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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92章 踏关(为490月票加更)

    隐、奉妖兵望着眼前的废墟,只觉胸中热血一直沸腾到嗓子眼里,连心脏都要燃烧起来,好战的种族几乎转眼就变出了真身,竭力抵制自己狂暴的杀意!

    天生崖没有了,隐、奉高层原本的担忧也没有了,因为——双峰被拦腰炸断,落下来的滚石和沙土似是无穷无尽,直到了半个时辰之后才掉落完毕。而从这一刻起,眼前不再有天生崖,也不再有那个狭窄的隘口了——两山之间的低洼,已经被无尽落石填平,形成了一道宽达三百余丈的缓坡!

    这道缓坡的高度,只比原本的天生崖要低上一百多丈左右,然而比起隘口原先的四十丈宽度,东西三百丈(一千米)的巨大间隔,已经足以让隐流大军从容地冲过去了!

    缓坡算什么,废墟算什么,在强悍的妖怪面前,这些怎会是问题?只要天堑变通途,只要不令他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样的地形怎不能克服?

    未等尘埃落定,震天的战鼓终于再次敲响,沉重、狂暴,同时澎湃激昂。

    咆哮声震耳欲袭,无数黑色的身影连成一片,转眼就逼近了缓坡,如同大浪撞上了堤坝,然而这一回没有被打回,而是坚定地——淹没坝顶,漫了过去!

    天生崖,至此失守。隐、奉联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座威名赫赫的上古雄关摧毁殆尽。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提点士气?

    宁小闲望着身边潮水一般涌向前方的妖兵,心中亦自充满了无尽喜悦。有人走到她身边,执起了她的手,在纤细的指节上落下轻轻一吻,随后赞道:“打得好!”

    这褒奖发自内心,为她购入这巨炮,也为她这一炮而红。

    她反手紧紧握住,与长天相视一笑。随后他揽着她,跃上了自己的战象。

    她微微后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既然我有功,你要怎样奖励我?”

    己方的重大伤亡可免,长天自然大悦,也同样附在她耳边,声音宠溺道:“随你。”见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其中不仅写满得意,还有小小的诡谲之色,心中顿时一懔,想起惨无人道的过往赶紧又加了句,“却要在我允许的范围之内。”

    她立刻蔫了,噘唇道:“还得你允许?那可多无趣!”这一刻,她好像看到记挂许久的小皮鞭啊辣椒水,蜡烛啊花式捆绑,都烟消云散了。开玩笑,他会允许这些?

    长天看她一脸可惜,就知道这小色|女心里在打的什么坏主意了,当下在她小蛮腰上用力捏了一把,肃声道:“咳,站好!”战象上还有别人,再旁若无人地亲热下去不好。

    她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假道学!他夜里若能有白天十分之一的端庄,她也不至于应付得快要累死。

    不过她很快也收摄了心神,池行因献计大功,也乘在这头战象上,宁小闲一回头望见他,他立刻行礼,面上神色恭敬谨让,哪有半分得意的模样。她面上绽出微笑,心里却道:不过是几个月的历练罢了,这小家伙倒越来越有城府了。人类在心计这方面,远胜年岁十倍于己的妖怪啊。

    天生崖被击垮,又被强行拓宽,所以这头战象迈着沉重的步伐爬上长长的缓坡,虽然因吨位太大而显得吃力,却终于是趟过去了。

    它的速度很慢,不过主帅从来也不是冲锋在前的,所以站在这片废墟的顶点,宁小闲能望见隐、奉联军已经大半冲过了原本天生崖所在的位置,进入了其后方的大片平地。

    以天生崖为界限,东北边的地形与众人连日驰骋的西南边完全不同,虽然都在隆骨荒野内,但眼前这一片开阔的、像沙漠多过像平原的地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金鹰平原”,三万年前这里是蛮族水草丰美的牧场,体型硕大的金鹰时常在高空盘旋,这一片平原也由此得名。

    当然,现在这里余下的只有莽莽黄沙。

    隐、奉大军下了缓坡之后,又重新集结完毕,庞大的方阵中不时传来妖怪难以抵制的兴奋低鸣。前两天,隐、奉联军都龟缩在营中不出,对于广成宫阵营的挑衅也表现得无动于衷。对方的喝骂、邀战和耻笑,都在这些暴躁而彪悍的妖怪心头点了一把火,闷闷地燃烧。

    今日攻城,却是一举完克,这样骄人的战绩正需要他们继续添砖加瓦。对这些妖兵而言,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时刻,也到了!

    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宁小闲心领神会这又是长天和汨罗的手段。这是军中常用的小花招,先将大家伙儿压抑得狠了、憋屈了,那么等到终于能放手开干的时候,那陡然之间提升的士气、那骤然之间爆发出来的力量,都会是等闲时候的数倍之多!

    打仗打的不仅是银钱,不仅是装备,不仅是人命,还有谋算、策略和心计!

    广成宫自然郁闷得要命。原先在金鹰平原围而攻之、以逸待劳的策略无法实施,天生崖被炸出的缺口太大,冲来的妖军太多,他们只好后退七里开外,严阵以待。这局面,是风闻伯和萧寄云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因为己方的真实战力,其实是比对面的隐、奉联军弱上一筹的,最怕正面对攻,这在过去三、四天的战斗中已经得到了清晰无比的验证。

    并且要命的是,广成宫的后勤队伍,也驻扎在天生崖后方。凡事有利必有弊,先前因这天堑之隔,隐、奉联军攻不到广成宫的老营,确是省了后顾之忧;如今天生崖已破,广成宫的老营立刻就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了!隐流炮轰高峰的这区区半个时辰内,他们即使能快速撤退,又能搬走多少物资?

    短暂的集结过后,长天驱动巨象缓缓走到两军中央,抬起左手。

    这个手势甫一做出,隐奉联军当中的嘈杂声响,顿时消失不闻。

第1093章 攻心

    对面广成宫大军见他悠悠然走上前来,就算不认得这是撼天神君,不识得他积威深重,也知是首脑级的人物,一时屏住呼吸,安静下来。

    就在这奇异的静默中,长天突然开声道:“萧寄云,你当真已打定主意,要广成宫万劫不复?”

    他声音中掺入神通,敌我两边妖兵加起来近百万之数,然而其中每一个人耳边都响起他醇厚冷漠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字字诛心。

    他的质问回响在每一个人耳边,叩响他们深藏心间的疑惑。

    这一场又一场的殊死战斗,归根到底为了什么?

    这么多修士客死异乡、埋骨荒野,从此断了仙缘,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他话音刚落,萧寄云的声音立时响起,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冷笑:“你们三家明明觊觎我广成宫万年基业,又想占着大义的名分?撼天神君,我敬你是神境高人,眼界却也不过如此,贪欲如此炽旺!广成宫必屹立南赡部洲中部,万年前如是,万年后依然如是!我倒要劝你,少受身边妖女蛊惑,少做些离心背德之事!”

    宁小闲听在耳里,对这位真仙也有几分佩服,长天原本拷问的是广成宫联军的疑心,正要令他们军心再度动摇。可是萧寄云正气凛然的几句话,就用大义扭转了这样的危局。

    眼看广成宫修士眼中重新露出跃跃欲试之色,长天微微一笑:“萧真人何出此言?广成宫是长存不倒还是一夕宫倾都与我等无关,只要将风闻伯和阴九幽这祸逆天下的两大妖人交出来,我这数十万大军扭头就走,绝不踩坏广成宫一砖一瓦,萧真人以为如何?”

    他又将矛盾缩小化,具体到那两人身上,并且抛出的是个绝大的诱饵……和平的诱饵。

    杀两人,便可救数十万人。这一刻别说是隐、奉联军了,就是广成宫大军中的每一人,也都竖起双耳要听己方这位大真仙怎么说。

    萧寄云默然。

    过了几息之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在每人耳边,却带着无庸置疑的决绝之意:“但教我广成宫还有一人活着,绝都不可忍受这等羞辱!撼天神君,你若要战,那便来战!”

    越到话尾,他的声音越发宏亮。等到最后的“那便来战”吐出,就是响彻金鹰平原,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么激荡人心的四个字!

    这便是大战前最后的动员了!

    长天微微一哂:“萧真人豪气干云。只不过他日莫忘,广成宫万年基业毁于你手,你才是那个千古罪人。”言罢伸手向前一挥,隐、奉联军终于不再压抑妖兵的情绪,迅速吹响了号角,下令冲锋。

    如同猛虎出笼,也如同山洪溃堤,几乎在刹那间,庞大的妖军就越过了巨象,以神阻杀神、佛阻杀佛的气势向前席卷而去!

    看着行经身边的滚滚妖流,宁小闲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知道隆骨荒野的战役到了这个地步,多半是要落下帷幕了,并且直到战斗结束之前,恐怕都没自己什么事了。

    两支大军,再度毫无花俏地掐在一起!

    她抬眼去看远处血腥搏杀的战场,触目所及只有黑压压一片胳膊腿儿,明晃晃的是兵刃反射出来的月光,红艳艳的是奔流的血液。她道行不够,无法在这个等级的战斗中望见萧寄云和风闻伯,却能感觉到那两人必然死死地盯住这里,恨不得将她和长天食肉寝皮。无论如何,萧寄云方才最后的应答铿锵有力,不说取舍之事,只提广成宫的荣誉——风闻伯到底也是广成宫掌门,要是临阵被交出去了,今后千年万年这奇耻大辱都洗刷不掉,广成宫从此休想再抬起头来。

    对于这等爱惜羽毛、爱惜荣誉胜过一切的广成宫说,倒真不如灭门的好。

    像这样历史悠久的人族大派一脉相承、桃李满门,其中不知有多少死忠之士,就连狄致远这样的仙人自退师门时都觉得了无生趣,更遑论广成宫门下十余万子弟的拳拳眷恋之情。只消提点几句,他们又怎容许隐流和奉天府当着自己的面,抓走广成宫掌门?原本天生崖倒塌的壮景导致的士气低靡,被萧寄云重新又挑拨了起来。

    然而双方真正的实力摆在这里。此消彼长,广成宫到底失了地利之便,战果还会有太多悬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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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这一场大战厮杀得暗无天日。

    在这样大型战役中,她一人能起的作用也有限,索性站在长天身边观战。此时巨象已经落在了大后方,对她来说,却仍有身临其境之感。说到底,她之前在火工营地上也只是远观战场,却从未亲身加入这上百万人浴血奋斗的战役中去。

    宽广的平原,也因为承载了庞大的人数而显得拥挤。浓烈的血光、急促的惨呼、军械的隆隆声、神通和法器飞掠而过的痕迹,这等壮观和凄厉的景象,南赡部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每个瞬间都有生命急速凋零。她望见这般悲壮的景象,听着或激昂或痛苦的吼叫,再嗅到无处不在的浓厚血腥气息,一时之间紧紧握拳,只觉得心旌摇动,难以自已,即使闭眼,那般景象也在目前飘摇不去,历历清晰。

    这般浩大阵仗,多数修仙者终其一生也经历不了几次,对心境修为而言是柄双刃剑。看得开,悟得过,那就令道心越发凝练;视若之如噩梦,心怀恐惧,那么终酿心魔,天劫时一并发作。

    她正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忽觉手上一暖,却是长天伸掌,将她拳头紧紧包住。

    她不由得抬头。他直视前方战场都未低头,声音却在她耳畔响起,清朗若泉:“世间种种,镜花水月;生死轮回,莫不始终。你是要陪我同登彼岸之人,莫要被一叶障目。”

    他担心她,因而点醒她:世间一切,除了自己和道侣之外不过是虚幻,不过是外物,生也好,死也罢,都要遵守循环往复的天道轮回。

第1094章 具甲重骑

    既如此,眼前的修罗场与她无关,死掉了多少人也与她无关,不过是各自的仙缘止步于此罢了。这听起来虽然冷酷,然而修仙者要一路披荆斩棘,又要上体天心——天道从来无情,要揣摩上意的修仙者,又有哪一个能够心存仁厚?

