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掩护
“看什么呢？”
妘柏见妘峥漪抻长了脖子瞪着眼睛往溪边看，一副好信之徒的模样，便也好奇的跟着瞧。
妘峥漪回过神来，像是吓到了，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妘柏，良久道：“刚刚恒兄笑了……”
见妘柏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妘峥漪忙抖了抖鸡皮疙瘩道：“他平时本来就没什么好脸，偶然笑一笑，挺渗人的。
你说恒兄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妘柏摇头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道：“非礼勿视——”
正说着，妘柏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回身时差点没吓厥过去。
湛妘溟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吓得两人魂飞魄散。
湛妘溟见两人心虚地大叫，便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在聊什么？”
“呃……”
妘峥漪还没说憋出个完整的屁来，有眼色的妘柏忙拦下话头：“在聊这的天不错，适合进山散步。”
开玩笑，能跟你说在聊妘恒喜不喜欢湛妘锦吗？
湛妘溟看了看两人，朝溪边两人扬了扬下巴：“过去帮忙，收拾停当便出发进山。”
两个倒霉催的，看了看溪边的两人，又看了看湛妘溟没什么表情的脸，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帮忙。
看来今天这个没眼色的碍事鬼是当定了。
好在当两人走近时，湛妘锦已然起身，对妘恒施了个礼便走开了。
两人总算松了口气，笑嘻嘻地一左一右围了过去。
小太子理好锅碗，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两人，用眼神问两人来干什么？
妘峥漪：“我们来帮忙啊。”
见妘柏跟着得意地点头，小太子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两人，架起框子道：“洗完了。”
笔挺的背影像在对两人控诉：能来的再晚点吗？
妘峥漪忍不住挎着妘柏摇头，两人无声地惋惜妘恒不懂两人姗姗来迟的良苦用心啊。
午后，众人在附近的旷野山峦中闲散。地方不错，崇山原也相连，玉带环绕，水草丰茂。
虽然临近冬日，连绵的红色黄色布满了旷野，但山坳中还有顽强残留着的几抹绿。
秋日里空气沁冷，周围山势大气磅礴，山岭绵延，地气恢弘。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只是，这边天气偏凉，接近早晚时分，说话间唇齿已见白气。若是到了冬日，定然更冷。
因而迁途射猎乃为首选，却不是个适合定居长住的去处。
小太子这样想着，抬步向山北侧走了走。
“恒兄？你别脱了队伍。
这山高林密，迷路了可不好。”
妘峥漪跟在队伍后面，回身见小太子看着别处发呆，忙叫他。
小太子却转头道：“你先跟上，我上去看一下很快回来。”
妘峥漪见他几步向北侧拐去匆匆走出了好远，几度欲开口阻拦，又怕被前面队伍听到，压低了声音叫了句：“那你快些回来！”
其实他很想跟上去看看妘恒发现了什么，但又顾着前行的队伍，纠结几番还是跺了一脚，转身叹气跟着队伍。
他不比妘恒，午膳刚被湛妘溟试警，这会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和妘恒厮混了。
现下他跟着队伍，也好帮妘恒打打掩护。但想到这里他就手心冒汗，整个人紧张的不行。
或许妘恒只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果子，被吸引了过去，又或许人有三急，他只是去处理一下。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妘恒向来有分寸的，很快就会跟上来。
心里祈求妘恒能快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来，在这之前他只能忐忑地强装镇定，能瞒一会是一会。
小太子脱离妘峥漪的视线后，闪身跳上北侧高耸的崖壁，几个纵跃，来到了北侧的峰岭边沿。
果然看见了一个不大的部族落脚于此。
这就是他们饭时所说的那个村庄。
村庄新建不久，看起来极为简朴。他们的屋舍好多还未健全，仍在用牵途实用的营帐代替。
难道也是临时驻扎吗？
但有的屋舍已经完善，甚至还圈出了院落，显然是打算常住的样子。
很可能是哪个部族分裂了，游离在外，正在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
快入冬了……这个地方不适合定居。
小太子眯着眼睛朝营地里细看了半晌。
妘峥漪这边正跟着队伍熟悉山路，妘飞在前面指着旁边的红豆杉：“诶！好东西，这玩意只在这山里才能长这么好。
好早以前我还栽了一棵在盆子里，愣是怎么照顾都不活。”
妘姜然在旁边的矮树上摘了一把小红果子，擦了擦边吃边道：“我看是你不会养活吧。”
妘柏看了看他手里的果子，吞了吞口水：“妘溟哥不是让你别随便吃山里的东西吗？”
妘姜然闻言看傻子一样乐了起来，迅速捏起一颗，也不擦，直接塞到妘柏嘴里还顺带抬起他的下吧。
妘柏只听自己嗓子咕噜一声，直接吞下去了，连籽都没吐，急的直抠嗓子。
妘姜然和妘飞俩笑的前仰后合。
妘飞捏过妘姜然手里的樱桃边吃边道：“这是野樱桃，毒不死你啊。
我幼时在山中常吃，亲爹认错了也不会认错这个。”
妘飞吃着忽然看了一眼后面的妘峥漪。往天这个时候，若听到没毒，他一定会过来飞抢，怎么今天闷头走在后面不做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妘飞见他这脑子不站岗的样子就来劲了，两个手指夹起野樱桃，手腕一抖，正中眉心。
野樱桃个头小，但汁多籽小，果皮薄弱，弹在妘峥漪脑门上直接碎裂成了一个红点。
妘峥漪正出神，被打的一个趔趄，哎呦一声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他这幅如梦初醒的样子，几人也愣住了，往天他应该直接跳起来找妘飞单挑了。
妘飞看着顶着眉心一点红像善财童子似的妘峥漪，好笑的凑过去拄着他的肩膀问：“想什么呢你，这么入神？”
妘峥漪这时看着还有些愣，但见几人都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紧张了起来。
妘柏看了看妘峥漪攥紧的手指，就知道他心里有事瞒着大家。
他太了解妘峥漪了，这小子偷吃了几个馒头，肚子有几泡屎，都写脸上。
他叉起腰，用手肘往妘峥漪身上戳戳：“说吧，又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
见妘柏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妘峥漪的惊讶直接写在了脸上。
妘姜然眉毛一挑，心想还真有事瞒着？
妘飞挎着他，忽然感觉少了点什么，朝他身后瞅了两眼。
半晌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小恒呢！”
众人看着僵直的妘峥漪，再看看后面，一个个面色皆僵硬起来。
妘飞看了看前面的队伍，不敢声张，夸张地用口型问道：“他偷跑啦？”
见妘峥漪尴尬地笑笑，妘飞气的无声大骂，好大的狗胆！
妘姜然咳了一声，慌忙提高音量：“跟上跟上，野樱桃吃两口得了，还想吃饱不成，快掉队了……”
妘姜然挎着妘柏在前面大声讨论这红豆杉的迁栽方法，打掩护。
妘飞在后面拉着妘峥漪小声问他跑哪去了，往哪个方向去了，干什么去了？
结果，一问三不知。
啥也没说就掉队了？妘飞无语：“那走多久了？”
妘峥漪算不明白时间，吞吐了半天，蹦出来个：“有一会了。”
妘飞要气厥过去了，这俩奇葩！
