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朕死了也没法闭眼
李孝恭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朝堂大殿,边走边道:“本王确实后悔了,当年大理寺问案,老夫也曾和泾阳侯结下一个善缘。他妈了个蛋,原本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可惜我却听信家中妇孺之言,早早投奔了一个蠢货!”
他口中的蠢货不是旁人,自然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不爽我就骂,这就是泼皮王爷的性格,偏偏此人乃是李氏宗亲,而且一生战功赫赫,身份地位崇高无比,李承乾虽然脸色铁青,但却只能乖乖忍着。
太子一派李孝恭举足轻重,为了争夺皇位李承乾必须忍,别说李孝恭骂他,就是打他一顿也得受着。
可惜李承乾却不知道,出了朝堂的李孝恭一路回家,亲自写了一封寄往东北的书信……
……
当日傍晚,一只海东青扑棱棱降落在沈阳城大都督府。
雕爪上绑着的竹筒很快被人取下,然后按照上面写着的姓名,一路送到了长孙无忌手中。
这封信正是泼皮王爷李孝恭亲笔所书,不过不是写给韩跃,而是写给长孙无忌。
“无忌贤弟,东北一别已有半年,本王深恋白山黑水之美,意欲重往而游,贤弟坐镇大都督府户粮衙门,不知可否大笔轻挥,划拨一处民宅与我居住……”
砰——
长孙无忌重重一拳砸在书桌上,堂堂一国户部尚书竟然按耐不住心中狂喜,大声道:“来人啊,速速给我去请诸位国公过来,就说我有大事商量。”
外面有人答应一声,耳听脚步急匆匆远去,一路去邀请国公们前来。
大都督府总共有三个衙门,长孙无忌坐镇户粮司,其他国公则在军事衙门办公,户粮司和军事衙门相隔只有百十步距离,很快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一群国公面带疑惑走了进来。
“长孙老儿有啥事?”程咬金第一个进门,这货一脸困倦之意,语带不满道:“你现在可是有点摆谱啊,我们十几个人在那边忙忙碌碌,你一个人在这边自在偷闲,就不能抬脚过去找大家,反而让大家过来找你?”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拎起旁边的茶壶一气猛灌,随后噗嗤一声吐出几片茶叶子,哼哼道:“说吧,有啥大事,我们还要回去商讨草原攻略,没时间和你干耗。”
这货从进门嘴巴就没停下,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废话,长孙无忌没好气翻个白眼,转头却对李勣等人道:“英国公,大喜事啊,你们猜猜谁写信来了?”
李勣眉头轻蹙,猜测道:“无忌兄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春风满面,天下能让你激动的只有几件事,要么是陛下封你为王,要么是皇后怀了龙胎,除此两事之外,恐怕只有泾阳侯的未来……”
他目中闪烁着智慧光彩,继续推测道:“你是当朝国舅,陛下绝不会封你为王,皇后生了晋阳公主之后就不愿再生,显然也不是娘娘的缘故。”
他猛然一拍大腿,大声道:“如此算来只剩泾阳侯之事,你刚才说有人写信过来,老夫猜测应该是有重量级的人物纵观朝堂事态,他准备站队到咱们这边。”
不愧是大唐军神一般的存在,此人能够和李靖并驾齐驱,其帅才智慧绝非浪得虚名。
长孙无忌一竖大拇指,哈哈笑道:“英国公厉害,一下就猜到了答案,确实有大人物要站队了,而且还是一位王爷……”
“王爷?”程咬金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唐的王爷有很多,比如李世民的各个皇子都是王爷,但是能被长孙无忌称为大人物的可不多,纵观整个朝堂长安,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
淮安王李神通,号称大唐第一王爷,可惜他年初刚刚过世,所以肯定不是他。
江夏王李道宗,此人战功赫赫,不但是宗室亲王,而且还是朝堂大佬,目前官拜刑部尚书。
这可是个狠人,大唐总共只有六部,刑部尚书手掌天下刑法,和长孙无忌的户部并列朝堂二强。
可惜此人和长孙无忌有些不对付,也曾和李勣争夺过大帅之位,他就算想要站队也不会写信给长孙无忌,而是直接写给韩跃。
这么算下来,只剩下一个大佬级别的王爷,那就是河间郡王李孝恭。
长孙无忌缓缓取出书信,眉飞色舞道:“诸位且来观看,此乃河间郡王亲笔手书……”
程咬金目光炯炯,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得意道:“他奶奶的,这个龟孙总算站过来了,当初老子三次登门请他,结果都被他借病推辞。啊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这家伙不是要来沈阳居住么,老子给他弄一间破茅房,看他还敢不敢装病。”
众人一阵腻味,纷纷翻个白眼。
人家李孝恭乃是堂堂皇族,整个大唐恐怕也只有程咬金这货敢骂他是龟孙,没办法,只因两人实在是臭味相投,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滚刀肉,一个是名震长安的泼皮王爷,私人交情确实很不一般。
李勣从长孙无忌手里取过书信仔细观看,一边看一边手抚长须,缓缓点头道:“不错,河间郡王这是真要站队了。信中写到他留恋白山黑水的景色,意欲重往而游,其实是暗指他要过来,又问无忌兄能不能弄一处宅子给他居住,其实是在试探我们愿不愿意接纳他。”
老程牛眼一番,哼哼道:“还试探个鸟,让他赶紧过来,这家伙明明是个泼皮,现在竟也学着文人写信那一套,老夫见了他必要喷他一脸口水。”
众人又是一阵腻味,纷纷仰脸望天装作没听见。人家李孝恭毕竟是当朝郡王,身份比长孙无忌都高贵三分,你这张口骂鸟闭口喷水的,让大家听了尴不尴尬?
李勣目光轻轻闪动,一脸沉思道:“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逼着河间郡王突然站队?”他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放在长孙无忌身上,语带探寻道:“莫非是你最近有新动作?”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沉吟道:“最近沈阳城大事不断,先有突厥和高丽攻城,又有佛门和汉奴出事,老夫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跟长安联络,我足有半月未跟那边写信。”
“这就奇怪了……”李勣眉头紧锁,目光闪闪道:“河间郡王虽然号称泼皮,但他行事却出了名的油滑谨慎,错非朝堂上有大事发生,他肯定不会这么急匆匆站队?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太子一方,改头换面可是最遭人嫉恨的事情。”
他负手立在门口,眼睛眺望中原方向,语带深意道:“李孝恭加入进来,我方实力更加强大,但是此人乃是朝堂两大王爷之一,他忽然改头换面站队,也不知道陛下作何感想?”
众人心中悄然一惊,大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韩跃势力扩张的实在太快,甚至有些离谱。
不但手握三十万大军,而且还有十几个国公相助,如果再加上一个河间郡王,话语权几乎能左右半个朝堂。
“这天下毕竟还是陛下说了算……”李勣喃喃出声,让众人心里再次一惊。
如果惹得李世民不爽,那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
……
其实李勣等人完全是自己吓唬自己,李世民不但没有丝毫不爽,而且还有心情哼唱几句,他和长孙皇后二人相对而坐,夫妻两个端着酒杯小酌浅饮,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陛下,臣妾听闻您在朝堂上施展了一招敲山震虎,震的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纷纷回家闭门谢客,暗暗自查最近是否做错了什么。”
李世民哈哈一笑,面带得意道:“说起来还要感谢臭小子那封信,口吻霸道异常,偏偏却正合朕意。”
皇帝缓缓放下手背,目光炯炯盯着天上一轮明月,淡淡轻哼道:“自从出关归来,朕一直冷眼旁观,细看各类宵小演戏……有些阿猫阿狗以为朕昏聩了,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今番正好借着臭小子的书信敲打,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的主人。”
长孙点了点头,忽然凤眉轻蹙,幽幽叹息道:“可惜臣妾没有想到,承乾和青雀竟然会变化如此,一个两个和世家交好也就罢了,竟然偷偷去接洽佛门,他们不知道佛门不可轻沾么!”
李世民冷了一声,面色阴沉道:“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给朕受完,若是他们不能断了佛门联系,这辈子注定和皇位无缘。”
长孙一脸担忧道:“佛门乱世封山门,盛世渡世人,他们每次出世都会寻找护教之人,臣妾真怕承乾和青雀上当。”
砰——
李世民猛然一拍桌子,面带怒色道:“他们已经上当了!”
皇帝忿忿出声,恨铁不成钢道:“没脑子啊,朕早就给他们讲过梁武帝被佛门买卖的典故,偏偏两个小子却仍然不管不顾,为了储君之位抛弃皇家利益,真是让朕心寒。”
长孙幽幽一叹,忽然小声问道:“陛下,若是承乾和青雀陷入太深,您会怎么办?”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语带深意道:“朕苦心打下万里江山,可不能拱手让给佛门,若是我李家子孙真格出现一个信佛的皇帝,那朕死了也没法闭眼……”
第324章 侯君集谋算韩跃
皇帝这话听上去仿佛什么也没说,偏偏皇后却一切都懂了,长孙端起酒杯猛然喝掉酒水,凄凉笑道:“臣妾不是一个好母亲,没有教育好孩子。”
“跟你没关系,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李世民虎目一闪,冷哼道:“臭小子也是你生的娃,他可没有贪图佛门之助。非但不贪而且拔刀相向,这次他写信来敲打承乾和青雀,未尝没有帮你一把的意思。”
长孙缓缓点头,心中的惆怅略微减轻,她看了一眼丈夫,忽然语带试探道:“陛下,您说跃儿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写信震慑……他以前可是懒得很,从来不过问朝堂之事。”
李世民眉头轻皱,沉吟道:“按说应该不会,无忌和李勣等人行事谨慎,他们不会把臭小子的身份泄露出来。”
长孙苦笑一声,幽幽道:“臣妾怕的是跃儿自己猜出来啊,那孩子目光如火,天下很少有事情能瞒住他……”
皇后这话让李世民心中悄然打了个突兀,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一阵烦恼。
若是韩跃真的知道了自己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他会不会愤恨?
他会不会懊恼?
他会不会伤心?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母面对孩儿之事,就算皇家也会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心烦。
李世民轻叹一声,他伸手握住长孙轻轻拍打,略带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他真的知道了身份,那朕只能重新谋划朝堂,给三个孩子一个合适的安排……”
“合适的安排?”长孙仰脸望天,柔媚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不忍。
自古皇家无亲情,什么叫做合适的安排?无非就是打一个,压一个,然后再扶持一个。
然而三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的肉,打哪个她都会感觉心疼。
……
……
轰隆!
一张华贵的书桌被猛然掀翻,李承乾铁青着脸暴怒大吼,声音几乎穿透房梁。
“孤王不服,气煞我也!”
锵啷啷,一把利剑被抽出剑鞘,李承乾挥剑乱劈乱看,口中恶狠狠道:“韩跃,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这已不是发泄,而是真的心中暴怒,房间里几个谋士噤若寒蝉,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感觉有些失望。
成大事者需有大心胸,然而他们完全看不到太子的心胸,只看到他一点也不能容忍,喜怒皆都写于脸上。
“太子殿下,收起你的长剑,压住你的怒火,若是不能如此,你一辈子都与皇位无缘……”
谋士们不敢劝,但是屋中有一个大将军敢劝,这人生了一张国字脸,双目之中闪烁着锐利的精光,赫然是大唐陈国公侯君集,如今官职兵部尚书,乃是朝堂六部大佬之一。
可惜李承乾一句话也听不进,她看了一眼侯君集,恼怒道:“孤王乃是堂堂监国太子,凭什么皇位和我无缘?那韩跃只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杂.种,谁知道他是不是母后生的?”
他猛然咬牙,恶狠狠道:“就算是母后所生,那也不代表他有皇家血脉,这杂.种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母后十九年前可是刚刚认识我父皇,谁知道他是不是父皇的种……”
这话实在有些诛心,他开口评论自己母亲,言语之间分明暗指长孙皇后红杏出墙,此举简直不当人子。
屋中几个谋士面面相觑,忽然拱手施礼道:“太子殿下,我等入夜困倦,还请您准许告退休息。”
“滚,都滚,一个计策也想不出来,孤王用不到你们!”李承乾暴跳如雷,挥剑狠狠一劈,赫然将桌子砍成两半。
那几个谋士再次施礼,众人携手出屋,其中一人仰天长叹,他回首看了一眼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
房屋之中,只剩下侯君集和李承乾。
“大将军你来说说,孤王下一步该怎么办?那杂.种书信遥寄长安,口吻异常霸道,孤王感觉他已经有了指染皇位之心,此事不得不防。”
“下一步该怎么办?”侯君集沉吟一声,笑眯眯道:“也好办,你需要做三件事。”
李承乾一怔,下意识道:“哪三件事?”
“首先你得改口,把杂.种两个字去掉……”侯君集缓缓伸出一个手指头,脸色忽然变得阴冷,森然道:“他毕竟是你的大哥,你竟如此开口辱骂,这种事若是传言出去,你这一辈子都废了。”
“这般严重?”
“不错,就是这般严重,自古长幼有别,做弟弟的绝对不能辱骂大哥,而且还是骂杂.种这等字眼,你这不只是骂了韩跃,你连你母后也骂了,你连陛下也骂了。”
侯君集看了李承乾一眼,长叹道:“当初陛下和李建成争夺皇位,两人在朝堂上势同水火,甚至动用大军在玄武门开战,但是陛下从来不曾辱骂李建成,李建成也从来没有骂过陛下……”
“孤王觉得心中窝火,我现在已经是监国太子,那韩跃却写信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
侯君集冷笑一声,轻哼道:“咽不下去也得咽,泾阳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原王氏将他告上大理寺,污蔑他使用毒药杀人。那等罪名骤然加身,等闲之人都无法制怒,然而泾阳侯却一脸嬉笑潇洒,浑然不把太原王氏的侮辱当回事……”
“可是他却炸了王氏宅院!”李承乾很不服气。
侯君集眉头一挑,意味深长道:“他是满脸带笑炸掉了王氏,这事你能做到吗?”
李承乾顿时怔住,好半天才嘴犟道:“孤王若是有火药在手,直接就派人去炸掉敌人,何必忍辱负重笑脸迎人?”
侯君集摇了摇头,微微苦笑一声。
错非自己女儿马上就要过门成为太子妃,他真想撇下这个混账出门而去。
李承乾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表现不佳,连忙补救道:“大将军勿要生气,你提的第一个条件孤王答应,我以后都不骂他杂.种,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二个要求!”侯君集沉吟一声,忽然眼神一寒,森冷道:“杀掉你府中的那些***,尤其是那个叫做称心的男子。”
李承乾一呆,下意识道:“孤王不舍,称心这人温柔如水,颇合孤王心意!”
