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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4章 杀人栽赃(为1120月票加更)

    “镇东头的张大户是做骡马生意的,我看他家丫头今日出门,穿的衣服都是绫罗,这一家应该挺肥。”

    “就我们刚路过的那两家缎庄,据说都归张寡妇家所有。嘿,我今日见到这女人了,年纪不大,倒也细皮嫩肉,胸和p股都有料得很。”

    几个男人心照,笑了两声,粗豪男子突然道:“找什么张寡妇,你们忘了隔壁这姑娘脸蛋好看,身子又漂亮,都可以把那张寡妇甩出七、八条街,啧啧,她男人艳|福不浅,能抱着这么漂亮的婆娘睡觉,想想那皮肤,那胸……”

    后面几个字突然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女子未注意到他的异常,伸舌舔了舔唇道:“那俊俏男人留给我,你们莫和我抢。”

    这时粗豪男子嗓子里终于发出了“嗬嗬”几声,像漏了气的风箱。旁人这才觉得奇怪,他突然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就再也动弹不得,随后身体突然如同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看他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更是条条凸起,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裂。其他人一迭声问道:“怎么了?”

    这粗豪汉子哪里还答得出声?众人就看到他的皮肤向外鼓胀,越绷越薄,像是有人往他身体里头拼命灌气一样。毫无疑问,他的更表情也是极度痛苦,可惜无论他再怎么痛苦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好,他中了招,我们快逃!”喑哑汉子见他眼珠子外凸。似是随时会爆开,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反身向窗口扑去。若有人打算对付他们。正门是不能走了,从窗口逃出去希望更大些。

    然而这一声还是喊晚了,只听“卟”的一声轻响,就在余下四人眼皮子底下,这粗豪汉子突然像个被针扎破的汽球一样,爆了。

    一时之间,红白之物飞溅。

    这次人体自爆太过均匀。所以房间瞬间就被染红,像一幅凄艳的水彩画。房里四人也被喷得一头一脸,鼻中闻到的则是浓浓的血腥气味儿。不过此时他们哪里还敢计较这个?转眼间他们就先损失了一人。却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未见着,这敌我实力的差距也太悬殊。所以他们的动作,就是不约而同地朝着不同方向冲去,除了两人分别冲向窗口和大门之外。另外两堵墙也受到关照。

    凭心而论。乡间客栈的土墙当真没有偷工减料,夯得很实诚,却也禁不住妖怪这样全力一撞!

    然而结果却令人目瞪口呆。这两头妖怪全力撞在墙上,墙面丝毫无损,自己却一头栽倒,人事不省——竟然是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而即将冲出窗户和房门的妖怪,此时也感觉到自己撞在一堵无形的气劲墙上,瞬间被弹了回来。倒是没受到甚太大伤害。然而他们也不是蠢蛋,口中惊呼了一声:“结界!”这股气劲正是结界。并且宽勃雄浑,断断不是他们破得了的。施放之人的境界,早令他们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这两人立刻站定了,向四周一揖道:“哪位高人驾临?我等无名小卒,也是奉命行事啊。”

    房门这时缓缓打开,外头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正是住在隔壁那一对璧人。两个妖怪先是一惊,继而苦笑,连骂自己有眼无珠。这两人明显是修为高深却伪装作了凡人,自己这几人却将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不是自寻死路么?再往深处一点想,在这等穷乡僻壤的所在,这两位大能偏偏要装成凡人,显然要办的事也不是那么光彩的,现在被自己这几人撞破,怎可能不杀人灭口?

    这回,真是半点活路也没有了!

    长天却不管他们肚子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只皱眉道:“你们当中,谁在追魂轩中的职务更高?”方才那粗豪汉子提到宁小闲时出语下|流,他就令这人吃尽苦头再死。想来那等角色,也不会是领头的人物。

    女妖怪立刻指向了另一个干瘦男子。长天看也不看她,宁小闲站在他身边,素手一指,这女妖就被凌空击到墙上。这一下也是脑袋先撞着了墙,立刻也跟同伴一样,脑门儿上撞了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晕死过去。

    这女妖觊觎她的男人甚久,此刻毫不留情地收拾了她,宁小闲才觉得心中恶气稍出。

    此时房里头还站着的追魂轩门下,只剩一个干瘦汉子了。长天望着他道:“你在追魂轩任何职?”

    “追魂山上有一十六洞,我是第十二洞的洞长,手下管理五十二人。”他一开口,宁小闲就听出他是方才说话那喑哑汉子。这人的脑子看来比其他人都好使些。

    “屠城之事,详细说来。”这里血腥气扑面,长天却像毫无所感。宁小闲皱了皱秀眉,随手放了个清洁术,这才觉得能够自由呼吸了。

    喑哑汉子自然没胆再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说了。原来这一次追魂轩几乎是全员出动,跋涉了三千公里,从原来的山头一路赶到这里来,理由是追魂轩的宗主接了一摊好买卖,只要干成了从此以后吃喝不愁,所以原来的破山头也不要了,干脆到新地盘再立门户。

    这桩买卖说出来,饶是宗内大半是亡命之徒,也都惊得面面相觑——上头的意思,竟然是要屠城,将整个人类城市杀得鸡犬不留,并且屠的还不仅仅是一座城市!

    当然这壮举单由追魂轩一家妖宗完不成,他家的战力,满打满算也只有七百余人,要杀掉十一座城市里的凡人,还远远没那本事。事实上,在屠戮的过程中,他们还见到了其他妖宗的成员,因此这一回接到的屠城生意,实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就连屠杀的城镇都是经过了严格选择,保证一定在隐奉联军行经的线路上,然而大军确实又已经远离了。由于南赡部洲消息传输的闭塞,等这些惨案传播出去之后,光从时间上来说,的确就很像隐流所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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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5章 风家祠堂(双更合一4000字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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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了自己领地上的数百万人,就为了嫁祸给隐流,这样的大手笔就连宁小闲都觉得胆颤心惊。能干出这种事的,决不作第二人想。她想了想道:“你们宗主还接到了新的屠城命令没?”

    “没,没有。我估计也不会再有了。”喑哑汉子见长天向他看来,赶紧解释道,“隐奉联军的脚步停下来了,我们也不敢追上去,怕露了马脚。这支大军再走不多长距离就到广成宫驻地了,这种买卖,后面不大可能再接到。”

    他虽然职位低卑,但分析起来倒是有理。宁小闲道:“你们宗主还要求不许在桐梓镇伤人,为什么?”

    喑哑汉子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宗主只模糊透露过,主顾和桐梓镇有些关系,要是我们在镇上伤了人,后头也别想安生过日子了。他说这话时面色严肃,还怕我们动了贼心,将好几个刺头儿先抓起来吊打一顿,可见那一边也是个大势力。”

    有些关系?果然。长天和宁小闲互视,均看到了对方眼中了然的神色。

    宁小闲微笑起来:“很好。取了地上这三人首级,我就饶你一命。”

    喑哑汉子一惊。他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然而让他对自己朝夕相对的同伴挥戈相向,他还是有些下不去手。可是他抬眼看到宁小闲目光中闪动的冰冷,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终于还是咬着牙剁下了正自昏迷的三名同门的脑袋。

    “对了,还有哪些宗派参与了屠城,你可知道名字?”

    她容颜娇美,笑起来脸上有浅浅梨涡,好看得紧。可是这喑哑汉子见着了她的笑容,不知怎地心里打了个突,背上也有冷汗流出来,此时就暗恨自己怎地将阎罗王看作了小白兔,还将主意打到人家头上?

    那些宗派和他全无关联,所以他将人家卖出来也痛快得很,宗派名字流水价一个个报出去,不一会儿就说完了。

    宁小闲点了点头道:“很好,你还算诚实。”纤手扬起,向他肩膀抓来。

    喑哑汉子想返身逃走,可是源自长天的强大威压将他死死摁在原地,连小指都抬不起。他眼睁睁看着宁小闲白嫩细长的手指沾到了自己肩膀,忍不住嘶声道:“你答应饶我不死的!”

    “我会饶你一命。”宁小闲哼了一声,“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随手将他收入了神魔狱,自然有器灵将这人摄入大牢里关起来。

    把黑锅扔给隐流来背的人,她会让他好过么?不单是追魂轩,那些参与了屠城的仙派妖宗,隐流都会在广成宫大战后找他们逐一算账的。

    这房间被长天设下了结界,因此这里的一切都不曾惊动外人。她看了看天色,觉出现在是亥时二刻了,正值夜深,于是嘿嘿笑道:“都说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样的天气真是天助我也……你还记得风家在什么位置?”

    他嘴角一扯,倍感无奈。以他们的本事,对付一户普通人家,还要借天气之便?八成是这丫头一想到要做坏事,就兴奋得情难自已吧?

    她从神魔狱里出来时,身上已经换过了一套黑衣。长天伸手揽住她纤腰,一步迈出去,两人就从房|中消失了,再现身已是七里外的风家大宅上空。

    雨水如针,要在天空中织一幅浩大的画卷。只不过两人现在都撑起了护身罡气,所以他们身上沾不到半点雨水。

    风家大宅占地至少有四顷(二十六万平方米),在夜空中往下看是黑漆漆一片,更显范围宽广。宁小闲摇头道:“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风家出了个风闻伯光耀门楣,这数百年间已是方圆万里之内第一高门大户。”

    长天轻轻道:“凡人所享,不过数十年荣光罢了。”他神念一扫,已经指着风家大宅正中道,“风家祖祠就在那里。”风家是逐步发迹的,豪屋一圈一圈从发源地往外围修,所以祖祠反而被围在了正中央。这也是许多历史悠久的大户人家当中才会出现的景象。若像他们在平水关所见的莫家大宅,那是暴发户一次性修建好的,祖祠就安排在了西北角,离孩子们上学的私塾不远。

    风家的祖祠经过历代修缮,自然是金碧辉煌,祠前两根朱漆圆柱都有四人合抱粗细。可是这种地方一向都比较阴森,除了顽皮的小盆友和负责定期打扫的仆佣之外,平时也不会有人来,尤其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挂着两盏红灯笼的祖祠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想起里面供着的祖宗牌位,当真是令人鸡皮疙瘩都要站起来。所以宁小闲和长天降落到这个小院也没有惊动到其他任何人。

    两人轻松进了宗祠,黑漆漆的大门旋即自动关闭。

    这里头虽然黑灯瞎火地,在两人眼中看来却是犹如白昼。风家祖祠和一般人家的宗祠没什么两样,也是正中央供着历代祖先的牌位,其中挂在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并且牌面甚至是包金嵌玉的一座,上面几个烫金大字,赫然就是“风闻伯”!

    能将名字放在这里的都是死人了,惟有风闻伯现今贵为人族大派广成宫的掌门,不仅活着,并且还活得滋润得很。所以这牌位也唤作长生牌位。这种牌位是为在世人立的,通过功德加持熏习,使这个人平安、幸福、长寿,早闻正法。

    长天见到这祠堂,却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他见宁小闲一双妙目看过来,里头写满了不明所以,遂开口解释道:“长生牌位一般寄摆在神庙当中,成客从主便之势,可是风家却将风闻伯的长生牌位放在这里,就是将祖庙当作了他个人的生祠来供着,毕竟上下数百年,哪一个先人也没达到他如今的成就。可是——”此时天上恰好一记闪电打过,将这个地方衬得更如森罗鬼域,连带着长天的声音都变得寒气十足,“要知道,生祠是为活人所立的祠堂,正常人类是没有那等气运承受的,只怕时间久了反受其害。这就是‘捧杀’!”

    “要知道,立生祠和普通妖怪入驻庙宇成为山神、水神等地方上的守护神不一样,不受到上天佑护。这些蠢货居然为风闻伯立生祠,嘿嘿,他连天劫都未渡过,有什么资格享受人间香火供奉?事谓过犹不及,他这些子孙将他捧得这样高,反倒是在害他。”

    宁小闲漫不在乎道:“那不正合你我之意?别管这些了,先找找风氏族谱在哪里。”有这强力打手在侧,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她费脑子。

    果然长天闻言伸手到供桌下头。也不知他按到了什么机关,只听得喀啦啦几声轻响,就有个暗屉从供桌底下弹出来。

    宁小闲正要伸手去取,宗祠后堂突然有两道青光亮起,化作流虹朝她疾射而来!

    遇此变故,她眼都不抬,继续将暗屉里的东西抽了出来。长天站在她身后伸指一弹,这两道青光就被固定在半空中,进退不得,咝咝作响。这一下它们才现出了原形,却是两口青光闪闪的宝剑,剑身明灿灿地,又像有淡淡烟雾腾起,显然也是极不凡的法器。

    以长天之能,毫不费力就能爆掉这两口长剑,却也怕惊扰了剑的主人,这一趟入侵就不完美了,所以只是将它们定在空中就不管了。这是广成宫为宗祠所设的机关,并且和许多老牌的凡人宗族一样,祖祠也是风氏最后的避难所,一般来说,能将风氏后裔都迫入了祠堂寻求祖先庇护的危机,也几乎是人间力量所不能解决的了,这就要借助老祖宗留下来的保命手段。

    这两口飞剑平时接受风氏后辈的供养,只在两种情况下会自行飞出杀敌,一种是风氏大祸临头,族长到这庙里来冲着牌位磕满五个响头,那么宝剑就会自行飞出,将宗祠外的生灵杀个干干净净;第二种情况,则是进入祠堂之人并未磕满三个响头就去掰弄放置族谱的机关,也会触动飞剑的禁制。要知道,为了防止飞剑误伤风氏后人,这机关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打得开的。

    此时宁小闲已经将暗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徐徐平铺在供桌上,仔细观看。

    风家的族谱居然是以极薄的玉片打造的,又以南方一种极坚韧的蛛丝串起,光这份手工就价值不菲,可见其财力雄厚。要知道,虽然族谱这种东西向来不收录妇人姓名,但按惯例仍是三十年一次小修,六十年一次大修,也就是说这玉片族谱至少每六十年就要重新往上“添丁”。

    她翻到末尾的空白页,看见了红色的印鉴里头标注的日期,笑道:“这倒是天助我也,上一次誊写乃是在五十八年前。也就是说,这份族谱很可能已经有几十年没人碰过了。”在南赡部洲,各大宗族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即是族谱向来“秘不示人”,平时妥善收藏,若无重大犹疑,决不会轻启族谱观看。既然没人碰过,就说明记得里面史料的人绝不会太多,就算有也只是那么一个二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五十八年,凡人一生中又能有几个五十八年?

    长天却伸手在玉简上虚抚了一下,旋即冷笑道:“风闻伯做事颇为细致,多亏我随你来了,否则你还改不了这族谱。”

    宁小闲奇道:“怎么了?”往玉片族谱上凝视数息,不由惊讶道,“好大的手笔。不过是凡人家境,居然也用上了‘断言印’!”