那小子走路没动静，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开溜的。
“有一会到底是多久！两分三分还是一时半刻？
那小豆芽菜要是掉到哪个坑里晕倒了，我们还在这傻了吧唧地打掩护，天黑他也回不来！”
妘姜然在前面竖着耳朵听，脑门直冒汗。
这疯孩子不知道悄么么跑哪去野了，山高林密，人生地不熟的，他瞎跑什么啊，万一迷路了……
“你们几个跟快点！”
正想着，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是湛妘辙，他抱着剑在前面歪头看着他们几个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有些不大耐烦地催促道。
他催促的声音刚起，却明显感觉几人一僵，顿时莫名其妙地前后扫了几人一通。
妘飞捏了一下妘峥漪发抖的手腕，转换神情立刻谄媚笑道：“好好好，我们不唠了，这就来。”
湛妘辙白了几人一眼，边转身边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怠惰散漫，难成大气，真不知妘溟看中你们什么了。”
他这样直白的贬损任谁面子上也受不住。眼见着妘姜然一愣，面色不大好看的张开了嘴，妘飞忙咧嘴拦下了，心里直道消停些吧我的小祖宗……
可这时前面已然转过去的湛妘辙好像听到了妘姜然的抽气声，身形一顿缓缓回过身来。
妘姜然以为他要骂战，一眼瞪了回去，俨然一副你再敢开一句腔我骂不死你的架势。
却见湛妘辙的目光落在了几人的身后来回巡视。
妘飞心中大骂不好，几人也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湛妘辙扫了一圈，随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几人看了半晌，盯的人直冒冷汗。
妘飞只觉得这下死定了，只听湛妘辙缓缓开口道：“那个白脸的瘦子呢？”
得，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摔稀碎。
第六十四章野灵芝
“哪个啊？”妘飞反应快，忙挎过妘柏道：“这个吗？”
还指指妘柏的脸训道：“看你平时不锻炼，气虚面白，不健康。”
湛妘辙木讷的看着妘飞演，冷着脸道：“那个矮个子的瘦子。”
妘飞一愣，又了然地啊了一声挎过妘峥漪：“你说他啊，这个矮。”
妘峥漪也顾不上妘飞说他矮不矮的事，被挎着晃来晃去的，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容。
“他去哪了？”
湛妘辙也不打算跟他打太极，语气不善地直接问道。
见几人闻言都愣在那装傻，湛妘辙冷笑了一声嘀咕道：“果然都是奸狡之徒。”
“你说话注意点。”
妘飞见状也不装了，破罐破摔的把脾气亮出来了，一次两次惯着你，别以为谁都是聋子。
湛妘辙闻言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而抓着他们的短质问：“我不想和你们浪费时间，那小子去哪了？”
妘飞舔了舔腮帮子，笑道：“上茅房，怎么，阁下想一睹风采？”
“没说过出恭也要打招呼吧？”妘姜然帮腔道。
湛妘辙笑着冷哼一声：“他掉队快小半个时辰了，铁了心拉秤砣现在也该跟上了。”
妘飞心中一惊，暗自惊讶这家伙竟然一直在暗中盯梢，一边崩溃地用眼神质问妘峥漪：他娘的走那么长时间了！
妘峥漪心虚地不知摆什么表情好，连哭带笑的神情也亏他能做得出来，脑门的汗像春笋一样往外冒。
湛妘辙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也是不知他去了何处，也罢，我亲自去找。”
他朝几人身后走去，路过时盯着妘飞窝着火的侧脸压低声音道：“待找到他，我倒要看他是不是像你们一样嘴硬。”
湛妘辙说完便往后走，不出一步却停了下来。
几人闻声也跟着往后看去，却看见小太子的身影站在后面不远处。
小太子面上没什么神情，端着袖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湛妘辙，莫名给人一丝无形的压迫感。
湛妘辙无声地上下扫了一眼小太子，冷着脸问道：“去哪了？”
小太子看了看替自己绷紧心神的妘飞几人，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道：“出恭。”
湛妘辙闻言轻笑了一声：“阁下出恭耗了半个时辰，腿还受得住吗？”
小太子也低头浅笑道：“长途奔波，肝火过旺，脾结也是有的。
平日训练马步尚不止半个时辰，受得住，不劳挂怀。”
湛妘辙挑了挑眉，点点头，勾着嘴角冷笑道：“但愿猎场表现，诸位也能像说的一样漂亮。”
“多谢。”
见小太子泰然自若，湛妘辙显然有些不甘，但又无从使力，冷笑着道：“山多林密，诸位又是初到，湛妘溟关怀，不准许诸位私自离队。
以后诸位便是出恭，也要上报，无有例外，否则便按违反族规处置，届时可休怪戒尺无情。”
说着环视了几人一眼，转身朝队伍走去。
妘柏见人走远了些，气不过地动了动嘴，朝妘姜然歪歪头问：“本家人都这样吗？”
妘姜然也有些憋气地撇撇嘴，拍拍他道：“这人就是自卑，拿我们寻存在感罢了，别理他。”
妘飞冷哼一声：“不想给湛妘溟惹麻烦，不然可不惯着他这德行。”
妘飞显然心气不大顺，转眼看着站在那里的小太子问道：“你小子干什么去了？走也不说一声！
这么大的岭子，你若是走丢了，让我们上哪去寻你啊？”
小太子走过来看着几人也不做声。
没了对湛妘辙时的压迫感，妘姜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竟感觉这小子竟然带着几分委屈。
妘飞被小太子这架势噎的没了话，看着他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就无语，一肚子气只能咬牙咽下去变成个屁。
妘峥漪见状忙打圆场：“这不回来了嘛，估计也没走远，恒兄有分寸，铁定不会出事。”
小太子看了看大家，手从袖子里翻出来递给大家看，也不做声。
众人低头一看，好嘛，一颗品相极为不错的灵芝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我去！”妘姜然惊掉下巴：“你你小子走狗屎运啊！”
“这东西吃了能长生不老吗？”妘峥漪盯着灵芝吞了吞口水。
妘柏无奈拖着长音道：“这是灵芝，不是灵丹妙药。”
妘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颗灵芝，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又看了看献宝一样的小太子，提起的这口气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虽然忍气吞声，但还是放软了语气说教道：“命重要还是灵芝重要？
这玩意没几个长在平地上的，你一声不吭的就去摘，万一摔到哪个山沟沟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小太子也知道妘飞并未真的动气，点头道：“没有下次。”
妘姜然也打圆场：“行了，行了，别得理不饶人了，小恒轻工比你强。”
见妘飞听了不乐意的把眼睛横了过来，忙笑道：“快走吧，跟上队伍。走了走了。”
晚膳的时候，众人围着旷野上的篝火用膳。
这边天晚的早，黄昏早早的压满了天，暗红色的鱼鳞云延至天际。
晚间风大，吹起来让人不由得有些打抖。
妘峥漪喝了一口发烫的野菜汤，忍不住发出喟叹。
这汤放了白芷、香叶，还有许多今日山中得来的菌子和佐料，味道当真不错。
“这要加些荤腥，简直是绝味。”
听妘峥小声嘀咕，妘飞忍不住笑道：“知足吧，能不能沾上荤腥，还要看明日你身手如何啊。”
妘峥漪扫了一眼围着的人都在各唠各的，也压低声音道：“虎豹打不到，山鸡野兔还不成？
明日我一定要给自己开荤！”
说着往锅里狠狠地夹了一筷子野菜给自己。
妘飞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架势不由得好笑。
却听妘峥漪忽然‘嗯？’了一声“好大个蘑菇……”