“混账!”侯君集暴喝一声,大怒道:“此事万万不能再拖,陛下已经对你产生厌恶之情,娘娘也对你很失望。你若不杀,本将军亲自去杀。”
侯君集猛然暴喝,李承乾顿时打了个哆嗦,感觉有一种直面噬人饿虎的感觉,不愧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将军,光杀气就让人胆寒。
“大将军勿要生气,此事孤王会去办,你千万别去杀他,我亲自去,我亲自去……”李承乾喏喏一声,眼见侯君集点了点头,他心中才悄然放下一块大石。
说亲自去,但却没说什么时候去,李承乾耍了个小聪明,他自觉骗过了侯君集,心中隐隐竟有些得意。
侯君集负手而立,目光炯炯道:“还有第三件事,泾阳侯既然调动大军要打草原,那么咱们也不能拖着。等会我便飞禽传书李靖,那他赶紧开始动作。”
“做什么?”李承乾有些不解。
侯君集没好气看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自然是要抢功劳。”
他见李承乾还是有些不懂,无奈只能继续细说,沉声道:“自古至今,草原一直是汉人的心腹大患,秦始皇雄才大略,也要修筑长城抵抗异族,汉武帝虽远必诛,照样灭不了匈奴。本将军不得不佩服泾阳侯,他只用了短短四年,以一座关外互市作为撬杆,竟然就将草原削弱到快要灭亡的地步。”
“那是他运气好,突厥连年大风雪,冻死了很多牛羊。”李承乾显然不喜欢听到夸奖韩跃的此语。
侯君集摇了摇头,一脸肃重道:“以前突厥也有大风雪,你见他们的实力削弱过么?武德九年草原大雪,冻死的牛羊数之不清,然而那时候的颉利拥有百万控弦之士,整个天下都得仰其鼻息。现在呢?天下仰的是泾阳侯鼻息……”
李承乾一呆,虽然不想承认,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突厥要被灭了!”侯君集忽然一声长叹,感慨道:“这个萦绕在汉民族心中千年的大患终于要灭了,一旦灭亡草原异族,必能获得盖世之功劳,这个功劳咱们必须抢。如果不抢,泾阳侯的声誉将会更上层楼,那时再也打压不住。”
“那就抢,孤王也给李靖写信,让他立即出兵抢功!”
侯君集挥手阻拦,沉声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督促抢功好说不好听,由我出面最为恰当……”
“那孤王该做什么?”李承乾有些好奇。
侯君集眼神一狠,森然道:“联系佛门,给韩跃捣乱!”
“给韩跃捣乱?”
“不错!”侯君集郑重点头,一脸阴寒道:“佛门表面有十万教众,暗中却有三万武僧,这些武僧用好了乃是一大战力,可以用来给韩跃捣乱,甚至让他们联合突厥对战韩跃。”
李承乾目瞪口呆,喃喃道:“自己人打自己人,那岂不是背叛我大唐?”
第325章 韩跃的新装备
侯君集嗤笑一声,感觉这太子真是笨的可以,无奈自己是他岳父,就算这小子再蠢也得扶持。
他看了一眼李承乾,耐着性子谆谆教诲道:“让佛门去打韩跃,此乃驱狼吞虎之策,你以为韩跃的二十六万大军哪里来的?那是他暗中扶持草原突厥部落,从中收编的异族骑兵……”
李承乾恍然大悟,张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喃喃道:“他竟然连突厥人都能折服?”
“不错,他就是有这个能耐,所以才让人佩服,也让人害怕!若是这次不打压他,以后再也打压不住了……”侯君集目光闪烁,脸色明显有些肃重。
他再次看了一眼李承乾,忽然语带深意道:“本将军知道你和东渡佛早有联系,他想让你做护教之人,那就得拿出诚意,太子殿下还请立即飞禽传书,让东渡佛出动他麾下的武僧。”
李承乾确实和佛门早有联系,他还以为此事做的隐秘,想不到全都被侯君集看在眼中,闻言有些忸怩道:“孤王也只是和东渡佛讨论佛法,因为彼此相谈甚欢,所以有了一点交情……”
这话骗鬼都不信,何况是大唐兵部尚书?不过侯君集也没有揭穿,只是淡笑一声道:“有些助力还是要用一用的,等你将来登上宝座,反过头来再去打压便是。”
他负手而立,一脸自傲道:“有本将军在后面看着,绝不会让佛门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李承乾有些兴奋,喜滋滋道:“孤王这就去写信,今晚就可以飞禽传书。”他猛然扔下长剑兴冲冲出门,一路直奔自己的书房而去。
后面侯君集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这位兵部尚书外加军中大佬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苦笑摇了摇头,抬脚也出门而去。
他是太子岳父,在东宫没有侍卫胆敢阻拦,此时已是入夜十分,侯君集一路出了太子府大门,他站在门口回首而望,再次苦笑出声。
“陛下啊,若是有后悔药,臣真想买来吃上一剂。当初那个太子妃之位,我侯家真是不该争……”
武德九年六月,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获胜登基,侯君集在事变之中立下大功,李世民问他想要什么封赏,侯君集张口而言:我家有女初长成。
皇帝仰天大笑,回答道:“既然如此,你我君臣不如做个亲家……”
于是,侯君集的女儿一步登天,被李世民亲自指定为李承乾的正妃,只等年纪到了便可以进宫。
当时,此事曾羡煞旁人,都觉得侯君集圣眷隆重,侯家怕是从此要一飞冲天。
可惜谁也没想到,紧紧半个月之后,一个混混少年从烂泥村中崛起,一路名传长安,渐渐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这个少年的相貌,依稀有长孙皇后年轻时候的影子……
“唉!”侯君集仰天一声长叹,往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心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他微微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机关算尽太聪明,我当时又怎能想到,陛下的嫡长子竟然流落民间。”
韩跃是嫡长子,那么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就不够稳固,李承乾不能成为太子,他侯君集的女儿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世事无常,犹如一场戏,侯君集当初意气风发,现在却悔恨无比。在争夺太子妃这一场人生大戏上他唱输了,仿佛一个小丑,让朝堂众人都在耻笑。
“若是去求一求陛下,把海棠改嫁给韩跃……”侯君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随即就狠狠摇头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他女儿已经和李承乾交换了婚书,除非李承乾死了才能改嫁,否则皇族妻妾还没有改嫁之说。至于合离?那是民间的说法,哪个皇族能够合离?
夜色静谧,寒风中微微带着雪花,街面上不时传来更夫的打更之声,偶尔有一队巡街的武侯途径这里,发现兵部尚书后都是一惊,连忙小心翼翼远远躲开。
“世事逼迫如此,我也只能硬拼一把了,陛下您休要怪我……”侯君集眼神忽然一冷,他猛然跺了跺脚,一头钻进风雪之中。
过不多时,魁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
……
长安有雪,东北雪更大,韩跃负手立在院子之中,仰头看着天上不断飘摇的雪花。
天很冷,但是韩跃的脸色更冷,他很少生气,这一次却差点气炸了,高高的胸口不断起伏,一股热气被从口中喷出。
这口热气遇冷凝结成白色的气雾,恶狠狠被他喷出老远。
“相公,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原谅静儿好不好。”
小豆豆怀里抱着一件貂皮大氅,语气温柔劝解道:“外面天气很冷,相公你把大氅穿上好不好,若是冻坏了自己身体,豆豆心里会疼……”
小丫头长大了,虽然容貌并不出众,然而性格依旧那般温婉,对待相公的疼爱也是不改初衷。
在豆豆身后还站着三个人,有唐瑶,有韩笑,最后一个却是秦琼。
小妞金铃儿已经跟着真平王回国,奇怪的是罗静儿竟然也不见人影,五房媳妇现在只有三个在家,其中豆豆还怀了身孕。
韩跃怒哼一声,冷着脸负手而立,赌气不肯跟众人说话。
他现在渐渐有了上位者的威势,这一次发怒生气,家中之人皆都噤若寒蝉,远处一间房屋里正有几个宫女在小心翼翼收拾打扫,屋子里一地狼藉,全是被韩跃杂碎的东西。
众人都不敢说话,唯有小豆豆勉强还能上前,她抱着大氅再次道:“相公,穿上大氅好不好,天气实在太冷了,你再这样站下去会冻着!”
“冻死我才好,以后都不用再受气!”韩跃忿忿出声,虽然还是暴怒,但是僵硬的脸色却有些融化。
后面秦琼一声长叹,忽然走过来深深鞠躬,冲着韩跃施了一礼,这位大唐国公面带羞愧之色,呐呐道:“今番之事确实是静儿错了,老夫代她的父亲向你赔礼。”
罗静儿的父亲那可是韩跃的岳父,秦琼自己也是堂堂国公,而且论辈分韩跃还得喊他一声舅舅,他这一拜等于是两个长辈在行礼。
韩跃虽然在气头上,但是此礼万万不敢接,他迅速闪身躲开,一脸气恼道:“翼国公如此行事,您是让我难堪吗?”
秦琼苦笑摇头,解释道:“泾阳侯还请不要怪罪,今番确实是静儿做错了事,老夫也没有想到她还惦记着振兴家族,竟然会偷你兵符带兵出城……”
他看了一眼韩跃,一脸郑重道:“老夫这就动身赶往草原,说什么也要把这丫头抓回来,到时是打是骂任你处置,老夫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韩跃一声长叹,喃喃道:“我也知道她心中一直忘不了家族,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选择偷取兵符,难道夫妻之间连一点信任也没有么?若是她亲口来找我要,我完全可以给她兵马。”
秦琼一张黄脸都变得涨红,山东秦叔宝一生光明磊落,现在却只想把脑袋扎进雪堆里。
太丢人了,太难堪了。
就在昨夜,一向对床事不怎么上心的罗静儿忽然大异常人,整晚上施展浑身解数伺候韩跃,到了凌晨五更之时,韩跃终于成功被这个老婆干趴下了。
果然那句俗话说的好啊,世上只有累死的牛,绝对没有耕坏的地。
被老婆逆推撂倒的韩跃昏昏而睡,却不想罗静儿竟然悄悄偷走他的兵符,然后直接去军营调动了兵马。
如今韩跃麾下有三员大将,分别是尉迟宝琳,李风华,刘黑石,偏偏三人都在前天连夜赶去了草原,导致军营之中没有大将坐镇。
那些士兵见了兵符不疑有它,再加上手持兵符的又是侯爷夫人罗静儿将军,结果整整五千玄甲铁骑就那么被调动出城,一路狼烟滚滚杀向了草原。
等到众人发现之时,骑兵已经跑出去上百里地了。
“气煞我也!”韩跃大呼一声,恨恨道:“带着五千骑兵就想打草原,她真拿自己当武神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能够心安?”
后面几人悄悄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一点古怪之色。大家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韩跃生气的并非罗静儿偷他兵符,而是担心她带兵太少容易出事。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赫然是得到消息的一大票国公急匆匆而来,李勣还不等近前便远远喊道:“泾阳侯勿要焦急,我等临来之前已经紧急商量,咱们这些老不死全都出马,就算战死草原也给你保住孩子……”
没有错,李勣说的是保住孩子。
就在小豆豆查出怀孕的当天夜里,负责把脉的医生顺手又给其余几个女子号了号脉,结果发现罗静儿竟然也有了身孕。
老程走上来重重一拍韩跃肩头,满脸肃重道:“小子放心,咱们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再大的阵仗也敢试一试。”
他说到这里略微一停,也不等韩跃说话接着又道:“如今城里还有八千步卒,你分出三千给我们就行。只要有三千兵马在手,我们就敢去草原走上一趟,说什么也不会让静儿那丫头出事。”
十几个国公们主动请缨,哪怕只带三千兵马出征,这规格在大唐也算顶尖级别了。偏偏韩跃却仰首看着天空,摇头拒绝道:“我还是不放心,如今草原虽然有些衰败,但是仍有数十万兵马,这一场战役我必须亲自去!”
他回头看了看众位国公,一脸肃重道:“如果我不去,你们玩不转。”
韩跃说的没错,他发展实在太快了,手下兵马也太杂了,既有李世民给的五千玄甲铁骑,也有沈阳城新征收的步卒新兵,更有隐藏在草原各部落的突厥骑兵。
人马加起来足有三十万,如果没有他居中调派,这仗不用打自家就得先乱起来。
韩笑小丫头突然越众而出,冲着韩跃嘻嘻笑道:“相公,人家有个好消息要禀告呢,您让我督促制造的那些装备,已经制造了整整一千套……”
韩跃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过望,哈哈笑道:“好得很,全部给我带上,咱们去草原干一票大的,顺便满足那个臭女人振兴家族的愿望。”
众位国公面面相觑,老程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到底是啥装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啊,莫非是缩小版的红衣大炮。又或者是火箭筒?”
韩跃一脸神秘,微笑道:“此物犀利,堪称战场绞肉机,不过咱们需得追上罗静儿才行,这批装备本就是制造给玄甲骑兵使用的。”
第326章 挥手就是一巴掌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短命的王朝,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威震天下,一度让整个中原头疼无比,听到它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这个王朝叫做西夏,西夏人发明了一种战场利器,名字叫做神臂弩。此物非常之猛,射程高达四百步,堪称冷兵器时代最狠的武器。
四百步是什么概念?五十米说神臂弩厉害?
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四百五十步,换算成后世的度量单位也得三百五十多米,一般手枪的有效杀伤距离是五十米,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神臂弩射程是手枪的七倍。
当年西夏发明此物之后,靠着这玩意简直战无不克,整个天下闻之色变,所有兵种皆都笼罩在神臂弩的阴影之下。
可惜的是西夏人不懂得保守技术机密,神臂弩的制作方法竟然传到了北宋,最后成为汉人对抗异族的神兵利器。
韩跃制造的装备就是神臂弩,而且还悄然进行了改进,普通的神臂弩必须两个战士才能驱动,但是韩跃有系统作为技术后盾,他研发的神臂弩可以列装骑兵。
试想一下,玄甲铁骑本就天下无双,如果再给他们装备上神臂弩这种大杀器,那么遇见的敌人该是怎样一种情形。
只有两个字,屠杀!
……
……
“驾,驾驾!”
当日中午,沈阳城城门大开,十几匹快马猛然冲出城门,一路奔着草原方向追去。
老程等国公全都出动,这些开国之将各个勇猛异常,即使冰天雪地照样策马狂奔。
在他们身后又跟着五百骑士,这些人并非骑兵,而是韩跃专门建立的快速运载部队。但见五百健马各自拖着一驾小型雪橇,上面装满了各种作战物资。
马拉雪橇速度很快,不过还是难以和老程等人的马速相比,从沈阳到草原足有三百里地,但是老程等人只用了三个时辰便到了草原边际。
前方忽然出现黑压压的人群,赫然是被罗静儿带走的玄甲骑兵,此时他们正在埋锅造饭。
老程哈哈一笑,大声道:“总算追上了,不错不错,她还记得大战之前必须让战士进餐储存体力,静儿这丫头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
旁边秦琼长叹出声,策马冲进了玄甲骑兵之中。
“静儿,你给老夫滚出来!”山东秦叔宝一生忠义无双,但却不代表他的脾气就好。
前方传来高昂的马嘶之声,但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急冲而来,她坐骑是绝世宝马拳毛騧,她身上穿着天下无双的流云金丝锁子甲,她芊芊素手倒提着一把长枪,赫然是韩跃亲手从系统里定制的稀世宝贝,三尖两刃冷月凤鸣枪。
这一身装备精良无比,当世简直不做第二人想,马上的少女骑术一路急冲而来猛然刹住,由动到静一气呵成,引得玄甲骑兵一阵喝彩。
“舅父您怎么来了,静儿正带领麾下进餐,准备入夜猛攻突厥……”马上的少女伸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秀美绝伦的俏脸,她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错误,反而眉头轻蹙质问一句。
“你的麾下?你哪里来的麾下?”秦琼惨然一笑,忽然策马走上前去,扬起手掌重重就是一下。
啪——
巴掌清脆,声音传出去老远,罗静儿的右脸一阵火辣辣生疼,眨眼之间仲起很高。
“舅父,您…您打我?”