    所谓“断言印”,宁小闲曾在天上居的物料单上见过。天上居管事和执事们的印鉴经过秘法处理,又被称为“断言印”,其问世的目的,在于防止各种文书在盖印之后又被人为涂改。盖上了“断言印”的文书就得了秘法加持,不仅上面的文字都再不能被改动半个,并且印痕当中还会清楚无误地显示出加盖当天距离翻阅日期过去了多长时间,比如宁小闲见到的这份族谱,末尾用断言印所盖的戳儿上就清晰无误地写明了,“二十五万七百六十九个时辰”,正好是五十八年多。

    盖上了断言印,族谱上的内容就不能随意修改了,否则印鉴消失,哪怕宁小闲重新盖上了断言印,上头显示的时辰也对不上了。看到这里她都乍舌,莫说富贵之家了,就是许多中小型仙宗都未必能拥有这样的宝印。风家却将它用来给族谱盖戳儿,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风闻伯如日中天,风家自然无虞,哪一天这棵背靠的大树倒下,恐怕风家数百年风光也是一朝风吹雨打去也!

    宁小闲摸了摸这份玉片族谱,也感觉到了束手无策,只好转头对长天道:“干活!”既然吃饱喝足,活儿就要好好干不是?

    长天问明了她在族谱中要作修改的地方,随后将玉册摊在左手当中,双手平伸。也不见他念咒,玉册族谱就无风自动,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去。宁小闲不禁瞪大了眼,因为就在他原本空荡的右手上有淡金色的光芒凝聚,随后,一片又一片薄薄的玉页正在成形!

    风家的族谱是用续订的方式添丁的,也就是将新成员的名字写入新一片玉页,然后附缀到族谱后面去。她仔细辨识,两卷族谱上连玉片大小、厚薄,上头的内容、字迹都是完全一样,甚至原族谱某一片玉页上头有一处极微小的瑕疵,长天新复制出来的玉册上也有,形状、大小、位置都完全一样。

    她乍舌,忍不住低呼:“哇,好牛,这不就是三D打印技术?”

    长天看了她一眼,虽然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这大概是夸奖了。就听她眉开眼笑道:“这么牛的神通,我也要学!”

    他微微一哂:“不过雕虫小技耳。你就是对旁门左道尤其兴趣。”

第1066章 造假(为70月票加更)

    她笑嘻嘻也不为意:“那是,谁让撼天神君无所不能,连旁门左道都这般精通?”

    他低哼了一声:“少拍马屁。要做到这一步,你至少要修出‘格物’神通。”

    她眨了眨眼:“那是什么境界?”

    “真仙之境。”

    渡劫过后变为仙人,仙人之上才是真仙,而她现在不过是渡劫前期,连大圆满都未至……她一下蔫了:“好吧,当我没问。”

    她的表情太富喜感,长天忍不住微笑:“能格物才能造物,比如蛮祖已经达到了创造新生命的境界,这就是要抢天道之功。我虽未达到那般境界,但造出这般无生命的死物还是不在话下。”

    两人说话,他手里可没闲着,就这一会儿功夫,右手上伪造的风家族谱已经完成。宁小闲取下来,逐页翻检,发现果然和真册一般无二,所差的无非就是她要更改的那一句话了。

    她拉着长天在这夜半无人的时候偷入风家大宅,为的就是作这一处小小的修改。真是极小极小的一处改动,不过是将这上头所记载的风闻伯的出生日期,提前了三年!

    风家族谱既然藏得这么好,平时就鲜少有人拿出来看。对凡人来说,风闻伯都是好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了,他们可能是听着他的事迹长大的,却不一定会记得他准确的出生年岁和时辰。呵,退一步来说,就是记得又如何?有断言印盖在上头,就是铁证如山,假的也要变作真实。

    如今假卷已经拷贝完毕,最后一步工作就是断言印了。长天伸手一抓,仿佛抓取地上的泥土一般,就去揪拿盖在真卷上的断言印鉴!

    他掌下一时金光大作。宁小闲就看到,那一小方断言印居然被完整地从真册上剥离下来。它的使命,本是守护卷册上的字迹不被改动,现在被长天的神力这样禁锢,立刻就是挣扎不休,红色的印痕簌簌发抖,几乎下一瞬就要烟消云散。

    可是它被牢牢包裹在金光当中,动弹不得。随后,长天将手掌印在了假族谱的末页。

    金光再次爆发。当他再提起手掌时,掌心的断言印已经跑到新伪造的族谱上头去了,方方正正地盖在最后一行字后面,上头的标识,“二十五万七百六十九个时辰”,依旧清晰可见!

    饶是她有心理准备,但这么粗暴的方式居然能竞功,宁小闲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指着那方印鉴吃吃道:“这样,这样也行?”

    长天好笑地摸摸她的秀发:“由你来,自是不行的。”

    “那你是怎么……?”

    “你忘了我曾和你说过的,规则的本质?”长天打断她道,“一切规则都可以被打破,只要你足够强大。断言印也不过是秘法当中的一种,施术人的法力和我相比,仍是弱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皱起长眉,“倒是有一样,风闻伯的生辰八字很有些古怪。”

    他打开真正的风家族谱,翻到风闻伯那一页指给她看:“若按照未经你我之手改动的原记载,他这出生的时辰很是不妥。你可知道天煞孤星?”

    鼎鼎大名的天煞孤星,她当然知道了:“背着这种命格的人,自己的命倒挺硬,但对周围的人呈极恶之势,从此鸡犬不宁,家无康泰,与他在一起的人都会不得善终,俗称扫把星。”她吃惊道,“风闻伯居然有这么牛的命格?”

    “不。”长天摇了摇头,“正相反,他的命格乃是‘阴煞’之命。这种命象对其他人不造成危害,只伤本人,并且很小年纪就去了,所以知名度不如天煞孤星。”他在宁小闲好奇的目光中接着说下去,“背着这种命格的人活不过六岁,也就是俗称的‘短命鬼’,阎王殿里的常客。就算民间有高人以秘法为之续命,也不过多延个三年五载也必是要死于疫疾、水火、强劫。”

    宁小闲皱眉道:“就算有这样的命格,可是一入仙途岂非就是逆天改命了?”人类开始修行,原本命格之数就不一定作准了,开始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抗争过程。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正是所有修行者参道的初衷。

    “其他命格都可改,惟有这阴煞之命和天煞孤星一样,就算有贵人高人相助,也如附骨之蛆一样驱之不祛。何况阴煞命格的幼童只能活到六岁,就算他四岁开始修行,两年时间连入门级的炼气期都达不到,怎么为自己改命?并且阴煞之命这样的凶相,涉及到的已经不仅是命格了,还有气运。这东西最是虚无飘渺,却也最最难改。”

    她闻言若有所思。莫说是南赡部洲了,就算古代华夏来看,一个王朝的兴衰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皇帝的子嗣。开国之君、中兴之主,往往是开枝散叶,子孙绵延,可是到了王朝后期,尤其是末代帝王,那得子之艰简直难以想象,就是侥幸能生下来孩子,也往往早夭。这一点从清末几个皇帝身上,就得到了清楚无比的验证。道光帝的前六个子女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到成年,咸丰帝的长子亦是幼殇,其后同治帝、光绪帝则全无后嗣。

    国之气运、人之气运和寿数的关系,从这上头就能体现出来,所以风闻伯不仅没有遭遇早夭,并且还拜入了广成宫门下,一路顺风顺水,简直没有受到阴煞命格的半点影响,这其中实在有耐人寻味之处啊。

    宁小闲表示,他们本是来栽赃动手脚的,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收获,当真意外,意外。

    长天望着屋外的雨道,“数百年前之事,风家断然无人还能记得。留在此间无益,我们该回去了。”

    宁小闲笑道:“正是。这一次的计划,也该让广成宫,让风闻伯好好喝一壶了。我有预感,风闻伯的命格说不定与我们要寻的真相有关。”又督促长天道,“回去之后,别忘了派人来盯着风府,以观后效。”

和1067 八卦对谣言(为雨菲斯和氏璧加更)

    长天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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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个人类乡镇——高新乡被屠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就在隐、奉联军屠城谣言愈演愈烈,众多仙宗正要对这两派妖宗口诛笔伐的时候,一个更劲爆、更重磅的消息以席卷天下之势扩散开来,比起广成宫的流言,它走得更快、更猛,覆盖的地域也更多,几乎是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走完了整个南赡部洲!

    这消息,严格来说有四条:

    第一,广成宫在北境作战的将领私通外敌,消极抵抗,导致北线作战不利,南方仙宗节节败退。在北线作战的一个小宗派拿出了广成宫大修士卓尔秀,与北方仙宗乾清圣殿私通的传讯玉简,据说是无意间截获的。这个宗派还发表声明,若大家不信的话,可以调查一下广成宫在北方战线剩下的人数。

    按理说,广成宫和奉天府一样,是北境抗击的主力,所以常年都派出了五万修士驻扎。莫以为这个数字不起眼,这三万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和普通仙宗里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和师兄弟过过招的修仙者完全不同。

    可问题就在于,哪怕今年以来战事频繁,现在广成宫驻在北线的人数已经不足三万人了。就算在战争中折损了数千人,那么剩下的一万余员哪去了?

    这也就是第二条消息:广成宫正在秘密从北境撤军,头三批各是五千人、七千人和八千人!

    这个小宗派更是义愤填膺道,广成宫原本也是消极抗战,但至少有人数摆在那里。现在他老人家这么一回撤,就像四脚的板凳被剁了一条腿,余下三脚立刻就是站立不稳。余下奉天府和其他仙宗顽强抵抗,北线形势一下子更加吃紧!就这么半个月的功夫,北方战线又往南推移了四百里!原本的内陆沃野地区,已经有几个仙宗驻地遭到了血洗。

    这两个消息传出来,立刻就是舆论大哗,瞬间就将隐奉联军屠城的传闻给压了下去。要知道在修仙者的认知当中,隐、奉联军虽是杀人盈野,但屠的终究是凡人,这行迳虽是令人发指,可他们就算再屠上一百个城镇,也绝比不过“私通北境”这四个字的份量来得足。北方战线横亘大半个南赡部洲,使南北仙宗划片而治。当这条线往南移动的时候,就是南部仙宗地盘被侵占、驻地被侵犯、门下子弟被屠、切身利益受损的时候。

    因此,“私通北境”的另一层含义,也就是令所有南部仙宗最无法容忍的行迳——背叛!

    如果广成宫的将领当真私通外敌,如果广成宫当真从北境秘密撤军,那么这就是对所有南方仙宗赤果果的背叛!

    说卓尔秀等广成宫大修士通敌,毕竟只是一家之言,那份传讯的玉简大家又无法亲见,所以将信将疑;然而很不幸的是,广成宫往南撤回的军队,还当真被人看着了。要说广成宫南回的路线,同样要经过其他许多仙宗的地盘,而由于子母镜此时在泛大陆的推广,哪怕广成宫的行动再小心,三批军员、每批数千人的集体行动,还是惊动了这些宗派!

    广成宫是南赡部洲中部的老大,知会这些仙宗一声也就能安然无恙地通过人家的地盘。可是现在传言一放出来,大家对照着这么一琢磨,就琢磨出了点不对味儿:北方战线吃紧呢,你召着这么多人往回撤,想做什么?

    自然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广成宫现在深陷战局当中,那放在边界上的好几万精锐要能回防,广成宫驻地就更加固若金汤,对抗隐、奉联军也更有把握。可是人性本是自私,这些仙宗就不免想到,若是广成宫撤了军,北方战线怎么办,我们这些小宗派的地盘和基业怎么办?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气愤,也就越能心安理得地将“叛敌”的帽子往广成宫头上罩。

    这两条消息爆出,广成宫立感身上压力大增,过不多时就发布了回应称,通敌之说纯属无稽污蔑,并且广成宫也不会从北方战线撤走战力,请大家放心云云。果然过不多时,原本已经往南走的两万余名广成宫修士,又返回了北方战线去。

    接到这条军讯,隐、奉联军大帐内就是一片笑声晏晏:

    这一下,广成宫应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它作出的反应如此之快,只能说明其盟军内部原本力挺它的各大小仙宗,都对广成宫施加压力,至少是威胁它:若从北线撤军,我们立刻停止结盟,因为我得回去守着祖宗家业免受北方仙宗蹂躏。要知道,广成宫这些年急剧扩张,但留在南赡部洲中部的修士,目前是十三万之数,其中真正能上场作战的大约为七至九万人左右。而与它结成同盟的大小仙宗,人数现在加起来有四十五万,这样二者相加,人数才能达到五十八万!

    若这些仙宗撤走,广成宫孤掌难鸣,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隐流、奉天府和朝云宗三家联手?

    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广成宫只能将自己那五万精锐按在北线上了。这么一来,广成宫本身的力量就遭到削弱,足足五万余员见过血、杀过人、磨砺过胆气的修士,就不能回援自己的宗派了。这样一支队伍的战力,至少可抵十万寻常修士,隐、奉、朝联军可免于与它交手,自然是欢欣鼓舞。

    若说这两个消息广成宫还有办法应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两件谣言,则是更让人津津乐道、让人眉飞色舞,也让广成宫瞠目结舌。

    第三个消息曝料称,现任广成宫掌门风闻伯的大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乃是从原副掌门华文凯手里抢来的。当年广成宫原掌门南宫真身殒时,留下的玉简金书里头明明是指定华文凯为下一任广成宫掌门,然而风闻伯偷偷改动了内容,将这顶桂冠戴到了自己头上。

第1068章 玩一票大的(为140月票加更)

    结果纸包不住火,这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华文凯性格耿直,当即去找风闻伯对质,却被他害死了。

    这消息一出,大家立刻就想起了数年前广成宫传出的华文凯闭关走火入魔而亡之事。堂堂大乘期修士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走火入魔了,当时就留下了诸多疑点,只不过当时华文凯门下都怀疑是另一名副掌门邱处远所为,后来风闻伯提了这一派的刑文上来填补华文凯的空位,这事儿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旧事再重提,这回大家就咂摸出点儿不一样的味道了。何况这一次站出来的指认的人有名有姓,乃是华文凯最疼爱的关门弟子潘允能。他自述曾亲眼见到师尊被风闻伯所杀,因此差点被掌门灭口,幸得高人相助才逃出生天,一直隐居在广成宫以西三千里之外的小镇上,胆颤心惊地生活了数年,现在终于忍不下这口气,要站出来揭发风闻伯的真实嘴脸了。

    阴谋、灭口、仇杀、上位,这几个关键词搁在一起,都可以让听众自行脑补出一整台年度大戏。再想想隐、奉、朝三家联军发表檄文,说风闻伯和万年前引发中古之战的妖人阴九幽沆瀣一气,为祸南赡部洲,以及广成宫这几年来表现出对外扩张的异常野心,也都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待得这消息从中部传到了南部、西部和北部,更不知道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版本也变出了十七八个来。

    所以说,若这世上还有比谣言传播得更快的东西,那就只有一样了——八卦。

    人皆有八卦之心,无论男女,无论妖、人。宁小闲一直认为,像长天这样天生对外物缺乏好奇心的毕竟只是个例。她当时伏在他胸膛上,点着他的下巴郑重总结道:“你就是个怪物!”