妘飞看了看他夹起的‘蘑菇’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我去！”当意识到自己刚刚喝了什么，妘峥漪整个人都惊呆了“不会吧……”
见妘峥漪夹着灵芝扭头看着自己，小太子静静地喝了口汤，淡定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给煮啦！”
妘峥漪没控制好音量，湛妘溟那边都跟着看了过来，他忙将灵芝埋到了碗里，尴尬地笑了笑，假装无事。
湛妘朗歪头看了看问：“怎么，喝不惯这汤吗？”
妘峥漪忙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嘀咕道：“喝得惯，喝得惯……
好喝！绝味！”
这汤，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回了。这样好的东西，妘恒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给扔锅里煮了，而且，还要被湛妘辙他们分去喝！妘峥漪心里着实有些不乐意。
妘姜然见妘峥漪和妘飞俩人左一碗又一碗地填汤，忍不住道：“还填汤？你们也不怕今晚尿床。”
妘峥漪抬眼看了看他：“现下不喝，你今晚定然后悔。”
妘姜然本来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妘峥漪和妘恒，像是在确定什么。
妘峥漪会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湛妘溟便看见这几个外戚忽然开始争先恐后的填汤，喝的直打嗝。
“今日的饭菜过咸吗？”怎么都开始喝汤了？
湛良闻言夹了口菜：“尚可啊。”
正吃着，主帐那边忽然来人在湛妘溟身旁耳语了一番。
湛妘溟立刻放下碗筷便匆匆离开了。
“入夜了，主账那边还有事？”
湛妘航好奇地朝主账那观望，被湛妘辙瞪了一眼，使眼色让他别乱看。
入夜后除了巡夜的，各帐内皆开始准备休息。
妘恒他们五个一帐，洗漱完毕的已经开始铺置被褥。
这时不知哪去了的妘峥漪忽然溜了回来：“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你干嘛去了，这么晚了还到处乱晃，小心被抓去巡夜。”
妘飞边说边拍了拍枕头，被腾起来的灰呛的人直咳。
“我们两个打听到了一件大事。”妘姜然也跟了进来，两人一脸兴奋。
妘飞扇了扇手：“说啊，听着呢，别吊人胃口。”
“北侧的那个庄子，你们听说了吧。”妘姜然过来坐到榻上，神秘兮兮地道：“刚刚晚膳时候，那庄子来人找到咱们这边，阵仗还不小，得有十来个人。”
小太子闻言停了整理被褥的手也看了过来。
“这有什么的”妘飞觉得他们夸张“准是咱们这些人停在这，他们觉得好奇，派人过来问问，打听打听也是合理的。”
妘峥漪摇了摇手指：“据说，他们不仅来人挺多，还抬来了几具尸体！”
“啊？”妘柏没明白情况，怎么就和尸体扯上关联了呢。
“奇怪吧，绝对不是派人过来问问那么简单，我看更像是来挑事的。”
“嗯，我看也是来者不善。”
妘峥漪和妘姜然两人有模有样的讨论着，妘飞忽然摸着下巴道：“这山林偌大，山中精怪也不少。那边的村子久居于此，难免会遇到些麻烦，也都是寻常事。
或许是来寻求帮助的也未可知啊，我看你们两个别捕风捉影的。被湛妘溟知道了，小心缝了你们的嘴。”
第六十五章崇岭迷雾
“我觉得有理”妘柏也道：“听闻附近山岭深处灵气旺盛，山中精怪甚多。
往年游猎，大队都避着那些地方。
没准是那些山民误入，遇到了麻烦，找我们来求援的。”
“来者善不善，明日就见分晓。不过”妘姜然环着手臂，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今夜我们还是先顾自己吧。
我想，若不封上飞兄的嘴巴，我们几个恐怕要一夜无眠了。”
几个闻言都顿住，齐齐看向妘飞。
妘飞顿时毛骨悚然，警惕的看着几个骂道：“干嘛？你们几个小畜生，想谋害你飞爷！”
话音刚落但见小太子一个躬身，唰地一下飞扑过来。
妘飞还未及反应，哇的一声被扑倒，双臂被抓住交叉固定在胸前。
妘飞正大骂：“你干嘛！”妘峥漪便‘哈哈’一笑，默契地和妘柏打了个眼色，也一同扑上去将妘飞死死压住。
“杀人啦——”
妘姜然走过来垂眸看着拼死挣扎的妘飞，嘿嘿一笑，将腰带解下来：“对不住了飞兄，为了兄弟几个的好眠，飞兄委屈一下。把嘴巴封上，免得打鼾如雷……”
说着就将腰带往他脸上缠。
“你们几个，唔——小畜唔——”
一群老大不小的玩闹了好一番，不过玩笑归玩笑，最后妘飞还是同意将嘴巴捂上再睡，以顾忌众人的休息质量。
第二日清晨，湛妘的营地照例举行了拜山仪式。
拜山仪式开始，就意味着游猎活动正式启动。
两千多人聚集的拜山仪式可谓肃穆恢弘，鼓声隆隆，在山谷中回荡不止。
所谓的拜山，就是在向上苍表达敬畏、祈求恩赐，无论游猎的结果、所获如何，拜山者都将以诚挚的敬意，愧感恩赐。
拜山者还要向天地承诺，不杀未足年生灵，不捕有孕之命；不猎犬、牛、鸿雁、乌鱼；不赶尽，不杀绝。
违者重处，斋戒三年，禁猎五年。
誓毕礼成，小太子看着俨然跪拜漫无边际的身影，耳边回荡着众人宣呐的誓言，雄浑的鼓声一下一下激荡消散在天际边的朝阳中。
看着每个人脸上郑重的神情，他不知道他们是否真心诚意的向天地剖白，还是因畏惧惩戒而违心承诺。
但起码此时，他们看起来俨然庄重，满心敬畏。
大概就是这样的场合往往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提起对天地的敬畏吧。
感受到目光，小太子向高台上望去，湛妘溟的目光正一错不错地望向他这边。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
小太子并不心虚，坦然回望。刚刚的誓言他有宣读，虽然并不足以约束他，但若要他守约无足轻重。
至于其他的要求，对他似乎也过于予取予求。
小太子与他相望，最后也是湛妘溟先垂眸移开了目光。
拜山礼毕，各队领队被湛妘青召集议事，随后便在山中散开。
根据游猎的规矩，围猎禁止使用法术、法阵进行大肆屠戮，所以，围猎活动也是极耗体力的。
湛妘溟带的队伍围猎活动时也非常的有纪律，他们的行动有特定的秩序。在对猎物围攻时，几乎是不言自明的在短时间内变换不同的围攻阵型。
这几乎是他们在一起多年配合形成的默契，不需要言语和交流，他们能通过形式情况，地形环境，在心中准确的判断彼此锁定的阵容。
这一点就让几个妘飞几人非常头疼，他们几乎没有办法跟上这种默契，在队伍的边沿游离，简直无所适从。
而狩猎开始，湛妘溟又明确规定，队伍中的成员在围猎过程中不可擅自离队。
妘飞觉得这规定完全不合理，大大降低了围猎的效率，忍不住跟在队伍后面悄声抱怨。
“往年围猎也是这样规定的吗？”妘柏也问妘姜然，然而妘姜然也表示不知情，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参加围猎。
这时正赶上队伍向山林深处行进，湛良勒马有意落后了些来找几人闲聊。
他看出几人有些无法融入围猎阵容，看起来有些灰心，便将湛妘溟带队围猎的习惯讲与几人听。
看得出他这个人既细心又耐心，可能是他在队伍中最为年长，考虑的也极为周全。
妘飞和他很聊得来，两人你来我往的唠的不亦乐乎。
从湛良的口中得知，围猎不可脱离队伍的规定乃是这次出猎临时新增。往年游猎是可以分散开来行动的。
未免走失和意外，队伍往往不会分散的太远，间休的时候会聚在一起。
湛良虽然如此说，却并未发表对此异常的看法和猜测。对于妘飞几人的疑问也非常巧妙地回避了过去。
小太子看了看湛良的神情，推测他可能也并不知其中缘由，但作为湛妘的老人，他一定知道此事不宜深追，因而并不多言。
依久屹的推测，此事定与昨日发生的变故有关，因而湛妘青今晨下令各领队约束队伍中的族人。
队伍又行进了半个时辰，林中出现了一条小溪。
这里林路已经开始不宜骑行，众人干脆下了马原地修整。
林中青苔因渐冷的天气已开始泛黄，但仍像厚实的绒毛铺满起伏的山路。
山路向上，溪水从其中流下。一路轻淌，在跌水口汇聚如细绢锦缎般的痕迹。
湛妘朗吸了吸鼻子：“这儿的草木味真是沁人心脾。”
湛妘航也蹲下身撩了撩水：“刚刚听远处有喊声，附近应该有其他队伍，不知是哪个队伍的。”
“这山深处还是潮气大”湛良揉了揉膝盖道：“阳光照不进来，不然真适合驻扎。”