少女满脸发怔,她从小丧父,几乎是被秦琼拉扯养大,这位舅舅对她的疼爱简直比自家孩子还要亲上三分,从小到大只有溺爱从未苛责。
秦琼满脸铁青,暴怒道:“老夫打你都是轻的,我杀了你的心思都有。”他猛然翻身下马,一路走到几个玄甲骑兵面前,大喝道:“给老夫拿几块肉来,我要进餐……”
国公之威可不是闹着玩的,几个战士连滚带爬走到战马旁边,从马腹下面挂着的皮囊中取出行军肉,然后小心翼翼递了过来。
秦琼也不答话,抓过肉块猛力撕咬,旁边老程等人也纷纷下马,喝令道:“再取一些肉来,吾等也要进餐。”
战士们面面相觑,连忙从自己马腹下面的皮囊里取出肉块,乖乖递给这些国公。老程等人也不说话,十几个国公就那么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抓着肉块低头大嚼。
冷兵器时代打仗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体力。
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再强横的将军也是白搭,这些国公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他们比普通战士更懂得大战之前进餐的重要性。
不怕你撑着,就怕你吃的不够多,因为多吃一块肉你就多存一点力气,上了战场你就能多杀一个人,自己少受一点伤。
罗静儿俏脸肿的很高,然而少女却仿佛感觉不到脸上疼痛,反而觉得心里很痛。秦琼从来没有打过她,但是今天不但打了,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打,不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而且打完还不离她。
“舅父,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眼中含着委屈的泪花,强忍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可惜秦琼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边吃肉一边冷哼道:“老夫战前进餐,现在没工夫理会你,也没资格再理会你。女子出嫁从夫,你等泾阳侯过来再说吧。”
罗静儿一呆,她下意识回头而望,喃喃道:“相公也要过来?他来做什么?”
砰——
秦琼终于忍耐不住,重重一拳砸在雪地上,当世名将的拳劲何等刚猛,这一拳直接砸裂坚冰积雪,地面上留下一个大坑。
旁边李勣一声轻叹,放下手中肉块道:“叔宝兄还请克制怒火,大战之前不宜节外生枝,免得影响力全军士气。”
秦琼点了点头,拿着肉块继续撕咬。
大战之前疯狂进餐,这是铁了心要上阵拼命,按说山东秦叔宝已经位列国公,他的功劳足够大了,但是这一次他必须得拼,而且是拿命去拼。
堂堂一个国公,就算上战场一般也是指挥作战,然而秦琼这副样子分明把自己当成了士卒,他要亲自上马征战。
罗静儿呆滞有些不懂,周围那些国公却明白秦琼的无奈。
秦琼不拼不行。
不拼,怎么让韩跃感觉欠了一份人情?
不欠,如何让韩跃继续善待罗静儿?
偷自己夫君的兵符,这事若是上纲上线的话甚至能赶出家门,古代七出之规可不是闹着玩的,出嫁的女人一旦被赶出家门,那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大事。
秦琼作为舅舅只能帮外甥女去拼,让韩跃欠他人情,唯有如此,才能削弱韩跃心中不满。
俗话说的好,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古娘舅如父,可惜罗静儿一心振兴家族,这些事情她不是不懂,只是刻意选择了忽视。
第327章 这个孩子,我韩跃不要了
大战之前,军中的气氛向来压抑,玄甲骑兵天下无双,但这并不代表着无敌。
只要上战场,哪有不死人的?
“吃吧,狠狠的吃!”老程忽然站起身来大喊,呼喝道:“多吃一块肉,就多存一份体力,有体力才能杀敌,杀敌才能斩获军功。你们都是久战精兵,不用老夫多说什么,我只告诉大家一件事,泾阳侯天下闻名,尔等万万不可在战场上给他丢脸……”
这是战前动员,也是战前鼓励。
罗静儿茫然坐在雪地上,她武功很好,身上的流云金丝锁子甲也密不透风,草原的寒风根本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冷意。
然而身上不冷,心中却冷。
十几个国公突然到来,转瞬之间就就接过了她的军事指挥权,韩跃的兵符也被秦琼一把夺了过去。
不能领兵作战,哪里会有军功?
没有军功如何上报朝廷,如何让皇帝给罗家赐下天大荣耀?
“这个痴儿,她还是不懂……”进餐完毕的秦琼翻身上马,他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地上的外甥女,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丝疼痛。
女子出嫁从夫,从你嫁给韩跃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家姓韩而不是罗,罗家没落也好辉煌也罢,和你这个外姓没有多大牵扯。
按照古代规矩,罗静儿就算死了也不会埋进罗家,而是乖乖陪在韩跃的坟墓旁边,墓碑上写的碑铭也不是罗,而是韩门罗氏。
远处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韩跃带着运输队伍终于到了。
天寒地冻,人和马皆都喷着浓浓的白气,这边的五千玄甲骑兵一声欢呼,许多人忍不住高声叫道:“快看,咱家侯爷穿着战甲,他要亲自上阵……”
罗静儿一呆,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全副甲胄,他这次也没有骑着毛驴老白,而是坐在了一匹战马上。
“他这是……要上阵杀敌?”少女瞳孔一缩,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担心。
众人皆知,韩跃虽然被紫阳真人灌顶传功,然而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习武。内力刚猛无俦,招式奇烂无比。
他竟然要上战场,能不能活可不一定。
乱军之中多横死,沙场自有沙场的规矩,内力强者未必能获得胜利,否则三山五岳多的是游侠好手,为什么他们不能成为国公将军。
“他不懂战阵,他不能上去……”罗静儿心中突然跳出这个念头,她猛然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直奔韩跃而去。
“你万万不可鲁莽行事,沙场征战非同一般,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罗静儿一把挽住韩跃的坐骑缰绳,不远处秦琼等人冷眼旁观,都在等着韩跃开口说话。
能不能原谅罗静儿,就看泾阳侯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了。秦琼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感觉有些紧张。
可惜韩跃开口一言,瞬间让他的心直入谷底。
“我不该去,难道你该去么?”
秦琼仰天一声长叹,国公们面面相觑,老程搓着牙花子倒吸一口冷气,语带担心道:“二哥,这孩子的口气有些不对啊。”
韩跃忽然翻身下马,目光在玄甲骑兵身上缓缓一扫,忽然回头对着运输队大声喝令道:“来人啊,速速卸载神臂弓,给骑兵们列装……”
说话之间越过罗静儿身旁,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个透明人。
嘶——
远处老程再抽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对秦琼道:“二哥,不妙,事情大大不妙。”
秦琼也知道不妙,众位国公也知道不妙。韩跃这副架势分明是不予理会,这可比雷霆暴怒更加可怕。
哀莫大过心死,如果我心都死了,自然不会再生你的气。
“你为何要如此?”罗静儿双目迷离,眼圈里晃动着滚滚热泪,感觉胸口堵塞难受。
韩跃霍然回头,盯着她冷冷道:“我为何如此?请问你口中的我是谁?”
这话问的有些绕口,罗静儿下意识一呆,远处国公们也茫然不解。
只听韩跃一声微叹,轻声道:“都说女子出嫁从夫,你我虽然没有举办婚礼,但是毕竟有了夫妻之实,在我心中你就是我韩跃堂堂正正的妻子,是百年后可以陪我一起入土安眠的枕边人……”
他说到这里缓缓一停,语气有些萧索道:“可是罗静儿我问你,你可曾喊过我一次夫君,你可曾真正把我当做夫君?”
“床底之间,本是夫妻鱼水之欢,你却用这事来哄我昏睡,趁机偷取玄甲骑兵的兵符。今天为了家族可以调动五千兵马,明天你是不是还想更多?”
“我……”罗静儿喏喏出声,想要开口解释,却又无言以对。
韩跃哈哈一笑,忽然伸手一指草原,大声道:“就在这片草原上,我还扶持了三个巨型突厥部落,拥有整整二十六万骑兵大军,这些兵马你想不想要?”
“我……”罗静儿再次喏喏张口,可惜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忽然瞥见韩跃眼中的冷漠,她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一阵疼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韩跃忽然甩了甩手,淡淡道:“你走吧,我不留你,也没资格留你。你是白马银枪的女儿,你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我韩家只是个烂泥小户,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罗静儿只觉脑海中轰然巨响。
逐出家门,这是逐出家门,虽然韩跃说话很是客气,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斩钉截铁,分明就是让你滚蛋,老子不要你这种女人。
远处秦琼骤然色变,现在他也顾不得丢人,拔脚飞奔跑了过来,大声道:“泾阳侯万万不可,静儿今次确实犯下大错,但是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还请看在孩子的面上饶他一次。”
老程等人也跑了过来,不断劝解道:“夫妻没有隔夜的仇,静儿已经入了你韩家的门,她这一辈子死也要埋在你身边,尤其还怀了身孕,你且看在孩子面上给她一次机会。”
“身孕?孩子?”韩跃喃喃一声,忽然重重挥手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一心想要振兴罗家,这是她毕生梦想,我怎能用孩子来羁绊她?”
他恶狠狠咬牙,眼眶中猛然溢出泪水,哽咽道:“这个孩子,我韩跃不要了……”古代也有打胎的技术,一副中草药就能完成。
韩跃这话一出,众位国公脸色全变。
如果罗静儿真的打掉孩子,恐怕长安城中有一条母虎要怒吼啊。真要走到那一步,他们这些国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第328章 长痛不如短痛
程咬金吓的说话声音都变了,他一把抓住韩跃肩膀,脸上挂满了肃重之色,道:“泾阳侯,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有老夫等人在这里拦着,你休想逼迫静儿打掉孩子,除非将我们一刀劈死。”
韩跃一脸愤怒,大声道:“是我逼她打掉孩子吗?是她自己不想要孩子……”
他这话确实没错,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不思在家保胎安养,却穿着盔甲骑着战马想要上战场。
自古战场多横死,再厉害的将军也不能保证自己安全,罗静儿此举确实没把孩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老程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劝架劝和不劝离,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此事还有缓和余地,你且消一消气,我让秦二哥狠狠教训静儿。至于打掉孩子的事情万万不可再提……”
他是皇家的铁杆亲信,越是亲信越知道李世民有多猛,越是亲信越知道长孙对韩跃的宠爱有多深。
韩跃是堂堂皇家嫡长子,若是他的孩子被打掉了,哼哼,估计暴怒之下的长孙能把半个长安掀翻。
想到皇后暴怒的场景,众人忍不住都有些胆寒,夔国公刘宏基勉强一笑,道:“程知节说得对,夫妻没有隔夜仇,泾阳侯如果觉得心中不爽,你可以狠狠揍罗将军一顿。”
这货他看了一眼罗静儿,脸上微微有些歉然,不过仍然硬着头皮劝韩跃道:“比如我家娘们要是惹了咱生气,老夫就会狠狠打她,打到她哭哭啼啼,完事绝对温柔如水,对待老夫那叫一个乖巧。”
“打她?”韩跃微微一怔,忽然苦笑摇头,喃喃道:“打在她身,痛在我心,既然会痛,长痛不如短痛……”
他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只觉心口堵塞莫名,然而他不欲让众人看到自己心中悲痛,咬牙道:“静儿,我今天不打你也不骂你,夫妻不能携手,那便选择分离,既然在你心中罗家最重,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放手让你回罗家。”
罗静儿俏脸呆滞,直到此时才感觉害怕,怔怔道:“你赶我走?”
“不赶你走还能作何?”韩跃抬头望着天空,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偷盗兵符非同小可,有这东西在手三十万大军都可调动,我毕竟不再是烂泥混混,我需要为几十万麾下负责,也需要为几百万跟我吃饭的百姓负责。你走吧,我今将你驱逐,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
“让我走,让我走……”罗静儿痴痴呆呆,只觉浑身如坠冰窖,有种说不出的寒冷害怕。
她咬紧嘴唇不想让自己表现的悲伤,然而眼中泪水却抑制不住汹涌而下。
往事一幕一幕浮现脑海,有她当初骑马撞飞韩跃的场景,有她去田家庄探望韩跃的场景,有娇羞恼怒,有欢喜莫名,眼前这个少年脸庞近在咫尺,但是她却觉得韩跃在不断远去,想要伸手去抓,偏偏提不起一丝力气。
人总是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原来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以前从来不懂,现在终于懂了!”她幽幽一声,忽然凄苦而笑,眼中热泪滚滚掉落,遇冷凝结成晶莹的冰珠。
“韩跃你说的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犯下弥天大错,确实该受惩罚。”她猛然一擦眼泪,勉强笑道:“谢谢你只是将我驱逐离家,没有把我浸猪笼……”
古代女人出嫁随夫,有三从四德之说,如果在夫家犯了大错,丈夫有资格直接将女人打死,就算娘家人知道了都没法报官。
浸猪笼之事韩跃自然不会做,他此时心中也难受莫名,强忍着让自己不去看罗静儿,咬牙大喝道:“还不赶紧滚蛋,再不走,我杀了你。”
“我走,我这就走!”罗静儿幽幽一声,忽然凄苦一笑,喃喃道:“天下之大,我还能去哪里?”
是的,她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罗家?
凭什么回?
去沈阳?
凭什么去?
天地之大,似乎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旁边一个战士牵过宝马拳毛騧,小心翼翼道:“此地荒无人烟,若是徒步而行几天都见不到村庄,您骑马离开吧……”
罗静儿茫然挽住缰绳,宛如一具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痴痴傻傻在雪地上行走。一人一马孤零零离去,寒风呼啸之下,显得那样凄凉。
“相公……”罗静儿忽然回头,柔声道:“你不懂战阵招式,大战之时万万不可乱冲,你躲在战士们后面就好,没人会笑话你不够武勇。可惜我不能再上战场,以后都没法保护你啦……”
语气幽幽,说不出的落寞。
韩跃心口猛然一抽,悲痛莫名之下,几番想要开口挽留,然而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如今掌控整个白山黑水,麾下有数百万人口跟着要吃要喝,人有多大权利就得负担多大责任,哪怕他心中不愿意惩罚罗静儿,他的身份也会逼着他这么去做。
秦琼一脸铁青之色,几番想要开口阻拦,可惜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韩跃做的并没有错,如果他不惩罚罗静儿,那么就无法折服麾下之众。
今天自己的妻子偷盗兵符不罚,明天就有野心勃勃的手下纵兵反叛,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就收不住。
严格来说韩跃这个决定算轻的,只是将罗静儿驱逐离家,并没有责打辱骂,也没有宣布休妻。
“二哥,静儿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老程忽然凑到秦琼身边,语带担忧道:“这孩子生性刚烈,我怕她会有不好的念头,二哥你赶紧跟上去,免得这丫头想不开寻短见。”
秦琼心中一紧,连忙点头道:“知节说的对,老夫跟去看看。”
他面带忧色看了一脸韩跃,忽然压低声音对老程道:“此事还需你们多多相助,好好帮老夫劝解一番。”
“难啊!”老程低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事不是劝说就能行的,韩跃未必是真要狠心休妻,但事态逼迫如此,他不这么做也不行。
便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闻声抬头,赫然见到茫茫雪地上出现一匹快马。
只有一匹马,却骑着两个人,看那身影纤瘦,分明都是女子。
老程目光忽然一亮,面带喜色道:“二哥快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静儿不用被驱逐离开了。”
秦琼大喜过望,目光紧紧盯着快马来人,堂堂一个国公,心中竟然忐忑无比。
“上苍保佑,希望她能帮着说一句话,用自己的权利留下静儿!”
