，他只能在一旁守着，一来防止有人靠近，二来，她现在太着急，保不准会走火入魔，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仙宗。
鱼九絮回到仙宗的时候，还未靠近就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落在公审台外，她才看清，那上坐的人正是关瑜白。
其他人也都在，鱼九絮刚回来，关瑜白的目光就死死的锁在她身上，这一刻，仍有鱼九絮再淡定也忍不住有些心惊。
这就是像是最原始的压迫感，一种好像就应该在她之上的恐惧，他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眼神，她几乎就能知道他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而此刻，显然是后者。
鱼九絮强制镇定，缓步走上前去，微微颔首：“主人。”
关瑜白看着她，眼神中不见怒气，却带着一丝审视，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轻声开口问她：“去哪里了？”
“处理一个，不听话的玩具而已。”鱼九絮回答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关瑜白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的眸光愈发阴沉，鱼九絮默了默，主动坦白：“我放走了那个叫木问兰的，我觉得，她可以找到苏洛尘。”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仔细的观察着关瑜白的脸色。
他虽然没说话，但面色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连紧皱的眉头都轻轻舒展开来，鱼九絮接着道：“如果她可以，那我们就派人跟着她，让她带我们的人找到苏洛尘，主动压制，总比被动等他好。”
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关瑜白显然是这么想的，面上的狠色渐退，随即狭长的凤眼一转，递给沈敬字一个眼神，他便立刻会意，转头离开。
鱼九絮知道，关瑜白是要沈敬字去做这件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不过现在而言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务之急，她得要关瑜白像以前一样信任她，才能达到她想的结果和目的，在此之前，她只能选择相信木问兰。
第192章我相信她
当木问兰调息的差不多收功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比白天雾气蒙蒙的时候更加看不清路了。
“真的要回去？”杨九城站在一旁，双手叉腰，脸上皆是无奈。
木问兰沉默着，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杨九城还是忍不住上前去扶。
她却只是坚定的点点头：“回。”
“你疯了！”
杨九城怒极反笑，有些无奈，也有些钦佩，言语间也满是难以置信，说话间，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强调，或者是确定，他道：“她要杀你，你要回去，干嘛啊？送上门去给人杀啊？”
木问兰看着他，原本坚定的眼神逐渐变成对杨九城的无语，默了默，她说：“我是说要回去，但我又没说要去找鱼殊。”
这话，仿佛一盆浇灭怒火的冷水，杨九城看着她，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有些疑惑：“那你去干嘛？”
木问兰没有解释，只是眸光深幽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见此，杨九城面色一滞，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迈步跟了上去，木问兰瞄他一眼，道：“谢谢你救我，但是，到此为止吧，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当然，我有这个命活到最后话。”
这话说着，怎么就突然有些悲壮了，杨九城看着她，皱了皱眉，似乎是有短暂的犹豫，随即他坚持问道：“你总得告诉我，你回去做什么吧，不然我怎么帮你？”
帮她？
木问兰一怔，连脚步都瞬间顿住了，她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杨九城，两人四目相对，杨九城只是挑了挑眉，冲她递过去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本来还有些感动的木问兰瞬间情绪全无，无语之际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
默了默，她叹了口气，道：“去找徐长留，希望他还活着，现在仙门的人都被控制在仙宗，师尊应该不在仙门，所以，如今唯一的转机，就是找到徐长留，他一定知道师尊在哪里。”
听着木问兰的解释，杨九城不得不承认，是有些意外的，原本还不太明白她这些结论是从何而来的。
他微微起唇，刚想问，可突然，脑子里闪过刚才鱼九絮说的话：“就算是苏洛尘回来，也免不了和徐长留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扔进魔窟里喂祟。”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笑了，还真别说，这是最关键的信息，抬眼间，他对上木问兰笃定的眸子，纵使他漂泊多年，阅历无数，此刻，心底也不免对这两人生出一丝敬佩之心。
所以，从一开始，她们就只是在做戏而已。
两人继续往前走，趁着夜色，避开在各处巡逻的魔修，按照原路返回。
要说刚才她们相遇的那个地方，方圆几百里，就只有一个魔窟，还是不久前关瑜白为了处理那些尚且还有用，但放在身边又占地方的尸首让人挖的。
