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让你疯
皇帝仔细地想了想萧修容的话:“那你的意思是?”
萧修容眼睛里露出几分的怜悯,却还是叹口气:“皇上,臣妾的病始终不好,大约是因为当年造业太多,臣妾心里虽然清楚,但是有些话臣妾却不得不说。”
皇帝爱怜地拉起了萧修容的手。
萧修容道:“不如让宁王丢尽脸面,不得不疯。只要将他的疯癫坐实了,谁还会跟随他。”
皇帝皱起眉头:“你是说……”
萧修容点点头:“不疯也要让他疯,臣妾听说,若是连续一月不眠不休,定会疯癫。更不要提,每日被迫看那些亲近的人被拷打,目睹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就让狱卒这样一直折磨宁王,直到皇上觉得宁王必然疯了为止,这期间让人建处高墙宅院,预备日后将宁王关在其中。”
“等到将宁王关进院子,就让一两个宫人前去侍奉,除了送些饭食和衣物,其他一概不理。从此将宁王看管起来,让他后半生一步不得踏出那院子。”
皇帝听着萧修容的话,眼睛愈发明亮。
对,这次他可以不亲手杀了宁王,变着法地惩治宁王。
宁王不是在装疯吗?那他就让宁王尝尝疯癫的滋味儿。
“就这样做,”皇帝道,“不管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朕都让他变成真的疯子。”
刑室里又传来宁王的叫声,撕心裂肺地嚎叫,其中饱含了痛楚和恐惧。
皇帝很想坐下来,听着这个声音入眠,那么他一定会睡得很舒坦,他看向旁边的常安康:“宁王不是有条胳膊坏了吗?”
常安康低声道:“是,杨指挥使因此在勤政殿门口跪着请罪呢。”
皇帝点点头:“就让杨错受点苦头,这样也算对文武百官有个交代。至于宁王的胳膊,就不要让人去治了。”
他就从来没见过哪个半残的人能够登上皇位。
想到这里,皇帝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的那些兄弟,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他要好好处置才是,免得将来落下了薄情的名声。
皇帝吩咐常安康:“将刘相叫过来。”
刘景臣很快进了这间屋子,屋子里虽然点起了檀香,就依旧压不住大牢里腐臭的味道,这样的气氛让人汗毛竖立,十分不舒坦,刘景臣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喜欢来到这里。
“皇上。”刘景臣上前行了礼。
“起来吧,”皇帝淡淡地吩咐,“你可知道徐松元要致仕。”
刘景臣立即道:“微臣也是看了奏折才知晓,徐松元是因为徐士元的案子,这才向朝廷请罪,说到底他与徐士元也是亲兄弟,他身为长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案子往大了说,整个徐氏一族都该受牵连,往小了说,徐松元也没有包庇弟弟,就看皇上要怎么罚了。
皇帝有些不解:“顾家的那位小姐不是徐松元的女儿吗?她在这件事上有功,朕自然不会牵连到徐松元。”
提起这件事,刘景臣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知道他这个学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徐松元不肯认这个女儿。”
皇帝挑起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刘景臣沉声道:“徐松元说,顾家小姐没有回去徐家,所以功劳是顾家的,与徐家无关,徐家有错无功应该被罚。”
皇帝想想顾琅华,真是奇怪的很,一个两个都争着要维护她。
顾家如此,徐家如此,就连裴家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裴杞堂要的赏赐就是与顾琅华的亲事。
一个女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让这些人围在她身边。
皇帝道:“朕念在徐松元在西夏多次立功,就罚俸一年,降职留用。”
刘景臣道:“徐家定然会感念皇上恩德。”
皇帝挥了挥手让刘景臣退下去。
刘景臣道:“还有一件事微臣要向皇上禀告。”
皇帝没有说话,刘景臣接着道:“这次的科举舞弊案,闵怀功劳不小,尤其是他的公子闵子臣与陆瑛一起揭发了明从信……”
皇帝有些讶异:“朕倒是没听闵卿提起,既然立了功,自然要有恩赏。”
刘景臣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种小事皇上当然不会过问,只要中书省去处置就好,闵子臣和那陆瑛也算有几分的聪明,将来说不得也能用处。
刘景臣退了下去,躲在角落里的萧修容重新走出来:“宫里宫外一直在说的顾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皇帝颔首:“倒是十分的聪颖机敏,模样也是万里挑一。”
“那就可惜了,”萧修容叹口气,“若是皇上没有将她赐给裴大人,倒是可以将她召进宫中。”
皇帝眼前浮起顾琅华的模样,不禁心中一动。
第一次见顾氏的时候,顾氏年纪尚小,他没有在意。他对顾琅华有些印象的时候,裴杞堂已经在求旨赐婚了。
皇帝舒了舒衣袖,压制住心中淡淡的失落:“算是她没有这个福气。”
说完话,皇帝的目光又被那严刑拷打的场面吸引过去,从此之后,宁王可就成了他手里的玩物。
只要想想,皇帝就觉得说不出的舒坦。
……
顾家。
齐玉双早早就坐车到了垂花门,给顾老夫人请了安,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琅华进了屋。
眼见就要过年了,顾家上下一片喜庆。
琅华目光比往日更加清亮,穿着一件银狐大氅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非常。
齐玉双笑道:“你真是好福气,我都听说了裴家送来了不少的聘礼,就连裴家的祖宅也要交到你手里。”
消息传的很快,京中许多人都知晓了,这些东西既然作为嫁妆给了琅华,将来就要任由琅华处置,裴家敢说出来,就代表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反悔。
琅华也觉得裴家给的太多了些。
齐玉双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还能看着你成了亲,才会动身去西夏。”
琅华不禁羞涩地一笑,谁能想到呢,她的婚事定的那么快,婚期又那么急,就赶在了玉双之前。
齐玉双的手指紧了紧:“有没有嬷嬷过来教你礼数?”