小太子拿着竹筒登上高处的落水口，这里的泉水透彻清冽。
小太子看着新接的水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将水面凑至近前闻了闻。
“有什么问题吗？”
湛妘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小太子并未意外，只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这只是他的习惯而已，入口的东西必先闻一闻。
见湛妘溟仍没动静，小太子起身回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灰蒙蒙的天。
“你不必看着我不放”小太子道“你所虑之事也与我无关。”
湛妘溟转头看着他：“我所虑之事？”
这话倒像是在明知故问，小太子明显已然察觉到了湛妘溟的监视。
他也转头看着湛妘溟：“听闻昨夜临近的村庄过来找麻烦，阵仗不小。
今晨队伍就接到了不准分散的指令。
大概，不是以防意外，便是彼此监督之意吧。”
“为何不是以防意外呢？”怎么就断定是在监视呢？
小太子看着疑惑的湛妘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便不说话了。
虽说湛妘溟没有像看贼一样看着妘恒，但以小太子这个人的敏锐程度，早已有所察觉。
湛妘溟也没有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木着脸盯着小太子道：“今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小太子也不回应，喝了口山泉水捏着竹筒走开了。
“打个水，那么久。”妘飞见小太子过来，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要喝水。
接过水来眉飞色舞地问道：“怎么，妘溟兄私下传递你什么秘诀心法啦？”
小太子接过妘峥漪递过来的干粮，道：“近日山中并不太平，大家都小心些，跟紧队伍别落单。”
妘峥漪一听便来了劲头，瞟了一眼那边的本家人，压低声音激动地问：“什么？你们聊了昨晚传言之事吗？他怎么说？”
小太子抬眼淡淡地看了看几个好信脑袋，无奈道：“没说，我猜的。”
“嗨，那你讲的头头是道的。”妘峥漪闻言一脸扫兴。
却见妘柏道：“我也觉得今天的氛围总是怪怪的，还是小心些妥当。”
妘飞见状点了点几人：“你们两个别听风就是雨的嗷，切莫捕风捉影……”
还未等他拿腔拿调地说教完，旁边原本静静的小太子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他这个动作让妘峥漪眉头一跳，想起了妘江发水的那天小太子在船上的反应。
妘姜然看了看小太子，问怎么了。
小太子对着灰蓝的天空眨了眨眼：“起雾了。”
“阴天吧，我感觉可能要下雨了。”妘飞起身看着松针叶间的云。
“怎么了？”湛妘溟见几个凑在一起望天，便过来问。
“要起雾了，我们回去吧。”小太子将目光从天上移了回来，神情严肃地道。
湛妘溟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但显然也想起了妘江上的经历，便点头道：“好，我们先往山下走。”
本家的几人见要回转，都有些惊讶。湛妘溟叫湛良卜算天气，其余人收拾东西，准备往山下靠拢。
如果湛良卜算结果不妙，回转时便要通知附近的队伍一同出山。
虽说山中起雾是常事，但这里是山岭深处。虽然猎物丰盈，但也是危险的所在，大雾天气绝不适宜久留。
这边湛良已经折了草棍，摆来摆去的掐指捏算，却忽然感觉一股凉气袭来，激的他一个寒战。
“不用算了，雾来了。”
湛妘溟皱着眉沉声道。
只见抬头间不知何处飘来的滚滚浓雾，霎时间将几人裹了进去。
“好快的雾！”
第六十六章借道
湛良又掐了掐手指，皱眉道：“这雾不对劲！”
“看出来了”妘飞看着旁边雾里湛良掐指捏算的身影道：“正常的雾，再大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吧。”
“大家靠近些！别走散了。”湛妘溟说着，抬手在掌中化出紫色的火焰照亮周遭，召集众人聚集。
众人意识到不对，立刻向湛妘溟靠拢。
等小太子靠近时，湛妘溟搜寻的目光正扫了过来。见他出现似乎松了口气。
这么怕他跑了？小太子有些疑惑的回望过去。湛妘溟却并未理会，自顾自地组织大家警戒。
“你们有没有闻到，这雾里一股烟熏味。”妘柏忽然皱着鼻子闻了闻，边道。
妘飞笑道：“馋烤肉了吧你。”
于此同时旁边妘峥漪的肚子极为配合地叫了一声。
……
妘姜然：“你不是刚吃完吗……”
湛妘辙看着几个不争气的直翻白眼：“你们几个安静点！
我们先找来时的方向，这雾肯定不正常，尽量联系附近的队伍，尽快撤出深山范围。”
旁边湛妘溟侧耳凝神听了片刻，忽然道：“刚刚那边队伍的声音消失了。”
湛妘航：“走那么快！”
湛妘溟摇了摇头：“没走，声音突然消失了。”
众人闻言面色凝重，气氛立时凝固了起来。
“我们先沿着溪流往下走，不出意外应该能走出深林。”湛妘溟带头走在前面，回身看了一眼又道：“都互相盯着点，别掉队。”
旁边小太子也没说什么，牵马紧跟在他身后。
刚走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雾气仍不见散的样子，一旁的小溪仍涓涓不断的流着。水势不见湍急也不渐干涸，淅淅沥沥的淌个没完。
“我们走多久了？”
旁边的妘峥漪有些不耐烦，刚问了一句，前面的湛妘溟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见此情形众人都不敢做声，屏息凝神地跟着向前看去。
然而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鼓声。”小太子在湛妘溟身后道。
湛妘溟也点点头。
众人什么也没听见，都跟着伸长了脖子望，良久，果真有轻轻的鼓声由远处传来。
那声音感觉很远，所以隐隐约约的传着，像梦境一般听不真切。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鼓声？
难道是我们的人？”湛妘航奇怪道。
湛良却道：“不像，我们队伍里的鼓是大皮鼓，声音沉重浑厚。
而且除了拜山祭祀时用，一般不会随意敲响。
这个鼓点，很脆，很轻快，感觉是小鼓。”
湛妘朗闻言道：“那就是北边村庄里的人？”
这时，鼓声越来越近，像是远处的什么在迅速向他们这边靠拢。
“过来了！”妘姜然有些警惕地道。
虽然大家猜测可能是北边的村民，可是在这诡异的境遇下，这种可能性众人心中了然。
随着湛妘辙轻轻地拔出刀来，众人也跟着亮出了兵刃。
鼓点声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听起来不像是随意敲出来的点子，而是有节奏有规律的一段一段的。
很快，鼓点声中清楚地传来了人声。
那声音轻飘飘的，不是在说话，更像是在哼唱着什么，配合着鼓点带着调子。
哼的有些慢，听不清内容，感觉像神志不清的呓语。
众人立刻闭了嘴，毛骨悚然的盯着白茫茫的雾气。
也不知是雾气潮冷，还是出了汗，突然间感觉就像起了风，凉飕飕的让人胆寒。
妘峥漪往前凑了凑，离前面的小太子近了近。
这时湛妘溟听清了越传越近的哼声，手掌一抓，将手中的火焰熄灭。
几人间的大雾瞬间变浓，几乎看不清彼此。
妘峥漪吓的一凛，又不敢出声，忙抓了一下旁边的妘柏，却又被吓得一抖。
因为妘柏的手吓得比他的还凉。
好在后面的本家人放开缰绳，迅速默契地靠拢在一起，围成了防御状态。
妘峥漪被众人挤在中间，刚想将手里的刀举高些，却听湛妘溟压低声音道：“把武器都收起来。”
众人闻言一愣，但听本家人已经迅速将武器叮叮当当地收回，只能跟着作罢。
这时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但见白雾中开始出现影影绰绰的黑影。
那些身影高矮不一，有的晃动着向前，有的在后面纵跃，有的慢有的快，像一群人在赶路。
深山老林，哪里来的人群？
妘峥漪看着越来越近的影子，捂住了嘴，感觉心跳声在嘴里一样咚咚的震耳欲聋。
鼓点和哼唱声忽然变大，在众人耳边响起。
“都低头，莫看！”