……
……猜猜看,谁有资格反驳韩跃,然后动用权利留下罗静儿,凡是猜长孙皇后的全去面壁,冰天雪地的,皇后娘娘肯定不会骑马过来。
第329章 威武霸气小豆豆
冰天雪地,道路难行,然而那匹快马的速度却风驰电掣,骑马的两个女子年纪都不大,前面的小姑娘一脸英气,后面的女子则是俏脸发白,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小姑娘腰部。
来得是熟人,众人皆认识。
玄甲骑兵不但不阻拦,反而乖乖让开一条道路。
甚至有一些老兵轰然跪倒在地,郑重行礼道:“麾下见过大娘子,恭祝大娘子身体康健。”
韩跃有些吃惊,他怔怔望着快马飞奔而来,一脸茫然道:“豆豆,她来干什么?”
骑马而来的两个女子不是旁人,赫然是他的结发正妻小豆豆,另一个不用说也知道,乃是隋炀帝杨广的掌上明珠,曾经的淮南公主,现在的小丫头韩笑。
说起来韩跃的五房媳妇各有特色,小豆豆童养媳出身,性格温柔腼腆,相貌也很普通,偏偏她就是更够服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虽有人都心悦诚服,见面要乖乖喊一声大娘子。
豆豆是正妻,其余四个女人皆是平妻,金铃儿是新罗公主,韩笑是隋朝公主,罗静儿的老爹是白马银枪俏罗成,响当当的隋唐第七好汉……
唐瑶出身略微普通,但她老爹也不同凡响,当初雁门关一战老唐纵身跳入火海,用血肉之躯烧掉满城粮草,拖住了突厥人南下的脚步,李世民亲封老唐为民族英雄,并且追授他为雁门关侯。
严格说来唯有豆豆出身最差,她不但是童养媳,而且见识也一般,从小待在田家庄受苦受难,差点还被韩跃卖掉为奴。
“相公,你想把静儿怎么样?”豆豆翻身下马,她俏脸都被风雪冻得发白,然而小丫头全然不顾身上僵冷,张口便询问夫君如何处置罗静儿。
满场寂静无声,五千骑兵屏气凝息,就连十几个国公也闭口不言,秦琼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感觉比当初他第一次从军出征还要紧张。
韩跃同样呆了一呆,他怔怔看着一脸郑重的豆豆,突然发现这个小丫头竟然有几分大气,周围有五千兵马目光炯炯,然而豆豆却恍若无人,一点也没有羞赧畏惧。
“这还是我家豆豆么?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妞胆小怯弱,什么时候突然就长大了?”韩跃怔怔发呆,一时忘记了回答小丫头的问话。
此时罗静儿已经走出去老远,少女痴痴呆呆牵着马匹走在雪地上,绝世宝马拳毛騧不时用头拱一下她的娇躯,希望主人能够骑着它行走。然而罗静儿却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她沉浸浓浓悲切,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
“相公,静儿这是怎么了?”豆豆一脸惊讶,她看了一眼痴痴呆呆的罗静儿,忽然转头对韩跃凶狠道:“莫非你打了她?静儿肚子里有韩家的孩子,你竟然还敢打她?”
韩跃一呆,小丫头这副口吻有些霸道啊,完全不像那个事事顺着自己,一切以夫君为重的豆豆。
四周几千人眼巴巴看着,自家的老婆却凶悍怒怼自己,韩跃茫然有些不解,他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低声道:“罗静儿是自己作孽,他偷盗虎符调动兵马,此事大犯忌讳,我已将她驱逐家门。”
“驱逐家门,你问过我没有?”豆豆小脸带怒,大声道:“这事我不同意,你的命令不管用……”
小丫头说到这里猛然一停,她先是狠狠剜了韩跃一个白眼,转身却对韩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静儿喊回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赶走这个家的女人。”
我靠,威武霸气啊!
韩跃目瞪口呆,他看着这个从小跟自己长大的乖丫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语带提示道:“豆豆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一家之主。”
“我是一家正妻!”小豆豆丝毫不让,俏脸挂着肃重之色,大声道:“后宅之事我说了算,静儿偷盗兵符你可以打可以罚,但是将她驱逐家门你想都别想……”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停,再次道:“后宅之事,我说了算!”
这做派,这气势,不问缘由,就是硬怼,韩跃一脸吃惊,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小丫头。
老程等人相互递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欣喜,秦琼激动的双手都在发颤,这位大唐国公生平很少服人,然而现在却对小豆豆一脸敬佩。
韩笑小丫头很机灵,她趁着韩跃发呆之际一溜烟跑走,不多时就拦住了痴痴呆呆行走的罗静儿,拉着她施施然走了回来。
韩跃眉头直皱,他目光在玄甲骑兵阵营一扫,语带深意道:“军令如山,我已经下令驱逐罗静儿,你便是将她叫回来也没用。”
豆豆小脸一正,大声反驳道:“此乃家中之事,军令管不着。罗静儿早已不是大唐将军,她现在是你的妾室,只要是这个家的女人,那就得我说了算,相公你有权娶但你没权管。”
“这都谁教你的,简直胡搅蛮缠!”
“皇后娘娘教的,相公你不服么?”
韩跃一呆,面色一阵古怪。小豆豆眼下这副架势,还真有长孙皇后那种霸气的味道,当初他可是亲眼见过长孙硬怼李世民,那口吻那气势丝毫不落皇帝下风。
“啊哈哈哈,原来是名师出高徒,难怪泾阳侯夫人如此深明大义!”程咬金忽然跳了出来,张口就力挺豆豆。
旁边李勣不断点头,一脸笑眯眯道:“不错不错,老夫侧耳倾听,感觉豆豆夫人言之有理啊,后宅之事乃是正妻管理,虽然泾阳侯你是一家之主,但是后宅妻妾还是让正妻去管为好。你看看咱们陛下不也是如此,他只负责朝堂之事,整个后宫都是娘娘坐镇……”
“就是嘛,老爷们主外,家事留给正妻,此事走到哪里都名正言顺!”夔国公刘宏基哈哈一笑,这货忽然一拍脑袋,状似恍然大悟道:“哎呀我记起来了,大唐好像有一条律法,男子驱逐妾室需得正妻同意,如若不然,那就是不合理法……”
拉偏仗,摆明都在拉偏仗。
韩跃眉头紧皱,明明所有人都在怼他,不知为何心中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豆豆趁机大声道:“相公,静儿已经怀了韩家的骨肉,这一辈子她生是韩家的人死是韩家的鬼,等到相公百年之后,她要陪着我一起给相公填坟。您若是坚持驱逐她离家,豆豆就去大理寺告你,大理寺不接我就去宗人府,宗人府不接我就去找娘娘。”
“拉倒吧你,还去找娘娘,你知道皇宫怎么走么?”韩跃无语翻个白眼,心中一阵腹诽。
不过众人说的也对,正妻有管理后宅之权,豆豆的面子还是给,他状似沉吟问道:“既然如此,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相公放心去打仗,静儿我带回家惩罚,保证让您满意。”
“满意个屁,你带回家惩罚,分明就是包庇!”
韩跃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脸上却一点不表露出来,反而郑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娘子了!”
第330章 三个惩罚,你愿不愿意
眼见韩跃终于网开一面,众人都是长出一口气,感觉放下了心中一块巨石。罗静儿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方才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她迅速回复生机。
“他还要我,他不会休我了……”失去才懂得珍惜,少女一日之间遭受大变,终于明白了家庭和丈夫是何等重要。
豆豆甜甜一笑,直到此时才感觉自己对相公太狠了一些,小丫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柔声道:“相公,您上战场可要小心,家里有三个孩子就要降世,您可得好好回来当爹。”
这才是我的豆豆,这才是那个疼人可人的乖丫头。韩跃心中一畅,不过却故意板着脸道:“现在不凶我了?知道担心我上战场的安危了?”
豆豆再次吐了吐舌头,俏脸嘻嘻一笑,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人家是正妻嘛,娘娘说了,正妻就要坐镇后宅,这样男人才能安心在外面干出一番大事。”
韩跃轻叹一声,语带深意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样处理也好,有你出面作保我便放下休妻不提……”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停,语气突然转为生硬,看着罗静儿冷冷道:“不过,家事可以放过你,军中之事却还不行。”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呆,秦琼原本已经放下心中大石,闻言骤然又是一紧,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老程抓了抓脑门,打个哈哈道:“泾阳侯不需这么不依不饶吧,罗静儿虽然偷盗虎符,但是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我看就让豆豆带她回家好好严惩一番,如此也能以儆效尤,啊哈哈,以儆效尤就行,不用抓着不放……”
旁边十几个国公连连点头,玄甲骑兵众多战士也一起高喊,大声劝解道:“侯爷,您就饶过罗夫人一次吧。”
秦琼突然举起右手,指天盟誓道:“若是主帅能网开一面,老夫上阵必然一马当先,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大家都在劝,韩跃却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非我不仁,实乃无策,诸位国公也是兵阵行家,本侯爷且来问你们一问,若是你自家亲戚犯了军规,那该如何处置?”
夔国公刘宏基有些傻.逼,脱口而出道:“这还用问,肯定一顿棍棒伺候,打得他哭爹喊娘再说……”
“这是哪个蠢货?”众人一起转头,对他怒目而视,老程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憋着不说话会死啊!”
十几双眼睛盯着,个个凶狠异常,刘宏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讪讪笑道:“俺说的都是实话,当初我家臭小子在军营嫖宿,老夫一顿棍棒打折了他的狗腿。”
这货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老程按捺不住心中火气,跳起来狠狠就是一脚,咧咧骂道:“我先踹断你的狗腿……”
刘宏基大怒,这货抬手便要反击,忽然感觉脑后恶风不善,他惊惧之下猛然转头,赫然见到一个巨大的拳头迎面而来,重重一下砸在脸上。
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存在感极低的大驸马柴绍,此人一向沉默寡言,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能动手绝对我不叨叨,刘宏基面上这一拳就是他打的。
打完还像韩跃拱了拱手,一脸淡淡道:“主帅勿怪,军中不准私自斗殴,但是老夫实在忍不住,等会我自己去领十下军棍。”
十下军棍而已,反正又打不死人,大唐哪个国公没挨过。
刘宏基躺在地上大呼小叫,直到此时他浑噩的脑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挨打,这货也不喊疼了,一个鱼跃翻身而起,讪讪笑道:“俺老刘胡言乱语,等会自己也去领十下军棍,诸位哥哥万勿生气,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程知节一向装傻,我是真傻……”
“滚远一点!”李勣开口喝骂,恨铁不成钢道:“知道自己脑子不灵活还敢出口插话,柴绍揍你这一拳算是轻的,若是老夫担任主帅,我先打你五十军棍。”
刘宏基缩了缩脑袋,李勣乃是大唐军方领袖,响当当的大帅级别人物,他的威势太过强横,很少有将军不怕。
韩跃缓缓轻叹,他目光扫视一下众人,随即落在罗静儿身上,道:“静儿你看,国公们翻了小错,也要自己去领军棍……”
罗静儿勇敢的挺起胸膛,迎着夫君的目光郑重道:“只要你不赶我走,静儿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好!”韩跃猛然点头,大声道:“我今定下三道惩罚,咱们夫妻能不能硬挺过去,一切听天由命。”
他这话耐人寻味,言语之中分明并不是单独惩罚罗静儿,竟然将自己也包含在内。众人闻言都是一呆,刘宏基下意识道:“泾阳侯连自己也要罚,这却因何缘故?”
韩跃负手而立,缓缓解释道:“夫妻本为一体,罗静儿犯下大错,此事我也有一份责任。我既不舍将其驱逐家门,那就要随她一起受罚。”
刘宏基摸了摸脑门,其它国公却暗自点头,心中升起莫名佩服之感。
李勣轻叹一声,一脸感慨道:“虽掌其权,不忘初心,自古成大事者莫不如此,泾阳侯你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今番行事却让老夫刮目相看,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你之品性可算第一。”
柴绍点点了头,他性格少言寡语,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沉声道:“不错!”
自己定的规定,自己也得遵守,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各个朝代的律法是皇家定的,但是皇帝如果真的触犯律法,他会不会乖乖接受惩罚呢?
再比如某个后世,各种仗着践踏律法之事层出不穷,万千网友既悲且叹,写下饱含无奈的打油诗,床前明月光,俺爹是李刚,财来如流水,姐姐很美美……
有些当权者为国为民,俯首甘为孺子牛,有些人却只是嘴上说说,表面是一套,暗地又是一套,男盗女娼,孰为可恨。
李勣乃是国公之中见识最远之人,这位大唐军神手抚长须轻叹一声,语带敬佩道:“昔年三国,曹操发兵宛城,为保百姓衣食,定下森严军规,凡大小将校过麦田者,但有践踏,并皆斩首。偏有一日,曹操坐骑受惊,自己践踏了麦地……”
他说到这里停下不说,然而众人大多听过这个典故,隐隐都明白李勣所言何意。当年曹操马踏良田,执法官认为律法不能加诸贵人之身,曹操却割发代首,给自己定了半斩之罪。
这事在现代看起来有些做作,然而放在古代却是重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又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髡刑。
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也得遵守,自古能成大业者,莫不谨记这个典故,从东汉末年到大唐之初,至少有十几个大人物自己给自己做过髡刑。
老程忽然一拍大腿,目光闪闪道:“依照老夫看来,泾阳侯也别定下那多么多惩罚,你干脆自己给自己上一道髡刑,割发代首,丈夫代替妻子受过,此事传到哪里都让人佩服,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纷纷点头赞成道:“程知节此言大善,主帅当可如此,髡刑乃是重罚,受者令人敬佩……”
这些国公虽然是长辈,但是他们另一层身份却是韩跃麾下,涉及正事大家只能善劝不能硬来。
老程的提议很不错,可惜韩跃缓缓摇头拒绝,一脸坚定道:“我虽是主帅,但却并未及冠,髡刑只能施加成人,我割发算哪门子受过?”