琅华点点头:“有,太后娘娘请了慈宁宫的嬷嬷过来。”
齐玉双吐了吐舌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那嬷嬷严不严格?平日里是不是也随着你一起行动坐卧,就像是多了一个人在身边看着……”
齐玉双说完小心翼翼地向周围看去:“嬷嬷现在去了哪里?”
琅华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将来要做皇后的,自然要严格些,我只是读读书,下下棋……”
齐玉双的目光就落在了屋子里一盘残棋上,矮桌上也摆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是《太平御览》。
“这是太后娘娘拿来给你看的?”齐玉双不禁问过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本书?不是送给她的女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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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备嫁
琅华将书递给齐玉双:“是太宗时开始编的书,我也是随便看看,许多地方并不能明白。”
齐玉双将书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顿时映入眼帘:“这书就算是士大夫看着也要头疼,亏你能看得下去。”
琅华笑而不语。
这就是前世带给她的好处,一个能够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自然更有耐心做任何事。太后娘娘将这书给她的时候,她也很惊讶,要知道这书包罗古今万象,引用古书一千多种,最重要的是这些用到的古书,很多已经失传了。所以这是囊括了大齐及之前朝代所有的资料,最全的书籍。太后娘娘将这样的书给她,是想要让她开阔眼界吧!
这样的赏赐比什么都来得贵重。
齐玉双坐下来道:“我听父亲说过,太祖十分喜欢读史书,告诫所有皇子都要认真读史,太宗从小读书,对这些史书就有了兴致,所以才耗国力和人力来编书,这样的书我只是听说过,从来都没有看过。”
齐玉双说到这里,望着琅华的目光闪闪发亮:“所以太后娘娘心里是最清楚的,她将这书给你,就是相信你能够看明白,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过太后这样重视琅华是为什么呢?
齐玉双心中微微思量,不由地一脸担忧:“太后赞成你的婚事吗?”
琅华点点头:“太后还让人送了玉如意来。”
那就奇怪了,齐玉双抿了抿嘴唇,琅华又不是内命妇,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对琅华的喜欢?
齐玉双望着吩咐丫鬟去拿果子的琅华,想起了这些日子的传言。
宁王让人诬告裴杞堂是庆王之子。
万一这并不是诬告呢?
齐玉双心中一颤,裴杞堂是什么身份?琅华又是什么身份?齐玉双不由地心跳加快,如果真的是这样,太后娘娘绝不会他们的婚事随随便便就办了,定然会插手帮忙。
这可是太后娘娘失而复得的孙子,又是庆王唯一的子嗣的大婚。
齐玉双抬起头来,阳光照在琅华的发鬓上,仿佛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一支简简单单的玉簪子,仿佛也通身发亮,无比的贵气。
琅华知道真相吗?一定是知道的。
齐玉双心中涌出一股的钦佩,换了旁人定然没有这个勇气,做这些事,所以裴杞堂才会宁可丢官被罚也要求皇上赐婚。
外面人只当是顾家高攀了裴家,实情到底如何,没有几个人知晓。
齐玉双去接琅华手里的蜜饯:“你别忙了,你跟我说说衣服都准备好了吗?别的我不管,你得高高兴兴的嫁了人,有你在前面比着,我心里也就不会那么恐慌,你说是不是?”
琅华笑道:“这么说,是我吃亏了,我应该等你先嫁了人再……”
琅华还没说完,齐玉双已经去搔琅华的痒,琅华最怕这个,只得边躲边笑,两个人就闹成了一团,非得等到琅华告饶,齐玉双才停了手。
“走,给我看看你的嫁衣。”齐玉双推着琅华走进内室。
嫁衣已经准备好了,是从绫锦院调来的料子,请京中最有名的女红师傅做,已经忙了小半个月,还不过是做出了一个样子来。
寒烟和阿琼拿着嫁衣的样子给琅华比对。
齐玉双站在一旁看着仔细:“好是好,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琅华笑:“苗师傅已经做的很细致。”
“总要再做两个样子比对比对才行,”宫里的嬷嬷走进来道,“太后娘娘说了,这嫁衣定然要做好,今天就差了慈宁宫的女官过去看。眼下还有时间,衣服做得慢些不要紧,若是做得不够漂亮,我们可都要去太后娘娘那里领罚。”
琅华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嫁衣到底如何,在她看来这褙子很精致了,前世她成亲时许氏不过就是随随便便请了个人,七八天就将所有的衣饰都备好了,相比这一生,已经是天壤之别。
其实她更在意的是心情。
宫里的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每日都要问大小姐这边的情形,还说若不是精神不济,定然要给大小姐好好操持。”
琅华向太后谢恩,然后才道:“这两日我就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宫里的嬷嬷急忙道:“太后娘娘还说这些日子大小姐不用进宫,好好陪陪顾老太太和顾老爷,等到大小姐成了亲,自然会时时将大小姐召过去说话。”
琅华点点头,太后娘娘想得十分周全。这些日子她的确不愿意出门,眼看就要离开顾家,她心里对祖母和父亲十分不舍,虽然裴家答应她,只要她想要回娘家住,裴家长辈绝不会阻拦,可毕竟还是不一样了。
等到宫里嬷嬷出去,齐玉双低声道:“就要嫁人了,你紧不紧张?”