    他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

    对于这项人参公鸡,广成宫也只能站出来澄清说绝无此事,风闻伯的继位合理合法,并指责潘能允是叛徒,被别有心机之人利用。当然这就和前一阵子隐、奉联军承受的不白之冤一样,面对这种污蔑,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谣言、八卦,只需要以极少量事实为基础,就可以形成铺天盖地之势,并且因为娱乐性更强,所以比起真相来,人更是近乎偏执地只相信谣言。

    以上三个消息炒得沸沸扬扬,热度还未减去的时候,最后一个精心炮制的传闻才终于粉墨登场。严格来说,这最后一件八卦比起前三件事,其危害性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更和阴谋、仇杀甚至人命没有关系。可是这个消息放出来,所有人都是长长地“哦”了一声:

    这消息居然直接指认,风闻伯的亲生父亲,乃是广成宫的大尊者——萧寄云!

    广成宫共有六大尊者,被长天摄入神魔狱的狄致远是敬陪末座,而六尊之首就是大仙人萧寄云,已臻真仙之境,至今七千三百余岁,被称为南赡部洲中部第一人。

    自然这等身份的人物已经不问世事许久了,甚至许多人都知道他隐居在南赡部洲东南部的一处秘境,称为小西凉天。他上一次出关都是三百年前,广成宫长老以下级别的修士从未见过他的面。原本他连广成宫的事务都已经不再过问,惟有这次隐、奉、朝三家挑衅在先,才惊动了这位老祖宗。如无他亲自命令,狄致远以仙人之尊,怎么会老实听从风闻伯的指示,到新芦城来押送宁小闲上广成宫?

    一听到这消息,有头脑的都是倒抽一口冷气,暗道隐流和奉天府这回玩了一票大的,把火都烧到了萧寄云身上去了。那么这流言的内容,却是和一桩事实联系在一起的:八百七十九年前,在如今的桐梓镇地界有渡过了天劫的巨妖兴风作浪,杀伤广成宫众多门徒,萧寄云彼时正好出关,于是很有兴致地亲自到桐梓镇走了一趟,将这头巨妖斩于剑下。

    这头大妖的名字,在当时也是如雷贯耳的,所以它被杀之后,不单是广成宫和附近仙宗的卷宗对此事有详细说明,连附近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大战的人类也将此事记入了当地的史料之中,并有许多凡人将这一战编作了故事传说,至今仍流传在高新乡、桐梓镇一带。也正因为史料详尽,所以这些传说故事里面,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萧寄云在斩杀完巨妖之后,还在桐梓镇多逗留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大神仙、大英雄、大恩人居然留在了这里,桐梓镇人民的热情可想而知。不过仙人的面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当时有许多民众自发候在萧寄云留宿的风氏大院之外,不过到头来连仙人面都见不着一次,失望而归。

    而风闻伯就是在巨妖被斩的第二年出生的。这则传言认定他是萧寄云之子,理由也很简单:萧寄云离开了整整十个月后,风闻伯正好呱呱落地。并且风闻伯的生母、当时的风家三小姐乃是未婚产子,终身未嫁,也未指认孩子的生父是谁。

    按理说,这样未婚少女不嫁却育子的行为,就算不像古代华夏那样要浸猪笼,传出去也绝不是什么佳话。风闻伯作为使家族蒙羞的私生子,名字更不能被题入族谱。

    然而蹊跷就在这里了:风闻伯的名字,却是在甫一出生就被写入了族谱当中。若有人质疑会不会是他功成名就之后才被族人题写进去?那却是不可能,因为若是事后再补的话,他在玉册中的位置就该靠后,而绝不会位列众堂兄弟之中了。显见得风家根本不在意他私生子的身份。

    而风闻伯的母亲风家三小姐,在当时方圆数百里内都是极有名的美人。这样一个美人儿却终生未嫁,也未再招婿入赘,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若和这传言相结合来看,如果风闻伯真是萧寄云和三小姐的骨肉,那么风家哪里还敢给三小姐找夫婿?

第1069章 组合牌(双更合一4000字)

    那岂非是毫不客气地给大仙人萧寄云头上戴绿帽?哪个凡人家庭能承受得起真仙的怒火?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风三小姐做了一辈子单身母亲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萧寄云到桐梓镇斩妖,随后在地方上的富绅风氏家中借住了半个多月,才返回广成宫;十个月后,风闻伯出生,其母风家三小姐貌美如花却一辈子未嫁。这几个事实串在一起,已经隐约让许多人感觉到有戏儿了。

    而后,传言更是扒出风闻伯六岁半就被广成宫相中招收上山。

    要知道,广成宫在自己领地内每七年就要开一次山门,招收幼童上山修道,一般要求最低年龄是七岁开始。这时候的仙宗才没有什么“从娃娃抓起”的概念,七岁的小孩能悟什么道了?不过是招来之后要习三年的字,顺便打熬体格,从十岁起才开始踏足仙途,向着炼气期进发。

    可是广开山门这一年,风闻伯只有六岁零三个月。按照广成宫的规定,不足七岁的小童一概不收,除非天资实在出彩。也就在这一年,风闻伯不仅入了山门,还破格被当时的二长老招收为关门弟子,令多少人艳羡不已!

    因为他的天份实在太普通,入门之后没有少受白眼,可是无论是谁打算背后使绊子欺负他,最后一定会倒大霉。二长老对这个弟子亦极是投缘,为他炼制了无数灵丹,又赐下数件威力强大的法器为其护身之用。结果风闻伯也相当争气,他资质虽然只是普通,但勤练不缀,交友亦是广阔,这么八百余年下来,修为也到了大乘后期大圆满,并且攀上了副掌门之位,并在三年前荣登广成宫这个南赡部洲中部龙头老大的掌门之位,风光一时无两!

    他的出生、他的成长历程,原本就是疑点重重,偶有几个知情者有时记起也就罢了,从未往深处去想。可是这则流言一出现,顿时就教人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他出生得这样凑巧、怪不得风家从不追究他的生父是谁、怪不得他能被二长老破格录取……怪不得他能当上广成宫掌门!似乎他身上任何说不通的地方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似乎“有个真仙老爸”就是这一切的真相!

    再和第三条传言联系在一起,大家就又能想到,怪不得风闻伯敢对广成宫原掌门南宫真指定的继任者华文凯下杀手,怪不得这几年广成宫四处扩张、征战无度,原来背倚着大尊者这棵大树,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这一天隐奉联军经过三日奔袭,又在一条大河旁安营扎寨。

    军营当中飘起肉食的香气时,宁小闲在帐中也接到了汨罗来访的消息。这家伙今日一身白袍,素雅得像是从大雪山上走下来的精灵,偏偏身后落日的余晖还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望起来当真俊美优雅得不食半点人间烟火。

    就连宁小闲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着一张赏心悦目到难以拒绝的脸。

    他一手抱着个酒坛子,另一手捏着两只水晶杯,笑眯眯地走入帐中,很自觉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案上去。宁小闲脚下的诸犍大黄抬起头打量他两眼,认定这家伙没甚危险,于是又自顾着低头打盹。过去三天急行军,宁小闲将它从神魔狱里丢出来当座骑,大黄实是累坏了。

    宁小闲见他将两只杯子并排摆好,提起酒坛倒出两杯美酒,赶紧敲了敲桌子道:“你做甚?”

    汨罗抬起头,俊脸上满是愕然:“庆功啊,为你我合作愉快浮一大白。”

    她轻咳一声道:“行军中不得饮酒。”

    “连你也要遵守?”

    她没好气道:“连我也要遵守。”

    汨罗嘴角微微一撇道:“好严格,就不能为我破例一回?”

    宝石般的红眸突然黯淡,俊颜就带出了三分幽怨。这动作做出来,其他女子的芳心必然柔软得一塌糊涂,不加思索就答应他了。宁小闲反倒被他逗笑,毫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道:“不能。”

    他不由得叹息:“小闲姑娘真是铁石心肠。”

    这一次,她连眼皮子也不抬了。

    “那好吧。”汨罗顿时收起这副神情,无辜地眨了眨眼,“其实我这坛里也不是酒水。”将一只水晶杯推到她面前。

    宁小闲瑶鼻轻皱,果然没闻到杯中有酒味儿。亏她一向自诩嗅觉出众,居然又被这狐妖摆了一道。她瞪了他一眼才举起杯子,对着西下的夕阳照了两下,这才发现杯中液体呈现漂亮的蜜桃红,只不过颜色略深,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这就是美酒。

    她缓缓晃动水晶杯,这才抿唇尝了一小口,舌尖上顿时传来清凉酸甜的味道,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尤觉沁人心脾:“洛神花茶?”还是用好水和冰糖小火熬出来的。

    汨罗举杯向她一敬,也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好东西她自不会放过。喝了两口,待这冰凉的滋味儿入了腹,她才开口:“你猜,广成宫下一步会如何应付?”

    汨罗悠悠道:“不是广成宫,而是萧寄云。这一次我们不仅把他拖下水,还把他和风闻伯的名风也弄臭了。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对萧寄云来说,我们可给他搂了一个大麻烦出来呢。”

    花茶打湿了她的芳唇,令她的唇瓣看起来也像鲜花一般娇艳欲滴,诱人品尝。汨罗紧紧盯着,发现她兀自笑得极是得意,没注意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于是看得更加肆意。

    宁小闲抚着大黄脑袋上的软毛,将当日在风家的行事都说了一遍,而后嘿嘿道:“大军扎营时,最新鲜的情报也送过来了。我在桐梓镇留了两个探子,两天前,他们发现有修仙者莅临风家,并且排场还大得很,是风家族长带着风家上下九百余号人,诚惶诚恐亲自到大宅门前接进去的。”

    “所以若是我没料错的话,那该是广成宫另一位尊者——靳丝雨派去的使者了。”她得意之下,眉眼弯成了月牙儿,“萧寄云有难了。”

    靳丝雨是广成宫六大尊者之一,也是其中惟一一位女性尊者,目前是仙人之境。当然若说修为,她是远远不如萧寄云的,甚至在剩下的四名尊者当中也排不得最靠前,怎奈她的身份极其特殊:

    她是萧寄云的道侣!

    换句话说,这就是凡人所称的结发夫妻了。萧寄云、靳丝雨先后渡过天劫成就仙体,随后在修仙之路始终携手而行,也不知羡煞多少同道中人。据说萧寄云对这位爱侣一向是又敬又爱,以真仙之境对她都处处忍让,两人感情甚笃。

    然而这一回谣言传出,靳丝雨必然也接到了消息,第一反应当然是要验证其真伪了。而最直观、最有效的办法,首先就是翻查风家族谱,查清风闻伯的出生年月是不是真如谣言所述。

    这也就是宁小闲拽着长天,不远万里偷潜回桐梓镇的原因。

    这些日子以来在南赡部洲四处蔓延的流言蜚语,隐流自然出了一部分力,然而奉天府才是真正做这事情的一把好手。这回谣言几乎是在大陆的各个角落同时迸发出来,否则以南赡部洲面积之宽广,就算八卦长了脚会飞,从东传到西至少也要一两年时间,再加上广成宫的喝阻和制止,如何能取得这样全大陆皆闻的效果?

    当日广成宫诬陷隐流杀人屠城,宁小闲就决意要一报还一报了。她深知舆论这种东西要往正向引导起来太难,若想把隐奉联军拔出泥淖,索性就用更加劲爆的谣言盖过去,并且带得更歪些。有趣的是,这一回奉天府也被牵连进去了,汨罗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吗,怎会坐视自己落入这样的窘境?所以两人将手里的情报拿出来互通有无,便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不到半个时辰就理出了这么恶毒的一套消息来。

    先前说广成宫大将通敌,与北境仙宗互有来往,这是诸大势力都心知肚明的秘密。阴九幽本身就在北方仙宗中和广成宫当中活动,这两边若无往来才是怪事!可要找出两边通联的证据也不容易,汨罗差人盯梢了这么久,也才弄到了一条传讯玉简罢了。当即就将它和后面广成宫的秘密撤军联系在一起,当作第一套组合牌打了出去。

    广成宫自然希望五万精锐回来守山,这样胜算又能大上两分,却也明白北线作战是个敏感词,所以调军也只是偷偷进行。现在突然被捅到台面上来,最要命的是只调回来一小部分并且还没走完一半路程,因此只好将这批人重新打发回北境,当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此前阴九幽设计出来的杀人屠城的黑锅虽然由隐奉联军背了,并且两支妖军的名声的确也被弄臭了,但一时之间也未造成什么直接的恶劣后果,顶多就是被众多仙派妖宗强烈谴责,并且有些宗派开始考虑投入广成宫这一处阵营而已;可是宁小闲和汨罗让人放出来的谣言,却是直接将广成宫的五万精锐钉死在北线了!

    敌弱,则我强。这道理实在再浅显不过。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三、第四条八卦合并为第二套牌打出去。

    自从开始收集广成宫的资料以来,宁小闲心里始终就觉得风闻伯此人甚是古怪。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分明没有被阴九幽的分身控制了心智,并且她确信像广成宫这样的名门大派,上头还有数大尊者坐镇,又怎会让区区一个阴九幽分身胡作非为,掌控整个仙派呢?就事论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特地召来了李建明,询问当日广成宫副掌门华文凯走火入魔之事,听出了诸多疑点。李建明在多宝阁任职时,原本就是华文凯一脉,后来出使巴蛇森林,险些被自己门派里的人借机灭了口,这才决然投入隐流门下。这一次隐流东征,他也随大军而出,归在火工营里,也归她管。

    可惜李建明在广成宫中职位不高,许多内幕打探不到。她就想起神魔狱里还关着一位仙人,以狄致远之位阶,知道的东西至少要比李建明多得多。所以她干脆召来涂尽,令他仔细拷问狄致远。

    这一问,倒是问出了个大出意料的结果来。原来当日风闻伯秘密进入华文凯的闭关之地击杀之,后者的关门弟子潘允能恰好就是目击证人。他精通遁匿之术,当时未被发现。直到风闻伯离开之后,他知道自己必然也命不长久,于是找到副掌门刑文寻求庇护。此时狄致远正好闭关出来,刑文知道这位师叔性子中正,最不喜这些宗派倾轧、阴谋诡计,于是将潘允能秘密带去见他,并说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狄致远听完此事当即暴怒。不过他能修到仙人之境,也不是没脑子,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剑将广成宫掌门劈死,于是还是抑下怒气,偷偷将潘允能送到了三千里之外的凡人村镇,让他隐姓埋名。待得华文凯的死讯传开之后,还未等他作出反应,来自大尊者萧寄云的令谕就已经到了。以真仙的地位和威严,自然轻而易举将此事压了下去。

    他毕竟是六尊者之首,狄致远从中嗅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也不好再着手干预,不过潘允能的下落,他却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

    宁小闲听涂尽说完这一番叙述,亦觉得是意外之喜,当下派人去寻到潘允能。后者这几年来始终记挂师父的惨死,知道这冤仇光靠自己决报不成,并且他原本就是成天担惊受怕,唯恐风闻伯差人来杀他灭口,因此隐流只稍事劝说,又保证了他的人身安全,他就答应站出来指认!