众人都是一呆,感觉这话说的也对,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是为髡刑,但是小孩子未成年却不算在内。
老程面色有些古怪,作为一代人精,他岂会不知道未及冠之人无权自受髡刑,这个建议无非是想大事化小而已。
“啊哈哈哈,主帅还请考虑考虑,民间有言律法不过人情。”
韩跃一脸坚定,沉声道:“天子犯法,于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侯爷。”
众人又是一呆,真想把实话喊出来告诉韩跃,你小子可不是普通侯爷那么简单,你是堂堂皇家嫡长子,未来说不定就是一代帝王。
可惜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硬硬憋在心中,那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罗静儿挺胸抬头勇敢看着韩跃,俏脸带着肃重滞涩,郑重道:“相公,无论您定下何种惩罚,静儿愿意一力承担。”
韩跃看她一眼,叹息道:“我既不舍让你走,我便需得身受之……”他面色猛然一正,大声道:“罗静儿听着,为夫有三罚,望你莫要怪我。”
他目光炯炯一扫,赫然道:“第一罚,移除你平妻之名,贬为小妾之身,腹中孩儿替母受过,降生不为嫡子。”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够狠,第一道惩罚就够狠啊!
古代女人活着就为了一个名分,平妻是妻子,小妾却是财物,平妻生的孩子是嫡子,小妾生的孩子则不同,那叫庶出,说得难听点,也是财物……
庶出不但没权跟嫡子分家产,甚至连地位高一点的家臣都可以打骂他们。
罗静儿只觉得脑海轰然一响,以她武功之高竟也双脚发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喃喃道:“替母受过?让我的孩子替母受过?”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第一道惩罚就这般狠,真不知下面还有什么暴风骤雨。
第331章 第二罚,众人惊
罗静儿坐在雪地上一脸煞白,秦琼心中既疼又气,硬着头皮道:“主帅可否换个惩罚,你将静儿打为妾室,此举和逐出家门几无区别,老夫认为有些不妥。”
韩跃仰头看天,好半天才缓缓道:“我是一家之主……”
言下之意很明白,我的老婆我说了算,你虽然是她舅舅,但也无权干涉。
秦琼还想再说,旁边李勣却轻轻拉他一下,低声劝道:“叔宝还请收声,此事还有可变之机,老夫事后再给你细说。”
黄脸汉子闻言一呆,眼见李勣面带暗示之意,他甚至这位袍泽机锋百变,想来已经谋略在心。
“既然如此,这第一罚老夫咬牙认下了。”秦琼长叹一声,弯腰将罗静儿从地上拽起来,眼见外甥女面色苍白,一张俏脸毫无血色,他心中说不出的疼痛。
虽是外甥女,但却长在他膝下,捧在手心里简直比亲闺女还亲。
韩跃低头看了李勣一眼,总觉得这位大唐国公眼睛里带着诡笑,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第一罚有什么漏洞,无奈只能摇了摇头。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韩跃按下心中疑虑,突然高声道:“第二罚,罗静儿私调大军,泾阳侯有看护虎符不善之责,罚我率兵攻下草原,所得功绩一概作废。”
哄——
众人哗然,一脸吃惊。
老程大声疾呼,语带怒气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不行,你这臭小子简直糊涂,老夫大耳聒子抽死你。”急怒之下也顾不得再喊主帅,连臭小子这样的称呼都脱口而出。
所谓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爵,从军打仗图个什么,是为国为民吗,还是心怀天下吗?
这两种原因或许都有,然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图个功绩。打仗就是玩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去拼。若是不能封妻荫子,谁会拿自己性命不当回事。
尤其这一次出兵草原,为什么要在冰天雪里出征,不就是想要抢在李靖前面打下突厥么?
李靖已经加入太子一方,自古皇权相争刀光剑影,势力此消而彼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家抢功劳还来不及呢,韩跃竟然自削功绩,这事往大了说岂不是把皇位拱手让人?
不但老程反对,十几个国公皆都反对,就连心性最为沉稳的柴绍都拱了拱手,一脸肃重道:“有些事不能做,做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话已经隐隐有些透露韩跃身份之意,柴绍乃是平阳公主的驸马,按照辈分乃是韩跃的亲姑父,而且现在又站队韩跃这边。
皇权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站队那就是押上全部身家,如果将来韩跃失败李承乾登基,众位国公的下场恐怕都有些不妙。
自削功绩,满天下还从未听说过,李勣语带深意道:“军中只能有主帅一个声音,但是主帅也要照顾麾下所求……”
他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忽然伸手指向玄甲骑兵,沉声道:“泾阳侯且看看这些战士,他们一生刀头舔血,许多人已经当了十几年兵,你忍心让他们舍生忘死去打仗,事后却一点功绩也没有么?”
“还有你扶持的草原部落,不但有二十六万大军,更有无数普通牧民,他们的身份可是异族,需要一个融入大唐的出身,你忍心剥夺他们的功绩么?”
“老夫实话跟你说,平定草原的功绩很大,大到千古都能留名。我们这些国公爵位已经到顶了,但是大家为什么还要拼,原因无它,我们还想博点功劳,以便萌荫后代……”
李勣一路劝说下来,眼见韩跃隐隐有些心动,他连忙又道:“这场战役一旦战胜,其功劳之大足以惊世骇俗,不但能让十几个国公的家族吃饱喝足,你麾下的中层将领也能全提一级。泾阳侯,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
韩跃缓缓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削自己功劳,诸位战绩该怎论就怎么论,战后我亲自上书给大家请功。”
“我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犯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给我们请功有个屁用,大家想看到的是你功劳冲天,从此成为朝堂第一大佬。他奶奶的,气死我了……”老程终于火了,骂骂咧咧道:“你和犬子乃是结义兄弟,老夫有权利抽死你这个混账。”
柴绍缓缓站出来,淡淡道:“泾阳侯乃是当代勋贵,老夫却是前代驸马,长辈有教诲后辈之责,我也有资格抽人。可惜长孙无忌不在,否则咱们三人一起动手,狠狠揍这小子一顿。”
他生性沉默寡言,这一次却说出好多话,可见心中气得不行。
唯有李勣想的有些深远,这位大唐军神目光炯炯盯着韩跃,语带疑惑道:“泾阳侯坚持自削功绩,不知可有别样原因。”
韩跃点了点头,缓缓说了一句话。“我有三十万大军,虎符却是陛下所给!”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呆,茫然不解韩跃所说何意。
倒是李勣隐隐有些明白过来,摸着下巴胡须沉吟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俩仿佛在打哑谜,旁边众人却仍然不解,其中夔国公刘宏基性子最急,忍不住大声道:“这到底是为啥啊,两位能不能好好说说,俺老刘都快急死了。”
韩跃长叹一声,语带深意道:“虎符乃是调兵信物,它由天子所赐,将帅短时执掌。自古至今历朝历代都是赐下半块虎符,另外半块绝对要留在皇帝手中。偏偏到了我这里有所不同,陛下赐下整块虎符,让我拥有掌控全军之权。”
他说到是掌控,而不是调用。老程等人隐隐已经明白过来,唯独刘宏基还是有些茫然。
这货摸了摸脑袋,迷惑道:“这没错啊,陛下一向疼爱于你,他能赐下整块虎符,这是十足的信任。”
“正是因为信任,所以才更为难。”韩跃苦笑一声,喃喃道:“信任二字,重逾千斤,这虎符别人偷了还无大碍,但是罗静儿乃是我的妻子,她偷盗此物那就是惊天大事……”
韩跃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再次苦笑道:“整块虎符都在我手里,随随便便就让自己妻子偷了,这事会让陛下怎么看?是我故意的,还是我不小心?”
他忽然仰头看天,意味深长道:“今次被一个妻子偷了虎符调动五千兵马打草原,下次会不会有另一个妻子偷了兵符继续效仿,如果她调动的不是五千兵马而是三十万大军,打的不是草原而是长安,你说陛下该怎么办?”
嘶——
刘宏基倒抽一口冷气,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罗静儿偷盗兵符的后果这般严重。
怪只要怪韩跃发展的太快了,麾下掌控三十万大军,这实力几乎和整个朝堂并驾齐驱。
而且他手上又是整块虎符,如果心中真有谋逆之心,随便假托哪个妻子偷盗了虎符,还正能率兵去攻打长安。
“若是豆豆偷了虎符,陛下或者还不会怀疑!”韩跃一脸苦涩,叹息道:“偏偏动手的是静儿,我这妻子乃是出了名的女性将军……”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然而刘宏基已经完全懂了。
罗静儿出身军人世家,老爹是隋唐第七好汉,舅舅是大唐翼国公秦琼,她自己也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曾经在率领千人就在草原杀了一个来回,而且还是在突厥最强生的时代。
满朝文武都知道罗静儿有领兵之能,她偷盗虎符一事,其影响无形之间就扩大了几分。
三十万大军在手,她可以带兵攻打长安啊,这可是任何皇帝都忌讳的事情,李世民再怎么心胸如海,这种事恐怕也要多想三分。
第332章 第三个惩罚
凌冽寒冬,北风呼啸,茫茫草原白皑一片,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呼啸吹过,打在人的盔甲上噼啪作响,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在这样严酷的天气下出兵,所得功绩还要自我削掉,这种惩罚任谁听了都要叹一声可惜。
众人心中有些不甘,李勣忽然仰天感慨,无奈道:“若想陛下心安,似乎也只能如此。”
他不是不知道韩跃的身份,但是知道又能如何?自古皇家无亲情,尤其还是涉及三十万大军之事,李世民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皇位。
父子亲情可以有,前提是我当皇帝,你乖乖当儿子。遥想当年玄武门之变,李渊虽然被迫退位,但他时至今日还有些不甘心,经常会和世家大族联系,意图再次掌控朝堂。
李渊恋权,李世民同样如此,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在皇帝的眼中皇位最重要,其次才是父子之间的亲情。
偷盗虎符的后果就是这么严重,所以韩跃才会定下三个惩罚,第一罚削掉罗静儿平妻之身,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替母受过,生下来就要当个庶出。
第二罚自削功绩,这是韩跃在惩罚自己,非如此不能让皇帝心安,非如此不能堵住悠悠之口。
“至于第三个惩罚么……”韩跃喃喃一声,目光缓缓看向脸色苍白的罗静儿。
众人心中都是一紧,前面两个惩罚已经奇狠无比,不知这第三个惩罚又会是什么。
罗静儿使劲咬着嘴唇,她俏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微笑,然而再怎么强笑也无法掩盖脸色的苍白,这个女子终于还是感到害怕了。
韩跃猛然转头,高声喝道:“程处默何在,李冲何在?”
几位国公微微一惊,老程咂了砸嘴巴,有些意外道:“怎么我家处默也来了,为何老夫却没发现这臭小子在哪?”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见后面跳出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正是自家儿子,另一人却是百骑司出身的李冲。
原来两人一直躲藏在运输队之中,身上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若非留心观察还真看不出是谁。
韩跃向程处默拱了拱手,沉声道:“劳烦大哥辛苦一趟,请你和李冲一起,护送静儿前往长安。”
所谓护送也可以理解为押送,至于押送回去让谁处理,韩跃没有明说,众人心知肚明。
程处默呆了一呆,皱眉道:“此地距离长安足有千里,弟妹已经身怀六甲,如此长途跋涉骑马颠簸,恐怕多有不便。”
“那就乘车而行……”韩跃负手而立,一脸坚定道:“你们现在就动身,先回沈阳城一趟,让田大叔开启我的宝库,从里面多选金银财宝并山参貂皮,再选五十高手一路护送长安。”
程处默又是一呆,下意识道:“带这么多东西回去,你到底想要干啥?”
“不干啥,送礼而已!”韩跃轻叹一声,郑重道:“你是我结义兄长,此事就拜托你了。你回长安之后先把静儿主动送进大理寺,然后带着金银财宝挨家挨户去送礼,但凡能在朝堂说话之人一律递帖子送礼,不要舍不得钱,但求他们能收下。”
程处默再次一呆,旁边李勣眉头微皱,沉吟道:“此举毫无意义,如今朝堂上充斥着世家官员,另有太子派系和魏王派系,这些人一向对你没有好感,他们收了你的礼照样不帮你说话。”
韩跃点头表示明白,他仰脸看着天空,淡淡道:“我不求他们帮我说话,我只求他们不要急着撺掇陛下杀人,把静儿送进大理寺也是为了保护她,一切等我打完突厥再说。”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想了一想接着又道:“静儿自己回去恐怕还不行,需得再加一点筹码……”
这话众人都有些不解,韩跃却转头看向了小豆豆,柔声道:“东北气候不好,关中适合养胎,你带着韩笑唐瑶她们一起回长安吧。”
豆豆甜甜一笑,乖巧道:“相公让我怎么做,豆豆就怎么做。”
直到此时众人才隐隐猜透韩跃打算,他有五房媳妇,除了金铃儿回归新罗,剩下的四个老婆竟然全都送往长安,这是效仿古代质子之举。
原来这就是第三个惩罚,第一罚削除平妻,第二罚自削兵权,第三罚却是举家回迁,乖乖到长安去做人质。
老程眉头直皱,低声道:“此罚太过苛刻,静儿自己犯了错,却要豆豆等人也跟着受罚,这对她们太不公平。”
韩跃闭口不答,他抬头仰望天空,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豆豆勇敢的挺起小胸膛,大声道:“我是相公的正妻,韩家的风霜苦楚我有责任共担。”
众人都是一呆,大家望着这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她不但出身平凡,而且相貌也很普通,然而众人却觉得她一行一举有种说不出的大气,让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佩之感。
李勣目现异彩,他忽然伸手一指小豆豆,压低声音对众位国公道:“诸位且看,此女身上是否有种熟悉之感?”
众人呆了一呆,茫然不解其意,老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脑海灵光一闪,震惊道:“俺滴个乖乖,不得了,这女娃行事作风浑然大气,很像当初的皇后娘娘……”
老程这话一出,他自己先被吓了一跳,旁边几位国公也倒抽一口冷气。
柴绍目光闪动几下,忽然语带深意道:“娘娘没回长安之前,每天都要喊豆豆前去聊天说话,从无一日间断。”
长孙是婆婆,豆豆是儿媳,娘俩都是正妻的身份,自古婆媳之间很难融洽相处,偏偏长孙却天天喊豆豆过去说话,这明显是照着一国皇后的目标在培养。
老程猛然一拍大腿,他看了一眼韩跃,压低声音道:“老夫终于知道这小子为何要让豆豆也回长安了。”
事实正是如此,韩跃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份,但是他却知道长孙对自己和豆豆有种莫名喜爱,有豆豆出面分担责任,或许长孙会帮忙削减罗静儿的罪责。
李世民一生雄才大略,似乎唯有长孙皇后能够劝说。
……
……
“时间不早了,你们上路吧!”韩跃忽然开口,他俯身把小丫头抱上马背,压低声音道:“你要坚持住,等我去长安,若是有人找你麻烦,立即去找娘娘庇护。”
这话声音极低,只有豆豆一人听到,小丫头伸手抱了抱他的手臂,故意大声嘻笑道:“相公你要打一个大胜仗哦,我们在长安等着你的好消息!”