    她深深吸气,继而深深呼气,如此三次往复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目光中重又恢复了澄清一片。

    长天不曾低头,却放了神念在她身上,见状嘴角微扬,知道这一关又算是给她混过去了。

    可是这丫头悟出来的道理,从来都与他不同,他也不晓得她这一回又用什么理由来劝服了自己。

    此时立在两人身后的池行突然道:“不好,前方有些状况!”

    宁小闲闻声抬头,果然看到远方有烟尘滚滚,似有异动。此时隐、奉联军占据了主动,所以最不欢迎意外了。她皱了皱眉,运足目力看去,才发现金鹰平原远方奔来了无数细小的黑点。

    这些黑点在她的视野当中渐渐放大,可见奔速也着实不慢。这时她也看清楚了,那居然是一只又一只全身披挂重甲、体型庞大的犀妖。巴蛇森林里也有犀妖,甚至这也是隐流的强力兵种之一,力量惊人,体型庞大,冲锋起来如同坦克一般,等闲妖怪都不愿去攫其锋芒。

    可是和远方冲来的这群犀妖相比,隐流的犀妖真是要相形见绌了。这些家伙的身高居然都能达到五丈(十六米),身上从头到尾都覆着重甲,只露出眼睛、四足和脸上的长角。据她目测,这些家伙脸上还长着两只长角,最大的那一只,长度超过了一丈半(五米),尖端异常锋锐,可见这玩意儿也是伤敌的法宝,在冲锋中都可以当作撞角来使用。能挡住这对大杀器的血肉之躯,估计也不多了。

    哪怕隔得老远,她也能看见这些家伙每迈出一步,都踩得地面颤抖不已,黄沙飞扬。然而最最关键的是,这些巨大的身影连成了一片,乌泱泱地教她连地上的黄沙都看不到了,可见数量也极庞大。她一眼瞥去,粗略估算这些重骑的数量,约莫在五千骑左右!

    统驭赤甲军的大将幕那看到这里,脸色突地一变道:“不好,居然是披毛犀妖族!广成宫居然把他们也弄来了!”

    宁小闲微愣,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言先生的书中提起过这个妖种。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远胜活了好几百年的寻常妖怪,却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披毛犀妖,理由很简单——这种妖怪只生活在南赡部洲北境的广袤平原当中!

    这一刻,别说隐、奉联军吃惊不小,就算是许多广成宫修士也忍不住停下了手中武器,满面诧异。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对这个妖种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在南赡部洲的北方战线上,披毛犀妖即是北方妖宗用来冲击战线的一个极重要的妖种!这种妖怪天生体型庞大兼力大无穷,生育率又不低,除了身形笨重一点之外,几乎就是最棒的重骑兵了,南方仙宗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们铁蹄之下。

    对常年戍守北方战线的众多广成宫修士而言,这一刻北方仇敌突然横跨了百万里距离,出现在自家地盘的战场上,一时真是叫人无所适从,不少人眼中露出了茫然之色。

    不过这些披毛犀妖离战场越近,也就逐渐加快速度,到得后来已是踩踏得地面隆隆作响,似是下一秒就要崩裂开来一样!它们当中的任何一头,身形都比火车头还要巨大和彪悍得多,到现在离得越发近了,越显得山形如岳,奔跑起来即有一往无前、无物可挡的气势!

    有十几对厮杀得太专注的妖怪挡在他们前方,待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避让了。披毛犀妖的铁蹄重重落到他们身上,旁观者只能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不过声音非常短促,几乎是喊了两声就戛然而止,因为后头一排接一排的披毛犀继续跟上、冲撞、踩踏……

    等到这数千骑完全冲过去时,地上只剩下几滩眼力难辨的肉泥,哪还有完整的人形?

    有这样悲惨的前车之鉴,在场的敌我双方都情不自禁地给这支无敌的具甲重骑让开了道路。

    随后,这只招摇的重骑兵队伍往隐、奉联军方向冲来,如同将巨锤丢入了人群当中。任是隐流妖怪再胆大、再蛮横,也不敢将自己的肉身赤果果地暴露在这样的骑兵蹄下啊!倒是有几头不服输的妖怪作了尝试,他们见披毛犀足上不被重甲所覆盖,于是拼险冲上,挥出法器直往人家的腿上招呼。

    谁料得到这一刀剁下,才知披毛犀披着厚厚长毛的足踝上,居然还着鱼鳞一般的细甲,质轻却坚硬,寻常法器剁上去也只能砍出几个小小的口子。再多砍两刀说不定破防,可惜他们没有时间了,挡在数量庞大、速度极快的重骑兵面前,下场只有一个——死。所以这几名妖兵也只能黯然就义了。

    又有几头道行精深的蛛妖喷出了毒网,试图拦截。这种大网极其柔韧,它们相互之间也是配合良久,十几面大网层层相叠,为首的犀妖在碰上大网之后,受其柔性力道所阻,速度会缓慢下降,等撞破了十道左右蛛网之后,基本也就停了下来,浑身裹满了惨白的蛛丝。不过这支披毛犀队伍数量庞大,后方的同伴推搡着前面的排头兵,最后这些巨网依然挡不住它们,并且犀妖全身披挂了重甲,蛛网的毒性触不到它们的皮肤,顶多在坚甲上留下一道道腐蚀的痕迹。

    宁小闲看到这里,不由得跌足长叹:“早知道要在隆骨荒野一战,我们就将奇楠巨象带过来了!”她和长天新收服不久的奇楠宗盛产巨象,那是体形比这些披毛犀还要硕大的庞然巨物。这便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只当广成宫的地形不适合奇楠巨象发挥,谁能料到这么重要的一场战役会在空旷的金鹰平原上演?

第1095章 兵者,诡道也

    长天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广成宫这一记杀手锏,祭出来也是不情不愿。你看到他门下修士的神情没?只怕这个时候,多数人已经明白,他们的掌门当真和北方妖宗过往甚密,否则哪里能借来这样的精锐重骑?”

    这支披毛犀妖骑一直被雪藏在金鹰平原远方,估计多数广成宫盟军阵营人士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风闻伯布下这支队伍也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因为这处平原太适合它们发挥,哪料到天生崖转眼就被攻陷,广成宫立刻就要直面隐、奉联军,无奈之下才将这张底牌给掀了出来。

    对于一向自视甚高,以南赡部洲中部仙派之首自居的广成宫门下子弟而言,骤然发现谣言竟然成真了,心里恐怕不好受罢?并且有人忍不住就要想,这第一个谣言就成真了,那么第二、第三,乃至第四个呢,会不会也是真的?

    眼下这支骑兵在隐、奉联军的阵地当中杀了个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所经之处,妖兵纷纷闪让,不敢去触它的霉头。但是和所有重骑兵一样,当披毛犀妖群奔跑起来的时候,的确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式,堪称所向披靡,可是它们总归还是要停下来、辨认方向、转身,然后重新加速的。谁都知道重骑兵一旦没有了速度,就只是戴上了硬壳的乌龟,不具备什么伤杀力了,于是此时隐流的众多将领大声呼喝,喝令手下上前围攻。

    不过对方显然也将这情况考虑在内了,因此早就指派了数千修士紧紧跟在重骑后方,待其一旦被攻即上前解围。虽说隐、奉联军中也很有些大块头能将这些披毛犀妖掀翻在地,但数量毕竟有限,当这些比重型坦克还要大、还要沉的家伙不分敌我地踩踏着妖兵重新奔跑起来的时候,那真叫拦也拦不住,挡也挡不了。

    就这么两刻钟功夫,隐、奉联军就出现了七千余员伤亡,当然重点是大军阵脚也被这群重骑兵打乱了,披毛犀妖一次又一次冲锋,越来越深入隐流大军内部,就像尖形的锥子,将巨兽柔软的内脏撕出越来越大的创口!广成宫盟军跟在他们身后冲杀进来,也取得了不俗的战果,那伤亡的数千员当中,有很多并不死于披毛犀妖的踩踏,而是被伺机待发的对手给杀伤的。

    五千铁骑此时发挥出来的作用,当真比五万人、十五万人还要强大得多!

    广成宫盟军的队伍排作了尖刀的形状,以这五千铁骑为刀锋,一次又一次狠狠扎入对敌腹地,越来越深入。无论披毛犀妖到底从哪里冒出来,它们给这场战役带来的巨大转机却是无庸置疑的。

    在这片天地之力紊乱、神通之力被大大抵制的隆骨荒野上,强大的物理力量成为胜利天秤上最有用的砝码。随着己方的脚步越来越深入隐、奉联军腹部,广成宫盟军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

    说不定,说不定真有打赢的可能!说不定能将隐流的不败神话,终结在这里!

    至于属于北方妖宗编制的披毛犀妖为什么会出现在隆骨荒野,这么关键的时刻当然是先夺取了胜利再说,嘿,不知道有个词叫做“秋后算账”吗?只不过宁小闲毫不怀疑以阴九幽的本事,说不定还能编段自圆其说的谎话出来。

    这片广阔的战场上,广成宫盟军的气势随着己方脚步的步步紧逼而慢慢高涨。与之相反,隐、奉联军却在收拢阵形,缓慢后退。两军交战的中轴线,开始往隐奉联军这里压过来。

    这情形,实在很不妙。

    眼看转眼又是数百兵员受伤,赤甲军大将幕那低声道:“神君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会被压回天生崖。”

    池行在一旁久久不语,此时听罢突然冷笑道:“对于胜利,对方实是太急切。若换作是我,就趁着这群大块头替大伙儿垫后的功夫,将大军往回撤,跑他娘的。”他顺手指了指天生崖所在位置的那一道巨大的缓坡,“这道巨坡连我们乘坐的巨象都行走艰难,更何况是这群披毛犀妖?以天生崖为界,他们驰骋的有利地形不过是这片金鹰平原而已,一旦隐奉联军重新撤回天生崖后头,那一侧的地形就再也不是这群犀牛的主场了。”

    “这种披毛犀妖的长处和短处都很突出,所以……”池行总结道,“依属下之见,不若先将大军撤回天生崖之后,避免大量伤亡,其后徐图之。”

    他说得在理,其他将领治军已久,多半都想过这问题,此时就有人忍不住道:“若撤军回天生崖之后,巨灵炮那十余记炮弹岂非白打了,传出去我军的威名何在?”

    池行冷冷道:“兵者,诡道也。众儿郎性命要紧,还在乎那甚虚名?事后谈起这场仗的过程到底怎么打,还不是最后的赢家说了算?”

    汨罗此时从另一头战象上靠过来,他耳力出众,自然听到池行之言,此刻也点头道:“正是,不若撤回天生崖后。广成宫的优势必不久矣,他们若是聪明,此时该见好就收了。”

    长天却不置可否,此时他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披毛犀身影眯起了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是隐、奉联军此时的最高统帅,因此在他未出声之前,谁也不敢催促。

    军队当中,始终只能有一个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长天突然道:“我们若退回天生崖后,广成宫也该发现自己的劣势,恐怕要掉头就走。如此,不妥。”

    众人面面相觑,均觉有些不可思议。听他话中之意,不仅不打算避其锋芒,甚至初衷不改,仍想着要最大幅度地削弱广成宫盟军的战力!果然就听他接下去道:“若在这里放跑了他们,前头那几场血战都白打了。不能在这里重创广成宫,等到了彼方驻地,我们损失会更加巨大!”