    狄致远一时善心,也终于给自己换来了善报。她是神魔狱之主,自然有权给他减了刑,令他在狱中少受点苦楚。

第1070章 来龙去脉(双更合一4000字求月票)

    至于最后画龙点晴的一条消息,却不是真的。

    当日她与汨罗商议的时候,就取出了手里的资料摊给他看道:“你瞧,大尊者萧寄云于八百七十九年前到桐梓乡,也就是今日的桐梓镇地界内斩死了一头巨妖。风闻伯在桐梓镇出生,随后拜入广成宫踏上修仙之途。”

    她沉吟道:“剥去他们的所有身份来看,这两人若有交集,便是两点:一,他们都和桐梓镇有联系;二,他们都是广成宫的修士。我想在这上头做一做文章。”

    她一双乌漆漆的杏眼中精光闪动:“你看,他们二人的交集,其实就只差三年!萧寄云离开桐梓镇,三年后风闻伯出生。若是他们无缝对接……”

    汨罗盯着这份资料看了半天,眼中渐渐露出了惊骇的光芒:“你,你莫不是想……?”饶是他向来自诩胆大包天,这想法将他都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这姑娘的胆子也实在大得离谱,居然想将这一盆脏水直接泼到真仙身上?

    宁小闲冷笑道:“是广成宫和阴九幽先对我们下狠手的,光是以牙还牙哪里解恨?再说,我们这一回和广成宫大动干戈,也就是将萧寄云往死里得罪了。既然尽早都要撕破脸,现在也不差这一记推手。”拣起狼毫,将资料当中的三年圈起来画了个“X”,又在边上标注了“十月后”的字样,才轻轻哼道:“我需要更多资料,令他们看起来更像一对父子。”

    汨罗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良久,那目光陌生得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并且久到她以为自己脸上长了朵花出来,这人才终于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道:“没问题,你要的情报都包在我身上,恰好我对风闻伯的过往也下过一些功夫。”广成宫和奉天府从前虽然没有正面冲突,却是横亘在奉天府北扩线路上的一头拦路虎,对于这个仙派的研究,汨罗比起隐流只多不少。

    随后他果然将那些细细碎碎的线索都挑出来给她,两人炮制出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八卦来。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要事先潜入风家祖祠,在族谱里头风闻伯的出生年月上头动好手脚。这也是世人惟一可以查阅的线索,只要这份族谱上的记载被认定是真的,那么整个传言的可信度就会大大提高。

    现在靳丝雨派人来查阅风家族谱,就说明她心底动了怀疑。尊者又怎样?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还是会害怕丈夫不贞,还是会想要痛扁小三。

    毫无疑问,经由长天动手的“族谱”没有破绽,断言印的存在使之必不可能被查出谬误来。也就是说,靳丝雨得到的禀报,将是风家族谱的记载与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完全一致!

    现在曾经抢走了自己丈夫的“小三”早已不在人世,其子却稳坐广成宫掌门大位,并且还是自己丈夫一手扶上去的,靳丝雨又会作何反应?

    在这里还必须提到,萧寄云和靳丝雨结成道侣的时间较晚,至今不到两千年,然而不幸的是他二人结合时均已道行精深,所以至今都无所出!靳丝雨膝下无子,原本就耿耿于怀,如今得知有个凡人女子勾|引她丈夫,并且成功地生了个儿子下来,宁小闲将心比心都觉得靳丝雨绝咽不下这口气来。

    自然仙家查验血脉有许多方法,不过人类终究和妖怪不同。修为再低劣的妖怪,也能凭着本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自己后代、血脉,人类却没有这种本事,就算是修仙成道了,想要辨识血脉也要借助一部分外力或者工具。然而就算靳丝雨有此要求,萧寄云作为真仙之境的大能,那是呼风唤雨了多少年的存在,肯放下真仙的尊严去做验血认亲这种事么?再者,风闻伯就算只是大乘期修为,但身份毕竟摆在那里,要堂堂广成宫掌门去验证血脉,传出去真会让整个仙派都颜面扫地!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二人真能证明彼此并无联系,广成宫敢公布这个结果么?以无上真仙和广成宫掌门之尊,居然为了区区一条谣言而被迫检验血脉,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广成宫的伤害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呢。

    所以宁小闲推断,这一回萧寄云必然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同时还要想尽办法去安抚老妻。果然直到现在,广成宫也只是公开斥责这样的谣言空穴来风、无知可笑,却没有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反驳。和污蔑隐奉联军屠城的谣言一样,这一条谣言也没有找到发言人,所以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是隐流和奉天府放出来的,广成宫却不能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想到这里,宁小闲就惬意地饮了一口花茶,笑道:“说来也是古怪,只看你送来的这些线索,我都觉得萧寄云和风闻伯之间必有关联,否则他为何对风闻伯百般照顾?”

    汨罗耸了耸肩道:“那就不得而知了。这条谣言是我们炮制出来的,只有我们和萧寄云、风闻伯知道真假。现在他俩恐怕将我们恨之入骨。”向她举杯一敬,一口饮尽杯中物道,“倒是你,这回教我大开眼界。”

    他眼里的赞赏不加掩饰,宁小闲自然欢喜,却未飘然自得,只是笑了笑道:“旁人不是不为,只是不敢为。若无所恃,我哪敢这般花样作死?”

    汨罗给两人斟满了茶水,正要开口,此时帐帘一掀,长天走了进来,先对他微一颌首,随后对宁小闲道:“弱萍寻你。”

    宁小闲扬了扬秀眉,站起来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聊。”

    她慢慢走出营帐,才暗自摇头。长天找的借口也太拙劣,弱萍是她的贴身侍女,若有事自会来寻她,哪有宁小闲去就的道理?合着长天这家伙只是随口把她支出去罢了,连找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

    汨罗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转回来望向长天,正好望见他目光当中的冰冷,于是微笑道:“神君有话请说。”

    长天从案头将宁小闲的酒杯举起来,一口闷干,这才发现满口酸酸甜甜,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淘气惹事,你居然也陪她玩这样危险的游戏。”他家丫头就是闯祸小能手,惹怒一名真仙的下场绝不是好玩儿的。

    汨罗红唇微弯:“既然如此,神君何不从一开始就阻止,还同她去了桐梓镇?”

    这丫头把这事也告诉他了。长天心里没来由一股怒气:“修为到了真仙以上,要探知其中因果甚是简单。萧寄云颜面大损,必要找回这个场子。到时候我自然能护着她,你却要拿血肉去平息他的怒气么?”

    汨罗讶然道:“今日才知神君竟也关心我死活!”

    他巴不得这货早些死了,免得成天来勾|引他的身边人。长天微微一哂,就听汨罗接着道:“现在隐、奉两军同气连枝,一损俱损,我若有个三长两短,隐流就徒然少了盟友。不妥,不妥啊。”

    长天也不生气,望着他突然笑道:“你若死在萧寄云手里,我自然就可以出手。大仇得报,你岂非得谢我?”

    汨罗面色微微一僵,立时想起他前些日子得的情报提到,狄致远落入长天掌中之前曾对宁小闲出手,若不是福至心灵发下血誓引得天道公证,险些就解开了大陆战约对长天的束缚,好悬让虎兕出于柙。

    那一回撼天神君未能得逞,想必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再往深了想,汨罗顿时一懔。这家伙该不会是早想到了这一层,才任由宁小闲和他胡闹的吧?事后,宁小闲有撼天神君亲自看护,自是不虞。萧寄云不能对她下手,必不会放过另一个主事者——汨罗。

    最好汨罗能激得这位真仙亲自动手,那么作为奉天府的战时盟友,长天自然也可以对萧寄云动手!

    那么,现在他成了诱|饵了?并且他百分百确定撼天神君必会见死不救,待他殒在萧寄云手里才拉竿收线。

    这世界,到底是实力为尊,所以汨罗红眸微微一转即道:“神君果然好算计,眨眼间就将自己心爱之人一起算了进去。不过,你何必告知我?”

    长天嘴角的笑容立刻变淡了:“我不提,你就想不到了么?再说,我们现下还是盟友,如你所说同气连枝,不是么?”他瞥了汨罗一眼,“另外,曹寅道快来了吧?”

    原来如此。汨罗面色微肃道:“师父不日即至。”话虽如此,他的处境其实也并不算危险。萧寄云若要对他亲自出手,首先就要忌惮长天,无论这头巴蛇愿不愿意,他其实已经是奉天府的挡箭牌;若不是萧寄云亲自动手,汨罗又有什么好怕的?最最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这场大战结束之后。

    长天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朝云宗今日启程,十五天后与我们会师北郯湾。届时,总攻开始。”

    汨罗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外走去,快要迈出营帐时突然顿住,头也不回道:“这场仗早晚会打完。等到广成宫覆灭,萧寄云若丧家之犬,何事做不出来?她被真仙惦记上,你能分分秒秒护她无虞?”说罢,扬长而去。

    长天待他身影消失,这才负手慢慢走回了主帅帐篷当中。

    宁小闲正蜷在红木榻上,捧卷而读。弱萍侍在她身后,见到主人进来当即行了一礼,见长天挥手,也知机地退了出去。

    宁小闲自是知道他回来了,依旧斜倚在榻上瞟着他道:“你和汨罗嘀咕什么了?”

    她秀发蓬松,媚眼如丝,长天能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花露香气,显然是沐浴过了。此时她已经换过一件松软的粉红色丝袍,领口处没有系好,露出一截玉颈,看起来仿佛三月里头吐蕊怒放的桃花。

    长天淡淡道:“他想让我杀了萧寄云。”

    宁小闲放下书卷,瞪大了乌眸奇道:“什么?”

    他在榻上坐下,她即往里头缩了缩。长天见她未着袜子,一双莲足玲珑雪白仿佛雕好的玉件,连筋络都看不见半根,不由得腹中火热,伸手捉住她足踝,在她的轻呼声中将她拖到了自己身旁。她抬足去踢他,反被他在脚心挠个不停,一时痒得咯咯直笑,到停下来时都已气喘吁吁,青丝凌乱。

    丝袍系得并不牢靠,这么一番打闹下来更是半掩半映。他毫不费力地扯开,心不在焉道:“没什么,不过借刀杀人罢了。”

    这双精致的小脚,很快就在他肩头翘起,轻轻摇荡。帐中的香气,也渐渐由淡转浓。

    她闭着眼享受他的热情。这不是第一次了,她发现他每回和汨罗交锋之后,都会格外积极地向她求欢。

    这算什么,宣示他的领土主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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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接下的日子,就很是无聊了。

    越靠近广成宫驻地,人类的聚居区就越是繁华,这和华夏古代越是靠近天子脚下的地区就越是富庶文明一样,乃是得到了仙派更周全的保护所致。

    可是宁小闲刚刚往南赡部洲中部第一真仙的脸上狠狠扇了记又清脆、又响亮的耳光,长天遂将她按在身边,不许她离军。真仙的手段已然是神秘莫测的了,宁小闲明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在军中枯坐六日,每天除了处理火工营的政务和修炼神通之外就无事可做,实在也是无趣得紧。

    时下隐奉联军的行军速度已经放慢下来,因为这一带是著名的水乡,水网纵横交错,岛屿星罗棋布,若有闲暇站在岸边眺望,近处是比人还高的芦苇荡里时常有珍禽出没,往远看去,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雾汽翻腾,说不尽的烟波浩淼。

    待得走到了下一个镇子,连长天都制不住她了。因为这儿是千里之内闻名遐迩的荷花故乡——荷渠镇,并且他们来得很巧,恰逢荷渠一年一度的观莲节,附近乡镇的居民都赶来参加,端的是热闹无比。

第1071章 会面(为210月票加更)

    所以这一天,宁小闲揪着长天的领子泫然欲泣:“我生病了!”

    连长天都觉得惊讶:“什么病?”渡劫前期的修士还能生病,这也是天下奇闻。

    她有气无力:“这是不看热闹不舒服病。”

    “……”这七年来他想尽办法磨炼她的心性,今日终于以彻底失败告终。

    当天傍晚,她终于如愿和黄萱、青鸾一起进入了荷渠镇。

    隐、奉联军大军压境,并且前头屠城的流言风波未止,这一次荷渠镇的观莲节其实人|流已经减少了大半,但立在中央大街上四下张望,往来行人仍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商铺食肆人头攒动,沿街都有小贩叫卖零食点心,一派火热景象。

    她们顺着人群慢慢往郊外行去。荷渠镇外就是十里荷塘,因此最热闹的活动也在那里举行。

    这里是莲之故乡。宁小闲走过了百万里路程,都未见过这样美貌的莲荷天地。放眼所见,水面几乎被茂盛的荷叶占满,六月的天气里,正是荷花开得最盛之时,这般粉红、纯白、明黄、火红、艳紫,济济一堂的娇贵,真正是笔墨难以言述,但有小风吹来,群荷微微点头,忘之心旷神怡,忧愁不生。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两句诗她虽然背得滚瓜烂熟了,但也只有见识过这种美,她才真正明白了它们真正的涵义。

    岸边就有人贩售洗好的脆生生的藕和焖熟了的紫皮菱角,剥开来就能吃。还有商人专挑粉嫩嫩的并蒂莲花拿出来卖,这儿多的是拽着情郎来游岸观莲的少女,也不愁卖不出好价钱来。

    这样赏玩到日落以后,光线黯淡,塘中莲花的身影渐渐看不着了,人们的兴致仍然丝毫不减。大人们以长柄荷叶为盛器,燃烛于内,让娃娃持以玩耍。

    既然是荷塘,那么顺流而下的荷灯就是必不可少了。不过这里的灯儿与别处都不同,却是将莲蓬里头青涩的莲子挖取出来,再在孔洞当中扎入蜡烛,这就成了天然美观的荷灯,既可以提在手上,也可以放入河中、塘中随波逐流。

    黄萱看着河中的灯火,不由得喃喃道:“若这世上有乐无苦,有喜无哀,那是多么美妙之事?”

    多大年纪的小姑娘,就学会伤春悲秋了么?宁小闲微微一哂:“无苦怎会有乐,无哀怎能有喜?”这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以往西行时,她能想到最长远之事,就是将长天从狱中救出,而后她从此功德圆满了;可是现在呢?就算有绝世大妖护佑于她,她依然未能从争斗纷扰当中脱身出来,依然不能逍遥于山水之间,这其中千百种复杂滋味,怎是一句“身不由己”能够说清道明?

    前方就是荷花娘娘庙了。荷渠镇既然产莲,那么这座庙自然是香火鼎盛,人潮汹涌的了。

    眼见两个女子都往那里去,青鸾不禁好笑:这两位都是师出名门的修仙者了,居然要去那等山精野怪的庙里祭拜,也是绝了。却听宁小闲对她道:“青鸾,你不用进来。”她当下站住了脚步。

    庙里一片烟雾缭绕,都是善男信女来拜神求祝。莲子向来也是多子多福又多寿的象征,因此来这里求姻缘、求子的信徒可是络绎不绝。黄萱原本跟着同门下山,那些师兄弟哪里会带她来这等地方?现在觉着格外有趣,也花两个铜板买了炷香去敬神,宁小闲在一边微笑看着却不动手。

    黄萱奇道:“闲姐姐不来玩儿么?”