与几十年百年以上的魔窟相较，这就要小儿科许多了，虽然尸体一多起，也成了养祟的魔窟，但情况还不至于太遭。
两人赶到的时候，魔窟周围并没有巡逻的魔修，或许觉得这种地方不会有正常人轻易过来吧。
木问兰趴在魔窟边上，皱着眉头往下看去，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是黑雾覆盖住了窟底，还是真的很深，总之，加上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正在木问兰看的认真时，突然一道黑气猛地从低下窜上来，直冲着木问兰的脸，她瞳孔一滞，条件反射般朝后一仰，一屁股摔在地上。
在那黑气冲上来的瞬间，一旁的杨九城迅速拔剑，锋利的剑影闪过，那黑气瞬间消散。
“这种情况，被扔进去，怕是没有生还的余地了吧。”杨九城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些担忧。
倒不是他说丧气话，这下面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随便扔个人下去，还不一定能落到底，就被撕成了碎片，怎么可能还能生还？
木问兰没有搭腔，同时也有些疑惑，可是想着鱼九絮的话，她坚信鱼九絮不会骗她，否则，在鱼九絮掐住她脖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又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之时，一旁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两人瞬间回神，立即开始警觉起来。
盯着灌木丛内逐渐朝着这边靠近的异响，两人都同时捏了把汗，如果是一般的魔修，那情况还不会很糟，可如果是万初月或者沈敬字级别的，那就死定了！
眼见着那异响越来越近，两人也不由自主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寂静的夜，木问兰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杨九城握着手里的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步子，挡在木问兰身前，他说：“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先跑。”
这倒不是他想逞英雄，而是木问兰如今受了伤，如果两人都留下来，那说不一定一个都走不了，让她先跑，他与之纠缠起来，也不会有负担，不管怎么说，至少能走掉一个，倒也不算太亏。
木问兰沉了沉眸，明白他心里的盘算，便并没有反驳什么，如果她没有受伤，可以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可现在不行，现在只会拖累他。
两人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影子，直到一抹白色从那灌木丛中钻出来。
小白拍了拍自己肩膀上黏上的枯树叶，一抬眼，就正好对上两人错愕又愣神的目光，他也跟着愣住了。
“是你？”直到木问兰的声音响起。
虽然并不熟，但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得亏她记性一像不错，加上这人初次亮相的方式有点特别，所以，她记得还算清楚。
这不就是那个当时在客店里被苏洛尘抓奸的那个……恩……奸夫？
不知木问兰心中所想，听着她的声音，小白只是冲他们一笑，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魔修和暗灵之后，他从广袖中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木问兰：“主人让我来带给你们的。”
木问兰立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鱼九絮，那这么说的话，这个人难道是她经常揣在怀里的那条蛇？
可能是受到白蛇传的影响，木问兰还以为不管怎么着也是个白娘子，倒是没想到却是个白公子，这着实有点看人下碟子的意思了。
只是犹豫片刻，木问兰甩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是个沉甸甸的布袋，打开一看，都是一些平时难得见到的法器。
“这是……”木问兰不解，瞧着怪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思索间，她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眼神复杂的看向小白。
一人一妖四目相对，小白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表示：“这些都是主人撬开灵宝阁给你们装的。”
果然，不愧是鱼殊，行事风格永远这么狂放。
木问兰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要知道灵宝阁可是整个圣疆大陆最大的灵器搜集地，更是仙门百家的灵宝库，那可是有三重结界，需要仙宗几位长老合力才能打开的地方。
第193章灵宝阁
这姐妹儿是真的猛啊，总是能在一万件事情当中准确的抓住那件最要命的，说起来这也是一种本事。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就她这私闯灵宝阁的事情，都够仙门再杀她一次的了，多少个苏洛尘护着都没用。
毕竟动了灵宝阁，就相当于动了全仙门共同的利益，那不得在弄死她之前，所有前账一笔勾销，要多团结就能有多团结。
可如今的局势而言，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有灵器在手自然好，但问题是他们也不可能拿得到，大抵就算是心头有恨，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木问兰看着手里的袋子，由衷的道了谢，就在双方都打算离开的时候，一旁的魔窟突然有了动静。