湛妘溟忽然低声呵斥，吓得他立刻闭上了眼睛，低头屏息。
这些影子在大雾中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可越是清晰，影子反而越黑，渐渐逼近时，小太子看清那些靠近的都是黑蒙蒙的影子。
影子里看不见眉眼，但从轮廓上能看出他们形态各异，有的甚至有些不像人形。
哼唱声和鼓点就在这些影子中传出，听不出是哪一个发出的。
这些影子列队从几人面前路过，晃晃悠悠地像是看不见他们一般。
妘峥漪只感觉哼哼呦呦的声音盘旋头上，吵的人心烦意乱。
但阴风阵阵中，恐惧感又居高不下。不知死活的好奇心又不适时宜的活跃。
但湛妘溟说了不能抬头，他只能低头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见，他却总感觉路过的这些东西在盯着自己，好像要把他们的头顶盯穿一般，冷汗直往外冒。
为了缓解紧张，他悄悄侧头看向一旁的妘柏，却见妘柏也瞪着大眼睛盯着脚尖一动不敢动。
看他手在身侧攥拳，就知道他也怕的要命。
他这个样子，真是越看越怕人，妘峥漪不敢再看他，又悄悄扭头看向另一旁的小太子。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家伙根本就没低头，抬着脑袋直愣愣的看着前面。
不是让低头吗！这家伙怎么回事，难道可以看？
他正疑惑，本能地想抬头偷偷瞄一眼，却在刚有抬头趋势时被小太子抬手压着脑袋按了回去。
什么意思？你看可以，我不行？
奈何就算他心里暴跳如雷，却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低着脑袋认命。
小太子静静地看着这些黑影晃晃悠悠的走，突然在这些影群中看见一个特别的。
这个影子有几分矮小，大概及腰那么高，是跳着往前走的。
时而停下，在空中抛撒着什么，再跳上几步，跟上队伍。
他洒出的东西黑乎乎地散落在空中，飘散在影群里。
这个诡异的情形加上令人烦躁的哼唱声，让久屹不由得想起送葬的画面。
但看这抛撒者轻快的体态，又莫名让人有些不舒服。
就在此时，那抛撒者已行至小太子跟前，那身影忽然一顿，竟停了下来！
它停在那里半晌，忽然缓缓转过头来。
即便小太子看不见它的脸，却像是能感觉到它的目光一般。
它在看妘恒。
两相对望，小太子也不怵，直直地盯着它不做声。
那东西看着小太子，忽然转过身来，上前一步与小太子正面相对。
哼唱声忽然变大，像是有人在头顶低念。
这种压迫感即便是站在小太子身边，也能感觉得到。
旁边的妘峥漪不敢抬头，余光却看见近在咫尺的影子，吓得抖着手抓起小太子的衣摆。
那影子见小太子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便忽然抬手。
另一旁的湛妘溟仍然垂着目光，但已察觉到不对，拇指已然抵在了剑格上。察觉那影子抬手，猛地一推，剑噌的一声出鞘一小节。
但小太子立时抬手放在了湛妘溟的手腕处示意他莫动。
只见那影子抬起的手腕一扬，一把黑色的东西纷纷扬扬地朝小太子撒来。
那黑色的东西没有触感，只是扬下来的瞬间凉飕飕地裹着人，落下后又消失殆尽。
它莫名其妙地扬了两下，见小太子仍然定定的看着它也没反应，便像玩笑被忽视的孩子一样，无趣地转身离开了。
头顶的声音也随之渐行渐远。
湛妘溟暗自松了口气，侧头看了看小太子，打量他是否有异。
小太子仍然在盯着远去影群看，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良久过后，纷纷攘攘的影群总算是过去了，随着渐行渐远隐没在浓浓的白雾中。
那令人颤栗的鼓点和哼唱声也随之消失。
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着彼此。
“妘溟，是借道？”湛良看着远处白茫茫一片，回头问道。
湛妘溟却摇了摇头：“是我们借了他们的道。”
第六十七章狼群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湛妘溟看了看小太子，又扫了一眼众人问道：“都没事吧？”
小太子跟着摇了摇头，接着看了看附近他们一直跟着走的小溪，湛妘溟会意的点了点头。
妘飞没了耐性，急到：“嘛呢？别眉目传情了，什么意思？什么我们借道？”
湛妘溟向众人解释道：“我们已然不在涧楠岭中了，这里是他们的地方。”
妘峥漪闻言很想问他们这是走到阴间来了吗，但有有些不敢问，捏着手里的冷汗不敢乱言。
湛妘辙闻言忙跟着问：“我们被暗算了？
怎么会！我们这么多人，怎可能毫无防备地统统落入彀中！”
“不知道其他队伍是不是也遇到了我们的情况，看来今年这岭子了也不太平啊。”
湛妘朗拉过马匹，烦躁地挠着脑袋道。
“那，我们现在这是在……冥界吗？”妘柏看了看四周的白雾，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妘飞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肉身进冥界的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儿肯定不是冥界。
多半是刚刚那些东西扭曲了空间，将我们带入了他们通路中的结界。”
湛良也点点头，但皱眉道：“这样的事未免过于偶然了些。”
妘姜然也同意：“兄长，会不会和昨天的事……”
提及此事，湛妘溟却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妘姜然自觉的闭了嘴巴。
这事湛妘溟不想传开来，显然湛妘青那边有所叮嘱。
“先出去再说。”
湛妘溟自然也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打破结界。
他们在别人的地界上，身处劣势，以防再有意外发生，还是先出去为好。
他吩咐众人聚在一起不可轻举妄动，随后自己踏步空中，抬手捏诀。
剑刃出鞘，长鸣声中，剑阵的紫光围着众人裂开，接着雾气中便隐隐浮现出一只硕大的紫色兽纹。
那兽纹盘旋一番，随着剑鸣声咆哮着撕裂了空中的浓雾。
这些浓雾像剧集的蛛网一般，绵密地纠缠着，在拉扯中割裂开来。
“这是什么招式！太帅了！”妘峥漪惊兴奋的像个没见识的小傻子，盯着天空大喊。
“你就别想了”湛良摇头笑道“全族加起来会这招的都挑不出二十个。”
接着一阵大风刮过，吹的人无法睁眼。
迷雾随之碎裂消失殆尽，众人再次出现在一片原野之上。
天幕已经开始泛红，火烧云盖满了半边天。
“出来了？这是山下吗？怎不见营地啊。”
妘姜然四处看了看，眼见天际起伏的山脉，却不见营地炊烟，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湛妘溟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扎营的山脚。”
他们被结界吞没，错位的空间让他们从另一个地方出现。
湛妘辙也道：“天黑了，我们得尽快赶回营地。”
湛良立刻就地抓来一把草棍卜算方位，又借着夕阳的方向，判断他们正处在涧楠岭山南的地带。离营地隔出了一个山头的距离。
显然有好一段路程，众人看着拉着猎物的板车，有些犯愁。
若几人无物一身轻，索性可以动用仙法往营地赶，但此时若卸下累赘轻车简从闪回营地，这一日的辛苦也算是白费了。
把这一车的收获留在此处，不消半个时辰，就会被这附近的兽群吃干抹净。
围猎往往第一日收获最丰，日后的收获只会越来越少，现如今肯定是不能放手的。
如此众人只能翻山越岭骑行回去。
这消息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走吧，都上马，我们要尽快往回赶。避免夜路。
进山后要留意是否有队伍遭遇同种境遇……”
湛妘溟说着，众人也开始整装待发，却突然听他没了动静。
只见湛妘溟盯着远处的山脉一动不动，众人立刻跟着紧绷了起来。
顺着湛妘溟观望的方向，众人只见远处山脉的影子黑压压的低伏在地平线上。
“怎么了？”妘飞忍不住问。
湛妘溟没有回答，似是对眼前的情况并不确定。
湛良忽然摸了摸下巴问到：“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边的山脉在动。”
“在动？”妘飞眨了眨眼：“你眼花了吧。”