    她立在回廊上,懒洋洋道:“你去就好,我在这里候着。”她不过图个热闹,怎会真的对山野小神屈尊下拜?长天若是知道,保准把这里的庙给拆了。

    黄萱略有些失望,却没多想,转身很快消失在人潮当中。

    这时,宁小闲耳中才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侧殿。”

    她俏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慢慢收起,又站了一会儿,才往侧殿行去。荷花娘娘庙香火旺盛,这小庙翻修了七、八次之后,前后院都拓宽了,还加盖了侧殿,同样雕梁画栋、描金绘彩,只不过那儿和热闹的前院相比,此时就很是冷清。

    这处侧殿不大,但只站一人也显得太空旷了点。

    这是个锦衣的中年美妇,望着宁小闲走进来,她上下打量几眼,这才微微抬高了下颌道:“你就是宁小闲?”

    宁小闲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秀眉微皱,突然转过了身向外走去。

    这中年美妇微愕,即旋怒道:“你站住!这是什么意思!”

    宁小闲头也不回,淡淡道:“聒噪。”不是她要会晤的人,她连半点精神都欠奉。

    中年美妇张口想要再说什么,上下两片唇像是被人掐住了按在一起,只能从喉底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说话却是休想了。

    宁小闲走了几步,就发现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吹进侧殿的风极寒刺骨,却吹不动轻柔的纱幔——它已经凝结起来,像冬天浸饱了水的衣物,硬得可比木棍;门窗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却是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窗棂,随后冻成了厚厚的坚冰。原本无所不在的鸟鸣虫语,突然也消失了。

    呵出的气,也变作了白色。偌大一个夏季的庭院,居然在短短几息之内就变作了寂静的冬日乐园。

    此时宁小闲走到高高的门槛前刚迈过去,屋檐下突然落下几根圆锥形的冰柱子,带着隐隐的风声直扎往她头顶。

    她神色不变,似无所觉,结果快要触着她髻上的发丝时,这几根冰柱方向微变,就紧挨着她的身体落到了地面上。

    “嗤嗤”几声轻响,坚硬的青石地面顿时被刺出几个大洞!

    这时,宁小闲也看到了中庭的月光下不知何时多了个窈窕的身影。

    这是个身材修长高挑的女子,穿一身灰袍,看起来只如三十许人,面如满月、肤色白皙,容色姣好。

第1072章 猜疑(为雨菲斯和氏璧加更)

    她挥了挥手,中年美妇就行了一礼,赶紧退下。她只冷冷看了宁小闲一眼。那样的目光中,有上位者的冷漠、高华和气度,仿佛众生都只能在她足下俯首跪拜一样。换了凡夫俗子在这里,说不定会以为这就是荷花娘娘显灵了。

    宁小闲站住了,旋即转身去望院中的花坛。

    这里的花坛养护得甚是精心,甚至还有一株昙花正在悄然绽放。这种名贵娇气的花儿只在夜里吐露芳华,并且从头到尾都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多数人从未有缘一见。可惜在方才的这场剧变当中,这里所有的植物都被封在了一层坚冰里头,这朵昙花同样生生被冻住了。

    这处侧殿里静悄悄地,两个女子都不说话,若有香客站在外头,只会以为这殿里没人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灰袍女子才开口道:“宁小闲?”音质虽然琅琅,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宁小闲头也不回,淡淡道:“靳丝雨?”要装1,她也不输人。并且广成宫的几名尊者当中,除了萧寄云之外,也只有这位被称为冰仙子的靳丝雨是天生的水灵根,一向擅于水系神通了。

    灰袍女子从她的语气里什么情绪也听不出来,因此道:“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应我召唤而来。”这小姑娘年纪绝对不大,修为也远不如她,却镇定若此。她一生见过的胆大之辈不知凡几,能这样有恃无恐的并不多。

    宁小闲轻移莲步,走到花坛边上,望了望那枝昙花轻轻叹道:“何必殃及无辜?”伸手从花丛上抚过,那一层坚冰随即消融,化作了清凉的水滋润植株,又有晶莹的露珠附在花瓣上,更添娇艳美感。嫩生生的小手随即又握住一丛梅枝。六月正逢梅果成熟,这花坛边上也种有梅树,可惜果儿虽然勉强长出来了,却是又小又瘪。

    宁小闲食中二指在枝上轻轻一剪,枝条未断,上头的叶子却变得绿油发亮,一扫先前的颓势。挂在枝头的四颗梅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并且变得越来越充盈。直到她放开手为止,这几颗梅子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淡黄色,浑圆鼓胀,皮儿撑得极薄,似乎能看到里面黄澄澄的果肉。

    同样是几息功夫,昙花依旧绽放,梅果瞬间成熟并且饱满得几欲裂开。

    靳丝雨看她露出这手神通,面色不变,瞳孔却是微微一缩。被冻在冰中的生物除非有特殊天赋,否则待得冰化之后往往也就随之死掉,就算是能在冰中存活的木蛙,解冻之后也要一整天时间才能恢复身体机能。这朵昙花却是解冻之后紧接着继续绽放,竟是瞬间就从冰冻的损伤中恢复过来。

    若说这一手还算普通的话,这女子后面居然以灵力直接将梅子催熟,显示出来的却是强大的木系灵力。哪怕修仙者再勤学不缀,未经天劫洗礼之前,所能使用的施益神通也不过是大利于己身,要像宁小闲这样由己及人,施展春风化雨、催发事物的本事,除非天生就有此禀赋,否则是极难的。

    宁小闲这时才微微一哂:“有甚不敢?我自是打不过你,但你若对我有一指加身,广成宫这场仗一定会提前打完。”她耸了耸肩,反问了一句,“我觉得,自己安全得很。仙子你以为呢?”

    她这是以威胁对杀气。靳丝雨冷笑:“天真的小姑娘,我若想要你的命,根本也不必自己出手。”

    宁小闲笑道:“不劳仙子费心。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我现今也仍活得好好地。咳,话说起来,你最想要的可不是我的命吧?”

    靳丝雨弯眉挑起,脸上闪过一抹怒气,旋即又强自压了下去。她忌讳的当然不是宁小闲。这庙里烟熏雾绕,连两丈外人的脸都看不清楚,侧殿里倒清明些,可是这小姑娘身后的烟气聚而不散,分明地汇作一头隐隐吐信的巨蛇模样,那一对冰冷无情的眼睛就盯在她身上。那样面对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她自从升作了仙人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这是来自撼天神君的警告:他注视着这里,并且她稍有异动,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现身。

    狄致远的遭遇,她已经听广成宫门下诉说了。神境大能有多可怕,她甚至比多数仙人都了解,因为她有个真仙境界的道侣。激怒撼天神君这种事,她决不愿是自己做出来的,因此方才那几支冰柱看着嚇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到宁小闲身上的。

    所以她冷冷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小闲笑了笑道:“仙子现在都站在我面前了,还需多说么?”靳丝雨来找她,就说明她受谣言所困,真假难辨。按理说,靳丝雨既已是仙人之境,心性不该这般急躁才是。

    靳丝雨皱眉道:“我要你手里,所有关于萧寄云和风闻伯的资料。”

    宁小闲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消息是我放出来的?”既然能知道是她放出来的,对方一定也晓得汨罗在这当中功劳不小。

    靳丝雨微哂道:“自是掌门说的。他言道,撼天神君虽然神通广大,行事却不是这等风格,所以两家联军当中能以恶毒谣言中伤广成宫的,不是你宁小闲就是奉天府的汨罗了。我今日不来找你,就要去找汨罗。”

    她说这话,宁小闲倒不怀疑。阴九幽和长天是死对头,这几年当然也会下力气研究她这个人。风闻伯有阴九幽分身相助,分析得鞭策入理也不足为奇。

    她望了靳丝雨几眼,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道:“时隔八百余年,民间资料都不复见,仙子若有再多问题,何不在广成宫内彻查?”

    靳丝雨皱眉道:“什么意思?”

    宁小闲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既然来找我,看来这一回萧寄云是向着风闻伯了。”靳丝雨从萧寄云那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才会来找她。于情于理,她实是不该来的。

第1073章 种下毒草(双更合一4000字)

    靳丝雨面无表情,宁小闲却看到她眼中有怨忿的光芒一闪而过。虽然短暂,却的的确确存在。

    人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靳丝雨却是两样都占齐了,她这一世仙缘深厚,先是渡劫成功,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踏上金光大道,随后就是与萧寄云结成道侣,同参大道。

    宁小闲知道,因为太顺风顺水,这样的女子多半是心高气傲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萧寄云对她确实百般呵护,然而这次谣言一起,萧寄云首当其冲,她却也实实在在受了波及。因为听众都等着看呢,毕竟萧寄云既然在外**有个儿子,她这元配夫人又会作何反应?

    只怕这次谣言传开之后,她也向丈夫询问,不过萧寄云也最多就是安抚她,让她莫要偏听误信,却断不会找风闻伯去施放什么验血的神通。而同样平静得诡异的,还有风闻伯。

    而对靳丝雨来说,哪怕她深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可是疑虑之种一旦在她心目中种下了,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就会扎根发芽,然后成长得越发茁壮,这本就是女人的天性。

    也许她原本是不信的,可是派出去的人找到了风家的族谱,上头的记载居然和谣言一般无二。就算她希望萧寄云能向她证明点什么,然而一天天过去,等来的只有失望而已。

    宁小闲想,她也在广成宫内查找了相关的资料。可是证据这种东西,时常带有主观性。她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再在广成宫的过往卷宗里查找出来的档案,八成也是越看越像萧寄云对风闻伯百般廻护的事实,再加上萧寄云和风闻伯都不肯验血。这无形中就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然而她心底深处或许对萧寄云还是信任的,所以希望在外界寻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宁小闲沉吟片刻,才道:“有一条线索我虽知道,却未公布出去。你或可着手。”

    “说。”

    “你可知平青州螺甸乡徐氏?”

    靳丝雨皱了皱眉:“不知。听起来像凡人家族,却与风闻伯有何关联?”

    “风闻伯十七岁那年下山,遵家族之命完婚。”

    “他娶的妻子,莫非就是……?”靳丝雨平日潜心精修。怎会留意门下子弟的八卦?风闻伯又是她晚辈,是以她对风闻伯生平其实了解甚少。

    “不错,他娶的即是徐氏长女。彼时徐氏世居高新乡。离桐梓镇不到百里,两家向为世交,关系和睦,因此在风闻伯幼时即定下了这门亲事。”宁小闲望着靳丝雨。缓缓道。“冰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于俗礼甚少过问,也许并不知晓:这一带地方上的大户人家长房长女,为头面计,也为家族势力的兴涨计,从来不会嫁与庶子,更何况是个私生子。”

    靳丝雨这才微微动容:“你是说,风闻伯自出生到成婚。都有父亲?”

    她这话说得很不通顺,宁小闲却能明白。当下点头道:“不错,对风、徐两家而言,风闻伯并非私生子,并且这位父亲来头不小,否则徐氏的长房长女,怎会下嫁给风家三小姐的儿子?只不过由于某些不便明说的理由,这才没有将父亲的名字写入族谱当中。因此在后世人读来,风闻伯有母而无父,凡俗生活却过得好生潇洒。”

    靳丝雨迅速闭上了眼,旋即又睁开:“我能从徐氏那里找到什么?”

    “风闻伯的婚礼风光一时,我读过徐氏族中的记载。”宁小闲伸手从枝头上取了一颗被她催熟的梅子,顺手扔给靳丝雨。后者下意识地接了,见到宁小闲又自取一颗轻咬一口,“你也知道,大户人家成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风闻伯要按人间俗礼完婚,这些礼程都不可少。所以拜高堂这个环节,他的父亲是亲自来了。”

    她望见靳丝雨露出了凝神倾听的神色,才笑了笑接下去:“据徐氏族中卷宗所载,当日有仙人驾临坐入主位,高冠博带,宽袍大袖,生得凤眼锐目,果然有神仙之姿,并且这卷中还用了一个词叫做,有‘天恩难测’之威。”她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最重要的是,这位仙人左边嘴角下生有一颗小痣。”

    只听“卟”的一声轻响,汁液炸裂,却是靳丝雨将掌心的梅子捏破了。

    两人都知道,冰仙子失态了。可是靳丝雨只是缓缓往自己手上施了个清洁术,一边道:“很好,很好。徐氏未载,那仙人的名字?”

    宁小闲摇头道:“没有。在那三百年后,徐氏举族搬迁去了平青州,后来两家的来往渐渐地就断了。”风闻伯踏足仙途,也就几乎斩断了尘缘,连风家都有数百年未见到他了,何况是妻子那一边的族人。对凡人来说,亲情、交情都敌不过时间。

    靳丝雨目光略透出两分怔忡。萧寄云左嘴角下的确有颗小痣,可是近三百年来他都蓄起长须,正好将这痣挡住了,新晋的广成宫门徒绝无可能知晓。尽管她自我安慰风闻伯拜高堂成亲那一天来的仙人也许不是萧寄云,可是和风家有关系的,嘴角又有痣的仙人……

    宁小闲说的并不是假话。汨罗当时抬出这段资料时,她都惊讶得不得了,不知道这家伙是怎样把风闻伯的陈年老底都掀出来的。若不是知道风家族谱上风闻伯的出生年月就是她自己亲手改的,只看徐氏的这段纪录,连她都会相信萧寄云是风闻伯的老子了。她也想不通,风闻伯结婚时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还未展现出任何修行或者在宗门里面大展拳脚的潜力来,以萧寄云真仙之尊,又怎会亲临现场给他持礼?然而这就和风闻伯成长过程中许许多多说不通的事情一样。时隔久远,再难查清真相了。

    她更是知道,这样似是而非的证据。只会让这位冰仙子更加抓心挠肝,日夜思虑。

    不说别的,她居然跑来找广成宫的对头,宁小闲敢肯定,她这举动必然是瞒着萧寄云的,所以轻轻道:“现在管风闻伯叫掌门的感觉,很不舒服罢?”

    话音未落。靳丝雨就蓦地抬头,望着她冷笑一声道:“宁小闲,你想挑拨离间。手段还是嫩了点!”

    宁小闲耸了耸肩:“我只是好心点醒你,风闻伯不仅是萧寄云和风家三小姐的情|爱结晶,还是隐流指名要歼灭的敌人。广成宫护着他,半点好处也没有的。我们要打的这场仗会致生灵涂炭。然而起因也不过是由于你那爱侣舍不下这个儿子罢了。”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黄萱的呼唤:“闲姐姐,你在这里吗?”声音中透着焦急。

    自己确实也消失得太久了,宁小闲抬头望了望外头的天空,笑道:“观莲节已近尾声,我要先行一步了。”

    这一次,靳丝雨未再阻止她,而是撤了结界,目送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为止。中年美妇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站在她身后道:“师叔祖,我们现下回山?”

    靳丝雨头也未回。淡淡道:“不,去平青州。”

    中年美妇大惊道:“师叔祖,那妖女的话不足采信哪!”