第1096章 地底遗迹

    这道理,众将自然也明白,然而就算是汨罗这样心生七窍的,一时也想不出除了长天和琅琊亲自出手以外,还有什么法子能扭转战局,遏制住这么强大的披毛犀铁骑?

    长天也不理会他们肚中计议,挥手召来了沉夏,两人秘议了几句。

    他们用的传音神通交谈,旁人都听不见内容,只见到长天似是几次发问,沉夏面露难色,但最后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们商议军情,宁小闲于此道不通,只能乖乖旁听。她和长天朝夕相处,相互熟悉之极,此刻见他虽仍是面无表情,然而眉心舒展,嘴角也微微上扬,立知他心情很好,当是解开了这个死结,她心里也一下松快起来。紧接着,长天声音微抬道:“众将听令!”

    众人一凛,纷纷抱拳低头道:“请神君指示!”

    “令大军回撤二里,将这群犀牛引到到我们现下所站位置。你们都做好进攻准备,剩下的问题,交给沉夏解决。”

    军令如山,众将领也只能应了声“是”,随后就各自匆匆下令去了。

    果然随着号令传递下去,整支隐、奉联军开始朝着天生崖的方向回撤。也多亏这两支妖军向来纪律严明,军心稳固,否则大战中无故撤军会令军士有兵败如山倒的错觉,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大忌。相反,隐、奉联军这一后撤,广成宫联军则大喜过望,驱着披毛犀妖群就前来攻击了。

    隐奉联军中虽然也有重装骑兵,却不如披毛犀突出,甚至也有块头和重量超过了披毛犀的怪物,无奈数量偏少不成建制——披毛犀妖方阵之所以披靡,还是由于它依托着数量庞大的优势,所以两次正面较量之后,各自的指挥官就下令回避,不让手下人白送性命。

    隐、奉联军边打边退,不多时就退到了长天等人原先站立的方位。这里距离天生崖只有不足五里距离,广成宫盟军压到这里即是军心振奋,连手上都再加了两把力气,只希望将隐、奉联军重新逼回天生崖西南边去。

    这时,长天却对着混在妖兵当中的沉夏点了点头,后者袖中黄光一闪,山河阵已然在手。

    他深吸一口气,山河阵上就突然冒出了耀眼的光芒,在沉沉的黑暗中夺人眼球。

    而后,他将这对神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远方的阴九幽和萧寄云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不由得皱眉,不晓得这渡劫前期大圆满的小子又要出什么怪招。前头几次战役,广成宫都因为它而吃了大亏,不得已挑选了隆骨荒野来邀战。此刻再见他有异动,人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然而,好几息过去了,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站在天生崖的废墟上观战的长天突然道:“看好地面。”

    宁小闲运足目力观望,发现两军交战的地面上还是有些小小异动的,只不过双方厮杀过于剧烈,地面震动不休,将这一点儿动静都遮掩得无人注意。

    昔日草场、今日沙漠的表面,细砂开始无故移动,一颗又一颗,一缕又一缕,一层又一层,最终化作无数条沙蛇向远方游动,仿佛抽丝剥茧,又仿佛细水长流,然而坚定不移,并且体积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庞大,等到它们爬到了十里开外,每一段沙蛇的直径都超过了十余丈!

    与此同时,场中战斗的双方都感觉脚下柔软的沙地突然快速移动起来。那感觉并不像地震,反而如同一脚踏在了流沙上头,越陷越深。好在这一片地域的黄沙也在急速地抽离之中,不到几息功夫,就有十几股巨大的黄沙漩涡迅速形成,不分敌我将所有人物一概卷入!

    这就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要将这里的黄沙都拨到一边去,好比孩子们在沙滩上挖出来的深坑一样,只不过这坑……范围实在有点大,几乎将两军对垒的位置都包括进去了。眼看这场异状实在骇人,在广成宫大军正后方的风闻伯面色铁青,问阴九幽分身道:“玄武之子沉夏,在隆骨荒野内明明用不出山川易形的神术,眼前这阵仗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两军所处的位置已经向下凹进去至少有五十米深!而被移开来的黄沙其实都分摊到了附近的沙漠表面,所以这一带的地形就变得尤其诡异,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丘突出地面。阴九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这里不需要用到山川易形的能力,他只不过动用了玄武一脉的驭土天赋,将两军脚下的浮沙都搬开了而已!我们脚下并非实地,只不过是层层黄沙。不过隆骨荒野的天地之力太狂暴,他的力量受限,做到这一步已是他的极限!”

    像是印证他的话,处在无数妖兵保护当中的沉夏此时俊面苍白得几近透明,眼中神光都已黯淡,显然已到了力量透支的地步。然而他还是缓缓站了起来,竭力挺直了背板。厚土之力是与乙木之力并驾齐驱的星宿之力,显然沉夏通过山河阵也能提前将它引动出来。

    以渡劫前期大圆满的修为,能移开近百万人脚下的层层黄沙,哪怕他借用了山河阵的力量,沉夏对于力量运用之巧妙、天赋之惊人,也令这场战役中的明眼人啧啧赞叹,说一句:

    此人将来不可限量。

    此时两军脚下的黄沙已经停止了移动,众人也并未再继续下沉——双脚踩着了坚实的地面。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望见前方景象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变魔术般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堡垒,其中每一栋房屋都是用黑色的巨大岩块砌成,宽而矮,像一只只趴在地面上的乌龟,排列得紧凑而密集。这里最高的一栋建筑也只有七丈多高,面积却达到了两千多平!只要是屋子就当然有门,这里每一扇门都高达一丈,像是为巨人准备的。屋顶多半在两丈至三丈高,岩石的切割并不精细,窗户也不大,显出了很粗犷的建筑风格。

第1097章 古迹要塞

    并且大家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这些房子会是民宅,拿碉堡来比喻反而更恰当些。

    并且许多房屋的外墙、门楣和屋顶上,都有奇形怪状的装饰,有些甚至像直插天迹的刺刀,看起来尤显狞恶。

    来自沙漠的风吹过,无数黄沙从这些建筑的表面流淌下来,像是揭开了历史的面纱。这时所有人都发现,多数房屋都有被损坏的痕迹,要么被重物击垮一角,要么上头刀削斧凿之痕犹在,要么有真火燃烧过的痕迹,要么就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神通轰出来的大洞……总而言之,这是一处经过了战火洗礼的堡垒,连最不起眼的石头上都写满了沧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战场上一时陷入诡异的宁静。

    宁小闲抑着心中的惊叹,拉了拉长天的袖子道:“这,这是什么地方!”十余丈黄沙之下,居然还埋藏着这么广阔的人类居住区?

    长天却是嘴角弯起,显得很是满意:“它果然还在这里。”

    她眨了眨眼:“哪个它?”

    “要塞。”还不待长天回答,另一侧汨罗已然轻声道,“这是三万年前,厚土部落修造在天生崖后头的要塞!”

    隐、奉联军的将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叹之色。

    似是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当然。

    在场的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当然知道像天生崖这样的雄关再宏伟,也需要人来守护啊。三万年前厚土部族在这里建起了天生崖,自然还要在它后方修造要塞,储积物资、囤兵备战。这一处要塞的重要性,几乎是不下于雄关本身的!

    当年的天生崖都已经被击垮了,筑在后头的要塞自然也不能幸免。时光荏苒,三万年过去了,这里早已是沧海桑田,改换了颜貌。金鹰平原变成了沙漠,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黄沙淹没了要塞的废墟。

    时至今日,谁还能想起,这十余丈黄沙之下还埋着昔日蛮族的要塞?

    除了长天之外。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当年来过这里?那是多少年前之事?”不然怎能将这里的地理位置揣摩得分毫不差?看着眼前漫漫黄沙,再看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沧桑的蛮人要塞,她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时光的威力,以及——

    身边这个家伙的年龄,真的是很大了啊!他存在的年头,都足够华夏有载可查的历史NG再重来,NG再重来,以此往复至少六七遍有木有啊?

    她妙目圆睁,长天一下读懂了她目光中的含义,下巴蓦地一抽,强忍着在她脑门儿上扣个爆栗的冲动。

    这是嫌他太老?

    宁小闲接收到他身上陡然暴增的寒意,顿时打了个冷颤,不晓得自己哪一句话惹恼他了。

    阴阳怪气,她暗自咕哝,却不敢说出声。

    此时那个史无前例的大深坑当中,战局被再一次扭转。

    披毛犀妖队列遇上了很尴尬的问题:

    想冲锋,但迈不开脚步。因为这里再也不是空旷的平原了。

    由于蛮人的特异体型,要塞的房屋普遍建得高大,道路也不窄。然而披毛犀可是高达五丈的巨怪,这样庞大的体型意味着从开始加速直到奔跑起来,需要很长的距离,就像普通客机需要漫长的跑道才能起飞。

    可是现在,前进的道路被要塞的房屋挡住了,更要命的是,出于战略目的考虑,这里的房屋修建得都不是一般的坚固,并且在黄沙下与世隔绝了三万年,禁绝了风和水对建筑的影响,所以保存度相当高,绝不像沙漠里头风化的巨岩那样中空脆薄。

    这也意味着,披毛犀想要像先前那样蛮横冲锋,首先要将这里的房屋完全撞倒才成,否则就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要被虾戏,要被人玩。若是给够充裕的时间,保不准这几千头犀妖还真能客串拆迁大队,把这里的房子全拆了。可是现在么,在场还有数十万隐、奉联军,还有一大票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官,良机稍纵即逝,他们又怎会不牢牢把握?

    几乎不需要上峰再下令,战斗再一次打响。最吸引火力的就是这群披毛犀。他们纵然有重甲护身,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重骑兵只要跑不出速度来,就没有可观的撞力,威势也随之下降一大半。隐、奉联军先前被虐得太惨,现在得了机会反扑,首先就要出了这一口恶气。因此在这一刻,也不知有多少妖兵红着眼扑向了披毛犀妖,这些大家伙尝试过重新起跑,然而撞断了许多房屋之后速度始终提不上来。

    从宁小闲等人的角度,就能望见几乎每一头披毛犀身上都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妖兵,瘆人得很。大家伙儿爬到它们身上也不是为了乘骑兜风的,这些巨怪就算披着重甲,四足和眼睛、脸部也是要害,更何况只要它们跑不动,妖兵就有好几百种可以对付战甲的办法。

    所以过不多时,就有披毛犀一头接一头地在惨嗥中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这可真真应了“蚁多咬死象”的俗语。

    局势陡然逆转,广成宫盟军被这突然出现的要塞惊呆,待得反应过来,隐奉联军已经如同大潮一般涌来,和他们重新抱在一起绞杀。只不过这一回,广成宫的优势不再。

    远方响起了急促而嘹亮的钲声。

    这即是通常所说的“鸣金收兵”了,听闻这般讯号,广成宫大军顿时无心恋战,转头就走!

    大后方,风闻伯满面不甘,却也只能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披毛犀既已不是冲军利器,要塞里面的战斗也变作了巷战,那么局势一下又是大逆转。广成宫再僵持下去,损失只会越来越大。

    然而沉夏方才运用神术将要塞上方的黄沙都搬去了附近的沙丘上,那么现在最要命的一点,就是这处大坑的边缘变得太陡也太高了,谁都知道沙坡最不易攀爬,往往是爬上一丈滑下来六尺,因此要爬到顶上实在不太容易,尤其当敌人紧紧咬住你不放时。

第1098章 大屠杀

    所以眼前就出现了令所有隐奉联军高层喜不自胜,而广成宫众大能目眦尽裂的一幕:

    广成宫大军被堵在这处深达二十五丈的巨坑之中,然而撤退的命令已经下达,所有人无心恋战,只一门心思想要逃出去。↗UU小说,www.uu234.com现下交战双方,一边儿要追,一边儿想逃,偏偏都被堵在这处深坑当中。如果你是盟军的修士,后面有虎狼之师追击,然而跑赢前头的小伙伴就能逃出生天,你会作何选择?