“你别说，好像有点。”旁边的妘姜然道。
湛妘航耐不住性子，将马上的刀背在背上道：“我去前面探路，你们护好车子。”
说着正要走，却被湛妘溟抬手拦了下来。
“是狼群。”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了愣。
湛妘朗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不好地道：“糟糕，涧楠岭南侧确有狼群，我们这是自投罗网了。”
湛妘辙啧了一声，抱怨道：“这些东西正好拦在了我们的去路上。
若没有车子，我们这些人也好突围，现下想保住车子，恐怕难免造成大规模屠戮的后果。”
“那可如何是好？”妘峥漪嚷道：“既不能弃车而走，硬闯又恐下手过重，难道要绕路吗？”
湛妘溟看了看两侧远处的山势，摇了摇头：“两边的山势不宜过车，绕路时反而会成为退路的阻碍。”
“如果在合围之前火攻硬闯，应该不成问题。”小太子靠近湛妘溟道：“入山后方便占据有利位置且战且退，拉锯超出狼群意识群安全区域即可摆脱追击。”
湛妘溟皱了皱眉，环视了几人一圈，在脑内进行了一番排兵布阵，便道：“只得如此，妘辙、妘航，头阵开路。
良兄与我侧翼掩护，妘飞、妘朗垫后。
峥漪、妘恒车上坐镇，其余人车围布控。”
众人闻言立刻精神抖擞，上马就位，准备冲锋。
“最后强调一遍”湛妘溟勒马道：“我们此次冲锋意在护车，但求自保，不可出手过戾。
一旦突围，我们的目标即算达成，明白吗？”
众人应了一声，湛妘辙、湛妘航率先开路，绝尘而去。
妘峥漪见状也跳上拉车的马背，见小太子跳至后面车上，妘峥漪回身将自己的刀丢给小太子。
小太子点点头，将刀背好。
妘柏和妘姜然勒马跟上，将车子左右包围。
随着车子的冲锋，两侧的掩护和垫后也跟了上来。
阵势逐渐形成，众人的精神也跟着振奋了起来，妘峥漪几乎错觉地听到了自己脑中响起了恢弘的鼓点和号角，像是驾马冲上了沙场，心中满是生死时刻的激动和紧张。
这与面对鬼魅时的恐惧不同，那时的冰冷黑暗和未知让人瑟缩颤栗，而面对近在眼前的威胁，双方看着彼此飞速逼近，此时没有恐惧，只有澎湃的激动，和对情势的逼近的紧张。
妘峥漪甚至想狼嚎一声‘杀呀——’来抒发自己无处安放的澎湃。
随着双方的靠拢，对面的狼群也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阵势可要比他们这一小堆人要壮观许多。
狼嚎声阵阵，贪婪的狼眼在临近夜幕的昏暗中反着光，浩浩荡荡地朝队伍围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妘峥漪远远地感觉这些狼眼中泛着红光，像是憋红了眼，正在爆发的边沿。
打头阵的湛妘辙手指捏诀立于唇边，接着手掌一挥，火焰喷涌而出，将率先扑来的狼群唬退。
旁边湛妘航催动剑阵，飞速盘旋，剑锋所过劲风形成了一道无法靠近的屏障。
狼群见正面无法突破，迅速在狼王的嚎叫中分散扑攻于两侧。
湛良迅速将背上的长棍甩了起来，湛妘氏学棍的也不少，但像湛良这一般身法优秀的并不多。
他甩出的长棍配合仙力脱手而出，再回到手中时，横扫出去压制面不亚于十几级的剑阵。
难怪湛妘溟安排他一同侧翼掩护。
而另一侧的湛妘溟也化出了抵御屏障，显然手下留情并未下狠手。
不过单看这架势，妘峥漪不得不感慨，外戚与本家能力间的差距还是不容忽视的。
虽然都是有圣骨的，但就算他们这里经验最多的妘飞和妘姜然拿来与之相比，也要差上好大一截。
如此差距原因除本家与外戚的师资力量有差外，还与各院师父有所保留有关。
刨去许多秘术外戚不能研习外，更重要的是，本家与外戚间的习武氛围和压力大相径庭。
正想着，前面忽然一声咆哮迎面而来，吓得妘峥漪如梦初醒。
由于围攻的狼群过多，前面头阵的也不能确保拦的滴水不漏。
这匹漏网之鱼突破防线竟直奔马上的妘峥漪而来。
妘峥漪被扑来的满口獠牙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勒马向一旁躲去。
飞扑的狼却直奔后面带动的车子上而去。
“哇！恒兄小心！”
妘峥漪刚叫出声来，便听后面唰的一声小太子拔刀而出双手推刀抵住狼口。
小太子感觉到车子的摆动，喊了句：“专心！”
妘峥漪立刻转回身去，抓紧缰绳让车子稳定。
小太子收住力气，一脚将狼踢下车去，然而摔倒的狼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跟着车子跑了起来。
“恒兄！甩得掉吗？”
妘峥漪忐忑地在前面大喊，却不见妘恒回应，急的回头查看，正见后面妘姜然搭箭瞄准那追着车尾的狼。
虽说湛妘溟不让大肆屠戮，但危机关头，杀几只总是在所难免的吧。
第六十八章妖化
小太子看了看妘姜然，迅速将车上的绳子系在刀柄上，抬手甩出刀去。
刀子打漩甩了开来，速度极快，啪的一声正打在穷追的狼头上。
打的那狼狗嚎一声滚在了一旁，险些被后面跟上的马匹踏个正着。
妘峥漪抽着嘴角转回头去，没想到妘恒把自己的刀当流星锤使。虽然立竿见影，但场面当真有些粗暴。
然而还未等他悬着的心落下，后面突然传来了妘柏的喊声。
妘峥漪回身看时，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后面滚在一旁的那匹狼以双足站立的姿态站了起来。
它四肢变长，弓起背来身形变得足有一人多高。
速度也变得极快，躲过后面妘姜然和妘柏的攻击，迅速朝车子这边追了上来。
“狼妖？！”妘峥漪惊呼，手上缰绳使劲甩了起来，催马加快速度。
他们一行被这群狼围攻了这么久，也未见狼群中有妖气的端倪，怎么突然就变成狼妖了？
狼妖很快扑上了车来，与后面的小太子缠斗了起来。
妘峥漪驾马，快速绕弯，将车子甩动起来，企图将狼妖甩下车去。
这时，前面冲锋的阵势也被蜂拥的狼群突破了口子，陆续有狼朝带车的马匹袭来，连连向马腿发动攻击。
妘姜然和妘柏带着几个本家人从后面来援，一时间车围马侧打的不可开交。
这些狼打不过便会站立起来，化身为妖，疯狂袭击。
听着耳边不断袭来的嘶吼声和打斗声，妘峥漪咬紧了牙关不断催马。
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被风吹的直打抖。
袭来的狼妖渐渐变多，几乎看不见前面开路的火光，妘姜然几个凑在车围掩护的也渐渐被狼妖冲散。
妘柏拼命跟住妘峥漪的马，企图用刀阵护住妘峥漪。
飞溅过来的血黏糊糊的糊了妘峥漪一脸，他也顾不得抹一把。
“快到山脚了！坚持……”妘柏正朝妘峥漪喊，声音却猛地戛然而止，妘峥漪扭头的瞬间只见妘柏被一个影子迅速扑下马去，紧接着被围上来的狼群淹没。
“妘柏——”
妘峥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烈跳动的心像要从喉咙中蹦出一般令他目眩。
身后的马车是全队的心血，后面不知踪影的是朝夕相处的挚友，他一时间慌在了那里不知所措，马匹还在慌乱的向前奔跑，带的后面的车驾嘎嘎作响。
“妘柏！妘柏！
恒兄，妘柏掉下去了……
妘恒！”他慌的大喊，转身求助。
后面的妘恒持刀打退攻上来的狼妖，闻声喊道：“别慌！接着驾车，我去找他。”
接着他持刀划破并拢的手指，捏诀在车子边沿划过一圈，整个车子的边沿迅速燃起低矮的火焰，随风燃的呼呼做响。
接着小太子纵身跳下车，一路朝后面杀去。
妘峥漪内心慌乱的不行，但他对妘恒是有些放心的，他觉得有妘恒在，妘柏一定没事。
现下车架和前面冲锋的队伍以及两翼的掩护脱离，他要让车子跟上队伍，否则只会越落越远。
他拉紧缰绳，让马匹尽量稳定情绪，接着渐渐加速。
马匹的粗喘声证明它已然到了极限，汗浸的毛色发红，几乎在拼尽全力。
正当此时，他感觉后面的车架被猛地撞了一下，马匹跟着一晃。
妘峥漪回身看去，正见一只狼妖穿过火焰扑在车上。
火苗烧的一阵焦糊味冒了出来，狼妖疼的嘶吼着疯狂扭动，却仍不见放手的架势。
妘峥漪正惊慌，一道红光直奔狼妖背后袭去，狼妖嘶嚎一声跌落下去。
妘峥漪抬头见妘飞驾马赶来，心中一喜。
然而等他看清妘飞时，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妘飞身上、脸上染满了鲜血，整个人像被扔进了血池子里一般。
他单手勒马，另一只手却不见踪迹，肩头的袖口参差不齐血肉模糊。
“飞兄！”
妘峥漪吓坏了，感觉周身的血瞬间冷了下来，抓着缰绳的手凉的没了知觉。