    靳丝雨转眼,冷冷望着她,直到后者低下了头再不敢言语,靳丝雨才森然道:“这小妖女败坏寄云名声,令广成宫成为天下人笑柄,我必要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气。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弄清一些事情。”

    宁小闲缓步走出几十步,黄萱就已经冲入了后院,迎面奔来道:“闲姐姐,你去了哪里?方才我展开神念居然也寻你不着。”

    宁小闲丢给她一颗梅果道:“摘梅子去了。”

    黄萱接过来啃了一口,顿时小脸都皱在一块儿:“酸!怎地这样酸!”

    宁小闲笑道:“果子再酸,怎及得上人心里酸?”驻足回望了侧殿一眼,望见这建筑隐在夜色之中,只勾出了黑沉沉的轮廓,不知那位女仙人是不是还站在侧殿当中。

    结论当然是否定的。宁小闲此时太过年轻,还不懂得靳丝雨心中的苦闷。站在求子神仙的庙里,对她来说都是绝大的讽刺。

    此时观莲节已到尾声,人潮慢慢褪去。三人自荷渠镇返程一帆风顺,再也没有出过差池。

    才回到火工营,帐外的大柱上倚着个火红的身影,晚风拂起他的银发,吹动他的袍角,令这人看起来像是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

    这个人,从来都美得不像真的。

    “到城里来找你的尊者是哪一位?”汨罗双手抱在胸前,意态悠闲,“撼天神君一直都未离开帐中,所以来者不是萧寄云。”

    宁小闲素手轻扬,丢过去一枚果子。

    汨罗伸手接了:“青梅?”随后唇角高高扬起。他这一欢喜,俊美的面庞顿时明艳不可方物,“你终于肯送我东西了。回头我就将这梅子种到奉天府的院邸里头去。”

    宁小闲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些后悔。她过去几天都被押在大军当中,广成宫方面就是想寻她晦气,都找不到地方下手。既如此,她就给对方创造个机会好了,只不过这回长天放出一缕神念缠在她身上,若有意外当能第一时间赶到。

    汨罗拿着梅子轻啃了一口,仪态比起黄萱来也不知高雅多少倍,不过也同她一样微起了长眉:“可惜了这么酸,唔,来者居然是冰仙子?”

    这回轮到宁小闲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这果子不就是最好的暗示?”汨罗懒洋洋道,“现在心里酸得翻江倒海的,除了我之外,岂非只有这位萧夫人了?”

    他眸光流转,其中别有深意。宁小闲面色微微一红,不接他的话头,只将侧殿里发生的对话说了,随后道:“我指引她去寻平青州徐氏了。在那里依然寻不到铁证,不过我们在她心里种下了毒草,我有预感,很快就会开花的。我们这位萧夫人,可不是大度之人。”

    萧寄云夫妇二人琴瑟合鸣,向来是神仙道侣。可是夫妻感情越好,靳丝雨的眼里就越掺不得砂子。她和萧寄云相伴多年,可惜由于天道守衡的规则而从未诞下一男半女。要知道,就连凡人女子都可以顺利生育的,对于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冰仙子来说,这是完美人生中最大的缺憾。

    然后,谣言四起。广成宫的掌门,居然变作了丈夫的亲生儿子。

    八百多年前,有个凡人女子为他生养了后代,而她居然毫无所觉。

    萧寄云,原来一直是有子嗣的,只是并不由她所出。

    作为萧寄云的道侣,靳丝雨能怎么办?

    如果她是性格懦弱平和的女子,兴许就压下这口气,默认了这层关系,也默认自己多了个儿子;可是靳丝雨不仅是个女人,也是神通广大的仙人,自然会有仙人的尊严。宁小闲手里就有关于这位女仙人的资料,从过往经历来看,这也是位呼风唤雨,从不吃亏的主儿,手里沾染过不少血腥。

    和世俗凡人不同,修仙者若是彼此结成了道侣,那就是在漫漫修行路上给自己找了个伴儿,不仅要相濡以沫,还要长相厮守,在仙途上互相扶持,关系比凡人的夫妻还要紧密得多。所以修仙者虽然不常举办盛大的仪式,但择偶向来是慎之又慎。

    这也意味着,道侣之间就是以一对一,没有三妻四妾之说。否则有一方道心不通彻,不明朗,怎能继续潜心问道?

    这样大的一顶绿帽子戴到头上,靳丝雨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汨罗拊掌道:“家宅不宁,萧寄云这下子要将我们恨之入骨了。你可要小心些才好。”他面上笑容敛起,但眸中的神光专注,显然此言发自肺腑。宁小闲抿了抿唇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转身向着主帅营帐而去。她明白,这世道对于男人宽容得很,对于神通大能更是如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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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战、谍战不是宫斗那般缠绵千百年,他们胜负就在一瞬间。

    低廉的成本,遍地的猎物,丰厚的回报,商业间谍肆无忌惮的四处掠食。

    亦有专业人士组建护航团队对抗这些掠食者,尽管他们人数很少,尽管他们生存很困难,但是他们始终在坚持。

    没有硝烟的战火一触即发……

第1074 女人的妒意(为280月票加更)

    对于萧寄云来说,这条谣言本算不得什么,不过令他看起来更加风|流而已。男人嘛,风|流有错嘛?惟有它附加的家宅不宁效果才令他头疼。

    一路上,都有妖兵向她敬而行礼。走了一大半路程,独眼大豹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尾巴支得像小旗杆。

    她拍了拍大黄的脑袋:“长天遣你来接我的?”

    诸犍将大头低下,方便她抚摩,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这一人一豹缓缓而行,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走到了主帅营帐前方,大黄往帐门前一趴,说什么也不进去了。宁小闲摇了摇头,从它身上跨了过去。

    帐内光线昏黄,长天正在阅览文卷,明珠灯也只照亮了他的半边面庞,依旧是俊朗无俦的,仿佛是用最精巧的工笔细细勾勒出的完美线条,另半边隐在阴影里头,暗不可见。宁小闲忍不住就想,这男人心里,还隐藏着多少不曾告人的秘密呢?

    待她走近,长天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道:“玩得可开心?”

    她立刻眉开眼笑:“好玩。我和黄萱都放了一盏莲蓬做的荷灯,还买回了一大袋小食,荷渠的藕当真不错,用来做桂花糖藕可是好料子。我已经偷摘了几株,种到神魔狱里头去了。”

    “嗯,还有呢?”

    她眨了眨眼:“如我们事先所料,广成宫果然来人了,却不是萧寄云派来的。他比我们想象的还沉得住气。来者是靳丝雨……你不是都从魔眼里看到了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向她招手:“过来。”

    她乖乖走过去,将柔荑放到他大掌中,杏眼中满是疑问。随后就听他一字一字道:“你给我带回什么了?”

    “啊?”她小口张开,没合上。

    他金眸阴霾,里面翻滚着的情绪,她认得那叫做“不快”:“你玩得那般开心,却没带东西送我么?”

    呃,是哈,她果然给忘了!宁小闲忍不住想擦汗。手却被他抓牢了,只得嚅嗫道:“都,都怪靳丝雨。她一出现就打乱了我们的行程。本来要再买些小东西回来的……”

    “她的出现岂非原本就在计划之中?”长天却没那么容易被她糊弄过去,没好气道,“连黄萱和那头狐狸,你都送了东西给他们。怎不记得我?”

    她送东西给黄萱和汨罗?宁小闲杏眼圆睁。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荷花娘娘庙的侧殿里催生出来的那几颗梅子,她给了靳丝雨一颗,自己吃了一颗,还给了黄萱一颗。当然,方才在火工营帐外的确还给了汨罗一颗,结果这妖孽居然就猜出了今晚出现的尊者是靳丝雨,真够变|态的,黄萱小妹妹也吃了一个梅子呀。怎么就没像他反应那么灵敏?

    啊不对,她这思绪跑题儿了。

    宁小闲回过神。立刻对上了长天不满的眼神。在珍珠白的灯光下,他冠玉般的面庞上有淡淡的红,薄唇紧抿,显然问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也实在别扭得很。

    这家伙,吃醋的模样都帅个半死。灯下看美人,看得她实在是欲涎欲滴。

    可是,她犯难了。那一根枝头上的梅子总共只有四颗,她去哪里再变多一颗出来给他?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终于道:“那梅子酸得很,压根儿不好吃,我怎好拿来送你?”看他挑起一边剑眉,显然不信,于是慢慢靠过去道,“不信,你尝一尝?”微微抬首,即噙住了他的唇,丁香暗送。

    她的口中,果然有淡淡的梅子味道。

    “酸罢?”

    他摇了摇头,目光却渐渐变得火热:“不酸,很甜。”这小妖女勾着他的舌这般亲法,神仙想不动心都难。

    他睁眼说瞎话的本来越来越高竿了。宁小闲暗自翻了个白眼,却伸手解开腰带。紧接着,衣裳缓缓滑落,露出来晶莹雪腻的娇躯。

    长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她随手扯开束胸,他就望见了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小巧红艳,近在咫尺。偏偏她还伸出纤纤玉指抬起他的下巴,巧笑嫣然:“少爷,婢子送上这份礼物,您可还满意?”她现在cos的是两人前往奇楠宗时假扮的身份。

    她再不是那个对男女情事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自然明白什么话才能让男人血脉贲张。

    长天仍然面无表情。

    她以为自己没能成功勾起他的兴趣,可是话音未落,她就觉出自己腾空而起,却是长天捉住她细腰,一把将她重重按在了案头上!

    ……

    一室旖旎,春意不褪,喘息未定。

    宁小闲蜷在他怀里听着自己急促如鼓声的心跳,连眼皮都不想睁开。他的手还在她细滑的肌肤上作怪,可是她浑身骨头都像被抽走了,连抬手格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下回再也不这么玩火了,按她老家的说法,这简直就是蚱蜢逗公鸡,自寻死路。只是方才无端由萧寄云夫妇联想起她和长天,感情那般笃厚的两个人,都免不了互相猜疑。那么,她和长天呢,以后会不会也经历这样的信任危机?

    长天的唇在她布满红晕的俏面上流连,印下许多个吻,这才低声道:“你指引靳丝雨去寻平青州的徐家?”

    她得意地“嗯”了一声:“她去了那里,心中的怀疑只会越发加深。”

    长天轻叹道:“你可曾想过,流言这种东西犹如出狎猛虎,一旦放出来就再也不受你的控制。”

    她想了想,不服气道:“失控了才好。无论怎样,萧寄云也没法证明自己不曾出轨过。”这就好像要求男人拿出自己“没有嫖”的证据一样,关键是,这种事情要怎么证明呢?

    长天摇了摇头:“傻姑娘,你让靳丝雨去寻徐家族内的记载,可是她未必就会跟从你的想法而动。”

    “什么意思?”

    “你要她看的,不过是卷宗里的记录,然而那里头语焉不详。靳丝雨都亲自追查到平青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个结果,否则哪里肯善罢甘休?假若你是她,那时会怎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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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5章 广成宫邀战(双更合一4000字)

    她仔细思索半天,脸色渐渐变了:“不好!她若想得起去取血……”自海纳袋中取出风家族谱,仔细翻阅了半晌,脸色越发难看,“这里记录,风闻伯婚后生过一子一女,可惜儿子早夭。四年后,夫妻和离。”她啪地一下掩卷,“风家族谱计男不计女,这里头并未说明女儿的去向,不能排除和离后被其妻带回族里去的可能。”

    “正是。”长天抚了抚她秀发道,“人类只将男丁视为血统的延续,其实经过数百代的稀释,无论男女承袭下来的先祖血脉都已经微薄得很。从这一点来说,如果靳丝雨想得起找到风闻伯的后人来验血的话,是男是女都没有太大区别。”

    宁小闲咬住唇,暗责自己得意忘形了。她怎么就忘了,靳丝雨碍于风闻伯的掌门身份,不能取他的血,却可以走一下曲线救国的道路,从风闻伯的后人身上取血来验啊?她是萧寄云的道侣,想取得丈夫的精血并不艰难,就像宁小闲手里随时都会有长天的十滴精血一般。哪怕风闻伯留下的血脉再稀薄,但以她的本事,还是不难将其析出来,和萧寄云的作对比罢?

    倘若到了这一步,岂非就是真相大白了?

    “事不宜迟,我即刻派人去查……”

    她话未说完,长天已经打断她道:“不必,我已经向留守桐梓镇的隐卫发出指令,同时往平青州派出人手。修仙者得嗣艰难,风闻伯的幼子早夭,想来对后代会更加重视。如果其女还有后代绵延,应会得到他的暗中庇护,至少是一生安康无虞。从这一点入手,倒不难查。”

    宁小闲苦笑道:“就因为不难查,才怕靳丝雨在我们前头查出来。毕竟广成宫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就算去了平青州,要寻什么线索都比我们容易得多。”她一着出错,反倒提醒了靳丝雨,只希望这女人没有这般聪明才好。

    长天见她小嘴嘟起,显然很是不快,不由得好笑道:“她就是查出了真相又如何?这谣言能放出去,本身威力就已足够,还在乎这几个当事之人的辩驳么?”

    宁小闲郁郁不乐道:“那是你不知道女人因为妒忌心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只要能给萧寄云和风闻伯添堵,我什么法子也愿意用的。”她还是太嫩了,长天说得没错,流言一旦传开,那一块石子儿激起的层层叠叠的千重浪效果,就再也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的了。

    #####

    隐流和奉天府设想过很多次,以萧寄云为尊的广成宫阵营,对于这一次的谣言会用什么方式反击回来。毕竟真仙的尊严被如此抹黑,萧寂云要是继续沉默下去的话,连自己在广成宫当中的威信都会逐步下降。修仙者历尽千难万阻,披荆斩棘,为的不是寻一个大超脱、大自在么?要是连这样的气都要生生吞忍下去,就算晋级成了真仙还有什么意思?

    长天更是告诫过宁小闲,对于萧寂云这样的大能来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虽然有长天相护,但谁能说萧寂云就找不到报复她,报复汨罗,乃至于报复整个隐流、奉天府的办法呢?

    毕竟,世上哪有无漏的规则?

    结果,广成宫的反应也不慢。

    一天之后,隐、奉联军就收到了来自广成宫的约战书。讽刺的是这封战书居然也是大红烫金的挺括纸帖,倘若换个内容就和婚帖没甚两样了。

    长天在中军大帐将这份战书交给众人传阅,帐内一时鸦雀无声。

    帖子上写得很简单:

    告隐、奉各位:三日后,夕照时,隆骨荒野,可敢一战?

    就这么几个字,却是杀机盎然,似乎一笔一划都化作了戮心而来的剑意!第一眼看到这张帖子的人,心神都要为之所夺,就算闭上眼,似乎还能望见兜头劈下来的惊鸿一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看见这帖子的妖领,有三位立刻口吐鲜血,仰天就倒,竟是被这锋锐无匹的剑意刺伤了心脉。

    结合这化入了笔法中的剑意,结合提笔人的身份,这帖子无疑是出自萧寄云之手,一递到就要给敌人下马威的。

    长天轻嗤道:“带下去。”即有卫兵上来,将这几人半拖半扶下去。长天不要求帐内所有妖怪都道行深厚,毕竟多数幕僚还是靠头脑吃饭,可是被敌人一张战帖就嚇得吐血,这样的人才他不用也罢。

    他这才转头问汨罗:“你怎么看?”