几人瞬间止住脚，注意力也同时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猛地从魔窟中爬出来，渗人程度堪比丧尸出笼。
小白看着那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手，迅速变回原型，麻溜的钻进了灌木丛里，一路朝着仙宗的方向回去了。
木问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另一只手也跟着伸出来，抠出地面，手掌里还隐约握着什么东西。
木问兰盯着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毕竟那东西已经沾满了污渍，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正当几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徐长留靠着强大的臂力从下面努力的探出头来。
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木问兰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第一时间冲上去，紧接着，杨九城也上去帮忙。
两人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徐长留整个人从里面拽出来，他跌坐在洞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张脸乌漆嘛黑的就剩下一双眼睛了，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头发散乱，整个人就像是一夜之间行乞了二十年的样子。
他瘫在地上，紧紧地握着手里那枚鱼九絮趁拽他衣领时塞进去的桃玉，这桃玉虽说是能够辟邪的，可也不能这么用啊，得亏他命大，否则今天非得折在这儿了。
虽然是有惊无险，可他还是忍不住喘着粗气，骂了句：“鱼殊你大爷的，你……你真是……你真是好样的啊。”
竟然来真的，说推就推啊，没人性。
看着满身狼狈的徐长留，木问兰起身，同杨九城一起将人扶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木问兰说着，已经同杨九城一起扶着他离开了。
与此同时，仙宗的灵宝阁内，某人正抱着一上品仙器睡得正香，偶尔喃喃着：“我的，都是我的，可以卖好多钱。”
可反观一旁打坐的风云书却完全睡不着，这要是让苏洛尘知道了，他带着她找到灵宝阁，还任由她闯了进来，不得活剥了他的皮，这可就不是一顿罚跪能够抵消的了的了。
虽然他也是被迫的，但总归还是有责任，要真追究起来，想必也是不能免去处罚的，可事已至此，好像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一想到这里，风云书就有些头疼，想他半生都听从仙门教导，不敢说救了多少人与水火之中，但只要他力能所及，只要事关百姓，他都从不曾懈怠，半生都未做过什么离经叛道之事，偏偏对她没什么办法。
回想起以前，师尊对着这个壳子发呆，有时候光是坐在那里看，都能看上一整天，或者一整晚。
从前不太明白他在看什么，更是疑惑，难道这壳子看久了就能长出花？
现在他大抵是明白了，也许看着这个壳子，就算那个时候，鱼殊还没有被引魂入体，他大概心里也是高兴的。
也许是在安慰自己：快了，不要着急，不能着急，就快要好了，马上就要好了……
小时候，记得他刚长出那一缕白发的时候，他曾问过他一个问题：“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呢？”
那时候，苏洛尘的回答是：“有所欠，总是要还的。”
这句话，对于那时候的他还太深奥，不解其中意思，现在想来，苏洛尘大抵想说，仙门百家，几乎没有没受过鱼家恩惠的，可在鱼家出事那天，竟没有一家前去相助。
未有听到风声的暂且不说，独善其身，保全自家性命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可对几世行善积德的鱼家来讲，是不是就太残忍了。
想着，风云书叹了口气，仙门百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翌日。
太阳初升，灰暗的天色总算是有了一丝光亮，虽不比从前，但至少不那么压抑了。
阳光穿过雾气，并没有使之消散多少，只是逼的一些道行稍浅的躲了起来。
鱼九絮躺在灵宝阁的地上，卷着被子懒懒的翻了个身，昨天晚上被她抱着睡的灵器早就被踹到一边去了。
直到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惊起，一旁打坐的风云书都被惊了一下，他缓缓地抬眼，转头看向鱼九絮，眼神间有些疑惑。
鱼九絮睁着睡意还未完全消散的双眸，警惕的扫了一圈四周，眼神落在一旁被她睡觉时踹开的灵器，她松开怀里抱着的被子，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灵器抱起来，又一头倒进被窝里，头碰到枕头的瞬间，就又睡了过去。
她抱着灵器，一脸放松和安逸的样子，全然没有刚才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凶狠和犀利，仿佛在说：好险，还以为被人偷了。
见此，风云书也只能无语的扶额，明明她才是贼，怎么搞的好像这灵宝阁已经成了她家一样，这都能睡得着，这睡眠质量是真没话说啊。
等鱼九絮睡醒，睁开眼，已经是日晒三竿了，看着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灵宝阁屋顶，她眨了眨眼，不得不说，昨天真的把她累坏了，这结界还是难破开，这仙门确实有两把刷子。
回过神，她坐起身，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发现风云书坐在一旁，双眸紧闭着，他还真的在这里打了一晚上的坐。
不过，鱼九絮也不在意，只是冲他一笑，舔着脸到了句：“早~”