    这时广成宫大军的素质问题就暴露无疑了,尽管上峰大声喝斥,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令修仙者们有序撤离。可是谁特么地想被留下来垫后啊?那数十家中小宗派的修仙者毫不犹豫地掉头,有的甚至踩踏着盟友的脑袋和肩膀,以期比人家更快一筹。

    毕竟谁都知道,自己不一定要跑得过狮虎,然而只要跑赢身边的同伴就可以了嘛。

    兵败如山倒。

    此时坚定留下来的,也只有广成宫自己的人马,那是经过了北方战线数百场厮杀,千锤百炼的队伍。

    可是风闻伯看到他们逆着人潮力挺到最后,却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可是广成宫的中坚力量呵,也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每一个身经百战的修士死去,他心尖尖儿都疼啊!

    这支队伍若在这里损伤了元气,广成宫就算从隐、奉、朝三家联军的攻势中坚持下来了,今后又要拿什么屹立于南赡部洲?须知拳头又大又硬才是真理,若是手指头都被掰断了。他拿什么去争霸天下?最重要的是,广成宫内并非没有反对他的声音。只不过他有大军在握,这些暗流才不汹涌。若是失了这支坚实的队伍,他今后要如何是好?萧寄云就算再偏袒他,广成宫也不是隐流那样的一言堂,不能像撼天神君那样一个人说了算!

    所以广成宫后方此时又传来了几道尖锐的声响,那其中的含义只有高层将领才能明白。几乎是声音才响起,他们就纷纷向部属下令,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字:“放开手,逃!”

    广成宫的修士再勇悍。也不想去死啊,何况这逃命的命令还是上级直接下达的?当下且战且退,仗着修为比盟友深厚,反倒在人群当中挤得更快,更靠前!

    没了斗志,哪还有半点胜利的指望?此时的广成宫大军,才真正叫做溃不成军。

    远处的长天这时吁了一口气道:“赢了。”声音虽然轻淡,却给这场历尽波折的战役一锤定音。

    无论是隐流还是盟友,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又平添几分敬畏。这头神兽不仅武力值爆表。心计还如此深沉,转眼间因势利导,利用要塞的地形牵制住了正要大开杀戒的披毛犀妖群。

    这样的眼光,尤其是这份岁月积淀下来的见识。旁人都要自愧不如的,于是在场的诸多仙宗都庆幸自己没有站到隐流的对立面去。

    远方的广成宫高层也在缓慢撤退。长天凤目一转往那里眺去,风闻伯和阴九幽顿时就有芒针在背的感觉。忍不住转过身,却听到这人冰冷刺骨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下一役。你们可没有那般好的运气逃走了。”

    风闻伯望向天生崖,似乎能感受到长天的目光。不由得面皮铁青。阴九幽目光黯淡,不吭一声。

    下一战,即是在广成宫驻地进行。他们在隆骨荒野中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消磨敌人兵力,反倒折损进去不少精锐。届时守宫之战,恐怕要加倍艰难了。并且这一次失利,对于广成宫的士气,对于萧寄云个人的声誉,都是极大的打击。

    这一场血腥搏杀,直到第二日东方既白才渐渐结束。

    广成宫盟军终于撤出深坑,往东北方向溃退。隐、奉联军这一回足足追出去了一百多里地,连撵带打,直杀到隆骨荒野的尽头方才意犹未尽地驻足。

    是役,广成宫盟军在深坑中丢下了九万多具尸体,并且在随后的溃走途中又被杀掉了两万余人,并有一万多人被俘,因此总计损失十四万员,负伤人数还要远高于此,算是伤亡惨重。而隐奉联军在此前的平原之战中,战死了三万余人。而在天生崖之前的几场追逐战中,双方还有伤亡。

    眼下双方互有损伤,都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因此在未来很短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这样大规模的战斗打响了。

    #####

    战斗既然结束,接下烂摊子准备收拾善后的,就是火工营了。

    这一回隆骨荒野之战,战线拖得太长,她没忘了前面曝尸荒野的战友,因此临时征用了两万妖兵才回头将前几个战场打扫完毕,死去的同伴入土安葬,而敌人的尸体则被扔进了神魔狱里头作为小息壤的肥料。这个小东西最近吃得肚皮儿滚圆,成长的速度极快,现在色泽和厚度几乎都快要赶上它老子三年前的水准,因此也该卖些力气。

    当然在这过程中,火工营的勤杂兵也从战场上捡回了许多奄奄一息的俘虏。所以接下来大军原地休整,随后忙于伤兵和俘虏的救治、伤亡抚恤的分发、作战过程的总结评估以及战后奖励的发放。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工作是火工营的,因此属于宁小闲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一个优秀的领导,即是懂得将手里的任务分解给手底下最适合的人来做。火工营自改革了制度之后,效率提高许多,即使是遇上了这样大型的战役,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忙得快要断气,还有依据长天的指示,筹办夜里的庆功宴。

    隆骨荒野大捷,杀敌超过十二万,俘获敌方修仙者两万余人,这么显赫的胜利当然值得表功。经此一战,广成宫盟军力量大减,最重要的是军心浮动,那些原本就有些骑墙的小宗派,更要惦量惦量与隐奉联军为敌的后果,毕竟广成宫一旦战败,就轮到他们直面这两大妖宗的怒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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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翼星凝版:

    小闲:七仔又换了个女朋友,这次是脸大屁股大妖娆型的!

    长天:哦。

    小闲:涂尽跟凤凰又闹别扭了,凤凰把涂尽扒光吊树上了。

    长天:嗯。

    小闲:汨罗说送我两只雪狐幼崽,应该是这几天就要送来了。哎呀,小小的,毛毛绒绒的,超级可耐。你说这么小的要怎么养呢?

    长天:zzzzzzzz

    小闲:又睡着了?pia!pia!pia!

    长天惊醒:什么!去,都丢还他。隐流的幼崽随你挑,要几只都行。

第1099章 庆功宴(为560月票加更)

    这个时候,想必风闻伯和阴九幽是很不好受的,所以隐奉联军高层包括长天在内,都觉得此事应浮一大白。

    因此,今晚隐奉联军在中军大帐设庆功宴,同时犒赏三军,赐下酒肉食之外,还另有丹药、灵石奖励,可谓丰厚。这也是东征以来,隐流惟一一次破例允许妖兵在行军时饮酒,时限至第二日丑时结束(凌晨三点)。

    此时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长天和汨罗祝酒致辞的环节已经过去,宁小闲抬指轻轻敲了一下酒樽,只听“叮叮”两声脆响,久候在外的侍女即将美味佳肴一道道端上来。

    此时诸将都是各据一案,席地而坐,饭食端上来自然是一人一份。宁小闲坐在长天身边,要做的无非是微笑和举盏。她素来不喜应酬,时间久了神思就有些恍惚,觥筹交错中,仿佛又看到自己初次掌勺摆宴,就是在赤霄派为朝云宗来的贵客烹制素食,那时权十方等人也是这般一人一席,赤霄派掌门尚且亲自陪同。那时她就再清楚不过地体会到这个信奉实力为尊的世界,本质上有多么残酷。

    想当初,她还在赤霄派后厨挥汗如雨,一晃经年,她却爬到了这世上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今日的庆功宴,她不过审核了菜单,交待了流程,其余一切自有手下人去完成,她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就是权势和力量的好处。

    她正自出神,忽觉手上一暖,却是长天见她恍惚,于是握住了她的手。

    见他眼中露出的关切和询问之意,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摆上众人案前的,除了美酒之外就是佳肴,共有八道。行军时携物不便,因此饮食粗陋乃是常识,莫说修仙者能够餐风饮露了,就是凡人也不过几张大饼、一点食水就能骗饱肚皮。众人原也未指望隐流这一次拿出来的犒赏宴能有多么精致,因此还是大大惊喜了一把。

    菜肴当中有一道蒜香柠檬虾,并不繁复,不过是剥出虾仁后煎制,再加入柠檬。这菜的香气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什香草。这里借用的是西式的烹调手法,宁小闲给伙头兵们亲自演示的时候,就加入了马郁兰、红甜椒、欧芹、百里香、迷迭香、罗勒和牛至这七种植物粉末混合而成的香料,也就是什香草。

    而后,每案还会放上一整条蒸得恰好到处的海鲈鱼,一盘子灵酒飞梭。前者尽显海味的鲜美清甜,而后者所谓的“飞梭”,并不是隐流的载人飞艇,而是原产自驰明城的河蟹。宁小闲在那里尝过一次之后就忘不了这个味道,干脆将飞梭养在神魔狱第五层。这里头不分寒暑,无论冬夏,借着灵泉之力,飞梭短时间内就能生出满壳红膏,再加入灵米采酿的好酒以及其他秘方材料,这样封坛腌上整整二十天之后,灵酒飞梭这道菜才算完成。

    它的吃法也是与众不同,只要从一边的梭角上开个口子,撮唇一吸,里面的蟹肉脂膏就全数吸出,其味道之醇香、肥厚、清爽、鲜辣,实在独树一帜。汨罗一看庆功宴上头居然端出这道菜品,不由得挑了挑眉看向她。宁小闲毫无盗|版的愧疚感,只闲闲举杯向他一敬。

    一海碗腌笃鲜,用的材料倒是上好的腌品,分别是火腿、咸肉,再入新鲜的春笋和猪肉,入高汤以小火焖制细熬。这是华夏江南地区的特色菜肴,将腌肉和新笋的味道融合于一处。这道菜里倒没甚贵重之物,只有竹笋明显是新挖的。

    菜单上还有一份左宗棠鸡,色泽金黄诱人,口感外脆里嫩,多嚼几口,才能品出丝丝缕缕的辣味,也是大受欢迎。伙头兵问这道菜的名字时,她想了很久,才不负责任地挥了挥手道:“只管做便是,何必理会这么多?”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什么代替的菜名来。要向南赡部洲上的居民解释“左宗棠”这个名字,本身就很难。

    左宗棠乃是清末名将,据传有一次打完胜仗回家,他的夫人非常高兴,特地用姜蒜、辣椒等作料炒了一盆鸡给他吃。左宗棠大爱此味,于是用它来犒赏三军。此人一生以简约自奉,乡人为表示对他的仰慕,称这道菜为“左宗棠鸡”,如今在海外唐人餐馆里面大受欢迎。宁小闲将这道菜亲手添上菜单,不过是应景罢了,可惜除了长天之外,谁也不知它的来历。

    今晚的菜品,都是她精心挑选,和主事一道一道核对过的,这倒不是她闲得发慌。

    从众人面上神情就能看出,这些虽不能算是金齑玉脍,但在行军时能吃到各类海味和生鲜,已是意外之喜。虾肉清脆弹牙,显然被剥壳之前还是活跳跳的,再看肉白若雪,坚实清甜的鲈鱼,也必然是海水里捞上来现杀的。就算是腌笃鲜用了腌肉,可是里面的春笋却分明也是现挖起来的,因为有点儿经验的人都知道,春笋这东西放一天就老一节,根本不能久存。

    若在任何一个沿海的城池,要吃到这些东西不算稀奇。可这里是见鬼的隆骨荒野外围,是号称连水也留不住的生命禁区。众人就暗自惊叹,隐流从哪里端出这些生猛海鲜,时令蔬果?