她帮韩跃整理一下衣衫,小脸挂着依依不舍之色,忽然面色转为坚定,下令道:“静儿,韩笑,我们走……”
豆豆不会骑马,韩笑翻身上去与她同骑,罗静儿则是另骑一匹,她面带愧疚看了一眼韩跃,幽幽道:“沙场征战不比寻常,夫君一定要格外小心。静儿这次惹下塌天之祸,我会用余生来弥补。”
韩跃猛然伸手一拍马背,惊的两匹马同时扬蹄而奔,他目送三个老婆身影离去,放声大喝道:“此去长安,万事不要低头,犯了错可以接受惩罚,但是不该罚的咱们坚决不受。”
这话简直和他之前的话自相矛盾,然而韩跃却仿佛没有察觉,反而大声吼道:“记住了,你们是我韩跃的老婆,除了陛下和娘娘可以惩罚,其余谁也没有资格,谁敢动你们一根汗毛,我活劈了他……”
北风呼呼,卷起一地积雪,程处默和李冲对视一眼,程处默一脸郑重道:“贤弟放心,哥哥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你一家安全。”
他和李冲同时翻身上马,手中马鞭重重一抽,急急追着豆豆三女而去。
马蹄声声,越来越远,五千玄甲铁骑目送豆豆等人离开,不知为何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火,感觉自家侯爷真是太可怜了。
一个战士小声道:“静夫人不过偷偷借用一下虎符,要俺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偏偏事态却逼得侯爷如此自罚,他奶奶的,老子心中真是不舒服。”
他这话简直说到众人心口窝里,旁边几个战士不断点头,其中一人面带担忧道:“不知夫人们回到长安会不会被人欺负,咱家侯爷一向和世家不太对付,俺真怕那些畜生们使坏。”
“奶奶的,真想让侯爷带咱们回长安,狠狠砍几个世家的杂碎出气。”
大家越说越窝火,群情隐隐有些激愤,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压抑气息,让人心中很不舒服。
韩跃一直望着豆豆等人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原,他才赫然转头,大声喝道:“来人啊,给本侯爷拿肉过来,我要进餐……”
大战之前饱餐一顿,他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确,明显是要亲自上战场。
两个战士连忙从行囊中取出行军肉,一路小跑着送了过来,天寒地冻,行军肉硬的像块石头,然而韩跃丝毫不觉得艰苦,举起肉块张嘴便啃。
李勣看了众人一眼,忽然踏步走到韩跃身边,出声问道:“泾阳侯此举,是要亲自上战场了?”
“不错!”韩跃缓缓点头。
“你准备如何打?”李勣盘膝坐在他对面,目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
第333章 我还有一支更厉害的部队
韩跃忽然放下手中的行军肉,他目光望着茫茫草原,道:“英国公问得好,我要亲率二十六万大军一路横推,从草原边界直接打到天山脚下,行程三千里,夷灭东西两突厥……”
李勣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道:“夷灭两突厥?莫非你连西突厥也要打?”
大草原幅员辽阔,总共存在两个大型势力,其中东突厥属于颉利可汗掌控,西突厥则是突利可汗的领地。
李勣原本以为此次只打颉利,他实在没想到韩跃竟把西突厥也纳入攻击范围。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要知道光是东突厥就号称百万控弦之士,如今虽然稍有衰弱,但它仍有几十万骑兵。
“泾阳侯,此事还需谨慎。”李勣目光有些担忧,沉声道:“同时对战两大突厥,咱们兵力并不占优势。”
“我知道!”韩跃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李勣,淡淡道:“但是我仍然要打。”
李勣一怔,忍不住道:“这却为何?老夫听你语带坚定,莫非有必胜把握不成?”
韩跃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他伸手指了指五千玄甲骑兵,忽然对一个战士道:“你过来,把强弩拿给英国公看看。”
五千玄甲骑兵有一千人装备了神臂弩,那个战士翻身下马,抱着弩弓走到两人身前。
“英国公且看,此物名叫神臂弓,乃是家师发明的战场利器,然后又经过我的潜心改造,称它为战场绞肉机也不为过。”
韩跃伸手取过战士怀里的神臂弓,然后奋力拉动绞盘,将弩弓慢慢张开成满月。
李勣目光紧紧盯着弩弓,语带好奇道:“你的信心来自这种神臂弓?”
“不错,有此一物,天下无敌!”韩跃忽然抬臂扬手,举着弩弓扣动扳机。
铮铮铮——
一阵三声闷响,利箭呼啸破空,但见三道寒光嗖嗖远去,速度快如闪电,眨眼射出极远。
李勣蹭一下站起来,震惊道:“好家伙,这射程足有两百步……”
韩跃缓缓伸出三个手指头,随后又变成四个手指头,淡淡笑道:“英国公估计出错,此物射程高达三百四十步,百步之内杀伤巨大,一弩可以射爆野狼的头骨。”
嘶——
李勣倒抽一口冷气,旁边那些国公也瞠目结舌。狼的头骨最为坚硬,神臂弩却能在一百步内射爆狼头,若是射在人身上会怎样?
“他奶奶的,八牛弩也不过如此!”老程咂了砸嘴,感觉有些吃惊。
旁边众位国公连连点头,都觉得老程这个对比很是恰当。
大家不是没见过杀伤性武器,比如韩跃沈阳城头的红衣大炮,一炮能打上千步远,而且能炸方圆两丈大坑,但是那玩意重达千斤,只适合充任守城利器,根本无法搬到沙场。
韩跃看了众人一眼,他奋力又拉动绞盘,再次将神臂弩拉成满月。
“诸位且看,此弩配有专制箭匣,内装弩箭十五支,可以连发也可以单射,最主要的是它能够列装骑兵。一千骑兵携带一千神臂弩,如果同时齐射而出……”
“那就是一万五千支利箭。”老程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被吓傻了眼。
旁边刘宏基怔怔道:“一次齐射,上万支箭,尤其射程高达三百多步,俺滴个老天爷,难怪泾阳侯说这玩意是战场绞肉机。”
韩跃微微一笑,低声道:“可惜我发展时间太短,此物总共制造了一千副,如果二十六万大军都能列装神臂弩,那我心中才了无遗憾。”
众人一阵无语,刘宏基目光有些呆滞,茫然道:“这玩意一次就能连发十五支利箭,如果二十六万骑兵人手一把,那么每次齐射该有多少支箭?”
这个问题有些离谱,偏偏众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测算,如此过了良久,李勣忽然苦笑出声,有些无语道:“老夫心算能力太差,一时算不出多少箭支。”
其实不止是他,其余国公也没算出来,大家都是军伍之人,擅长的是打仗杀人,算数这东西基本两眼抹黑。
刘宏基有些懊恼,垂头丧气道:“若是长孙无忌那老儿在此,必然能算出这个数字,他是户部尚书,生平最擅长这个。”
这货抱怨几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泾阳侯精通格物,想必心算能力超强,你来跟大家说说。”
韩跃哈哈一笑,悠悠道:“此法简单,相乘便可,若有二十六万神臂弩,每弩可发十五支箭,一次齐射,当有三百九十万箭……”
嘶——
刘宏基倒抽一口冷气,这货目瞪口呆,傻傻道:“三百…三百九十万,俺滴个老娘,那岂不是把整个天空都给封锁了?当年我随陛下攻打河北,刘黑闼手下有三万弓箭手,一次齐射铺天盖地,飞箭简直像下雨一般。他那是三万箭,你这却是三百九十万箭,翻了十番都不止……”
众人也是一阵头皮发麻,遥想几百万支利箭齐射而出,那种遮天蔽日的景象该当何其壮观。
韩跃轻叹一声,喃喃道:“可惜这只是一个构想,神臂弩制造不易,目前只有一千架。”
“一千足够了!”李勣猛然出声,目光炯炯道:“千人用弩,一次齐射就能收割上万条性命,老夫有个建议,咱们可以将这一千人充作大军的先锋,每次作战先给敌人来上一轮齐射,不管是东突厥还是西突厥,没人能挡得住这种大杀器。”
柴绍也是军事大家,闻言缓缓点头道:“英国公说的没错,自古沙场相争最重先锋,若是一照面便干掉对方上万人马,必然能狠狠震慑敌胆,士气我涨彼消,就算兵力不占优势也能打成顺风仗。”
刘宏基哈哈一笑,这货伸手一拍大腿,大声道:“打顺风仗啊,俺老刘最喜欢这个……”
他忽然伸手冲韩跃一礼,主动请命道:“主帅还请行个方便,让俺去做这个先锋官,老夫要带着一千神臂弩威风威风。啊哈哈哈,等到打下草原之后,说不得俺老刘的名望也要传遍天下,从此成为大唐第三位军神。”
“无耻!”众人纷纷翻个白眼。
见过抢功的,没见过这么无耻抢功的,刘宏基这货号称大唐第一逃跑将军,生平只会打顺风仗,不过他也是一员副将,打顺风仗一向打得很利索。
韩跃看了他一眼,忽然语带深意道:“神臂弩军虽然厉害,但是本侯爷还有一支更厉害的部队,夔国公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要神臂弩做先锋军,还是要那支更厉害的部队做先锋军?”
“还有更厉害的?”刘宏基双目放光,当时就呆了。
第334章 韩跃点将,这才叫威风
时大唐贞观四年二月二日,民间俗称龙抬头,北地天寒地冻,草原白皑苍茫,泾阳侯之妻罗静儿偷盗兵符,携五千玄甲铁骑由沈阳直入突厥。
十几位国公纵马急追,于当日下午成功拦截此路大军,泾阳侯定下三大惩罚,先削平妻之身,再定自削功绩,最后遣妻为质,一路送往长安。
然兵马已动,回撤必降士气,泾阳侯于雪地之上发出隆隆之音,其人仰天盟誓,誓要从草原东方一路打到天山之下,正式拉开了汉人平定草原的帷幕。
国公之中有刘宏基主动请缨,欲领一千神臂弩骑兵作为先锋,泾阳侯淡然而笑,喟其曰:“我有一兵,更胜神臂弩三分,君可愿领?”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刘宏基疑惑而言,茫然道:“主帅竟然还有更强之军乎?不知军从何来?”
泾阳侯面带微笑,手指草原南部之地,淡然道:“我于关外发家,今虽入驻沈阳,但仍遥掌互市。”
众人不解其意,唯有英国公李勣赫然醒悟,惊喜而道:“老夫知矣,关外互市之地,驻有火枪之营……”
泾阳侯仰天长笑,翻身上马而疾,亲率五千骑兵直奔关外互市。
次日凌晨,大军行至,泾阳侯令人草筑高台,敲响六面行军鼓,其人亲自登台点将,大唐十数位国公恭敬听命。
又过半日,麾下刘黑石、李风华并尉迟宝琳三人领兵而来,此乃泾阳侯暗中收编突厥之兵,共得二十六万,皆骑射无双之辈。
当日关外互市人头攒动,共有四路大军汇集而来。
第一路军,乃皇帝亲赐玄甲铁骑,共计五千之数,其中千人装备神臂弩。
第二路军,为突厥异族骑射之兵,人数二十六万,虽为异族,然极忠心。
第三路军,乃关外互市火枪之营,整整列编三队,人数共计一万。
第四路军,乃十三位大唐国公麾下亲兵部曲,每国公各带四百余,总数也有五千。此五千部曲皆为沙场老兵,一生征战,视死如归。
总共四路大军,集结二十八万,天下风云,汇聚于此。
大唐风华,谁人领舞?当年那个烂泥村落出身的少年,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大舞台,他亲手揭开了轰轰烈烈的草原之战……
……
……
关外互市北大门之外有一片空地,这一日天光璀璨,却有北风呼呼在刮,数十万大军屏气凝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高台。
这高台就是点将台,每逢大军出征,主帅必要点将,这个点将台乃是工匠们用了一整日时间突击而成,虽然稍显简陋,但却八面威风。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点将台再怎么简陋都无所谓,只要台上的主帅强横便成。自古民间就有谚语,说的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打仗如果主帅不给力,再怎么强大的兵力也可能会输。
但是眼下这二十八万大军不认为自己会输,原因很简单,他们的主帅太猛了,那是天下闻名的泾阳侯。
北风呼啸,数十万人昂然立在寒风之中,静静等候着主帅登台点将。
关外的天气酷寒严冷,狂风卷着雪花啪啪砸在脸上,那种疼痛仿佛刀割一般,然而却无人出声抱怨。
一个战士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冰霜,他正欲跺跺脚取暖,忽然眼睛一亮,低声道:“大家快看,侯爷要点将了……”
但见远处高台上出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赫然正是浑身甲胄的韩跃,他腰间斜插一柄长剑,脚下蹬着一双鹿皮战靴,虽然面目清秀如书生,然而身上却有股说不出的气势。
锵琅琅——
一声清脆剑鸣,满场都是一肃。
韩跃拔剑而立,大声喝道:“众将听令……”
只此短短四个字,数十万大军却猛然一挺胸膛,气氛骤然变得郑重起来。老程等十三位国公也都一整脸色,紧紧等候韩跃发话下令。
其中英国公李勣目带向往,他眼睛直直盯着韩跃手中的长剑,忽然低声感慨道:“老夫一生为主帅,生平指挥战役不下数百场,但是我这辈子还不曾拿着天子剑点将,啧啧,真想试一试这种感觉,该是何等威风。”
旁边刘宏基大嘴一咧,嘿嘿道:“这种事可羡慕不来,你也不看看他是什么出身……”
韩跃是什么出身?响当当的皇家嫡长子,长孙皇后最疼爱的儿子,李世民最喜欢的少年。
若非当年降生之时出现意外,现在大唐太子之位肯定是他的,李承乾再牛逼也得乖乖去做万年老二,国之储君压根没他什么事。
“世事无常,令人叹息啊!”李勣沉声一语,语带深意道:“有些人注定了不会平凡,此子生在烂泥村中,却从微末之地崛起,短短不过四年已成冲天之势,便是陛下当年都没这种能力。”
众人不由点头,回想四年前长安街头刚刚出现蚊香的往事,似乎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那时候,那少年,家无一间好房,住着半间破屋,带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童养媳蹲守烂泥村,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
当日种种,今时谁能料到?从一个混混少年一路封为大国候,身兼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又领安东都护府大都督,征东大帅,骠骑将军,预封渤海国主……
老程忽然哈哈一笑,得意道:“要说还是老夫目光如炬,我一早就料到这娃娃有出息,此子当年在长安街头忽悠我家程处默,老夫立时就察觉他额角峥嵘,天生有贵人之像。”
“那时他才刚刚有一点名声,我立马就拎着黄纸直奔田家庄,然后强逼两个娃娃斩鸡头拜把子。啊哈哈哈,生平得意之事,简直莫过于此,俺老程也是目光深远之人……”
提起这事众人就一阵腻味,李勣哼了一声,指着程咬金鼻子斥道:“你那也叫目光如炬?大家谁不知道你的行事风格,明明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棍子再说,偏偏要把自己吹成谋略深远之辈,我呸,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脸又咋样?”老程牛眼一瞪,哼哼道:“满大唐活的欢快之人只有三个,一个是老夫,一个是刘宏基,另一个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来来来你跟我说说,俺们这三人哪一个是要脸的?”