风云书没有睁眼，甚至没有动一下，若不是鱼九絮听见他控制不住般叹了口气，还差点以为他没听见呢。
默了默，风云书只道：“不早了，万初月来找过你四次了。”
“是吗？”鱼九絮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放在被窝里的灵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俯过身，“吧唧”一口亲上去，道：“乖，我一会儿来看你，一定给你卖个好价钱。”
说着，她愉快的起身，朝着灵宝阁外走去，还不忘招招手，带上一旁无辜的风云书，由不得风云书不愿意，只要她运力，只是招手的功夫，他就会被一股强劲的魔气拴着走。
这几天来讲，风云书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把他当成小跟班来使唤了，几乎是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连她自己来灵宝阁，也要带着他。
鱼九絮踩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公审台的方向过去，还未走近，万初月便发现了她，表情有些凝重的朝着她飞过来。
第194章主人不想我杀他？
鱼九絮似乎察觉到什么，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等万初月靠近，鱼九絮才不解的问她：“怎么了？”
万初月眉头微微皱起，回头看了一眼公审台，低声叮嘱道：“待会儿别乱讲话。”
鱼九絮怔怔的看着她，想问为什么，可忽然就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便乖乖的闭了嘴，心头泛起了嘀咕：
自从关瑜白死而复生之后，脾气好像变差了，动不动就不高兴，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不情愿，只是乖巧的垂着眼帘，点了点头，她跟着万初月，往前走了几步，忽的想起来身后跟着的风云书。
她脚步一顿，心中隐约不安，虽说目前来讲，将他带在身边或许是最安全的，就算是中了毒，只要她不让人碰他，就没有人敢欺负他。
可现在这种情形，她若是不能自保，恐怕也会连累到他，毕竟关瑜白的性子阴晴不定的，万一他想杀个人解解闷儿，那也没谁能拦住。
思索间，她转头，看向洛明修时，正好对上他还有些在状态之外的眸子。
自从仙宗被攻陷，她强迫他跟在她身后当小跟班后，他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鱼九絮没多说什么，只抬手间解除掉他身上的禁制，让他可以自由活动。
似乎是没想到鱼九絮会有此举动，他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鱼九絮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去道观等我，你要是敢跑，我就杀了洛明修。”
一旁坐在地上的洛明修一愣，一脸懵的抬头看向她，随即，眼底逐渐遍布一股怨气，仿佛在说：关我什么事？
鱼九絮没再说什么，甚至没给洛明修一个眼神，只是冲着还杵在原地的风云书递过去一记明媚的笑意。
她转头跟上万初月，进入训练场，从满是仙门众人场上，通过夹道走到公审台，她单膝跪下，颔首：“主人。”
上座的关瑜白没有立即叫她起身，阴冷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仿佛从没有舒展开过的眉头透着骇人的冷气。
他斜靠在椅子上，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指抚摸着小指上的玉戒，却并不出声，四周的气氛像是瞬间降到了冰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不少。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轻的听不出情绪，他问她：“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用过赤魂？”
此言一出，鱼九絮心头咯噔一下，尊重莫名有片刻的慌乱，不管只是转瞬之际，她便镇定下来，面不改色的抬眼，眼神小心又委屈。
她看着他，道：“上两次剑室出过事之后，他们就把剑室结界加强了，而且赤魂被那什么链子锁住了，完全压制住了气息，纵使我与它五感相通，也没办法。”
说罢，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毫不心虚，她知道，关瑜白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他赤魂的事情，他也没那些嫌，估摸着是要干什么坏事，需要赤魂助其一臂之力。
听着鱼九的话，关瑜白没再多问什么，可深幽的眸光中却透着似有似无的怀疑。
鱼九絮暗暗拽紧了拳头，心头慌得要命，虽然他们加强了结界和那根锁住赤魂的铁链也加强了封印，可毕竟现在她灵脉全开，只要她想，应该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想着，头顶又传来关瑜白的声音：“你试过？”
鱼九絮沉默了片刻，瞄他一眼，然后垂了垂眸，随即才点了点头，解释道：“当初逼问徐长留的时候，可以气化形，但隔空将它取出来，还差一点点。”
说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看起来无奈，又不那么难看的笑。