妘飞咬牙跟在车旁，血从额前留至眼中，让他不得不单眼看路。
“狼群已经合围了！”妘飞艰难地喊道：“我们没时间了！”
也就是说，后面全是狼群，他们已经被包围了，那落在后面的妘恒和妘柏他们……
凶多吉少！
妘峥漪很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满身是血的妘飞，他的话如鲠在喉般噎了回去。
妘飞身上不知被咬了多少口，原本肥厚的身躯现在看着竟然有些单薄。
他不敢细看，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眶中涌了上来。
他用衣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发狠地抽打马匹。
此时后面车架上妘恒留下的火焰已经非常小了，妘飞见状放慢马速在车后掩护。
然而他单手驾马，很快遭到狼妖疯狂反扑，话也没来得及嘱咐一句便淹没在了黑夜中。
妘峥漪大喊他的名字，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四周充斥的只有奔腾的马蹄声和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绝望的感觉瞬间将他席卷。他像裹挟在令他窒息的黑色漩涡中无法挣脱，越陷越深。
恐惧也随之从脚底淹没至头顶，挤进口鼻之中，让他凝固在令人窒息的泥沼中。
正当他快溺毙时，他突然感觉到后面的车架一阵剧烈的晃动。
回身时正见一个影子蹲在后面的车上。
天黑了，他细看了半晌，才发现那影子竟然是妘恒！
“恒兄！”
他瞬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绝处逢生的感觉让他快哭出来了。
不过，妘恒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脸上满是血污。看不清神情也看不清伤况如何，但看起来四肢还健全。
他脚边倒着气息奄奄的妘柏，应是被他拖上来的。
妘柏也狼狈不堪，妘峥漪甚至在他歪在一旁的颈侧看见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口子。
“你们怎么样！妘柏还好吗？”
妘峥漪顾着看路，大声喊道。
可没有得到妘恒的回应。
等他再回头时，妘恒已经一头栽在了车上，不省人事。
妘峥漪咬牙大骂：“掩护的人都哪去了！妘溟兄和姜然怎么都不见了？前面的人呢！”
除了穷追不舍的狼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好像旷野上只剩他们这一架疯狂逃窜嘎嘎作响的马车了。
妘峥漪一直运气，运用防护的法术护住马匹，避免马匹被狼群拖垮。
但经此长时间的消耗，他的法力已经耗的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挺不到山脚了。
对了！离山脚还有多远？
黑夜落幕，远处的山黑压压的，路尽头像是永远也触及不到的蜃景。
他猛然发觉，跑了这么久，他们离山林似乎仍然那么远，竟像是原地踏步一般！
这个想法不由得让他心中一寒，汗毛战栗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能有个人同他说说话，为他指点一个方向，否则他真的快崩溃了。
“妘恒！你醒醒，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他大声嚷了几句，企图把昏死过去的妘恒叫起来。
若有妘恒在，起码他能帮忙分析一下情况，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现下慌的不行，手抖的快没了力气，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帮他。
在他锲而不舍的喊叫中，身后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醒了吗？你坚持一下，来看看前面……”
妘峥漪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爬起来蹲在他后面的妘恒。
妘恒伤的不轻，蹲在后面，清浅压抑的喘息声接连不止。
以前几乎听不见妘恒会如此喘，他体力向来不错。
妘峥漪皱眉不做声，给他缓和的时间。
妘恒大概也发现了不对的状况，盯着前面一动不动地陷入沉思。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妘峥漪问道，见妘恒的喘息平复了些许，接着问道：“我给你的刀还在吗？
我的法力快撑不住了。”
后面的妘恒闻言并未做声，半晌忽然将手搭在了妘峥漪的肩头。
妘峥漪一顿，转了转脑筋问道：“要改路吗？”
妘峥漪猜以妘恒的性子，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要先发制人。这种困境的状况，要出其不意才能打破。
可后面的妘恒并未答他，捏着他肩膀的手渐渐加重了几分。
妘峥漪疼的一抖，颈侧碰到了他的手臂，冰冷的触感不由得让妘峥漪僵在了那里。
那一刻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的。
片刻过后，平复了半晌的汗毛又重新颤栗了起来，冷汗也顺着脊背往下流。
压在肩头的手越来越沉，而那手臂散发的冰冷已经开始通过他相隔毫厘的颈侧传至他的周身。
他想忽略这种若即若离的感受，却越是不想在意越是感觉的格外清楚。
为了让自己镇定，或是显得冷静些，妘峥漪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恒兄？”
然而声音出口，都带着颤音，更显得他毫无底气。
身后仍然没有动静，妘峥漪受不了了，咬牙将防护的法术收回，法力聚在掌中。
既然情况已经跌至谷底，与其死撑不动，不如殊死一搏！
破釜沉舟的他暗自大骂一声回身抓住了那手臂。
然而等看清妘恒的脸时，他几乎破音地叫了出来。
妘恒的脸从鼻子以下几乎血肉模糊！
整个下巴像是被撕扯下去了一般不见了踪影，舌头老长的吊在嗓子深处。
第六十九章梦魇
这画面冲击力太大了，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本能地抓着那只手往外推。
此时的妘恒像是心有不甘的样子，抓着妘峥漪推搡的手臂往前探身。
那双充满红黑色的眼睛已经分不清瞳仁，但却能够感觉他在死死地盯着妘峥漪。
妘峥漪在惊恐中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面目损毁，但眉眼仍在。他披头散发，浑身是伤。
从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来看，应是妘恒没错。
可是从仅剩的眉眼轮廓来看，怎么竟像个女人！额头的线条也不像男人一般硬朗。
一晃神的功夫，这人的的手臂猛地缠向了他的脖颈。
妘峥漪一手拉着缰绳，身子不能完全转过去，这家伙就顺势攀上了妘峥漪的背后。
冰冷的手臂勒的他几乎背过气去。
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和黑长的指甲，阴冷的寒气，可以肯定这是个女鬼！
这女鬼还穿着妘恒的衣服，是女鬼上身？还是妘恒变成了女鬼！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头绪，便被勒的开始意识模糊。
眼前的奔跑的马匹，群山的远影，乌云遮蔽的黑夜，渐渐开始模糊不清。
他本能地挣扎，却忘记了施法还击，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抽离。
就在他双眼快要沉重地闭合的瞬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的思路莫名的清晰起来。
但不知为什么，他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回顾的不是自己的短暂的一生，而是刚刚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到底是女鬼上了妘恒的身，还是妘恒变成了女鬼？