    汨罗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有些蹊跷。”拍了拍手,桌上的沙盘就凌空组起,构架出广成宫附近的地形。

    “隆骨荒野在广成宫驻地西北方向四千八百余里,按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三日内抵达是绰绰有余。问题是,广成宫为什么约此一战?”

    有一名妖将即道:“再有几天时间,我们就要与朝云宗会师,倘是三军联合,更是不易撼动。广成宫阵营却是早就集结起来,若不趁机削弱我们的力量,恐怕……”另有一人也附和道,“广成宫驻地乃是他们辛苦经营了上万年的基业,若被战火波及,就算最后打赢了,那地方估计也被破坏得七七八八,因此将先期战斗拉在驻地之外,倒也能减轻对祖宗基业的损伤。”

    “自从沉夏施出山川易形的神通之后,我们与对方的野外大规模战斗次数明显减少了。广成宫知道有他坐镇,要占上风很难,索性不再填修仙者性命进去。可是隆骨荒野此地,分外与别处不同。”长天望了望沉夏道,“这里是三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之地,至今仍有狂暴的灵力流窜,所以以你现在的力量,改变不了这里的地形。”

    沉夏剑眉扬起,面带不服,最后却也没有吭声。

    从地图上来看,隆骨荒野就像是南赡部洲中部的一块癞痢。它周围的地区皆是气候温润、四季常春的富饶沃野,惟有隆骨荒野从来寸草不生,被视为生命的禁区。这里所谓的“寸草不生”,和大陆其他险恶之地,比如隐流家门口的红云台地还不一样,那儿至少还有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比如沙棘、仙人掌可以存活。然而隆骨荒野却是当真只有沙砾和岩石,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这里留存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是三万年前神魔大战的主战场之一。当时战斗的双方释放出来的无边力量,将原本的丰饶之地破坏殆尽。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了数万年,但狂暴的灵力、神力、妖力,还有煞气,却始终游离在这里的空气和土地当中,令植物无法存活。

    当然了,植物无法生存,动物也跟着就销声匿迹。这片地区很快就退化成为生命的禁区,只有修仙者可以深入其中。还有一个传说是,上万年前大战当中的冤魂依旧游荡在昔日的战场上,伺机抓寻活物来泄忿。

    当然对于这种说法,修为高深者都当作无稽之谈。

    再强大的魂魄,也不可能脱离肉身万年而不消亡。宁小闲和长天更是知道,这里绝|逼不会有什么牛X的魂灵游荡,就算曾经有过,也早被阴九幽那厮抓去进补了。

    充斥在隆骨荒野的狂暴力量,对修仙者当然也有影响,所以愿意进入这里的修仙者本就很少。原因么,首先是在这里飞行极不稳定,容易发生坠落事件,这就和禽类以及飞机很难在狂暴的气流中飞行是同一个道理;其次,游离于这方天地间的煞气,对修仙者来说好比毒雾,在其中呆久了必受其害。

    第三,由于各系力量俱全,在这里释放神通造成的伤害,受到抵消,远比南赡部洲其他地方要小得多。而对广成宫而言,隆骨荒野最可利用的一点,就是这里存在的力量太多元、太复杂也太狂暴,沉夏虽有驭土之力,又有山河阵相佐,可是按照桶板理论,他自身的力量就是最大的短板。未经天劫洗礼,他的天赋本能对这里的土地起效甚微。

    也就是说,沉夏能使山川易形的能力,在这里起不了作用,被憋得狠了的广成宫修士,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反过来说,若是应战对隐、奉联军又有什么好处呢?

    最重要的一个,同样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要知道,最终战役必然是在广成宫的驻地打响的,那里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祖上传下来的基业,这几万年来早就经营得仿若铁桶一般,各式防御措施不消说有多么齐备,怎是洗剑阁那样的二流小派能比?当年白虎和阴九幽破山而逃,不过是攻了广成宫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广成宫从从容容地等着隐、奉联军打上门去,能不请联军好好喝上一壶么?

    兵法上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己方坐拥十倍于对方的兵力,才能围之;兵力五倍于对方,才能攻打之。如果不计仙人之境以上的战力,如今两方在兵员上的势力其实相差无几,广成宫更是坐拥地利、人和之便,隐、奉联军可巴不得在野外多消耗掉对方的兵员,在隆骨荒野杀人,和在广成宫驻地杀人,难度能一样么?

    并且这次东征的队伍,主力是隐流和奉天府的妖军,这两支军队都是久经沙场,以凶悍顽厉著称。反观对方阵营,广成宫的修士虽然也是战力卓著,但毕竟人数较少,整支盟军的主体乃是众多中小型仙宗的修仙者,若从军员素质来说,还是隐、奉联军更有优势。并且在野外作战,就不会受到广成宫主场地利的压制,隐、奉两军的气运比对方庞勃,光这一点都能对敌方神通的施放形成压制作用。

    所以长天和汨罗虽然平时互相看不对眼,此时还是各自点了点头道:“应战罢。”汨罗更是伸手抚了抚下巴道:“但要提高警惕。我总觉得这一次约战太光明磊落了,不似阴九幽的风格。”

    长天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注意,说不定他的目标就是你。”这骚狐狸现在还死不得。

    汨罗红唇扬起,双手笼在袖中站了起来:“让他尽管试试。”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

    这天下午,最新线报先后送到长天手上。

    宁小闲在他背后伸头去看,忍不住失声道:“什么!”

    让她这么吃惊的原因,可以简化为六个字:晏聆雪怀孕了!

    这份情报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乾清圣殿的副殿主桓公替带着小阁主晏聆雪自云梦泽离开之后,就往西北折返,中途晏聆雪身体略感不适,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了!

    望着这条线报,她咬着指头笑,直笑到长天都忍不住侧目,最后摇了摇头:“无趣,你既深厌之,不若一刀杀掉她了事!”随后见她睁大了杏眼,恶狠狠地瞪他,又磨了磨牙。他叹了口气,深感莫名其妙。

    都是他惹出来的烂桃花,还好意思将自己撇得这样清!宁小闲磨着后槽牙道:“我不杀她,只希望她莫要再痴心妄想才好。”

    晏聆雪被宁小闲设计,在云梦泽当中与同样变作了凡人的桓公替之子桓松玉一夜销|魂,不得不委委屈屈地同意了桓松玉的求婚。可是还没等出了秘境,桓松玉就被乾清圣殿施展请神术请来的蛮祖拍死了,她也险些变成望门寡,幸好双方还未来得及订婚,所以宁小闲一直推测,晏聆雪其实是打算借机恢复自由身的。

    这个世界对于女子的贞洁相对宽容,尤其妖怪更不讲究这些,巴蛇森林里头每到春天,苟合的妖怪都是一串一串儿的,拎都拎不清数量有多少。所以晏聆雪若是摆脱了与桓松玉的婚事之后,再厚着脸皮来追求长天,倒也不会变作千夫所指,这场面当然是宁小闲最最不愿看到的。

    嘿,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谁料到桓松玉和晏聆雪在云梦泽当中只不过是春风一度,桓公子就一发命中了靶心呢?

第1076章 萧寄云(为凌小七和氏璧加更)

    这一下晏聆雪就算想与乾清圣殿撇清关系都不能了。修仙者子嗣不易,历来珍惜。桓公替就桓松玉这么一根独苗苗,还死在了云梦泽当中,可谓一下子就绝了后,正是悲伤欲绝之时,现在得知她有孕的消息,那还不得老怀大慰?

    事实上,这消息能够传出来,八成也是桓公替动的手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晏聆雪怀上了他的孙子。如此一来,晏聆雪想弄掉腹中胎儿就得直面桓公替的怒火,最好的结局就是他得了孙子,乾清圣殿也将天凌阁这个盟友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宁小闲撇了撇嘴。原谅她的坏心吧,她为何觉得这个结局怎么看怎么圆满呢?

    不过她再打开第二条情报来听,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条情报来自缚云楼楼主的二公子北辰炎。当日他被长天夺了赤金大车之后还种下了心盟血誓,后来溜回了门派。这回的线报上头就是他打探到的消息:缚云楼有意向参战,并且打算倒向广成宫阵营!

    北辰二公子还在口讯当中说道,这一回是北辰家的大公子北辰煜终于说动了缚云楼主,自家老爹考虑再三,貌似表示了赞同。

    她拧着眉道:“缚云楼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决定帮助广成宫了?”

    长天沉吟道:“八成是广成宫和它谈妥了某些条件,或许还出让了些利益。无论如何,现在这消息还未宣布出来,我们要作些准备。”缚云楼门徒超过六万余人,交好的门派众多,如果它宣布参战,那么至少有六、七个仙派也会一起加入,这样广成宫方面又添一大助力。

    大军都快走到广成宫家门口了,这个时候,隐、奉联军自然是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的。不过两人也知道,让北辰炎透露些消息出来还行,若要逼他做掉自己老爹或者大哥,他未必就肯了,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有心有胆也未必有那个本事,毕竟他只是个小人而已,却没有枭雄的手段。

    所以,要如何令缚云楼打消这个念头呢?

    “北辰煜的未婚妻,三年前死在隐流对南赡部洲西南宗派的大清洗当中,他一直耿耿于怀,只是由于隐流一向势大,他未能报复。”长天道,“如今于他倒也是机会。并且缚云楼地处偏东位置,离巴蛇森林太过遥远,即使广成宫在此战中失败,因着地利之便,倒也无惧我们报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打完了广成宫之后,隐流也必然筋疲力尽,需要回巢休整了。缚云楼的位置比广成宫还要偏东,隐流就算想找它麻烦,也要惦量一下再度远征划不划算。

    “北辰家与隐流有仇怨,由我们出面只会火上浇油。”长天沉吟道,“此事交给汨罗来办吧。这场大战后他得益最大,理应多出点力。”若是隐奉朝三家联军赢了此役,奉天府在南赡部洲中部的势力一定会扩张,缚云楼若与联军为敌,以后就要面临奉天府的威胁。

    ……

    与此同时,广成宫、隐仙峰。

    从这里的后山观赏夕阳余晖,一直都是最美。今日恰有云海飘渺,雾霭流岚,一轮红日映上,偏就给析出了滔滔血色,仿佛整片天空都被染红,惟有云缝当中透出来几丝微微的亮光,给这一片血红镀上了金边。

    血光四射,望之不祥。

    后山的石亭里,有个黑袍人盘膝而坐,卧蚕眉,眼角狭长,漫天红霞将他白晰的面皮映成了淡红,令这张清癯而冷漠的面庞平添了几分血色。

    他安静地坐在这里,却像与整座隐仙峰都融成了一体,不分彼此。站在他身后的风闻伯凝视他的背影,就仿佛望见了巍峨的山岳。

    风闻伯轻咳一声,才道:“大尊者,隐奉联军已然应战。今日撼天神君差人发回了帖子。”

    大尊者。这端坐之人,就是修为达到了真仙之境的广成宫第一人,萧寄云。

    风闻伯自怀中取出赤金帖子,萧寄云微微侧面,这帖子就像受了牵引,平空飞入他掌心之中。

    他缓缓打开战帖,望见自己所写的那一行战书底下,只有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

    “允!”

    这个字却与他的剑意纵横不同,明明是这样简单的连笔,乍一入眼却是龙盘虎踞,仿佛有庞然巨蟒蓄势待发,正要迎面扑噬!这样沉甸甸挤迫心脏的威压,只有运起神通将幻象从脑海中全部驱出时方才一并不见。

    这样霸道的口吻,这样跋扈的笔意,不作第二人想。

    萧寄云望着这帖子,冷笑了一声道:“撼天神君,还以为当今仍是他纵横天下的时代么?”话音未落,这帖子就无火而自燃,转眼成灰。

    山上风大,这些纸灰就絮絮扬扬地被卷了出去,眼看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被吹到风闻伯面前时,突然飞快地凝聚起来,居然变作了一条黑色小蛇,往他面门飞扑而去!

    这蛇身形极其灵动,几乎是一成形就电射而出,快比白驹过隙。

    不过还未等风闻伯有所动作,萧寄云已经伸出两指虚空一挟,这条小蛇就似是七寸被人制住,突然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他两指如剪一按,蛇身顿时被截作两段,重又化作飞灰。不过这一回,空气中却响起长天淡淡的讥讽:“保两人,毁一宗。萧寄云,你当真如此昏愦?”

    萧寄云大袖一挥,清风自来,将这团灰烬吹得无影无踪。风闻伯见他脸色铁青,遂不多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低问自前方传来:“她现在在哪?”

    风闻伯立刻收敛心神,恭声道:“昨日,四尊者就转向北偏东方向而去,后不知所踪。”

    “在此之前呢?”

    “似是在荷渠镇略事停留。”

    萧寄云衣角微动:“荷渠镇?隐奉大军眼下岂非正好经过荷渠镇?她去那里做什么?”

    风闻伯顿了顿,才道:“我不知。”

    这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风声呜呜咽咽。

第1077章 战前动员(双更合一4000字)

    过了许久,萧寄云转过来望着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她不信我,还是想查个水落石出。嘿,这么多年了。”

    风闻伯不语。就算他是广成宫掌门,但师长之间的私事,他怎么好插嘴?

    萧寄云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他:“隆骨荒野一战,你可准备好了?”

    “是。”

    “你我都知,这一战已是背水一战。”若此役不能将对方重创,待广成宫岌岌可危,他们这些尊者出不出手呢?

    “是。”风闻伯嘴角突然勾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您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当。”

    萧寄云望着他,眼中突然有无奈一闪而过,然而速度太快,还未等风闻伯发现,他就已经转过了头,依旧望向天边去了。

    夕阳绽放出最后一抹残红,随后沉入了地平线下。

    黑暗随之降临。

    日薄西山么?

    身后的人已经离开,萧寄云嘴角终于露出苦笑。到了天人交感之境,他自有心血来潮,眼前的不祥,他怎会感受不到?

    若广成宫战败,被从南赡部洲地图上抹去,他就是千古罪人。

    ……

    这一天傍晚军帐当中,长天即宣布了缚云楼打算参战的消息,汨罗随即微笑道:

    “我和缚云楼主倒有几面之缘,此事由我去说罢。”

    “有几成把握?”

    汨罗双手交拢放在膝上,沉吟道:“四成。但若我好好劝劝他,说不定可以提到七成左右。”

    长天微微一哂,知他的“劝说”方式大概很别致,想来这头狐狸不做没把握之事,他既说是七成,那么稳妥地就有七成了,于是他也不再提起。

    结果当天深夜,就有一小队妖兵以巡逻之名,堂而皇之地出了大营。

    他们围着大营按照路线不紧不慢地走了十里路,这才渐渐往外行去,在夜色中并不显眼。

    前方就是一丛低矮的密林,为首的妖将观察了一会儿,觉出四周无人,这才挥了挥手,于是这队妖兵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他们走入林中时,突然里头有人不耐烦道:“现在才来?候你们好久了。”

    这几人吃了一惊,执出武器严阵以待,却见密林中走出数十名隐卫来。月华黯淡,却也足以将为首之人面庞照亮,却不是七仔还有谁?