可反观关瑜白，他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像是她的某一句话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一般，鱼九絮心头不祥，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滞，随即缓缓地收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再次毫无征兆的陷入了一片死寂，鱼九絮眼神飘过，却无意间瞥见站在关瑜白身边的白青青，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眼底满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鱼九絮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心头那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不等她反应，只是眨眼功夫，关瑜白化作一道黑雾，从公审台的位置上闪现到了她跟前。
许是对其本能的恐惧，鱼九絮猛地僵住了身子，眼前的黑雾迅速凝结，黑色的披风无风自起。
鱼九絮半跪在地上，入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形同火焰的黑色玉佩，长长的流苏垂下，明明是个死物，却隐约带着一丝尖锐的攻击性。
鱼九絮只觉得一颗心脏砰砰直跳，任由她如何强制镇定就无济于事，关瑜白站在她身前，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那个叫徐长留的，你杀了他？”
听着他不冷不热的语气，鱼九絮心里有些没底，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只是听人说了那件事，转而来问她的。
默了片刻，她咬了咬牙，如实道：“我把他丢魔窟里了，不死也得残废了，主人不想我杀他？”
说着，她皱着眉，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透着一丝倔强，就好像不需要关瑜白回答，她就已经确定关瑜白是在责怪她私自处置了徐长留一样。
关瑜白看着她，眸光深幽，似乎在斟酌她是不是在撒谎。
良久，关瑜白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朝她伸出手，她怔了怔，不知道关瑜白有没有相信，但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中，然后站起身来，他的眼神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审视和怀疑，只是微微弯腰，同她平视，叮嘱她：“看紧这些人，尽快取出赤魂。”
“是。”鱼九絮颔点了点头，应答出声，但不敢再问什么。
见她如此听话，关瑜白也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唇，转头看向万初月，本来有些笑意的脸色瞬间阴冷：“通知沈敬字，杀了他。”
听着这话，鱼九絮刚刚缓和下来的心又猛地一沉，真是造孽啊，自求多福吧。
说罢，关瑜白转身，化作一团黑雾缓慢的消散在原地……
鱼九絮缓缓地松了口气，抬眼间又对上白青青略显不甘的眼神，鱼九絮心里明白，应该是沈敬字跟踪的时候发现了徐长留还活着，就让白青青回来报信。
白青青哪儿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翻，关瑜白不是那么容易听信旁人言语的，但奈何徐长留又确确实实还活着，加上先前鱼九絮不肯跟万初月回去，这不免让他心里有些怀疑。
思索间，白青青已经朝她过来，眼底满是挑衅，鱼九絮站在原地，面色冷淡的道：“怎么？想再死一次？”
这言辞间的严厉，听着并不像是开玩笑，事实上，她们之间，交情不至此，也没有玩笑可以开，她瞬间停住了脚，想起那冰冷锋利的剑刺进脖子和肚子的感觉直径还让她有些胆寒。
鱼九絮冲她一笑，眼神间有些不屑，白青青也不敢再往前，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继而头也不回的转头化作一道青光离开了。
第195章不甘心的反叛
鱼九絮收回目光，眼底的笑意也逐渐愣了下来，白青青虽然不太聪明，但也还不至于蠢笨到直接和鱼九絮动手。
毕竟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实力的悬殊，她是野修，或许实战经验并不少，但鱼九絮的实战也不在少说，而且比起来，肯定是她更艰苦的，就算不想承认，性命攸关的事情，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躺在那宽大的椅子上，无聊的晃着双头，鱼九絮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洛尘什么时候回来，她有预感，关瑜白正在策划的事情，一定比二三十年前的更加恐怖。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对于她这种亡命之徒，生死看淡，富贵在天，能活一天算一天，就算整个大陆明天就毁灭了，她内心也毫无波澜。
没关系，那么多人一起死，多壮观啊。
而且，关瑜白摆明了也是不想告诉她的，多半还是提防着她，防止她告密吧。
但说起来，她是不在意的，但苏洛尘就不一定了，他这个人，做什么都很认真，从不马虎，她并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放着不管的。
正想着，鱼九絮百无聊赖的扫了一眼下面的人，这些人也怪可怜的，算算时间大概也有个一两个月了吧，坐在这里由魔修和暗灵看着，又中了毒，哪儿也不能去，都快成化石了。
眼神一转，她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沧桑又深沉的眸子，鱼九絮忍不住眸光一滞，是江有道。
他看起来有些沧桑，本来就是一把老骨头了，现在看起来好像又老了不少。
两人四目相对，他眸光幽怨，就算是这几天被困在仙宗，担忧众人的安危，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看看人家虞槿舟，就坦然许多，她盘坐在地上，气定神闲，虽然眉头是微微皱起的，但合着眼，气息平稳，如果不与人动手，大抵也是看不出她中了毒的。