    其实宁小闲腹中有食谱无数,若由她亲自操刀,要做出奇馔珍馐都不是难事,可惜她现在身份尊贵,怎可能为了一场大宴亲自下厨?军中伙头兵的厨艺有限,若要求太精细的菜,就是杀了他们也做不到呵,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有神魔狱在手,第五层的息壤当中要催生出作物岂非再容易不过?在前不接村后不着店,数百里内杳无人烟的隆骨荒野边缘,倘是来自大小仙宗的盟友们能尝到琼汁玉露,品到根本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时令鲜物,那么对隐流的手段和能耐,自然还要再高看一眼。

    此时小小食物就代表了隐流的面子,若能达此功效,她自是愿意费心的。

第1100章 蹊跷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即可自由走动了。她见长天被众将缠住,于是悄悄起身走出帐外。

    天幕漆黑,明月皎皎。

    她沐浴在月华下,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只觉得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只是她才往外走出半里远,边上就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你也出来了。”

    她举头看去,果然看到汨罗就倚在一棵枣树底下,意态闲适。此时隐奉大军已经开出了隆骨荒野,树丛和林地也越来越多。

    这人是什么时候离席的呢?宁小闲皱眉想了半天,居然没有印象,于是道:“我还道你们都喜欢推杯换盏。”

    汨罗笑了,扔过来一样圆圆的物事。她接在手里一看,却是枚青红皮的枣子,个头小些,却是已经熟了。这倒有趣,多数枣子都是秋天时成熟的呢。她望向汨罗,这人懒懒道:“尝尝。”

    她想了想,放了个清洁术才将这果实放进嘴里。汨罗看着她的动作,长眉不由得一挑。

    枣子很甜。这里离隆骨荒野不远,地气也不好,所以枣儿又小又干,比不上一般的清脆多汁,然而糖分都被锁在果肉里了,吃在口中竟然异常甘甜,像是品尝蜜糖一般,别有一番滋味。

    果然生命总能给自己找到出路。

    她瞥了瞥汨罗,这人不会无聊到中途离席,跑出来客串猴子摘甜枣儿吃,所以她道:“有话直说。”

    他也放了一枚枣子进嘴里,嚼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广成宫的那位靳丝雨,自离开荷渠镇之后就往东北而去,折向了平青州。也就是说,你的伎俩生效了。”

    宁小闲却未露出高兴之色,只叹了口气道:“她寻到风闻伯的后代了?”

    汨罗兴致盎然道:“有趣便是有趣在这里了,还没有哪!”

    宁小闲奇道:“以仙人的脚程,两天前就应该赶到平青州了。徐家也不过是凡人家族,怎敢违抗她的意旨?”

    汨罗笑道:“她的确是找到徐家,也察看了族内大事纪,不过只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时辰就走了。她前脚刚走,我随后就差人去查,原来风闻伯的原配夫人和离之后果然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却未再嫁,三十而卒。原本徐氏族谱也是记男不记女,但那一年恰好遇上疫疾,风闻伯的女儿也染病了,而后被隔离开来,所幸最后是治好了,所以此事也见诸徐家的纪事之中。”

    宁小闲皱眉道:“若按记男不记女的习俗,风闻伯的血脉去向确实不好查找。”

    汨罗点头道:“正是。不过我们的运气很好,风闻伯的女儿竟然是招婿入赘的,所以这幸运的男人也被记入了族谱当中。夫妇两个倒也争气,并且婚后生的是男丁,所以这条血脉终于传了下去。但是翻阅族谱可以知道,他们这一房始终是人丁不旺,最多只有两兄弟。这香火看着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断绝的模样,不过这么七、八百年来始终是藕断丝连,也没有真的断了。”

    “所以,风闻伯的血脉还延续至今?这倒是古怪了。从他的生辰八字来看,这人原本注定要孤寡一生,断子绝孙的,这命数也遗传给了后代,所以他虽然育有儿女,但儿子夭折,女儿勉强成长,其后世却是子孙不昌。按理说,这样的血脉在一向动荡的南赡部洲早该断绝了,没想到还能保有至今,若说无人扶持,我却是不信的。”她沉吟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他的后代如今在哪?”

    “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汨罗拊掌道,“从族谱上看,这一代只有一人,名字叫做徐敬容。其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目前仍是光棍一条,在族中却不受半点排挤,反而吃喝用度样样精细。”

    这段子好熟悉,似曾相识啊。宁小闲眯眼,似乎风闻伯当年在风家也是这般待遇呢,也许他心疼自己的血脉,才以自己的身份向徐家施压,令徐敬容在族中的日子好过些。可是当年风闻伯在风家,为什么也能过得很惬意、从无私生子的窘迫呢?

    “靳丝雨匆匆离开后,我派出去的人也向徐家的族长打探。”她没有忽略他所说的“打探”二字深意,估计是不太客气了,否则徐家族长不会这般配合,“可得到的消息是,徐敬容不在族中,而是跟着远房表亲去昊元州学做生意了。这两州之间路途何止数千里,并且区区一个凡人,做又是经商这样的买卖,出了家族大门就像鱼儿入海,等闲人休想再将他找出来。”

    “其中有不妥?”宁小闲对此倒是深有体会的。凡人虽然卑微,然而正因其渺小,反而苍茫的人海就是最好的掩护,就如同照进屋的阳光中有无数灰尘飞舞,然而想捉住其中任何一粒都不是简单的事。想当年西行时,她也数度得罪了阴九幽的分身,以他的本事,想逮着不断移动着的她都不容易啊,反而现在她实力日渐强大,出门总能遇到阴九幽。另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崔莹莹和张生。这两位卷走了地巽金这样珍贵的宝物逃走,鸿蒙堂不也瞎追了他们几年,最后只能无奈放弃了么?

    “靳丝雨不食人间烟火已久,离开得太匆忙。”汨罗笑了笑,“我派去的人却没有那么好糊弄,复又细细盘问过族长了,也……用了些手段让他配合,于是听说了完全不一样的版本。那就是徐敬容恰好在五天前才离开徐家,并且所走的方向也不是昊元州,而是南辕北辙的步云州!”

    既是“用了些手段”,估计徐氏族长没少吃苦头了,说出来的话也应当是真的。听到这里,宁小闲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有人不愿让靳丝雨找到风闻伯的后代呢,这才递讯给了徐家,让他们误导靳丝雨。并且时间也掐得极精准,恰好就在靳丝雨于新芦城与我会面之后呢。”

第1101章 取乐

    “这倒是奇了,按理说萧寄云和风闻伯身正不怕影子歪,又有什么人会来动这等手脚?”她心中一动,顿时有个最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将她自己也震得目瞪口呆,“莫非……!”

    她忍不住看向汨罗,却见这美男子一双红眸光华流转,在黑暗中显得妖异无比,其中暗含了十足的讥讽,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遭儿去。UU小说,www.uu234.com

    宁小闲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道:“难怪,难怪!如果真如我们所料,萧寄云和风闻伯必已将我们恨之入骨!”

    “正是。”汨罗嘴角弯起一抹勾魂夺魄的笑意,看似妩媚,眼里却是无尽的冰冷,“既已将他们得罪死了,不如再火上添把油,所以我已经差人给靳丝雨送了封信。此刻这位靳大仙人也该掉头前往步云州了。”

    老萧家后院不起火,这狐狸是誓不罢休啊。宁小闲扬起黛眉,有几分好笑。她知道女人的直觉多半准得可怕。靳丝雨在徐家遇挫,心里的怀疑必然更重,再接到汨罗的讯息,一定会火速追赶前去。她想了想:“你的人还盯着她?”

    能这样精准地盯住仙人的去向,汨罗也当真有本事。不过他自得罪萧寄云之后,面上看来虽是漫不在乎,暗地里想必也是提高警惕。她记得奉天府有几名强大的供奉前不久才赶到,说不定他派出去的就是其中之一。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悦耳之极。似钟磬之声,有余音袅袅。不过待他正要再开口,边上有侍卫走过来。手上执着一枚玉简道:“大人,东北方有急讯发到。”

    宁小闲本想移步避嫌,不打听奉天府内务,不过“东北方”这三个字入耳,心里微微一动,仍是杵在原地。汨罗也当即收口,取过玉简探入神识查阅。

    当他再睁开眼时。宁小闲捕捉到他眼中有寒光一闪,显然是心中生怒,不过转眼又是柔情一片看向她道:“小闲姑娘也猜到了这讯报来自哪里罢?”

    她目光闪动:“缚云楼?”经过隆骨荒野那么艰辛一役。隐奉联军好不容易重创广成宫,将对方的兵力打掉了十四万。若此时缚云楼投入那一方阵营,则广成宫骤得新血,立刻就能大补元气。这局面隐奉联军如何能忍?

    “是。”汨罗笑得很淡。“前些日子,我传讯缚云楼,这枚玉简就是对方的回复。”

    “我猜猜,唔,他们这浑水是趟定了?看来北辰家的大少爷是下定决心要为未婚妻报仇。”宁小闲抚了抚下巴,“既如此,府主大人可有良策?”汨罗要缚云楼袖手旁观,对方一口回绝。显然是大大削了这头妖狐的面子。以汨罗的个性,这个场子是必然要找回来的。

    汨罗轻轻叹了口气道:“谁都有仇家。缚云楼也是一样。就像小闲姑娘曾经跟我说过的——”他果然轻飘飘地说了句让宁小闲绝倒的话,她没料到这狐妖的记性居然这么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好囧,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充满了违和感。宁小闲轻咳一声道:“此等大事,麻烦府主了。”

    汨罗也要返回中军大帐,向众人通报这一军机,因此向宁小闲微微颌首道:“你有此要求,我必殚精竭虑。”

    他真是太会卖人情了!缚云楼参战,受影响的不惟隐流,对奉天府本身也极不利好不好?她微微撇嘴,同时看见他又微笑道:“至于靳丝雨,我会派人盯住她,必不会扰了我们的计划。”

    他眼中的情意若有若无,撩人心弦,又说得这般亲昵,似是向心上人许下承诺,换了另一个女子必然要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宁小闲暗自摇头,目送他转身而去。

    他今日换装赴宴,一身白袍绣着云纹金丝,腰间亦是淡金色软织锦带,月光下身形俊雅挺拔,柔顺的雪发随着晚风轻动。只看这背影,不知要踏入多少怀春少女的梦中,就连她都觉得面对这颜值爆表的妖孽压力太大,总要下意识地回避。

    他既返回中军大帐里边儿议事,宁小闲却觉军务枯燥无趣,想着自己进去了也是呆坐着发神的架式,干脆迈步继续往外走去。那等烦心事,丢给男人们便好。

    隆骨荒野大捷,军营中难得放纵一晚,因此处处都是欢笑和猜拳声。

    她也不记得走了多久,遇到一塘熊熊燃烧的篝火,众多妖怪围坐在火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偶尔几句荤话说出来,引发满堂大笑。她经过时,就有妖兵识得她,兼之她在巴蛇森林里的形象一向平易近人,因此这些妖怪也大着胆子邀她同乐。白天刚厮杀完一场,许多妖怪血管里的戾气还未散发完毕,此时篝火边上清出一大片空地,就有妖怪捉对儿摔跤角力,其他人下盘口赌输赢,一派喧哗,就和当年隐流的地下黑拳一般。这几乎是深烙在每一员隐流妖兵血液中的习惯了,随军征战时还念念不忘。

    来自盟友仙宗的不少修士举着酒樽在一边看热闹,比起妖怪们要安静得多,不过眉目间尽是笑意,显得一派放松。宁小闲的到来,令场上气氛突然凝固。她身份特殊,在隐流中声望极隆,人人敬重,此刻就连粗豪的妖兵也一时拘谨,不像先前那样放得开。却见宁小闲坐下来,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拈起酒坛子,找了只粗瓷碗给自己倒了大半碗劣酒,喝了两大口。