琅华抿住嘴唇,不禁红了脸:“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心慌。”前世是忐忑不安,今生是羞怯和慌张。
同样都是成亲,却十分不同。
“我也是,”齐玉双接着道,“不过你还好,你总见过裴杞堂,我连那李默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
琅华不禁噗嗤一笑:“我告诉你,不是圆的也不是扁的。”
这次换齐玉双脸红。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齐玉双道:“你知不知道闵江宸的事?”
齐玉双说的是闵江宸和陆瑛。
琅华叹口气:“我知道。”
“她怎么这样糊涂,”齐玉双皱起眉头,“前些日子我去闵家看了她,她比从前憔悴了不少,眼见是将自己困住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只能从旁劝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闵家本要将她送出京城,没想到她那个哥哥却出了事,才从大牢里放出来。”
闵子臣和陆瑛在大牢里也算是同甘共苦,从此之后只怕会更加死心塌地相信陆瑛。
琅华道:“只希望闵大人能够心中清明,至于阿宸……希望她日后会过的舒心。”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最终的结果自然也会不同,这么久了阿宸都没有放下,应该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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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接着来。
很快就出嫁啦。
第六百一十一章 祈望
齐玉双知道琅华一定已经劝说了闵江宸,只不过并没有效用。
“好了,”齐玉双道,“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齐玉双靠在琅华肩膀上:“刚刚知道自己要嫁到西夏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心里想着大不了常常将父亲、母亲接过去团聚些日子,反正父亲不过就是个闲散的王爷。可是现在要走了心里却这么多不舍,”说着顿了顿,“那些年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早早跟我相识,这样我们也好多在一起些日子。”
齐玉双这几句话让琅华有些感伤。
琅华拉紧了齐玉双的手:“我会去看你的。”
齐玉双眯着眼睛笑:“你可别骗我。”
“绝不会骗你,”琅华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跑了过去。”
齐玉双连连点头。
两个女孩子静静地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
舒王府已经来人催齐玉双回去。
齐玉双吐了吐舌头:“父亲定然又想要找我下棋,才会这样着急。”
琅华想到了顾世衡,这些日子也是总叫她过去说话。
嫁期将至,父亲们也跟着惆怅。
将齐玉双送走了,萧妈妈才赶过来道:“裴四爷已经等了好一阵子。”
琅华没有觉得意外,如果两日不见,裴杞堂必然会找上门来。
……
琅华径直去了书房,裴杞堂正站在书架看上面的书籍,听到脚步声立即转过头来:“我正在想,要将家里哪些书搬过来一些,恐怕明日要列个单子……”
琅华挑起眉毛:“为什么要搬书过来?”
裴杞堂道:“我们总会时不时地回来住,我那些东西已经用习惯了,若是手头没有不免不方便。你想跟世叔说说,不如就将这间书房就给我们用了。”
嫁人都是从娘家往出抬东西,怎么还要往娘家塞物件儿的。
琅华正思量着,裴杞堂已经接着道:“旁边的园子还有空地,不如也起处院子怎么样?跟这书房连在一起,离老太太的院子也不远,将来我们成亲之后就住在这边,就算世叔续弦,也是要挪去二进院的正屋,离这边隔着一处套院,一处长廊。所以无论怎么动,都对这里影响不大。”
裴杞堂说的头头是道,显然不是一日两日的思量。
她还没有成亲,就要在娘家大兴土木,琅华道:“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去跟世叔说,”裴杞堂道,“世叔听了定然高兴。”
琅华当然知道祖母和父亲巴不得他们常常回来:“我说的是裴家,您将东西搬过来成什么样子,又不是要入赘。”
裴杞堂目光闪亮:“我想过。”他说着一步步走过来,走到离琅华只有半步远的地方,微微低着头,眉眼舒展地望着她。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袭来,琅华心脏不停地欢跳着,就连颈后的汗毛都有些微微的颤栗,她抿着嘴不敢抬头去看裴杞堂的模样,脸上满是羞怯的神情:“你想过什么?”
琅华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后是桌案,她已经退无可退。
裴杞堂整个人却笑着倾袭过来,他的声音格外的低,像是在她耳边呢喃:“我想过,万一世叔以家中只有一个长女来拒绝我,我就入赘顾家。”
裴杞堂眼睛闪亮如星辰,只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他整个人显得是更加旖旎荡漾。
“我们生了孩子就姓顾,我每天早出晚归,你在家中也能有祖母和父亲陪伴,这样也很好。”
他的气息轻轻地拂在她的脸上,琅华只觉得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仿佛没有了她呼吸的地方,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说不上是什么,但是很好闻。前世他们隔着千山万水是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今生他却就在她面前。
“琅华,”裴杞堂道,“我恨不得这时间一眨眼就到了。”
琅华立即感觉到额头上一阵温热,软软的碰触,让她的心仿佛立即被撞了一下,一股暖流顿时从中流淌而过。
这家伙在做什么。
琅华差点伸手将裴杞堂推开,不会连礼数不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她却还没有动,裴杞堂已经退开了半步。
琅华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温度仿佛爬上了她的脸颊:“已经很快了,我们家这边还没有准备好。”
裴杞堂道:“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才会觉得难熬。”
琅华本来平复的心情,又因为这句话起了波澜。
裴杞堂这个人还真是厚脸皮,什么话都讲得出来,哪里像是朝廷重臣的样子,根本就是个没羞没臊的纨绔子弟。
裴杞堂话题忽然一转:“琅华,刑部已经上了奏折,准备将许氏和长春观那些道士一起行刑,司天监定的日子,要赶在年前都办好。”
年前杀人,在大齐还是头一遭。
裴杞堂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要问许氏吗?”