李勣目瞪口呆,他是大帅军神,也是有名的儒将,跟这种滚刀肉简直没有共同语言。
旁边刘宏基却嘿嘿直乐,这货正是大唐三个不要脸其中之一,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飞色舞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咱老刘就是出了名的不要脸,所以才能求到泾阳侯的先锋军,英国公你倒是个要脸的,你要脸你就抢不到功劳……”
李勣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一个是滚刀肉,一个是二皮脸,他这种儒将压根就无法与其沟通。
旁边柴绍忽然开口,沉声道:“都住嘴,主帅要点将了。”
点将?
这可是正事,众位国公连忙一挺胸膛,坐在马上静静等候命令。
高台之上,韩跃手持天子剑迎风而立,忽然用手一指台下,霍然做声道:“刘宏基何在?”
“嘿嘿,叫我了!”老刘心中一喜,这货得意看了一眼李勣,随即打马跑到高台之前,忽然一个翻身从马上跳起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回禀道:“主帅再上,大唐夔国公刘宏基在此。”
如此恭谨模样,着实让人吃惊,数十万大军冷冷抽气,其中玄甲骑兵阵营中一个年轻战士十分不解,他悄悄一拉旁边的年长袍泽,呆呆道:“以前军中大帅点将,受令者顶多躬身行礼,这位爷为何突然跪下了?他可是堂堂国公啊!”
“堂堂国公又如何?照样也得跪下……”年长的战士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解释道:“你也不看看主帅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那可是咱们陛下的天子剑。此剑在手,犹如陛下亲征,谁敢不跪一剑就剁了……”
嘶,国公也能一剑剁了?
年轻战士倒抽一口冷气,他本已直挺胸膛,闻言连忙又挺了挺,生怕主帅认为姿势不敬。
韩跃目光炯炯盯着刘宏基,对方突然跪倒在地,他心中也有些意外,不过此时数十万大军静立两侧,他虽然感觉不妥也不能阻拦,只能继续大喝道:“刘宏基听令,本帅有火枪营五千,今调至你麾下充为先锋,上得战场可为尖刀,只需前进不许后退,尔敢接令乎?”
“主帅有命,末将万死不辞!”刘宏基大声回应,猛然看到高台上扔下来一块令牌,他连忙伸手接住,然后起身再次向韩跃行了一礼,翻身上马回归本阵。
这货终于拿到了先锋官,举着令牌洋洋得意,故意气李勣道:“英国公你看看,泾阳侯行事还真是大气,这先锋令牌竟然是纯金打造的。”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李勣忍不住‘呸’了一声,扭头不愿意和这种二皮脸说话。
点完先锋,下面就是左右两翼,此时正是日上三竿,关外天气虽然寒冷,然后众人心中都有些热切。
自古沙场征战有三功,一为先锋,二为左右翼,最后一功乃是中军。
如今先锋之位已经被刘宏基拿到手,这货得了五千火枪营,上到战场就能使用三段式,到时五千人轮番射击轮番装弹,那攻势只能用一个密集如雨来形容,挣功劳简直和白捡一样。
先锋位子没了,剩下还有左右翼,这也是有功劳的位子。平定草原乃是千百年来未曾有过之事,当年霍去病只不过打了一场突击战就封狼居胥,若是打下整个草原该当如何?
名传千古,绝对是名传千古。
国公也是人,武将也想在史书上留名。老程等人目光炯炯看向玄甲骑兵,尤其关注着那装备一千神臂弩的玄甲骑兵。
“不知道会是谁被选为左翼,谁又会被选为右翼。”
大家都是经年久战之人,偏偏这时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忐忑之感,生怕左右两翼的位子轮不到自己。
耳听高台上韩跃一声大喝,众人心中一个激灵,相互对视道:“终于来了,不知道这一次会点谁?”
“程知节何在?秦琼何在?”
一次喊出两个人名,老程顿时哈哈大笑,转头对秦琼道:“二哥,想不到是让咱俩各领左右翼,这一次俺老程可不会让你,俺是要跟你抢玄甲铁骑的指挥权。”
秦琼哼了一声,和老程一起策马上前,快速跑向高台之下。
两位国公同时出场,数十万大军静立观望,那个年轻战士忍不住喃喃一声,他忽然又拉了拉旁边的袍泽,低声道:“你说这两位国公会不会跪下,他们可都是咱家侯爷的长辈。”
“应该…不会吧……”旁边战士呆了一呆,一时也有些吃不准。
韩跃虽然手持天子剑,但是老程是他结义兄长的亲爹,秦琼是他媳妇的舅舅,这俩人如果跪下来,那可真有点惊世骇俗。
……
……
片刻之后,满场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跪下了,竟然也跪下了!”年轻战士目瞪口呆,他望着高台上那个略显瘦弱的青年,忽然感觉他的身影是如此高大。
韩跃也很是无奈,他现在真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装逼拎着天子剑就上了高台,原本想让点将之事显得大气一点,想不到竟然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没办法,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事后再找国公们道歉弥补吧。
他猛然一挥天子剑,大声道:“程知节,本帅有五千玄甲铁骑,今调至你麾下充任左翼,但有战事必须横冲直撞,只准你杀人,不准兵受损,可敢答应乎?”
这要求有点苛刻,自古沙场无小事,哪有上了战场不死人的?偏偏韩跃却要求只准玄甲骑兵杀人,却不准骑兵受到损伤,老程眉头紧紧皱起,猛然咬牙一拱手,大声道:“主帅有令,末将万死不辞。”
这就是把军令接了,一旦他做不到韩跃的要求,那可是要承受军法处置的。
韩跃看他一眼,忽然语带深意道:“程知节不要怕,本帅既然敢做此要求,那就有做此要求的缘故,我有一件宝物给你,保证你带兵毫发不伤,只有你们去杀人,别人无法动你们……”
第335章 韩跃最擅长的事
“不是吧,竟然还有宝贝?”老程一脸惊喜,连忙伸手接住高台上扔下的令牌。
韩跃冲他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道:“卢国公可先退下,事后我再与你详说。”
老程微微一怔,他是出名的面粗心细之人,察觉韩跃不欲多说宝物,顿时猜知是要保密。
“既然如此,老程遵命!”这货对着高台拱手一礼,然后翻身上马回归本阵。
几个国公面面相觑,刘宏基远远看着玄甲骑兵,一脸烦闷道:“竟然还有宝贝,程知节这是要上天不成?”
玄甲骑兵号称天下无双,手持神臂弩堪称战场绞肉机,偏偏这样还不算,听韩跃的意思还要给他们配备武器,也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大杀器。
这货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凑到老程身边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程知节,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你想干啥?”
“不干啥,就是换一换彼此麾下的兵卒,我去带领你的玄甲骑兵,你来率领我的火枪之营,这事你可大赚便宜,泾阳侯说过火枪营天下无敌,老夫让你带着他们威风威风……”
“威风个鸟,你觉得我是傻子不成?”老程牛眼一瞪,直接揭穿打脸道:“大唐能骗老子的人肯定有,可惜绝对不是你,想换玄甲骑兵可以,你得把先锋的位子让出来。”
“我呸,你怎么不去死!”刘宏基狠狠吐了口唾沫,怒道:“老子好不容易弄来的先锋,凭什么让给你?”
老程反唇相讥,怒骂道:“不肯让先锋,还想换兵卒?那么老夫只能借用泾阳侯常说的一句话来回敬你……”
刘宏基一呆,下意识道:“哪句话?”
“我去年买了块表!”
刘宏基登时傻眼,喃喃道:“啥表?还是去年买的?”
这货茫然转头,问李勣道:“英国公你知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俺老刘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李勣缓缓摇头:“泾阳侯一向喜欢发明新词,老夫也不知道这句话所谓何意。”
“啊哈哈哈……”老程仰天狂笑,露出一嘴大白牙。
刘宏基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骂了,不过这货也不是吃亏的主,猛然抬手一举中指,恶狠狠道:“老夫也回敬一下,嘿嘿嘿,咱也是从泾阳侯那里学来的。”
老程登时大怒。
竖中指这招人人都会,如今已经在大唐很是流行。究其原因还是当初韩跃去辽东遇见金铃儿,结果惹得高句丽皇帝率兵追击,而大唐这边也有李世民带兵前去接应。
数万大军隔着辽河遥想对峙,手举中指仰天而骂,从此这个手势天下闻名。
手举中指由于是韩跃第一个使用,所以有人还专门给这个手势起了个名字,叫做:泾阳侯之懆……
此时刘宏基手举中指,老程破口骂道:“你他奶奶的竟敢对老夫使用泾阳侯懆,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老夫就懆了,你待咋样?”刘宏基不屑翻个白眼,一脸得意道:“有种你就揍我,军中严禁斗殴,违令者杖责二十,咱俩谁也赚不到便宜。”
“操你奶奶个熊!”老程忿忿一声。
这两人一个是滚刀肉,一个是不要脸,如果光斗嘴不动手的话,恐怕两人斗上一年都分不出胜负。
旁边众人一脸腻歪,李勣猛然出声喝道:“都给老夫闭嘴,泾阳侯已经给叔宝兄发了右翼令牌,接下来估计就要进行大战动员。”
老程和刘宏基同时一呆,两人转头而望,果然见到秦琼骑着马缓缓归来,他手里同样握着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写着大军右翼。
“其实二哥最为吃亏!”老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刘宏基身为先锋带领火枪营,老夫左翼带领玄甲骑兵,秦二哥的右翼却是咱们各家部曲老兵拼凑而成,虽然人数也有五千,但是战力没法相比。”
秦琼一脸无所谓,淡淡道:“老夫一生征战无数,便是带着农夫也能打仗。”
老程张了张嘴巴,刘宏基也抓了抓脑门,两人全都无话可说。秦叔宝骁勇绝伦,上了战场确实堪称无敌。
便在这时,猛听高台上传来一声轻喝,韩跃大叫道:“英国公何在?”
众人都是一呆,李勣皱眉道:“奇怪,先锋和左右两翼皆都点选完毕,他突然呼喊老夫所为何来?”
耳听韩跃又喝了一声,催促道:“英国公何在,速速上来高台。”
“让我上高台?”李勣更加奇怪,不过他这次可不敢耽搁,连忙撇下众人快步而行,一路登上了前面的点将台。
韩跃看他一眼,随即转身看向数十万大军,突然喝道:“众兵将都给我看清楚了,此乃我大唐军神,英国公李勣……”
满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明白韩跃要干什么……
……
……
自古点将只有三件事,一为先锋,二为左右两翼,其三却是主帅自领中军。
李勣心中隐隐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下意识想道:“难道他要点我为帅,让我率领中路大军……”
这个念头才一升起,他胸膛顿时砰砰一阵乱跳。
果不其然,只见韩跃猛然举起手中长剑,对着下面数十万大军厉喝道:“众将再给我看清楚,此乃大唐皇帝天子剑,凡持此剑者,犹如陛下亲临,但有行事皆可先斩后奏,无须朝堂定议。”
“今日我以天子剑之名,加封李勣为三军兵马大元帅,封号大唐征北大将军,令其亲率本侯爷麾下中军。”
哗——
满场哗然!
老程等人霍然变色,遥遥看着高台,人人目瞪口呆。
刚才大家还各自得意自己领了先锋和左右翼的差事,想不到一转眼功夫,人家李勣被封为大帅了。
“封帅,他竟然在封帅……”柴绍喃喃一声,和老程等人的关注点不同,柴绍乃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他比其余国公想的更远。
自古至今,大军出征皆会点将,但是从来不曾有封帅之事。因为封帅之权只有一人拥有,那就是皇帝。
不管韩跃是有心还是无心,他现在干了皇帝才该干的事。
听听,不但加封李勣为三军兵马大元帅,而且还给了封号征北将军,这可了不得,这是帝王之气魄啊。
高台之上,李勣同样也很震惊,他是大唐有数的智者,柴绍能想明白的事情,李勣自然也能想明白。
“泾阳侯万万不可,此举……”
韩跃猛然一挥天子剑打断李勣,淡淡道:“英国公无须担忧,我手里有陛下的天子剑,封你为帅,合理合法。”
李勣微微一怔,他目光落在韩跃手中的长剑上,忽然郑重点了点头,双膝跪地,恭敬行礼道:“既然如此,微臣谨遵陛下之命。”
这句话可不是对着韩跃说的,而是对着天子剑说的,韩跃持剑犹如皇帝亲临,但是他毕竟不是皇帝。
“英国公起来吧,大军就摆脱你了!”
李勣再次对着天子剑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站起身来,皱眉道:“泾阳侯可否说说,你为何不能亲率中军,反而要甘冒忌讳封我为帅?”
“很简单,自古沙场无小事,我不想死太多的人。”韩跃悠悠一笑,淡淡道:“世人都说我是天生奇才,但我却自己知道自己事,行军打仗何等凶相,涉及数十万大军的调动和进攻,我没有这个能力……”
“原来如此!”李勣缓缓点头。
人贵有自知之明,沙场征战确实非同小可,尤其还是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役,这可不是天生奇才就能玩得转。
大军团作战,领兵之人不但要有无比丰厚的战争经验,而且还得有机锋百变之才。大唐为什么只有李靖和李勣能成为大帅,非是老程等人没有本事,而是因为成为大帅实在太难。
“英国公也不用佩服我。”韩跃忽然哈哈一笑,语带深意道:“其实我只是想偷懒,坐镇中军多累啊,哪比得上挥剑杀敌逍遥畅快。”
李勣眉头顿时又皱,道:“自古君子不立危墙,贵人不涉险地,你此举大为不妥。”
韩跃微微耸肩,晒笑一声道:“我算什么贵人?国公们都要率兵去做先锋,我只是一个侯爷……”
李勣一怔,目光落在韩跃脸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你小子可不是侯爷这么简单,你还是大唐皇家嫡长子。可惜这话只能憋在心里,皇帝曾经有过严令,任谁也不准泄露泾阳侯的身份。
李勣无奈一叹,他忽然想起一事,郑重道:“大军出征,点将已毕,接下来就该敲响震天鼓进行全军总动员,此事万万不可马虎,是你来做还是老夫来做?”
古代征战最重士气,所以大军出征之前需得进行动员。
什么是动员呢?
其实就是坚定普通士兵的作战决心。
韩跃眉头一挑,嘿嘿笑道:“此事还是我来吧,英国公你应该知道,我韩跃干别的或者不行,但是我最擅长这个……”
李勣看他一眼,语带深意道:“据老夫所指,你擅长的似乎从头到尾只有一招,今天不会是又要这么干吧?”
韩跃哈哈大笑,忽然一竖大拇指,笑嘻嘻道:“知我者,英国公也!”
李勣顿时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无语。
“老夫就知道,你肯定又要用这招!”
第336章 拿钱硬砸!
“招数不在老,管用就行……”韩跃挑了挑眉毛,他也不等李勣再和他说话,猛然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高台边缘放声大喝。
“众将听令!”