鱼九絮看着他，想起先前的警告，突然来了一丝兴致，她起身，走到江有道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颇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傲。
连一旁的几个仙门掌门咬了咬牙一脸愤懑的转过眼，不去看她，只因现在身中剧毒，打又打不过，多说两句还要挨打，索性眼不见为净。
鱼九絮倒是不介意，她掀了掀衣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还不等鱼九絮说什么，江有道便低沉着声音，咬牙问她：“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先前稳重又德高望重的样子截然不同，甚至眼底还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鱼九絮不说话，就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可以随意玩弄别人与股掌之中的感觉。
良久，等他耐心快要耗尽，眼底的坚毅和决绝逐渐要被疯狂所取代，鱼九絮才淡定的道：“怎么？你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吗？”
这话，像是一团笼罩上来的迷雾，让江有道瞬间开始迷惑了，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知道还是说，只是她用来消遣人的手段？
不等他反应过来，鱼九絮抬手，手指并拢，灵力运转之间，一并短剑从一旁的洛明修的袖子里拔出来，直径飞到她的手中。
随着她手指间小幅度的晃动，那短剑在她手里一下一下的翻跟斗，在灵力的催动和操持下，能够保证每一下都不会落到手上，而是平稳的悬浮在空中。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之后，鱼九絮冲他笑：“怎么样？我这个样子，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江有道沉默着，看着她手里不断被抛起来又落下的短剑，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缓缓揭开。
那时候，老天君还在位，正是老天君聂无恒封嫡选定下一位仙宗掌门继承人的日子，而看守山门的弟子，是每个山头轮流来的，那几日，正好该轮到他大丰堂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有个长相清俊的乞丐少年，抱着一个发着高烧，身上穿的料子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丫头，跪在山门前，祈求看守山门的弟子放他进去。
可他一副乞丐扮相，仙宗弟子哪里肯，以为是来乞讨的普通乞丐，随便给了写银钱想将人打发了，那乞丐不从，在山门前抱着小丫头跪了许久。
江有道带人来查岗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那乞丐见有领头的来，就着急慌忙的摇醒了怀里四五岁大的小姑娘，拿出一并短剑，催促着道：“快，你会御剑的，快……”
他语无伦次次的说着，然后冲着江有道大喊：“仙者，求您收留我妹妹，她是鱼家贵人之后，她现在病的很重，她很聪明的……”
可那时候，他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那少年说了什么，以为就是个会点障眼法，想进来偷师学艺的乞丐兄妹。
纵使看见了那小姑娘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还发着高烧，却依然能够用灵力操控这短剑在空中悬浮，他依旧让人将这一大一小轰了出去。
当时，他是有些不服聂无恒将掌门之位压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的，一来，那时候的苏洛尘刚入仙宗，虽说是世家出身，也都知根知底。
但在江有道心中，不管怎么说，当年他和聂无恒也算是平起平坐的，他之所以没有当上天君，都是因为他甘愿将这个位置让出来的，那聂无恒既然要选择继承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当初他们师尊传位的时候，就曾经犹豫过，江有道是师兄，聂无恒是师弟，两人实力相当，师尊也是犹豫了许久的。
为了测试他们，师尊不得已单独约见他们谈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为难，江有道便主动表示，虽然他觉得自己比聂无恒强，但是如果聂无恒真的想要这个天君的位置，他可以不要。
可这本来也只是他的谦虚之词，本来以为师尊会念在他比聂无恒年长的份儿上，也应该是他来继承这个位置。
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过度谦虚而导致自己错失了这个机会，以至于他就真的将天君之位传给了聂无恒。
他虽心中有恨，但也是顾忌同门轻易，认下了这份闷亏。
得知了聂无恒要选了苏洛尘作为天君的候选人，他心里的恨意和反叛在那时候达到了顶峰。
不管聂无恒说什么，他表面上虽然是遵从照做，但暗地里纵使忍不住的想拱火。
当时鱼家出事没多久，不关是仙宗也好，还是在暗处游荡的魔修也罢，几乎都在找那鱼家遗孤，这件事情，聂无恒是交给他去办的，但他从来没有认真过，都是吩咐下去，让手下的弟子去随便找找就行了。
其实那时候，他心里早就笃定了鱼九絮已经死了，虽然没有看见尸体，可那么小的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躲过那么多魔修的追查。
以至于那少年带着她来的时候，一方面出于他不甘心的反叛，另一方面，就是他压根儿不相信鱼九絮还活着，他将两人轰走，并且不允许弟子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直到时间，将这一切都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