    她喝酒的模样很是豪爽,却不显粗鲁,反而有一种赏心悦目的随意。仰头时,略带两分浑浊的酒水顺着她优美而细白的脖子淌下来,滑入了衣领之中,令人平添无数遐想。有几名年轻修士看得愣愣移不开眼,忽觉周围的空气都有些躁热,再见她抬起小手轻拭嘴角酒水,几分儿顾盼飞扬几分儿妩媚多姿,这两种矛盾已极的特质杂揉在她身上,竟是出奇地协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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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2章 出言不逊

    众人看得出神,一时恨不得自己就化身那几缕酒水:“真不愧是,隐流的妖女啊。”

    随后她掷出一枚淡红的灵石,丢到作庄的妖怪那里,笑吟吟道:“算我一个。”随手一指场中身形更瘦小的妖兵,“押他赢。”

    她在巴蛇森林里也没少看打架下注了,这块灵石丢出去,隐流众妖顿时勾起熟悉的记忆,现场气氛很快又恢复成一片火热,只不过有她镇场,那些小黄话荤段子是再没人敢说了。

    场中两妖角力,很快就决出了胜负,果然是那瘦小的妖怪赢了。庄家将赌金灵石捧到她面前的时候,宁小闲摇了摇手道:“都分下去,给兄弟们添个彩头吧。”有道是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这么真金白银地赏下去,众妖顿时眉开眼笑,氛围更是炽旺得火上浇油一般。

    此时人群分开,两名妖兵推搡着一只豹妖走了进来。后者的人类形态身高七尺,环眼粗髯,挺起腰板就像半尊铁塔一般。宁小闲见他手上带着镣铐,上头不时有淡淡光华闪过,又被妖兵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带过来,显然是战俘,不由得暗自皱眉,表面却是平淡若水,没有显出半分异常神色。

    隐奉联军和广成宫厮杀了数月,彼此兵员之间也仇恨愈深。南赡部洲上哪讲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讲什么善待战俘?在修仙者的战斗当中,尤其妖宗互相吞并时,虐俘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无论是隐流还是奉天府的妖怪,一向都有拿战俘取乐的习惯,她虽不喜这一传统,却不好出面阻止,并且地位较高的俘虏都是专门关押的,被押过来助兴的只是小杂鱼们,她也不愿拂了大家的兴致。

    妖兵给豹妖解了镣铐,随后道:“让你来便是给你个机会,为大爷们助助兴。若在角斗中赢了,就能拿到丹药治好你这一身伤。若是输了,那滚回你的战俘营罢!”

    豹妖也似知道这是军中常有的娱乐项目,因此一声不吭地变出原形,乃是一头巨大的花豹,在原地走了两步,抖一抖皮毛,随后就拿挑衅的目光环视周围的妖兵。它身上伤痕累累,有好几处都露出惨惨白骨,显然在金鹰平原受到的重伤还没好全。

    不过身为战俘哪有公平战斗的权力?隐流当中即走出一名妖兵,将拳头捏得喀啦啦响,狞笑道:“让爷爷来教你几招。”

    宁小闲看了双方两眼,手里又捏着一块灵石。大家都知道她眼力高,当下眼巴巴地看她要投哪一方好跟风。哪知她只是拿这枚灵石在手里抛玩半晌,却不押注。旁人无奈,只得纷纷下了注。

    这头豹妖虽然身受重伤,腾挪跳跃之间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淋漓地滴落到地上,可是身手依旧矫健狠辣,隐流和奉天府各上去一名妖兵,均败在他的爪下。

    几十息后,当第三名妖兵也被他扑倒在地的时候,篝火边上静悄悄地没了声响,人人脸上都很不好看。对隐流妖众来说,接连被一名俘虏击败三次,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偏偏宁大人也正看着呢,在场的雄性哪个能丢得起这脸?

    偏这时豹妖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一群孬种,撼天神君好大名头,原来手底下全是软蛋!”

    隐流妖兵的眼睛顿时红了,就有几名骄悍的家伙站出来准备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不过还未等他们发作,豹妖已经环顾四周,冷笑道:“车轮战我也不怕,但我也要彩头!”

    他满身是伤,血都打湿了地上的泥土。作庄那妖怪嘿嘿笑道:“爷们儿的灵石,你要得起么?”

    豹妖哂道:“谁稀罕你的灵石?我要的是——”他眯着眼环顾四周,巨大的爪子突然指向一个方向,“她!我若胜了,就要她陪我一晚!”

    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全场响起一片吸气声。那作庄的妖怪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喃喃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豹妖不偏不倚,正正儿指向了宁小闲。

    这场中的女妖其实不少。妖怪当中许多雌性的战斗力甚至比雄性还要强大,篝火旁的女妖至少有七、八名,因为长期运动而身材火爆,面貌也甚是美。

    不过他见到这人类女子箕踞在一棵香樟树下,旁边的妖怪甚至给她足下先铺上一块白色的长毛软毯,就知道她在这里地位甚高,若要羞辱这些隐流的妖怪,拿这女子开刀无疑最合适。况且这女子虽也甚美,身上又萦绕着其他女妖未具备的贵气,但眉眼间更有一种奇特的神韵,让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够,就像干渴了数日的旅人,一旦遇着了水源就是越喝越渴,那种饥饿的感觉无法被抚平。

    他本能地知道,若得这女人相伴一晚,他必然快活胜神仙,死了也甘愿。不过他明白这原也不可能,用意也不过是羞辱周围的这些妖怪,反正被带过来角斗时,他就知道自己不得善终了。俘虏都是取乐的工具,哪怕敌人说得再好听,车轮战之下他也会被生生累死,哪有机会得什么丹药?

    果然周围的妖兵不发一语地站了起来,眼中露出凶光,其中有四、五名迳直走出来,竟是打算一拥而上,将他分尸。

    这已经不关角斗什么事了。这豹妖敢在他们的地盘上侮辱宁小闲,那就要用最惨烈的死法死去,才能出一出众妖心头这口气。他们更是明白,就算宁小闲自己不计较,当这件事儿传到神君大人耳中,在场众人都要跟着倒霉!想起长天驭下手段的严酷,众人看向豹妖的眼神已经是苦大仇深一般了,直似恨不得将他锉骨扬灰。惟今之计,只有设法让宁大人出了这口气,希望她能在神君面前替自己这群人美言几句。

    这豹妖再凶悍也不能以一敌五,何况又受了重伤。眼看他就要被撕作碎片,宁小闲突然道:“等等。”

    她甫一出声,众妖的脚步立刻站定,连尾巴都凝住了纹丝儿不动。

第1103章 捷足先登

    豹妖喘了几口气,暗道看来这女人的地位竟比他想象的还高,随后就看到她轻抬皓腕,声音清脆地喊道:“熹菱!”紧接着就有一名女妖恭恭敬敬走到她身边。

    这女子才转头对他道:“你在军中任何职位?”

    “副官。”

    这女子淡淡道:“你冒犯于我,原本是要被剐死的。不过我给你个机会:她也是我身边的副官,看在你重伤的份儿上,她不使用神通与你对斗。你若打得过她,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了断,决不拖泥带水;如果输了,你就要被割掉舌头,再剐上三百六十刀才死。我说的,你可接受?”

    横竖都是死,这豹妖却没被她吓住,而是牢牢瞪了她几眼,又咽了下口水,眼中全是戾气:“接受!”

    熹菱站在宁小闲身后,低声道:“大人,您的意思?”她摸不准宁小闲想让她输还是赢。

    宁小闲举起酒碗啜了一口道:“他削了隐流的脸面。”她再仁慈,也不能放任这种人给隐流脸上抹黑。

    熹菱明白了,大步迈出去,也变出原身和豹妖对峙起来。她的真身也是黄金大豹,毛色比对面的豹妖要亮丽得多。两头大豹撕杀,旁观的妖怪顿时聚精会神。

    两头巨豹绕着圈子试探了半天,终于还是熹菱先发动了攻击。她得长天亲手颁过奖赏,已可证明其道行确是精深,进退之间有若闪电,比普通妖众不知道快捷多少倍。另外那头豹妖再强悍,也只比普通妖兵更强壮些,速度更快些,并有驭风天赋,遇上她则被完克。

    这一次战斗,持续的时间比前几回都短。待得熹菱将他踩在足下时,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一只血窟窿。

    宁小闲缓缓走上前,低头看着不住喘息的豹妖道:“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豹妖将大头抵在地上,情知自己必死,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愿赌服输。”

    “好。”宁小闲点头,“你倒是个爽快人,那么剐刑再减为一百二十刀就好。”她秀颌轻点,“拖下去罢。”就有两名凶悍的妖兵上前,将豹妖架了下去。

    这一小段插曲就算过去了。

    出了这桩事故,战俘营的看守再不敢带俘虏上来取乐,因此场上皆是隐、奉妖兵老老实实的对战。目前双方还是友军,平时谁也不服谁,此刻正好就借机较个高下,因此斗得也颇为精彩。

    两刻钟后,宁小闲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她心里明白,自己在场其实令这些妖众很不自在,想着手里还有些事务要办,不如先行离去的好。果然她才起身走了两步,其他妖怪立刻哗啦啦站起来恭送。

    就在此时,她敏锐的耳力突然捕捉到不远处传来异响,似是有破空声和呼喝之声,不由得微微皱眉。大军当中居然会有这样的骚动,哪怕今日军纪相对宽松也很不应该。

    紧接着,就有一人分开人群急急来,在战俘营的小兵头子耳边絮絮两句,后者一惊,脸色都白了。

    宁小闲于是停下脚步,瞅着他道:“发生了何事,不可对我说?”

    她口气虽然温和,这话却说得很重。妖兵头子一下子扑通跪倒,以头点地道:“大人,方才那豹妖被我们绑在柱上等待行刑。结果……”他咽了一口唾沫才道,“结果被扭断了脖子,我们,我们正想寻丹师来救他!”

    剐刑是个精细活儿,要剐够一百二十刀,不多一刀也不少一刀,下刀的力度不轻也不能重,必须保证犯人在受刑完毕之后才能咽气,普通妖兵粗手大脚,肯定不能胜任这么细致的工作,因此战俘营多半是将豹妖单独绑到柱上去,等待专审犯人的荆棘堂高手前来过刑。

    可是就这么两刻钟不到的功夫,豹妖居然就被人伤了要害!

    宁小闲在隐流中身份尊贵,她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这妖怪要受剐刑而死,那么他就决不能有别的死法。战俘营骤然遇上这等变故,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找隐流丹师,将豹妖先救活过来。

    宁小闲细眉挑起,越发惊讶了:“你们办事可真妥当,这豹子先是出言不逊,后来居然又得人相助。”

    这妖头子不敢抬头看她,声音紧巴巴道:“属下失职!”

    横竖她也没甚事,宁小闲叹了口气道:“带路,我去看看,不用请丹师了。”妖怪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脖子断了也活不了多久,再不救治就没命了。

    妖头子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隐流仙植园的园长,救人的本事可比其他丹师高多了,当下赶紧爬起来行了一礼,引着她往外行去:“是,是!”

    宁小闲跟着他边走边道:“刺杀豹妖的人,找到了么?”