鬼上身不会改变人的样貌，妘恒的眉眼不会变，手臂也不会变成女人的手臂。
所以是妘恒变成了女鬼？
这是个多么离谱的事情。
妘恒救下了落入狼群的妘柏，翻身上车就变成了女鬼？
妘飞和湛妘朗垫后，转脸就一个失踪一个不成人形。
妘姜然和本家一行人车围布控，却在狼群蜂拥而上的时候无影无踪。
湛妘溟和湛良，队伍中两个最强的高手两翼掩护，却让狼群轻而易举的突破重围。
湛妘航、湛妘辙头阵突围，却消失在狼群的尽头。
而原本普通的狼群，却在突围后，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狼妖。
无论从哪里开始想，这些事情都在看似合理的情况下漏洞百出。
而妘峥漪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竟一直忽略了这些疑点。
或者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去深究，没有去细想。
那么再往前呢，他们在山中遇到了大雾，落入了结界……
在大雾中遇到了一成不变溪水……
雾中奇怪的鼓点，影子……
队伍里神情木讷的妘柏……
奇怪的事情太多了，他来不及仔细回忆，意识再一次开始模糊。
眼前一片黑暗迅速袭来，耳边开始响起模糊的风声。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叫他，声音很熟悉，渐渐由远及近的清晰起来。
“峥漪？峥漪？”
“醒醒！吃饭嘞——大包子，羊肉馅的大包子——
快醒醒——
起来晚了吃不着了嗷！”
妘峥漪认出是妘柏和妘飞的声音，五感和知觉瞬间回到四肢百骸。
他像是溺水后猛然浮上水面的人，猛然睁开眼睛，剧烈的喘息。
他眼前是土壤和青苔，紧接着是模糊的丛林，随即天旋地转，变成了浮云的夜空，远处小小的一颗月亮躲在云后露出了半边。
“哎呦！倒了倒了……”
妘飞和妘柏见妘峥漪睁眼后向后仰去，忙过来扶。
妘峥漪索性靠着两人躺在那里望天，放空一样看着眼前的景色。
“怎么样怎么样？”妘姜然蹲在妘峥漪面前关切地问：“回过神没有？我们几个是谁，认不认得了？”
妘峥漪木讷的看了看几人，盯着妘飞的打脸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他硕大的身躯。
妘飞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总感觉不是啥好事，被盯的好一阵不自在。
“你盯着飞爷的的肚子干嘛，我这可不是羊肉大包子嗷，别胡思乱想！”妘飞捂着肚子故作警惕地道。
妘峥漪也不理他，转头又看看妘柏，小细脖干净白皙，没什么印记。
“怎么样了？”妘姜然在妘峥漪面前打了响指：“醒了没？我们遇到梦魇了。
刚刚你经历的那些，都是潜意识编造的幻觉。
我知道你应该还有些阴影，但现在你已经找出了幻觉的破绽，从中剥离了出来了。”
“都是假的？”妘峥漪显然已经清楚了情况，但还是心有余悸地念道。
见此情形，妘柏迅速伸手在妘峥漪大臂内侧的嫩肉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的妘峥漪嗷的一声弹了起来。
“你看，清醒了吧？”
妘峥漪疼的挂着眼泪花咬牙骂道：“知道了，你个孽畜——”
妘柏几人跟着笑了起来，随即将有些脱力的他拉着起身。
起身后妘峥漪发现他们还在之前溪边休息的那片林子里。
本家人都在一边休息，见他们起来，客套地问了问状况。
妘峥漪发现有两个本家的站在一旁，低着头闭着眼睛，像梦游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也有几个清醒的站在旁边不停的叫他们的名字，念念叨叨地不知道还说了什么。
妘峥漪用手肘戳了戳妘柏：“我刚刚就这个样子？”
妘柏点点头：“就像站着睡着了一样，我们也是被别人叫醒的。
但剧良兄所言，每个人的警惕性和敏锐程度不同，心性机敏的会在发现破绽后自己醒来，而迟钝或是执念深的人就会陷入梦魇无法自拔。”
妘飞也点点头：“陷在幻觉中的人叫不醒，也不能强行唤醒，只能外界通过声音干扰诱导他发现破绽。”
他又指了指妘峥漪坏笑道：“就比如，若没有我们刚刚对你的‘循循善诱’，你这样迟钝的家伙就永远也醒不来了。”
幻觉中往往会有许多破绽，但意志薄弱的人往往会自圆其说，忽视突破困境的关键。
“循循善诱？你们对我说什么了？”妘峥漪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他们问道。
他严重怀疑这两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绝对没说什么好话，不然他怎么做那么可怕的梦！
“湛良说让我们讲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或者有悖常理的事给你听。”妘飞环起手臂道：“所以我们就说了一些……离谱的。”
妘柏坏笑着接道：“比如妘恒耍大刀，飞兄瘦骨嶙峋，妘恒变成了女孩子，之类的……”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妘姜然好笑的看着妘峥漪一言难尽的神情问道。
妘峥漪捂着脸不想回忆自己的梦魇，只想对他们说一声，承蒙你八辈祖上，感激涕零，不知何云。
正想着，他忽然一抬头，问道：“恒兄呢！妘溟兄呢？”
妘飞闻言摊了摊手：“走了。”
见妘峥漪不可思议的神情，妘姜然道：“湛妘辙说他们两个是最早醒来的。
剧湛良估计，他们在梦魇中遇到鬼影后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由于意识到真相的人会立刻清醒，无法给身边的人留下暗示，因而两人多半是同时看到了破绽，达成了共识后剥离了梦魇。”
见妘峥漪疑惑的歪了歪头，妘柏点头道：“我们最初都被困在同一个梦魇中的，所以都经历了大雾和鬼影。
只是随着梦境越来越深，有的人剥离，有的人还在梦中，不同人看到的景象也开始不同了。”
“那他们两个怎么走了呢？干什么去了？”
妘峥漪不知道这和他们两个脱离大部队有什么关系，就差把两个没良心的写在脸上了。
妘姜然‘呃’了一声解释道：“他们多半是去查梦魇的源头去了吧。
湛妘辙在他们之后醒的，兄长只是叮嘱他唤醒其余人后原路返回营地，照顾好队伍，随后两人就离开了。
至于他们醒来后发现了什么线索，怎么商量的”妘姜然摊了摊手“不得而知。”
“你看看”妘飞没好气的指了指妘姜然“小恒擅自行动的毛病没治好，还带坏了你兄长，两个不省心的。”
妘姜然不由得好笑的哼了一声：“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那两个凑一块肯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妘飞不理他的拆台，看着本家那边湛良他们还在想办法唤醒队友，不由得摇头感慨：“峥漪啊，要不是你拖后腿，咱们这边的水平可比他们强太多了。”
妘峥漪不服气：“我这不也醒了嘛。”
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如果他们一直醒不过来会怎样？”
妘姜然看了看妘峥漪，又盯着本家人道：“会死。”
妘峥漪吓的一愣，心道这湛妘溟真是放得下心，就把他们这群人扔在这等着自己醒来，也不知是对他们过于有信心还是太不上心。
事实上，都不是。湛妘溟和小太子醒来以后，湛妘溟自然是要查明众人陷入梦魇的真正原因的，但他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些人叫醒。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在山中的其他队伍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状况。
可这时，小太子却劝他不要在此处浪费过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