琅华摇摇头:“没了。”前世的种种,她不愿意带到今生,尤其是许氏,虽然前世到底谁害死了她尚是一个谜团,但是就算问许氏,许氏也不会知晓。许氏不知那一世,而她也失去了一世的记忆,这很公平,用不着再纠结于此。
“琅华,”裴杞堂拉起琅华的手,“你读过那么多佛经,你说今生到底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缘?”
琅华道:“我也不知晓,你怎么关切起这些来?你们带兵打仗的人,向来不是应该神鬼不忌的吗?”
裴杞堂垂下眼睛:“我希望不是。如果真的有因果,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前世才没能和你在一起,兴许因为杀戮,兴许是因为背叛……,我怕这一生,我还会犯这些错误。”
琅华从裴杞堂脸上看到了无比认真的神情,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一节。
裴杞堂接着道:“从前听别人说生生世世我只觉得可笑,可是现在……我却想求今生、来世,以至于永世都和你在一起。”
裴杞堂几句话说得琅华心中发酸,眼睛不禁有些湿润。
如果不是今生的相知,她又怎么能知道,他们真的错过了前世,裴杞堂这个名字,在前世里对她竟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还好有今生来弥补。
裴杞堂抬起头轻轻地抚过琅华的鬓角:“你只当我说了一句蠢话,不要放在心上。若人这一生只能求一件事,我只想你能够平安、欢悦,别的再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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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舔犊之情
琅华望着裴杞堂,不知道要怎么回他的话,但是他此时此刻的温情,却让她不禁眼泪朦胧。
琅华眼角的湿润,将裴杞堂吓了一跳,心中也说不出的欢喜,他很想现在就将琅华抱起来。
所有一切都离他十分遥远,唯有她站立在他面前。
他喜欢看她的一眸一笑,她的一举一动,仿佛这些早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雪花很快压满了枝头,遮盖住青石板路,萧妈妈在将炭盆搬进屋,帘子掀起,雪花趁着空隙飞进来,落了一地的细碎,琅华觉得这样的场景说不出的温馨。
“我听说太后娘娘送了两个嬷嬷过来。”裴杞堂忽然提起。
琅华点点头:“一个教我礼仪,一个帮打点我的起居,还送来了一些书和用具、摆设,将我的小库房都堆满了。”
太后的这些赏赐都没有登记在册,有些东西一看就是私藏,比如那些老墨,那几块端砚,几盒金银锞子、金叶子,还有每年地方进贡的茶叶,都是能拿来赏给别人的。
琅华自己记了个小册子,递给裴杞堂查看:“你瞧瞧就知道了。”
趁着裴杞堂看书的功夫,琅华吩咐萧妈妈拿来了茶,林林总总二十几个罐子。
“这些都是茶叶?”裴杞堂忍不住道。
琅华道:“都是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二十几罐茶,看过去差别并不大,都是地方呈上来的贡茶。”
琅华将面前的二十几个茶罐都打开,逐一挑出些茶来煮。
萧妈妈看着有些惊奇:“大小姐要将这些都煮来喝?”
琅华点点头,萧妈妈急忙又去让阿琼和阿莫取更多的茶具过来。
很快茶香就溢了满室,二十多杯茶汤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琅华将茶递给裴杞堂:“这些双井茶,每一罐都是太后娘娘亲手挑选,存放起来的。”
裴杞堂端起茶来喝:“我小时候喝过这茶,因为太后娘娘偏好双井,所以宫中所有的双井都会送入慈宁宫,然后由太后娘娘赏赐下来。”那时候庆王府喝到的应该是最好的双井,那味道多少年他都没有再尝过。
萧妈妈带着人退了下去。
琅华抬起头来:“现在太后娘娘现在将这些送来给了我。”
裴杞堂眼睛发亮:“太后娘娘是要你插手打理慈宁宫。”
打理慈宁宫的意思,自然不会管理宫中的事务,而是与慈宁宫有关的人和事,太后娘娘趁着她在家中备嫁,就将这些东西都送来,是想让她熟悉这里面的关节。
这样她将来站在慈宁宫里,只是通过一些小事,就可能够帮助太后娘娘打理事务,而不会出任何差错。
也就是说,太后娘娘是在教她,预备着将来她能用上慈宁宫所有的关系。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裴杞堂。
琅华道:“太后娘娘站到了你这边。”
太后不但猜中了裴杞堂的身份,而且舍弃了宁王,支持这个几乎算是,素未谋面的孙儿。
裴杞堂听着琅华的话,看向面前的这杯茶。
这一杯双井茶,勾起了他的对往事的回忆。
从前父亲将这杯茶看得十分珍贵,每次处理完政事,都会看着这杯茶出神,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而今想起来,在皇上耳目遍布的情形下,太后娘娘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关切远方的儿子。
即便是这样,皇帝依旧将庆王府当做眼中钉,非要除之后快。
裴杞堂抿了一口茶,今天的情形,父亲泉下有知,应该会欣慰吧。
裴杞堂抬起眉眼:“琅华,同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这个家。”他的嘴角慢慢爬上一丝笑容,就像是升起的朝阳,如此的光芒万丈。
……
阴暗的牢房里。
许氏已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每一天都是一个样子,她如同置于油锅之中,在苦苦地煎熬,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就是谨莜。
她要保证谨莜的安全,不能让谨莜被她和徐士元牵连。
牢门的锁链再次响起来,许氏就像每天一样,整个身子扑过去:“我女儿呢?我女儿有没有被放出去?你们知不知道?”