这四个字乃是鼓足内力大声高喝,声音隆隆宛如天雷,笼罩台下整整二十八万大军。
“来肉戏了!”一个老兵嘿嘿直笑,转头对身旁的袍泽道:“大军出征,先点将,后动员,咱家侯爷一向大气,不知道会许下什么赏赐。”
旁边一个年轻战士双眼放光看着高台,得意道:“上一次俺跟着侯爷去打高丽新丸城,结果分到了一块黄金,嘿嘿嘿,又买房子又卖地,还娶了三房婆娘。”
老兵一呆,面带古怪之色看着年轻战士。“你花钱可够狠的啊,买房买地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娶三个老婆,不怕她们把你吃成穷光蛋啊?”
年轻战士一举大刀,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只要跟着侯爷混,黄金花掉还会有,这次打草原俺准备多砍几个脑袋,到时又有一笔大赏钱。”
“小老弟不错,是个有抱负的人!”老兵一竖大拇指,满脸敬佩之色。
年轻战士嘘了一声,轻轻道:“不要说话了,侯爷要开始动员了。”
老兵一惊,连忙挺了挺胸膛。
韩跃站在高台上扫视全场,眼见所有士兵都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忽然哈哈一笑,大声道:“本侯爷知道你们在等什么,不要扭捏,也不要羞赧,当兵吃量伸手要饷,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他说到这里缓缓一停,转身一指高台后面,长笑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战士们茫然不解,许多人顺着韩跃手指看去,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高台后面就是关外互市的北大门,但见一整队士兵押送着数十辆大车缓缓而来,车辙印痕十分之重,半个轮子都几乎沉到积雪之中。
从互市大门到高台不过几百步距离,然而这队大车足足用了盏茶时间才到,可见车上货物之重。
“俺滴个乖乖,几十辆大车,装的不会都是铜钱吧。”不久之前那个老兵双目闪闪,他紧紧盯着大车深压积雪的车辙,只觉胸口砰砰一阵乱跳。
如果真是装的铜钱,那得是多少钱?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只听韩跃喝令一声,押车士兵同时抽出长刀,对着车上一口口箱子劈砍。
霎时之间,箱体破碎,里面显露出来的竟然不是铜钱,赫然是一块块白亮如雪的银饼子。
“大家看清楚了没有!”韩跃的声音悠悠响起,淡淡道:“白银三百万两,这是本侯爷给你们准备的封赏……”
哗——
满场震惊,一片抽气之声。
这个时代白银的价值很高,一两白银可以兑换一千五百文铜钱,按照吊八百的方式计算,就是接近两贯钱。
三百万白银,折合铜钱六百万贯,就算平均分给二十八万人,每人也能得到二十多贯。
大唐这边的老兵们还好一些,毕竟跟着韩跃时间已经不短,人人都知道侯爷出手大气。
那些归顺而来的突厥骑兵可不同,半辈子穷惯了,基本没见过铜钱,更别说是银子。
一个野狼族的战士小声对同伴道:“阿鲁你听到没有,主人要赏赐白银给我们。”
“不是赏赐,是准备赏赐!”名叫阿鲁的战士满脸渴望,同样低声道:“这是战前许诺,战后才会分发。我曾经跟着颉利可汗打过仗,他也是战前许诺给封赏,不过只有羊皮,从来不给钱财。”
“我知道,我知道……”野狼族战士连连点头,十分不屑道:“颉利只给羊皮,他对咱们不好,主人给白银,他对咱们好。”
“这个不是白给的,要拿战功来换。”阿鲁解释一句。
野狼族战士一举大刀,满不在乎道:“我很强壮,一定能得到很多军功!”
他转头看向大车,感觉眼睛都被那些银子耀的发花,忽然吞口唾沫道:“白银啊,只有部落里的贵族才有资格使用,听说一两白银就能买到一皮囊高度酒。”
阿鲁也吞了口唾沫,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弯刀,他也想要白银。
……
……
大军动员就是这么简单,当兵吃粮,伸手要饷,此乃自古颠破不灭之理。
一箱一箱的白银往那里一放,不用动员也让人血脉喷张,偏偏韩跃深懂趁热打铁之道,故意刺激道:“看到没有,整整三百万两白银,你们是不是很想要,你们是不是很喜欢?”
这话充满了心理学诱导,满场只闻吞咽口水之声。
韩跃猛然跳下高台,抓起一块银饼子奋力一扔,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块银饼子直接砸进一个野狼族战士怀中,喜的那战士双手发颤,狠狠抱着胸口不敢动弹。
“本侯爷要告诉你们,三百万白银只是军功赏赐的一部分,只要你们立下功劳,本侯爷还有更好的封赏,功劳越大,赏赐越多……”
“不是吧,还有!”
二十六万大军,差点被韩跃这一句话弄炸了,三百万两白银就已经够狠,想不到侯爷竟然不满足,额外又许下了封赏。
就连那些国公都感觉眼晕,纷纷过来劝阻道:“当初陛下攻打洛阳,许给麾下战士封赏百万贯,那已经让人疯狂拼命,你这大手一挥就是三百万白银,折算铜钱可是六百多万……”
言下之意,分明是给的太多了。
韩跃看了一眼众人,意有所指道:“陛下打的是一座城,我现在打的是整个大草原。”
语气轻轻淡淡,意思却坚定无比。
老程无奈叹息一声,指着那些白银道:“你怕是早就有了准备,否则怎么刚来互市就能拿出这么多……”
韩跃微微一笑,他没有回答老程,转身对着大军再次喝道:“本侯爷还有一百万积分,你们大声告诉我,想不想要?”
哗——
积分,又见积分。
有了积分,就能到泾阳侯的宝库里兑换宝物,无论神兵利器还是琼浆玉液,只要你敢想,宝库就敢换。
不止汉人战士知道积分,那些收编而来的突厥骑兵也同样知道,韩跃拿出一百万积分作为诱惑,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李勣长叹一声,手抚额头道:“大军动员历来不易,你这手笔不但前无古人,怕是后面也没有来者,以后的将军领兵作战有些难了……”
韩跃笑了,他的招数就是这么简单,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拿钱硬砸!
手腕简单,异常粗暴,但是众人不服都不行。
士气已然调动,大军双眼血红,接下来就该出兵开打了……
第337章 泾阳侯之妻,前来投案
巍巍长安,昭昭大理寺,喧嚷热闹的朱雀大街人流穿梭,忽然有一辆马车从南面而来,一路直奔大理寺门口。
“快看快看,谁家这么带种,车子到了大理寺也不停下,莫非是乡下来的土鳖不成?”朱雀大街行人很多,大家突然看到如此稀奇之事,顿时站在远处踮起脚尖张望。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此乃一国刑罚重地,平日里庄严肃穆,别说赶着车架过来,就是徒步走过门口都得放缓脚步。
不放缓也行,如今的大理寺卿仍然还是裴矩,这老头可是个历经两朝四代的猛人,年纪之长威望之高,整个大唐不做第二人想。
你敢犯到裴矩老头手里,他一个不爽就敢骂娘,偏偏你还不能回嘴,否则分分钟就有衙役把你抓起来,,就算到李世民面前去喊冤都白搭。
一个看戏的小贩嘿嘿坏笑,对周围群众得意道:“大伙儿打个赌,我赌这架车马肯定是乡下来的土鳖,所以才不知大理寺威严,竟然一路赶到了门口。”
“是啊是啊,有好戏看了,裴矩大人的脾气可不好,说不定会出来骂他们一顿,如果乘车之人要是顶嘴的话,嘿嘿嘿嘿……!”
百姓们远远围着看热闹,恰好有一群巡街的武侯经过此地,其中一人目光猛闪,迟疑道:“诸位同僚快看,那架马车有些不对劲,它的车轮外面包着一层软皮,赶路之时几乎没有声音。这种技术,这种马车,长安城里似乎只有一辆,乃是泾阳侯专门给皇后娘娘制造的凤撵。”
“这架马车不是娘娘的凤撵!”另一个武侯的目光也在闪动,低声道:“娘娘的凤撵有六副屏翅,这架马车却没有,而且规格也小了很多……”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莫非是泾阳侯家里的马车?”
车轮包软皮,其实就是装了橡胶轮胎,这种技术在整个大唐肯定没有,韩跃当初为了防止长孙的凤撵颠簸,所以才帮着制造了一架,武侯们常年巡街,偶尔也见过皇后凤撵。
便在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低声道:“快看快看,有衙役出来问话,啧啧,好戏要开场了。”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跳脚观望。
确实有衙役出来了,而且还是四个人,每人腰间挎着一柄大刀,耀武扬威走到马车之前,突然就是大喝一声。
四人故作凶狠道:“呔,谁家这么大胆子,安敢把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我们奉了寺卿裴大人之命前来喝骂,顺便告知你们一声,没事就赶紧滚蛋,大理寺不是停车的地方。”
裴矩老头还是心善,此举分明留人一线生机,让几个衙役骂一句滚蛋就完事,显然不想追究。
因为真要追究的话,事情就要上纲上线。
大理寺乃是一国刑罚最高之所,扰乱衙门秩序罪责肯定不轻。
“完了,裴大人不想深究,没好戏看了!”一个挑夫咂了砸嘴巴,脸上竟然有些失望。
“我看未必!”旁边一人忽然开口,怔怔道:“你们看,那马车并不想走。”
这话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那挑夫大喜过望,咧嘴笑道:“不是吧,谁家这么有种?大理寺的衙役都出来赶人了,他们竟然还赖着不走,果然不愧乡下土鳖,这是上赶着找死哇!”
马车确实没走,不但马车没走,而且驾车的两个车夫还跳了下来,猛然把头上戴着的遮脸斗笠摘了下来。
“咦,这不是,这不是……”人群中忽然响起惊讶之声,喃喃道:“你们快看,那两个车夫其中一个好像是卢国公家的长子……”
卢国公的长子?那不就是曾经的长安街头小霸王,外号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程处默?
百姓们顿时有些发呆,大理寺那四个衙役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乖乖隆地咚,这位爷不是出关去了东北么,啥时候突然回来的?想到程处默当年往事,几个人头皮一阵发麻。
程家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他们几个虽然在大理寺的当差,但是程处默一旦犯浑未必就不敢打。
几个衙役心头乱跳,不经意又看到另外一位车夫,嘶,顿时又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这位爷也是个猛人。
曾经的百骑司首领李冲,以前官至四品大员,而且还获封县侯爵位。听说这位爷是个出了名的兵痞,眼里只有陛下娘娘和泾阳侯三人,除此谁也不尿,连卫国公李靖都被他拿着神器威胁过。
“程小公爷,李冲侯爷,您二位怎么突然造访大理寺,要不要小人去禀告寺卿大人?”
不愧是大理寺当差的衙役,这话说的很有学问,首先彬彬有礼示敌以弱,其次暗中警告对面两人,我们可是有后台的衙役,希望你们不到犯浑打人。
程处默当然不会打人,长安小霸王乃是早年之事,自从跟着韩跃结拜以后,他慢慢已经沉稳了许多。
尤其今天过来,还有大事要办。
“烦请四位通报一声吧,我们还真要见裴寺卿。”程处默微微一拱手,举止透着得体,语气却有些消沉。
对面四个衙役微微一怔。
这是程处默?当初的长安小霸王?
似乎有些不像啊!
“莫非是新套路,故意来搞事?”一个衙役目光闪动,小心翼翼试探道:“小公爷,不知您有何事要见裴寺卿?他老人家掌管大理寺,一般的小事可没心思理会啊……”
这话是在暗暗告诫程处默,你可不要来逗逼搞事,裴矩大人你惹不起。
程处默看他一眼,淡淡道:“尔等放心,这次确有要事,我们乃是奉命押送几个人过来,要把她们投进大理寺的天牢。”
“原来是送犯人……!”几个衙役长舒一口气,目光下意识看向马车。
能打入天牢的都是重犯,这辈子几乎没有出头之日,衙役们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变得高冷一些,其中一人略微有些装逼,施施然道:“不知两位爷押送的是什么犯人呐?需不需要小人先去取几幅枷锁给带上?”
“你说什么?给犯人戴枷锁?”程处默眉头一竖,李冲冷哼一声,两人心里本就窝着火,抬手便要打人。
便在这时,马车门帘忽然一抄,里面慢慢走出四个少女。虽是少女,却都盘着头发,显然已是结了婚的妇子。
领头一个女子相貌略微普通,后面三个却不同,堪称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几个衙役有些发呆,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这种风华绝代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犯人,尤其那个一脸英气的女人,貌似是罗家出了名的女将军。
只见领头的女子屈膝一礼,声音柔柔道:“泾阳侯正妻田豆豆谨受相公之命,携带平妻罗静儿,平妻唐瑶,平妻韩笑,共有犯妇四人,特此前来投案。劳烦几位大人拿来枷锁,我们可以带上。”
噗通——
一声脆响,那个装逼的衙役瞬间就跪了。
俺滴老娘,这是要塌天啊!
泾阳侯的妻子来投案,这种事怎么被咱碰上了?我还吹牛要拿枷锁锁她们,这不是找死么……
他猛然提起手掌,对着自己狠狠抽了一个嘴巴子。
哄哄——
远处响起一阵哗然,那些围观的老百姓满脸惊愕,面面相觑道:“我没听错吧?这几个女子是泾阳侯的妻子?她们要来投案?”
韩跃虽然出关而去,但是他在长安的名头却更加响了,当初那个烂泥出身的混混,如今已成了百姓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泾阳侯的妻子来投案,凭什么啊,难道犯了啥大错不成,非得要来大理寺,还自求要进天牢……
这话,那几个头皮发麻的衙役也想问。
……
……
一番风云长安动,挑动门阀朝堂惊。
大事件,果然是大事件。
泾阳侯之妻罗静儿偷盗兵符私调大军,事后千里迢迢投案自首,与其同来者还有正妻田豆豆,平妻唐瑶,平妻韩笑。
除了最后一个平妻回归新罗,泾阳侯的家眷差点被一锅端。
帝都没有秘密,长安藏不住消息,短短半日时间,无数目光汇聚大理寺而来,无数有心人开始上蹿下跳。
太子东宫——
砰!
李承乾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语带颤抖道:“孤王刚才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那韩跃之妻真的偷盗虎符?”
下面跪着的人连连点头,郑重道:“太子殿下没有听错,罗静儿确实偷了虎符,如今她们四个女子已经被押进大理寺,听说是裴矩大人亲自出面办理的手续!”
“哈哈哈,好得很,此乃天助我也!”李承乾仰天长笑,目光射出浓浓杀机……
太原王氏后院。
王珪手抚长须,沉吟道:“今次之事,可顺势而为,广聚世家之力在朝堂上发威,一举将泾阳侯拿下,即使弄他不死,也要把他打入尘埃,让其再无出头之日……”
魏王府邸之中——
李泰目光爆闪,一日之间连发无数书信,广招儒门学士入府相商,世事若隐秘,必不见天光,也不知这位魏王爷和儒门士子商量了什么。
整个长安,都被豆豆等人投案的事情挑动了。
……
……
在网吧写了一个多小时,头昏脑涨只写了500字,好在家里终于来电,急慌慌回去写了3000字,赶紧发给大家,这一章不错吧,嘿嘿,下一章更精彩,等着我明天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