    “抓到了。”妖头儿的声音中很有几分咬牙切齿,显然是记恨对方害自己犯了这么个要命的疏漏,原以为将个垂死的战俘绑在外头不算个什么事呢,“是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人类,原以为他道行低弱,戴的镣铐也是最低一级,哪料到他居然偷偷挣脱。杀了人,这小子又面不改色地潜回营里,幸有其他战俘指认。”

    她轻轻“唔”了一声。这里离战俘营只有三百步路程,以两人脚程自然是很快到了。

    守在这里的兵卫见宁小闲到来,均是恭敬行礼。她摇了摇手:“先带我去看看豹妖。”

    豹妖早从柱上被解下来,此刻被安置在一顶帐篷里头,有两人专守。妖怪生命力强韧,这样的伤势放在常人身上必是当场死亡,他却还有一口气吊在喉间,不过眼皮子眨个不停,显然中枢神经受损,目中原有的神光涣散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泯灭,喉咕里头也是嗬嗬作响,气息有出无进,显然她若不出手施救就分分钟没命了。

    宁小闲伸手在他颈上轻摸两下,就知道下手之人力道拿捏精准,只一下就将他颈骨扭断,极是干脆俐落。要知道豹这种生物,在自然界中经常要将猎物拖上树,那时全靠脖颈发力。

第1104章 七年之后的重逢(双更合一4000字)

    因此豹子颈部的构造远比其他猫科动物来得更坚实,强度自然更大,何况是修出了道行的豹妖?只看这一下的精准果决,就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小修士能办到的,幸好俘虏的法器都被收走了,不然出手这人必然将豹妖连头斩下,快速结束他的痛苦。

    这种扭法是已经损伤了颈髓,就算接好了骨,活下来的希望也很小。宁小闲想了想,仍是替他先将骨头续好,随后伸指按住他颅后玉枕穴,将神力渡了过去。

    她己身的力量正在与乙木之力缓慢融合,这一丝神力就带有了星宿之力的特质,渡入豹妖身体当中后就沉入伤处,开始发挥出生长的特性,催促他骨缝合龙,断处痊愈。过不多时,豹妖的呼吸就开始平稳下来,算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他居然还能睁眼看向宁小闲,初时有些茫然,随后想起来全过程,眼中就充满了愤恨以及……担忧。

    宁小闲淡淡道:“你在替那人担心么?”

    豹妖自然不能说话。同时她也知道,这家伙受损太重,伤了根本,就算暂时脱离了性命危险又能活下来,以后也要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高位截瘫,凭他的妖力至少要两年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这个暂时死不了了。”她往手上放了个清洁术,站起身,“带我去看看下手之人。”验过豹妖的伤势,她倒产生了两分兴趣。

    小妖头子很快将她引到一处昏暗的营帐。

    她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咻——啪”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毕竟执掌神魔狱多年,她一听便知道这是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特有声响,并且这鞭子还是特制的,抽在人身上造成的痛苦至少要翻三倍。

    妖头子殷勤地替她撩开帐幕。既然是行刑室,这里的气味就不会太好闻,最明显的就是浓郁得要命的血腥味儿。

    然后她就看到被缚在柱上的伤痕累累的背影。

    从身形来看,这人长得高而壮实,被鞭子抽烂的衣服里头露出来结实的肌肉,显然平时练功甚是刻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即使伤重若此,看来仍漾着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她也看明白,行刑的妖兵用的是双绞股长鞭。这种鞭子抽在皮糙肉厚的妖怪身上都能生生撕出肉块来,当时熹菱被执行鞭刑时,受的就是这种鞭子。普通修士的身体断然没有妖怪强健,被这种鞭子抽打,疼痛还要再加倍。

    果然一鞭下去,就是血花四溅,留下一道巨大的凹痕,这人痛得肌肉都难以自控地轻颤,却一声不吭。再看他脚下,流淌下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的沙土,汇成了小小一滩。

    行刑的妖兵见她进来,立刻收鞭后退一步,然后躬身行了一礼:“大人!”这小家伙连累他们这些看守都要挨训挨罚,因此他鞭打这人可谓不遗余力。宁小闲微微抬头,看到这人手上镣铐粗重,闪着淡淡紫光,想来是换过了一副。

    这人听妖兵说话,也知道后面来了敌方首脑级的人物,脑袋微微抬起,就闻身后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为何助他?你杀了他,自己也得死。”

    他原不想理会,反正不过一死。可是鼻中随之嗅到一股很淡却好闻的香气,他凭感觉知道有个人影从他身后走到前方,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望见一个娇俏可人的身影,望进一双乌漆漆的杏眼。

    宁小闲也在看着他。这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天庭饱满、下巴方正,即使受了这样的酷刑,眼睛仍然亮得惊人,像是东方既白之前天边的那一颗启明星。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清澈的目光了。

    有这样眼神的人,甚少奸恶之徒。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张面庞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然而这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在她的注视下,这少年直勾勾瞪着她,一双虎目越瞪越大,里面居然写满了惊奇和不可思议。

    旁边的妖兵怒斥一声:“大胆!你这对招子不想要了?”

    他手腕一动,可是鞭子还没抽出去,就听这少年张了张嘴,声音颤抖地挤出几个字:“小闲……姐?”他说得小心翼翼,又不错眼地望着她,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宁小闲下意识地知道,这少年怕的不是死,而是认错。

    她的名字早已传遍南赡部洲,广成宫盟军听闻她的大名并不奇怪,这少年认出她也不奇怪,可是为何称她为“姐”?宁小闲侧了侧头,狐疑道:“你认得我?”那种越来越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可是她若见过这少年,怎会没有印象?

    这少年的嘴唇立刻紧紧抿上,过了很久才涩声道:“小闲姐,你不认得我了?”

    “我是大虎。”

    宁小闲杏眸蓦然瞪大,下一个动作居然是伸手掩住小口,险些失声惊呼出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未在外人面前做出这样小女儿的姿态了。可是没办法,这四个字险些在她记忆深处翻腾出滔天大浪来。

    他是大虎,这少年居然是大虎!

    无论她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有多远,道行有多深厚,有几个名字她绝不会忘记,比如浅水村,比如宋嫂和宋嫂的儿子大虎、二虎!这些名字,就和她作为凡人时那些最真诚而美好的回忆紧紧联系在一起,也始终牢牢提醒她,她来历异于常人,并不是南赡部洲的原住民!

    随着道行愈加精深,她早将这些记忆埋入识海深处藏了起来。可是她绝未料到,在广成宫的地界内,在隆骨荒野之役中,这孩子居然作为敌人被隐流抓来作了战俘!她同样未料到,两人七年之后的再次重逢,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郝虎?”哪怕她心中已有九分肯定,仍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果然这少年点了点头。

    宁小闲立刻闭起了眼,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后向外挥了挥手:“都退下。”

    领路的小妖头子和行刑的妖兵立刻行礼,而后退了出去。待得走出帐篷,两人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苦涩之意。见宁大人和这小子之间的对话,显然是旧识。这下子可好,他们牵涉其中,恐怕要被夹得两面不是人。

    郝虎刚要说话,眼前两根白晰的纤指闪动,随后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药丸子。

    “吞下。”宁小闲毕竟学了多年的养气功夫,此时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他喂了丹药之后,抬手一指,他手上的镣铐就自行脱落。

    郝虎身形一晃,随即挺直了腰板站定。

    宁小闲轻轻道:“给我搬张凳子进来。”

    她连音量都没有提高,守在外头的妖兵却很快搬了张锦凳进来放在地上。

    “坐好。”她朝锦凳一指,郝虎就乖乖坐了下来。他伤势重,失血多,确是感到头晕眼花。

    丹药才入口即化作一股津液,吞入腹内顿时有一股子暖洋洋的热气反荡上来,迅速地游遍四肢百骸,那些长久力战的疲惫迅速褪去,因受刑流血而散失的精力却飞速回复,他很快就感觉到身体当中重新又生出了力气。

    宁小闲半蹲身子,取药给他疗伤。他刚要抬手,宁小闲头也不抬,却伸掌在他胳膊上一压:“别动。”

    这动作、这语气熟悉至极,郝虎顿时僵住。他兀自记得,当年他初入赤霄派,练功后身上带着伤回家,她也是这般替他上药的。七年时光,两千五百多个日子,在这一刻像是从未流逝过。

    可是怎能一样?

    当年他还不到她肩膀高,现在她看他都要仰起头来。他微微俯首,就望见她微颤如蝶翼的睫毛,望见她挺翘的瑶鼻,还有粉润而弧度美满的樱唇。

    他从未能从这个角度看过她,因此才第一次觉出她竟是这般娇小又柔弱得令人心疼。

    他看着她的小手在伤口上游走,火辣辣的伤口被纤细的指尖抚过,顿感清凉,似乎那些折磨人的伤痛也不再火烧火燎。

    宁小闲拿出来的,自然是最上等的伤药,立敷见效,再配合灵丹效应,郝虎的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忍了几句,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出来:“小闲姐,你真的便是,便是那个宁小闲?”

    他问得没头没脑,可是双方都明白他的意思。他既然拜入了广成宫的同盟仙宗当中,自然也听过宁小闲的大名。可是他怎会将祸害大陆的妖女,和当年浅水村的那个小小孤女联系起来?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地,他怎会将这二者视为同一人?

    因此再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见到她那一刹的惊讶。

    而后,就是无边的欢喜。

    南赡部洲这么大,他原以为今生再也见不着她了。

    宁小闲轻轻叹了口气,不答他的话。他既然能在这里见到她,那么这问题还用回答么?

    她一边处理好他的伤势,一边轻轻道:“几年前我托云虎商队带了玉髓给你和二虎,可有收到?”昔年玉髓在息壤上培植成功之后,她就托云虎商队给浅水村的郝家两兄弟带去了。玉髓能够大大提升人类资质,弥补缺憾,大虎二虎原本的灵根和骨骼都不错,服用了玉髓之后洗筋伐髓,今后修仙之路必将更为通畅。

    她知道自己走的路与旁人都不同,与这两兄弟从此再没有交集的可能,送回去玉髓,也算偿还了宋嫂当年收留自己的恩德。孰料命运如此奇特,她竟在最意外的时刻与大虎重逢了。

    “收到了。”

    “可按法服用?”

    “用了。”

    她问,他就老实回答,如同七年前一样。

    宁小闲处理好他的伤口,一抬头就望见了他眼中来不及隐藏的眷念和欢喜。

    她怎么忘了,这孩子原本就亲近她的?宁小闲站起身踱开两步,才问他:“为何去杀那豹妖?”

    “他嘴巴虽毒,过去几个月里却在战场上救过我性命两次了。”郝虎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回他被隐流妖兵拖回来,我听看守说他要受千刀万剐之刑。他于我有恩,我断不能坐视不理。”

    宁小闲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得你所赠的玉髓之助,我的修为进展其实比同龄人要快上许多,被俘时又刻意收敛了气息。像我们这样低阶的修士,怎会有高阶修仙者来看管?只凭守在战俘营外面这些妖兵,还看不透我的真实修为,因此给我加上的镣铐也是最次一等的。”他朝着营帐外呶了呶嘴,“每个牢帐外都有一员妖兵看守,另有巡逻队伍定期经过。今晚他们都未喝酒,但看守我这一帐的妖兵暂时离开去拿肉食,我借机挣脱了镣铐,躲着巡卫出来,恰巧捆绑豹妖的木柱就立在我们营帐后头,走上三丈就到了。”

    宁小闲微微一哂:“你报恩的方式,就是杀掉他?”

    郝虎面无愧色地点了点头:“正是。以我和他的本事,定然逃不出大军范围。与其令他活着受千刀万剐之苦,还不如趁早给他一个痛快。我能替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那时我摸近柱子,他就明白我的意图了,朝我说了三个字——”

    “杀了我!”

    他下手,倒真是干脆俐落。宁小闲暗暗疑惑,她印象中大虎是极纯朴的农家少年,竟会有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一面。时间真是一把催化剂,不过七年而已,大虎就已经长大成人,她只能从他面庞依稀望见小时候那种熟悉的倔强。可是她离开浅水村开始西行时,他在赤霄派内的前景仍是一片大好,怎会千里迢迢拜入了其他宗派门下,又参与了这一场惨烈的大战?