“你们让我说的,我全都说了,你们该放了她,她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
“裴杞堂呢?我要见裴杞堂,我要见顾琅华。”许氏的嗓子已经沙哑,但是她仍旧用尽力气嘶喊。
“你别喊了。”
这一次等待许氏的不是鞭子,而是狱卒的声音。
许氏满怀希望地抬起头,亲眼看着狱卒走进了牢室,放下手中的提篮,从里面拿出了饭菜。
“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女儿……”许氏伸出手拉住了狱卒的腿,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不停的打骂,可是她不在乎,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去争取。
她要见谨莜,她想见谨莜。
“你省点力气,等着明天上路吧。”狱卒淡淡地道。
上路?
许氏打了个冷战,立即愣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却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样快。
她以为她已经不再怕死,可是事到临头她仍旧忍不住颤抖。
死了,她就要死了。
“裴……裴杞堂……让他来,我有话要说……”
狱卒终于忍不住一脚提向许氏心窝。
许氏疼得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狱卒冷冷地道:“就连我们的侍郎大人,想要见裴大人还要递帖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哪有权利见裴大人。”
“本来见你是个要死的人,才会给你留些颜面,免得你死后怨气太重,谁知道你不知好歹……再这样喊叫裴大人的名字,我必然让你吃尽苦头,你听到没有?”
“你听到没有?”
狱卒一脚又踹过来。
许氏急忙点头:“我……我……只要见见我的女儿……求求你……知不知道徐大小姐关在哪里……她有没有被放出去……”
徐家好狠,徐松元好狠,就眼睁睁地看着谨莜在大牢里,他们怎么能这样。
谨莜是徐家人啊,身上流淌着徐家的血液,徐松元眼看着谨莜长大,怎么能没有半点舔犊之情。
“省省力气吧,明日之前,你想见的人都不会来,”徐士元的声音淡淡地从旁边的牢房里传来,“你死后也不会有人替你收尸,许家、徐谨莜都不会来,眼下是冬天,地还冻着,义庄也不会去掩埋你,那些人应该会将你扔在郊外喂狼。”
第六百一十三章 她这样的结局
许氏怨恨地向徐士元的方向看过去。
徐士元冷笑了一声:“你可能觉得我说得很残忍,我告诉你,这已经是很好了,兴许你会被那些仵作带走,教那些刚刚入门的小仵作如何查看尸体,你会被他们开膛破肚,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挖出来……”
徐士元的话说到这里,许氏感觉到身上一阵疼痛,仿佛整颗心要被人顺着嗓子眼拽出去。
她已经要死了。
徐士元却还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是瞎了眼睛,当年怎么会看上他。
许氏咬牙切齿:“我死又怎么样,你也活不长,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徐士元半晌才道:“那又如何?至少九泉之下还有阿静在等着我,我要做的事虽然没有做完,但是我却尽了全力,不像你,不过是一团乌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活着。”
狱卒显然没有耐心听许氏和徐士元说话,转身走出了大牢,许氏已经顾不得向狱卒央求,只是面目狰狞地道:“我最不应该的就是帮你走上仕途。”
“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不能入仕了吗?”徐士元道,“只不过那时我自暴自弃才遇到了你,也是我这一生最不该犯的错。”
这话如同一柄刀子径直捅进了许氏的心窝。
徐士元竟然会这样说,许氏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为你生了孩子,为你背叛夫家,为你出谋划策。”
徐士元对她的那些柔情难道都是假的?她不信,她不能相信:“你曾说要娶我,要认回谨莜,这些都是假的?”
“我为什么要认她?”徐士元带着几分讥诮,“只因为她和你一样蠢笨?明明是徐大小姐,却偏偏要去顾家自寻死路,承认自己是个奸生子……她哪里与我相像?我怎么知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你既然能骗顾家,自然也能骗我。”
许氏的眼泪夺眶而出,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你竟然怀疑谨莜……你竟然怀疑……”
许氏扑过去顺着牢门的间隙向徐士元伸出手去,她的手指如勾仿佛要将徐士元撕碎:“你……你……怎么敢这样说……”
“我说的不对吗?”徐士元笑一笑,“你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你懂得羞耻,就不会那样对顾世衡。”
“顾世衡哪里对不住你?顾家上下奉你为大太太,你又做了些什么?”
许氏的手垂下来,整个人软软地瘫在那里:“那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
徐士元不等许氏说完接着道:“我们不过几面之缘,谈何喜欢,你与那陆文顕也是不清不楚,陆文顕为你置办了宅院,奉你为先生……这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说着顿了顿,“你每次提起徐谨莜是我的女儿,我都会觉得恶心,要不是你还有用,我早就将你扔了出去,如今好了,你总算要死了,能看着你死,我很欣慰。”
“至于那徐谨莜,在不在徐家,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顾琅华说得对,在我心里,你们什么都不是。”
许氏拼命地摇着头,她真是可笑,时至今日才明白,原来是徐士元将她置于火炉之上,她还以为徐士元对她有几分的喜欢,却没料到,他心中的是厌恶。
“如果有来世……”许氏道,“我一定……杀了你……我第一个杀了你……”
徐士元盘膝坐下来,整个人显得异常平静:“那我就要谢谢你,早日死了,也免了痛楚和恶心,谁都有一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希望你还有来生,还能再一次尝尝这些苦痛,再一次被人扔进大牢。”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
许氏只觉得五内俱焚,一头向牢门上撞去,一下,两下,三下。
知道热热的液体从她的额头上淌下来,流过她的眼睛,她的脸颊,滴在她的身上。
狱卒听到声音忙将许氏拽开,许氏癫狂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她向徐士元伸出手:“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哈哈哈……我要……你先死,你先去死。”
狱卒拿来绳索将许氏密密麻麻地绑缚起来:“这女人疯了。”
老天为什么让她活着,许氏笑个不停,难道就是要一次次地折磨她。
“让我死……现在就让我死……”
死了好,还是死了的好,不会再经历这些。
……
徐谨莜抱着肩膀坐在角落里。
在被关了许多天之后,狱卒终于将她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她惊慌失措,心中说不出的惶恐,她好害怕,怕那些人会将她扔去教坊,只要不去教坊,她愿意去徐氏族中或是家庵,她愿意这辈子都侍奉佛祖。
门又被打开,徐谨莜立即将头埋在了膝间。
“你还不知道吧?许氏今天会被砍头,”前来送饭的婆子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谨莜睁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我不要去……我……”
“她不是你生母吗?”