    这一处密林随即有喝骂声、兵刃相击声响起。但很快地,这些声响都消失不见。

    两刻钟之后,此事报到了长天那里去,他只心不在焉道:“送去涂尽那里,让他处理掉。”

    第二日军帐会议时,在座的就少了一位高级将领。有人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问起。

    “他就是潜在这帐中的奸细,已交由涂尽处理了。日后再发现细作,同此处理。”长天站起身,“散会,行军开始。”

    众将于是将目光放到涂尽身上,却见他咧开一嘴白牙,只阴森说了两个字:“剐完,废了。”

    从淩砂江之战开始,连宁小闲都察觉到中军大帐中一定藏有奸细,否则广成宫不会得到她重伤的消息。只不过这个家伙始终没露出马脚来。

    像隐、奉联军这样气运鼎盛的妖军,军煞很重,是阴秽邪物的克星,地阴信使的本质也是鬼魂,哪里敢钻进来军营送信?若用其他传讯方式又不够隐秘,容易被发觉。所以这名细作若是要将汨罗准备“劝说”缚云楼主的消息发回给风闻伯的话,必然要走出军营之外。

    其实长天心中已有几个怀疑人选,这次故意将缚云楼参战的消息宣布出去,又让汨罗配合演了场戏,就将奸细钓了出来。这却是隐流一个附庸族派出来的高级将领,修为精深,并且于驭兵也颇有心得,其主上才派他领兵追随隐流东征。涂尽拷问后才知,这家伙却是阴九幽控制下的妖宗中人,投入这附庸族也有几年时间了,因此才得了信任。

    至此,隐在高级将领中的细作被抓出。在大战开始之前,隐、奉联军终于拔出了这根肉中刺。

    #####

    亲眼见到隆骨荒野,宁小闲长长地吸了口气。

    第一眼望去,她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火星了,只不过大海翻涌的是波涛,而这里却是层层叠叠的沙浪!然而和沙漠不同的是,这里还有起伏的山脉,高大的丘陵,可惜都是赤果果地,没有林木覆盖。

    大风吹来,轻轻易易就变成了黄色的龙卷,砂尘漫天。

    这个死寂的世界只有单调的黄色,见不到一丝绿意。

    也许这里曾是神魔的战场,也许这里曾有无数神通留下的痕迹。然而什么也敌不过时间,在漫长的三万年当中,曾经的沃野变成了废墟,最后由于没有任何植物能够存活而渐渐沙化,最终形成了这样一片浩无边际的荒野。

    地面上曾经的战斗痕迹都被抹去,大军前方有几座断岩孤单矗立,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像是被一剑削平了顶端,有的则是被轰破了岩腹,只留下空心的大洞,昭示着许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长天已提示过她,这场战斗的结局,将直接关系到隐、奉、朝三家联军在广成宫驻地面临的压力大小。若在这里能尽量削减对方兵员,保存自己实力,则此长而彼消,在广成宫驻地遇到的抵抗就会大大减弱。反之,这一次远征就很可能面临着失败。

    双方都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因此这场约战一旦定下来,老练的妖将马上从中嗅出了浓浓的血腥气息!

    此时太阳已经西倾,等得大军走入荒野,也就该到落日时分了吧?

    天高气爽,有风无云,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荒野边缘,火工营就从大军中脱离出来,取出巨大的木料,攀上高地开始修造后勤营地。妖卫们试着拿出定风盘来使用,却发现充斥于天地间的力量过于复杂而且狂暴,阵法居然不能生效。

    长天站在高地上,转头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妖将幕那长啸一声,大军顿时鸦雀无声,齐齐仰头望来,随后他麾下的赤甲军即有七千人从大军中奔行而出。

    “这七千人即是划拨给火工营的护卫。”长天对宁小闲道,“若遇强袭,通过魔眼唤我便好。”

    她点了点头,不防长天蓦地伸手将她抱过来,抬起她下颌,攫住她樱唇落下重重一吻。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数十万人面前!

    四下里静极了,不知多少目光投射在二人身上。

    宁小闲脑海里嗡地一响,什么也想不到了,只觉他灵舌叩开她牙关挤进来,用力吮吸,唇舌间充斥着铁血和戾气是她以前从未从他身上体会过的,顿时一股羞意从面上蹿到脚心,身体竟是动弹不得。待这一吻毕,只见自家郎君望着她微微一笑,才抬起头环顾周围,斩钉截铁道:“吾等必将凯旋。”

    他的声音清朗威严,无可争议。这六个字,通过神通传出了很远很远,数十万大军尽皆可闻。

    军中顿时有啸声响起,一声,两声,随后就是众妖齐齐仰天长啸,声震四方。

    啸声未落,无数妖怪即大声咆哮道:“吾等必将凯旋!”这凶蛮悍勇之声直入九霄,在半空中都激出了两个响雷,炸得风云变色,可谓晴天霹雳。

    这一刻,隐流和奉天府大军上空的巴蛇和天狐幻象,凝练得更加灵动,巴蛇的鳞甲、天狐的白毫,仿佛都已清晰可见。

    众妖长啸过后,脸上反倒露出了笑容。神君大人临战之前还吻了美人,真正是不将对手放在眼里。既如此,他们对广成宫还有何畏惧?

    唯有站在众将之前的汨罗看到这一幕,眼中先是黯淡,随后就露出了钦佩之色。这活了数万年的大妖,对人心的掌握果然是妙到巅峰,他居然只用了这一个吻、六个字,就表达了对敌手的蔑视,对胜利的信心,效果反倒比洋洋洒洒、声情并茂的战前动员还要提神无数倍。

    这一幕若放在人类修士眼前,大概会觉得撼天神君荒|淫无道,临战还不忘女色。然而对许多刀口舐血的妖怪来说,杀最凶悍的敌人、玩最美貌的女人,本就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本就是能将他们的满腔热血都燃沸的两件事啊!

    长天见怀中佳人仍是呆若木鸡的模样,于是将她放回地上,轻轻抚过她的唇线,随后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

    这一回,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带着殷殷情意;这一回,只有她听到了这几个字。

    随后他转身,一步即跃回巨象背上,沉声道:“出发。”

    传令声此起彼伏,乌压压大军调整队形,开始向着远方前进,在黄澄澄的沙海当中,如同黑色的洪水无声流淌。

    宁小闲在原地呆怔良久,直到大军走出去很远才回过神来,当即气得跺脚道:“魂淡啊,又利用我一次!”并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捂着脸,都能觉出自己脸蛋仍是热得烫手,打个鸡蛋上去说不定都能煮熟了。那魂淡明知道她最怕什么,却非要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实是促狭之极。

    弱萍这时已经走到她背后,闻言痴痴道:“能被神君大人这般‘利用’,多少女子就是死了也甘愿哪。”宁小闲转头,望见侍女眼里都快冒出心形,喜孜孜道,“神君果然将您放在心尖儿上,千军万马前都舍不下。这真是好生……好生……”

    小荷妖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浪漫”,面上的神色却已经近似了。宁小闲心里也甜,像吃了八月新酿的桂花蜜,却得强凝起精神打断她道:“走吧,将主事都喊来,火工营待办的事情也不少。”

    她返回营中,众妖望向她的眼中都含着暧|昧的笑意,望得这一路上她的脊背都挺得硬直了,若不是镇定功夫已算大进,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才好。

    进了临时搭好的大帐,将手里的任务一条条拆分下去,指挥火工营诸部下去做。好不容易布置妥当,她赶紧挥手,令众人都退下。

    妖兵的动作都很娴熟,这一会儿功夫,老营就已经初具规模。这里地处荒野边缘,隐流特地选了一处断崖来搭设老营,该处原本是两面陡峭难以攀援,一面与大山山壁相连,结果被长天硬生生以神通将其一剑劈断,变作了三面孤立的高地,能用以上下的通道也不过六马并驱的宽度,是易守难攻的好位置,妖兵搭好栅栏之后,又开始埋设拒马桩。每根桩子都是用两人合抱的大木削尖了,斜斜向外埋入地下。营地要抵御的是修仙者的攻击,不过这里毗邻隆骨荒野,受天地之力的影响,所以等闲神通并不好用,因此用物理方式来防御也变得可行。

    接着,妖兵在拒马桩外再挖壕沟,构筑防御工事。当然,挖好的壕沟里头照例是要扔进吸血藤的种子,再倒入畜牧的血液。这种由隐流丹师改良出来的植物,饮饱了鲜血之后就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给营地再添一道屏障。

    火工营在高地上搭建老营,除了一部分搬运军械的杂兵和负责医务的丹师之外,其他人都不随大军进发。待工事做好,主事和勤杂兵们就开始放置辎重,布设后勤军需。战后,这里也将救治前线送下来的重症伤员,任务亦是十分繁重。

    宁小闲将手头事务还未忙完,远方突然响起震天的鼓声。

    这声音苍凉、雄浑而悲壮,迈过了数十里的遥远距离,传到这里依然令人热血沸腾。火工营里每一员妖兵都停下手头的工作,静静倾听。

    他们虽未同赴战场,然而血管里毕竟流淌着妖血,听到这样的鼓声依然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开战了。

    宁小闲心中微颤,回头交代了弱萍几句,就伸手按住了身边的大树。小荷妖眼前一花,女主人已不见踪影。

    这里毕竟还在荒野范围之外,所以传自木之精天赋的木遁术还能施展得开。

第1078章 疗伤(为心心vv和氏璧加更)

    这些日子以来得长天指点,宁小闲对乙木之力的理解再不是初初醒来,面对着仙人狄致远时那般迷茫。若是今日再去会他,她都有把握从他的强大攻击下安然逃生。

    这一下遁出去即是七十丈距离,恰在断崖边上,众人还未细瞧,她的身影又从另一棵山毛榉旁边消失,这一次却是到了悬崖底下,再没人能找到她的行踪。

    宁小闲连续几次施术,已经悄然遁到了附近最高的山顶,这座山峰高达二百余丈,站在峰顶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

    要找准双方交火的方向实在再简单不过,自此往东北的天空中有云气翻腾,隐隐可见血光冲天,如有实质。这是修仙者大规模群聚战斗才会引发的特殊天象。

    此时夕阳已经准备沉入远山之下,借着最后两缕光芒,她果然看到了遥远之处的黄土地上,两群密密麻麻的黑点迅速靠近,最后如同迎面相向的两股浪潮,砰然相撞!

    待宁小闲运足目力,极目远眺,终于能看清那是两方阵营的妖兵。

    她能望见利齿切入咽喉飞溅出的鲜血;她能望见明晃若秋水的宝剑上面反射出来的金光,那是来自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她能望见地面上的沙石在千军万马的奔腾,和妖怪的怒吼当中簌簌发抖。

    当然,她最常望见的,是无数个抱在一起亲昵如兄弟,实则却是你死我亡、舍命缠斗的身影!

    夕阳落山了。

    这一场血战,终于在夜色中拉开了序幕!

    她默默观战一会儿,随即跃下高山。前线既然开战,后方必然要紧跟着忙碌起来。

    #####

    金乌两次升落。

    宁小闲从不知道,时间居然能过得如此之快。在无尽的忙碌当中,二十多个时辰过去了。

    火工营再也不是有条不紊的了,包括她在内,每人都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出来。物资流水价一样配送出去,光是批单她都批到手软。

    她的责任,是确保这个庞大的后勤机构如同机器一样精密运行,细微到每一个齿轮都要运动起来。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耗去大家最多心力的,却是伤员坊的病号。

    隐流和奉天府向来有轻伤不下火线的传统,所以能送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是重伤了。那样千奇百怪的恐怖伤口,直接将新加入的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的附庸族和盟友的丹师、医师吓得奔出去呕吐不止。

    尽管事先已有规划,伤员坊的住客仍然爆满,这里用帷缦隔开,分为三等间,一等为手术间,二等为重伤员区,三等为术后愈治区。此时就看出人类修士和妖怪的分别了:既然伤员络绎不绝,那么丹师们的治疗手段就相对粗暴,来自友盟的修士们就成了要求用麻|药最多的一群人。

    虽然有专人施放清洁术,但整个火工营里头仍然飘荡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宁小闲走过伤员坊的时候,听闻里头传来一阵混乱,不由得皱眉道:“里面怎么回事?”

    站在她身后的黑狼匆匆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即出来道:“有个伤员医治之后突发羊角疯,气力大增,七、八个人都制不住他。”

    “那就是没治好,一群糊涂蛋。”宁小闲摇了摇头,“进去看看。”

    发狂的是一头黑熊,此时已经变出了兽身,嘴角流涎,豆儿大小的眼中冒出绿光,好不慘人。它刚被截去了右后腿,身上也是刀伤纵横,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狂性大发,挥爪拍伤了猝不及防的两名丹师。此时赤甲军卫冲入,四、五支长矛一压,将它面朝上压到了地上去。

    宁小闲静静看了几息,突然走上前去:“放开。”

    这声令下,赤甲卫即收了长矛。黑熊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选了最近的娇小声影扑去。它嘴角流出涎腥,居然连她这上司也不认得了。

    只是它才扑到地方,猎物就消失了。宁小闲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它后头,嫩生生的小手骈指成刀,对准它后颈一劈,这头重达万斤的黑熊就轰然倒下,趴地不起。

    自有兵卫将它抬起来,放到床台上。宁小闲摘了他腿上和身上的包扎看了几眼,即问道:“这是哪一个负责医治的?”

    “是我。”即有一名瘦高个儿修士站出来。

    他不是隐流丹师。宁小闲伸指在黑熊身上轻触几下,一边道:“他受了什么伤?”

    “右腿被完全砸烂,只能截去。”这名修士从手术间取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肢,果然被压得稀烂,筋胳尽断、骨头粉碎。这样的伤势,悉心医治还不如截去,反正以妖怪的强悍生命力,过不上多久就能断肢再生。

    “还有呢?”

    这名修士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他方才若是发现,此刻黑熊就不会发疯了。

    “你查得不够仔细,他这模样是中了毒。你方才没给他验血?”

    高个修士抿唇道:“现在知道了。”

    宁小闲抬头望他一眼,晓得他的意思是,等到黑熊发狂之后,谁都知道这家伙中毒,宁小闲事后再指出也没甚了不起。她和其他前来助拳的仙宗丹师并不熟络,这些人多数也只是听过她响当当的妖姬名号,却对她本人并不了解,此时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妖卫包围当中颐指气使,虽然门派已要求他们在火工营内一律听从隐流指挥,但这群人心中多半有几分不服气,想到撼天神君一世英名,却被美色迷昏了头,将后勤重任交给这么个小姑娘,简直视军务如儿戏。

    她将这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也不生气,只放开手道:“既如此,你来找一找他伤在何处,中的什么毒。”

    这名修士走上来,也如她一样伸指在黑熊身上轻触,施放神念探查。众人都屏息看着,连这里的伤号都咬牙忍了伤痛看过来。

    结果过了好半晌,这名修士才睁开眼,赧然道:“并未寻着毒伤,然它方才呕吐过,毒素却像是蝎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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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御神录介绍:
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