    这时大虎低声道:“那,他死了么?”他知道妖怪身体与人类不同,就算被扭断脖子也未必就死。可惜他的法器被隐流收缴,否则一剑削下豹妖的头颅,这般死法才是真正俐落无痛。

第1105章 遥知故人逝

    宁小闲轻哼一声:“有我在,他怎会死?命保住了。”

    大虎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小闲姐,既然你在隐流之中……你,你能不能想法子放他一马?”话音刚落,就见她黑白分明的杏眼瞪过来,直瞪得他低下了头,宁小闲才淡淡道:“你知道他为何要受剐刑?”

    他摇了摇头。

    “他当众对我出言不逊,又输了比斗,依规定当处极刑。”郝虎赫然瞪大了眼,像重新认识她一般。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姐姐”已是隐流里头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听到的传闻,都将她形容得如同曼陀罗花,妖艳动人却生性凶狠恶毒,说她与撼天神君乃是统领巴蛇森林的一对儿煞星。

    宁小闲轻轻道,“即使我自己并不介意,也不能放过他。你可知道为何?”

    她已经做好了说理的准备,哪知郝虎居然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姐姐是身不由己。”

    宁小闲挑了挑眉:“你知道?”

    郝虎郑重道:“目前大军中不仅是隐流一家,还有奉天府和其他仙盟中人。我这豹兄在言语上侮|辱了姐姐,你若不杀他,是不愿其他仙宗之人认为你软弱可欺,进而认为隐流软弱可欺。”

    这孩子居然已经有这样的见识了?宁小闲并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此这番道理甚至是很多年长的修士都不明白的,他们见着了表象也只会认为她残暴而已——然而被人怕总比被人欺要好,隐流从来都是强大、残暴、令人畏惧的妖宗。

    她不由得失笑:“说得很对。那你还替他求情?”

    郝虎依旧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既是死罪难逃,或许就可免了他的活罪?”他顿了顿,似在犹豫措词,最后仍然直言不讳,“姐姐立威,杀人足矣,这般折磨他却也……。”

    宁小闲打断他,淡淡道:“你觉得我刻意折磨他以出心头之气?”

    她笑得虽美,眼里的怒意却刺得郝虎心里一缩。他从小就怕她生气,况且她身居高位,已有上位者的威严。郝虎一窒,低声道:“姐姐宽宏大量,当然不跟他一般计较。可是恕我直言,执行剐刑无非是杀鸡儆猴,令他人看着更加胆寒,隐流在这联军当中的地位早不需要靠折磨一名俘虏来立威巩固。姐姐若能展露少许仁慈,隐流或可更得人心?”

    宁小闲沉默了。隐流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失之于残暴。这个妖宗绵延数万年,仍保持着上古时期的传统,在今人看来戾气深重,难以接近。而长天治军冷酷,刑律严峻,其治军主旨就是“严律、厚赏”,被严格管束的隐流妖兵上了战场之后,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饿虎闻着了肉味儿一样狂暴而嗜血,旁人如何不怕?

    短期来看,隐流自然是战无不胜的。可是长此以往呢?事无绝对,若隐流的不败神话有一天被打破呢?

    郝虎见她怔怔出神,知她听进自己的话,当然不会出声打扰。

    这刑帐中一灯如豆,安静许久。

    “好吧。”最后还是宁小闲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说服我了。”

    郝虎顿时笑逐颜开:“好姐姐……”

    “别急着奉承我。”她举起食指摇了摇,“活罪可免,但死罪难逃,我可以给他一个痛快。你若还有话对他说,现在便去吧。”击掌唤进来一名妖卫。

    郝虎立时长吁一口气道:“这便足矣。”灵药生效,他又只有皮肉伤,原本看着可怖,现在却已结疤,算是好了四成,于是站起来随着妖卫走出去。

    进了战俘营,能得个善终就不错了,何况豹妖还犯了禁忌?他知道宁小闲并不想取豹妖性命,可是他出言不逊的场合不对,这却是宁小闲断断无法容忍的。既是活命无望,郝虎只能退而求其次,替这朋友争取早上路、少受苦,这何尝不是种仁慈?

    一刻钟后,妖卫将郝虎送回,这回和宁小闲见面却是选在一顶干净的帐篷里,随后就有侍女递过来美酒。

    他既回来,那豹妖必是被处置了,杀这样一个小卒当然不用她亲自动手。宁小闲见他面色平常,竟现不出喜悲,只有眼里露出一点黯然,不由得暗叹这孩子城府变深了。当年还在浅水村的大虎,可是什么事都只愿和她说的。

    她待他重新落座才道:“说罢,你怎会在广成宫的盟军之中?”

    他举杯饮了一口,只觉腹中一股暖意升腾上来,这才慢慢道:“当年你走了之后,膳长老也仙去了。”

    宁小闲顿时吃了一惊:“什么,膳长老过世了!”膳长老亦是赤霄派内的传功长老,因分管膳房而有此称呼。宁小闲在赤霄派后厨做事时,这位长老待她十分亲厚,也替她挡去不少麻烦。若说赤霄山脉还有什么值得她记挂的人,除了宋嫂一家之外就是这位膳长老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离世了。

    宁小闲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仇家伤了他?”

    郝虎摇了摇头道:“膳长老仙去时,是坐在自己房|内的蒲团上的。梅掌门亲自检查过了,他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不仅神态安详,嘴角还有笑意,竟像是心满意足。”

    宁小闲沉吟道:“这世上神通多如恒河沙数,能杀人于无形的不少,能令人笑着死去的也不少,梅掌门未必就验得出来罢?”

    郝虎见她黛眉颦蹙,细细思量,想起她数年前还是凡人女子,连拜入赤霄派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却坐镇隐流大军,早已不将这些小宗小派放在眼里,只觉世事玄幻奇妙,实在莫过于此。

    “具体何时过世?”

    郝虎想了想道:“恰在你离开的第二日。”

    这么巧?宁小闲伸指在膝上轻扣几下。事出反常必有妖,膳长老的死和她的离去有什么关联呢?可这事儿都过去了七年,故人尸骨已寒,她却要上哪里找线索去?

第1106章 鸿沟

    罢了,既无头绪,索性就暂时不想。她将这事先搁在一边,随后问起了郝家的近况。

    郝虎很争气,她离开不久之后就被某长老相中,收为关门弟子。不久之后,二虎也拜入了赤霄派,兄弟二人共踏仙途也是一段佳话,宋嫂笑颜常开,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头两年的时间都过得古井无波,云虎商队送来了宁小闲相赠的玉髓,兄弟二人服用之后,道行比同龄人更加精进。

    按理说,他们本可以偏安一隅,像多数地处偏僻地方的小宗派修士那样闲适渡日的。可是不久以后,也即是赤霄派人参加广成宫大典结束时,赤霄派突然遭遇了另一个宗派的奇袭。赤霄派安逸太久,一时之间竟无从反应,几乎在半天之内,宗派驻地就被人抢了去,门下弟子更是被杀得七七八八,没剩几个。

    宁小闲知道,赤霄派是朝云宗的附庸仙派,平时有这人族大派庇护,日子过得甚是逍遥。不过那段时间,白擎频频闭关要迎天劫,朝云宗内就有些动荡,旁边的宗派就有些不安分了。

    她摇了摇头,赤霄派这可真是死于安乐的典型啊。

    郝虎兄弟倒是从这场劫难当中逃了出来,携家人往西北而去,防止宗敌追来灭口。这一回就走得很远,宋嫂两口子大半辈子都未远离浅水村,心头惶急、赶路辛苦,再加上水土不服,走出一千多里之后,宋嫂的丈夫就病倒了。他原本身体就弱些,这一倒竟就再没起来过,撇下发妻和两个儿子撒手人寰。幸好郝虎兄弟二人修行勤奋,有道行在身,终也护得老娘躲到了安全的新居处。这一回,他们带艺投师,很容易就投入了天岚别院,又重新开始了修行生涯。

    天岚别院?这名字好生耳熟啊。她想了想,才记起这是七仔当年想偷取照影玉璧的仙派,也是自己那一回被权十方误伤的起因。

    随着大陆局势的动荡,平静的日子被打破。这一回打断郝氏兄弟修行的却是隐奉联军对广成宫的宣战。天岚别院很早就表明态度,是站在广成宫这一边,因此郝虎也被派上了战场,二虎因为年纪尚幼还留在门派当中。

    几个大势力掐架,不知波及了多少似郝氏兄弟这样的小人物,令他们连命运都无法自主。

    宁小闲听完他的遭遇,揉了揉眉心道:“我可以作主将你放走。跟着隐、奉联军并不安全,你还是等广成宫之战结束以后,再返回门派吧。唔,你确定还想在天岚别院呆下去么?”

    郝虎还未答话,帐幕突然一掀,长天走了进来。

    他高大的身形甫一出现,原本宽敞的帐篷立刻就逼仄起来。郝虎更是发觉进来的这名俊美得不似人类的黑衣男子周身气势赛过万年玄冰,对方扫过来一眼,他立刻就生出错觉,仿佛有昆弥山当头压下。他得拼命咬紧了牙关,才不致令上下两排牙咯咯作响。幸亏他坐在椅上,若是站着,恐怕这一下就要被对方的气势骇得跪倒在地了。

    在宁小闲面前,那得有多丢脸?

    并且这黑衣人对待他的态度,实是清淡到了极点。那一眼中没有厌恶,没有鄙视,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冷淡,仿佛看着空气中的一粒灰尘,墙角的一只蚂蚁。

    这男子的态度很清楚地表明,他根本不入这人法眼!

    郝虎胀红了脸,全力压制身上奔腾的气血,拳头暗暗握紧。

    宁小闲担忧地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来了?”

    长天淡淡道:“听闻这里起了小小变故。”

    宁小闲望着郝虎道:“这是我在浅水村的旧识,宋嫂的……”

    “我记得。”

    郝虎惊讶得瞪大双目。只看这人的气势和对待宁小闲的态度,都不难猜出其身份。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神兽巴蛇。然而问题在于,他当然是百分之一万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撼天神君,为何对方会说“记得”?

    他自不知,当年宁小闲拣到神魔狱之后,长天就守在狱中通过魔眼见过他了。

    长天接着道:“你既是她旧识,那便是隐流的座上宾,可自行决定去留。”吩咐侍立一旁的妖卫,“贵客有何需要,你都要满足。”随后抚了抚宁小闲的秀发,声音终于变得温和,“你跟我来。”

    宁小闲也不多言,只冲着郝虎笑了笑,站起来跟着长天走了出去。

    帐篷中,郝虎坐在锦凳上,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撼天神君的背影挺拔如岳,宁小闲微微仰头与他说话,那眉眼、那笑容都是他熟悉的,偏偏气韵看起来如此雍容、如此陌生。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既静且远。

    他再不曾有一刻这样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这个昔日的姐姐在身份上拉出了多大的鸿沟。她站在那样的位置上,已是他全然不认得的宁小闲了。

    #####

    长天携着宁小闲的手,往主帐方向走去。

    身边的小人儿很久都未说话了,他一低头,就见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当下手一紧:

    “你还在想着他?”站在他身边,心里却记挂着其他男人,这真真是不能忍!

    宁小闲的确在想着郝虎。她认识大虎的时间从头到尾也只有一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可是观他今日言行,这是一个农家长大的孩子,一个偏僻小宗派修士该有的见识么?

    然后她就听见长天寒气四溢的声音,赶紧望向他,只见这人薄唇紧抿,凤目微眯,看起来有两分阴郁。

    她晓得这便是他生气的面相了,赶紧摇头。

    长天一直握着她的手,此时突然将她柔荑抬起,靠近自己鼻尖闻了闻,脸色更不好看:“你还帮他抹了药?”肌肤之亲!那小子身上被鞭子抽得衣服都烂了,她帮着上药,必然触到了对方的身体。

    这臭丫头真不教人省心,他就这么一刻不盯着魔眼,她就整些幺蛾子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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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