“不是,”徐谨莜大声反驳,“我不认识她,我的母亲是徐大太太,不是她,真的不是她……我没见过她几次……凭什么……凭什么就说我是她的女儿。”
婆子听得这话忽然一笑:“原来你也知道这些……可惜已经晚了,大老爷和大太太已经对你完全失望,想要将你逐出徐家,多亏老夫人求情,这才答应送你去家庵里,你要不要去?”
家庵。
最终她还是要去那里。
“我想要见祖母,”徐谨莜哀求地看向那婆子,“让我见见祖母,只要能让我留在徐家,祖母说什么我都会听。”
那婆子不为所动:“老夫人现在就让你去家庵。”
听起来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婆子接着道:“这可是老夫人最后一次帮你,你到底要不要听?”
徐谨莜愣了半晌,终于攥起拳头:“我听……只要是祖母吩咐……以后我都会听。”
“那好,”婆子道,“你收拾收拾,明日就跟着族里的长辈走吧,等老爷和太太来问你,你就说要去家庵赎罪,这样老爷和太太见你心有悔意,就不会将你赶出徐家。”
徐谨莜心乱如麻,自从回到徐家之后,不论是徐松元还是杭氏都不曾来看过她,她想要向他们求情却一直没有机会。
她想过许多种结果,但是心中还对徐松元和杭氏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们看在这些年相伴的份上,伸出手帮帮她。
然而,现在希望落空了。
“你还期盼什么?”婆子道,“都是你害得他们骨肉分离,顾琅华不肯回到徐家,大太太心中难过的不得了,这笔账都会算在你身上,你到底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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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夫人的孙女,你就接受了吧~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了结
徐谨莜茫然地点头:“我明白了,我都明白,可是……母亲说,只要我好好反省,就……就……”
婆子道:“还会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吗?”
徐谨莜嗓子火辣辣的疼,杭氏平日里就对她不好,如今知道她的身世自然更不会为她着想,说不定会变着法的惩治她。
见徐谨莜整个人颓废在那里,婆子接着说:“机会只有一次,就看你怎么办了,一会儿族里就会来人,你若是想要去庵堂还能留在京中,回去杭州……老夫人也就不会伸手了。”
婆子说完扔下了一把剪刀:“老夫人因为你,如今在家中不如从前,能做的只有这些,你想想若是大太太能够高抬贵手,你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
徐谨莜的眼睛中淌出泪水来,这婆子定然是祖母从祖宅带回来的,否则不会将杭氏叫做大太太,这些老家人心里只有祖母,认定徐家的夫人只有祖母一个……祖母现在沦落的只能用老宅子的人做事,也说明了如今家中都由杭氏把持。
徐谨莜捏住了手指,所以这个婆子的话十分可信。
祖母平日里待她那么好,所以不舍得让杭氏这样折磨她。
徐谨莜道:“我现在这样做了,日后……要怎么办?真的要侍奉佛祖一辈子。”
婆子表情生硬:“你还想怎么样?太后娘娘早就将你抛弃了,你喜欢的裴杞堂眼见就要与顾琅华成亲,裴家拿出了一半的家财做聘礼,太后娘娘也将私库打开给顾琅华添妆,这桩婚事的场面,可一点都不比福安公主的差,你还想要跟顾琅华争?只怕也只能想一想罢了。”
婆子说到后面已经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徐谨莜心里一片冰凉,是啊,她沦落至此,连与顾琅华争的权利都没有了。
婆子接着道:“顾琅华没有向对许氏那般折辱你,是根本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不过……有许氏那样的母亲,你的名声也算完了,除非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否则谁会将你娶进门?”
徐谨莜生怕婆子也会厌烦她,立即道:“我……我按照您说的做就是……”说到后面,竟然牙齿打颤,已经发不出声来。
婆子不再说什么只是扔下了一块帕子,转身走了出去。
就算再悲伤,眼泪总有掉完的时候,徐谨莜由痛苦变成了愤恨,如果不是顾琅华,不是杭氏和徐松元,她怎么能沦落至此。
她长这么大又得到了些什么?
杭氏是怎么对待她的,徐家又是怎么对她的,她又有那样的亲生父母,怪不得她就算到了太后娘娘身边,也最终两手空空,因为没有人肯为她打算,没有人是真心真意待她。
她现在只有活下来。
忘记她曾是徐大小姐,忘记她曾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忘记她只有十几岁的年纪。
什么都忘了,才能活着。
徐谨莜颤手拿起了剪刀。
……
徐家。
杭氏吩咐尤妈妈:“一会儿族里婶子来的时候,再多嘱咐嘱咐,我给谨莜找的嬷嬷虽然跟宫里的那些比不得,但是也在江浙教出了两个名声很好的小姐,只要谨莜好好跟嬷嬷学,有所改变,将来也就能从族里出来,否则就让谨莜这辈子都被关在族中,免得再出来生事。”
尤妈妈颔首:“大小姐也该明白了,都是一样大的年纪,却比顾大小姐差那么多。”
提起顾大小姐,尤妈妈不禁合上嘴,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如果不是许氏,顾大小姐应该是徐家的小姐,在老爷和夫人膝下承欢,只可惜……
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难过。这些日子里夫人比照顾大小姐的身形,亲手做了好几套衣衫,却又都放起来,不知怎么才能给顾大小姐送去。
明明心中牵挂,却又怕此时去顾家,会引起顾家人的反感。
“好了,”杭氏道,“就这样去安排吧。”
尤妈妈应了一声。
不过是一炷香功夫,尤妈妈就去而复返:“夫人,大小姐恐怕去不了族里了。”
杭氏皱起眉头。
尤妈妈道:“大小姐绞了头发,要去庵里服侍佛祖。”
突然的消息让杭氏愣在那里,“她这又是要做什么?”抚养了谨莜这么多年,她真的不了解谨莜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尤妈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大小姐说,想要在佛前赎罪,说不得是听说了许氏要被斩首,毕竟那是她的生母。”
杭氏听着尤妈妈的话,心里百感交集,如果谨莜真的这样想,那就真的还有救。如果是在打别的主意……那么下次她和老爷绝不会再帮忙。
“既然谨莜已经拿定主意,就去跟老夫人说一声,看看如何打点。”杭氏长长地叹口气,去侍奉佛祖就是要遁迹空门,不管谨莜是真的已经看破红尘,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消息传到了徐老夫人房里,
太医刚刚用完了针,徐老夫人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徐老夫人道:“也不枉我养她一场,在徐家这么多年,花了我那么多心血,若是再不肯听我的话……”
提起这件事,徐老夫人胸口的怨气撞上来,让她忍不住一阵咳嗽。
管事妈妈上前道:“族里的人来打听顾琅华认祖归宗的事,奴婢就说,大小姐已经剪发明志,老夫人心里难受的很,反正大老爷和大夫人都不准备认回顾琅华,不如就这样搁置下来,大老爷还年轻,日后会再生养,再说了,顾琅华嫁去裴家就是裴家的人,何必非要折腾一圈。若是做不成反倒惹了一身的怨气,我们家可不能再有什么风波了。只要族里现在不动心思,日后顾琅华也就别想再动心思回到徐家,插手徐家的事。”
顾琅华不认祖归宗,徐家眼下也就没有什么大风波。
管事妈妈叹口气:“老夫人还要好好养好身子。”
“我不能死,”徐老夫人睁开眼睛,“我得活着,看着我们徐家,不能让徐家落在别人的手中。”
管事妈妈急忙道:“有老夫人在这里,谁也动摇不了徐家的根基,老夫人您也不要太过担忧。”
徐老夫人紧紧地攥着药瓶,脸上露出几分冰冷的神情:“顾琅华什么时候来到了京城,告倒了沈昌吉,救了东平长公主,成为太后娘娘的心腹……这些事,你觉得可能会发生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吗?”
“她没有到徐家来,却已经将老大夫妻的心带走了。我就算这样安排,老大也不会听我的话,我必定要提防她……否则将来徐家要落入她的手心中,任她摆布。”
想到这里,徐老夫人就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管事妈妈忙将药瓶打开,取出药丸送入徐老夫人嘴中:“顾琅华毕竟是您的亲孙女,再怎么样您也是她的长辈。”
就算是亲孙女也是来克她的。
跟老太爷一样,是来折磨她的,再这样下去,她定然会死在这亲孙女手中。
……
深冬的京都,一场大雪过后,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几辆囚车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本来冷清的街道上立即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来了,来了。”
有人喊一声:“人来了。”
“就是他们,平日里贪了我们那么多香火钱,我家的老三就是因为听信了他们的话,喝了他们给的符水,这才死了,原来都是一群假道士。”
那人说完话,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只雪球用尽全力掷出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囚车里的道士身上。
“让你们四处行骗……打啊。”
雪球从各处飞了过来。
许氏只觉得脸颊一痛,紧接着雪就在她面前炸开,一部分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嗡”地一声响动,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厥,她还没有回过神,有更多的雪球飞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鼻梁和脸颊上,冰冷的疼痛,就像是一个酷刑,折磨着她。
百姓仿佛要将一年的怨气全都发放出来,押送囚车的衙差和守卫也不准备阻拦,一个个都远远地躲开。
许氏勉强向前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狰狞却痛快的神情。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每个人都该高兴高兴,很快囚车就已经被雪堆满,许氏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可是朝廷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朝廷还要用她的血来威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终于囚车慢慢地走到了刑场。
开始有人被拉下了车。
“哈哈,尿裤子了,瞧啊……”
看到穿着红衣的刽子手,囚犯终于开始挣扎,开始害怕,开始哭泣。
谁都不想死,闭上眼睛就什么都没有了,再也看不到眼前所有的一切,没有了恩怨情仇,最可怕的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如果死了之后不会重生,她会去哪里呢?
许氏忽然觉得自己前世并没有死,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要接受她的结局。
她第一次感觉到临死的恐怖。
不知道那刀砍在脖子上会不会疼,要挣扎多久才会咽气。
她这些年只算计过怎么杀死顾琅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她总觉得自己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她应该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她不该轻易地就死去,否则让她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这样按部就班的进行,没有人来阻止,没有人来将她救出去。
她是特别的,她是先知,她还有价值。
许氏想要张开嘴嘶喊,可是却发现说不出半个字。
终于她感觉到两脚腾空而起,衙差已经架起了她的胳膊,将她送上了行刑台。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行刑。”
有人呼喝了一声,许氏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就看到一颗人头滚落在地,她身边的犯人已经倒在地上。
不,她不要死,她不想死。
许氏想要挣扎,却已经瘫软在那里。
终于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淌下来,她疼得拼命地挣扎,不知怎么的眼前忽然浮起另一个场面。
三四个婆子压着一个人,两个宫人拿着一根白绫勒在那人的脖颈上。
那个人的脸越来越清楚,竟然是顾琅华。
顾琅华眼睛一片空洞,脸上却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手中拿着一块瓷片,鲜血溅落在她的衣裙上,婆子想要上前抢夺,却被顾琅华手中的瓷片划中了手腕,婆子惊慌之下身体向旁边歪去,撞到了旁边的宫人,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住手。”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用力推开了房门。
宫人显然不准备松手,那人却抽出一柄长剑径直地挑了过来……
景象到这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许氏瞪圆了眼睛。
她看到的是什么?
顾琅华什么时候会被人这样压着勒住了脖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在她的记忆之中。
她为什么会在临死之前看到这些,许氏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不停地慌跳。
一下,两下,三下。
她的眼前终于模糊起来,那些景象消失殆尽,留给她的只是一个阴森的刑场。
终于一阵剧痛之后,她的头上一轻,看到自己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鲜血顺着脖颈喷溅出来。
落在了她的脸上。
疼痛消失过后,是一片恐惧的虚无。
许氏张开嘴,吐出最后一口气。
……
琅华看向对面的裴杞堂。
裴杞堂已经是第三次看旁边的沙漏。
这个时候许氏应该已经被杀了。
琅华将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没事了。”
这个男人竟然也有患得患失的时候,生怕一切再重新来过。
琅华话音刚落,吴桐进来道:“刑场那边已经结束。”
许氏终于死了。
裴杞堂脸上重新爬上了笑容:“琅华,这次不会有人来阻止我娶你了。”
原来他担忧的是许氏万一重生,将一切再次打乱,她就不能嫁给他。
“不会了,”琅华垂下眼睛,每次看到他那闪亮的目光,她都免不了会脸红,“你只要好好筹备,等着吉时……”
经过了前世今生,她再一次嫁人,裴杞堂也终于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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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发在一起了,给一个了结,免得情节读起来会断断续续,对不对。
今天是号,纪念一下许氏的死亡,来点**吧~
第六百一十五章 将嫁
转眼就到了三月,桃花刚开了满树,顾世衡就忙的脚不沾地。
琅华成亲的日子到了,可他还是觉得有许多事都没有准备,琅华平日里用惯的人手,喜欢吃的东西,库里的那些物件儿都应该送去裴家,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妥当,说不上来因为什么。
顾世衡这些日子就觉得好像丢了点什么东西,早晨起来他就将所有管事叫到屋子里:“从头捋捋还有什么没准备,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管事听得这话都一脸惊吓,三天后就是婚期,明天裴家就要来催妆,如果现在落下东西,那可就麻烦大了。
“老爷,您觉得哪里有问题?”萧妈妈和姜妈妈对视一眼立即道。
顾世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件什么事丢了。”
丢了?
那还了得。
萧妈妈立即道:“那就先将嫁妆单子过一遍,再将陪嫁去的下人点一点,这些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就算是成了亲也能补救。”
顾世衡点点头:“仔细去查吧,特别是琅华到了夫家之后,要送给亲戚的礼物,要多备几分千万不要出差错。”
众人看着顾世衡阴沉的脸急忙应承。
顾世衡刚刚走出屋子,又想起来:“这些还是次要的,琅华这几日的饭食要做好,平日里不常吃的饭菜不要拿出来,免得琅华吃了不舒坦……如今乍暖还寒的时候,屋子里的炭盆也不要撤的急了,不要给琅华换春装,再去请胡先生过来给琅华把把脉,小厨房里炖点汤,现在就得补起来,成亲那一整天都不能好好用饭,若是病了可怎么得了?”
姜妈妈道:“老太太已经吩咐了,大小姐说身子没问题不用麻烦胡先生,也没让小厨房炖汤。”
“哪里能听她的,”顾世衡皱起眉头,“她对自己的事从来都是不肯上心。”
顾世衡严厉的声音让所有人不敢再辩驳,直到顾世衡走出去,姜妈妈才松口气:“大老爷是最亲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萧妈妈摇摇头:“大约是衙门里有事,又怕委屈了大小姐,多多少少就有些急躁,虽说四老爷和四太太都来帮衬,可毕竟是叔叔和婶子,大老爷不放心也是有的。”如果家里有太太主事,那就好多了。
对于大老爷来说,这是第一次为孩子筹办婚事,大小姐又是大老爷唯一的心头肉,就这样嫁出去,难免会觉得不舍。
萧妈妈庆幸,好在她能跟着大小姐去裴家,否则还不知道要多撕心裂肺的难过呢。
“走吧,”姜妈妈拉住萧妈妈,“我们快去忙起来,一会儿好去向大小姐禀告。”
……
琅华正在厨房里做点心。
从菊花糕做到豌豆黄,做了整整五盘那么多。
锅里还炖着羊肉汤,另一边做了叫花鸡。
“大小姐,”寒烟闻着香味儿向锅里看去,“两位爷和徐家那位少爷一起回来了。”
这几天顾炳之、顾詹霖和徐恺之玩到了一起,三个人经常一起来给她请安,打打闹闹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顾詹霖喜欢跟徐恺之去骑马,两个人甩了武功师父,到林子里比赛,结果林子里的雪还没有化,两个人全都摔了跤,一个伤了左臂一个伤了右腿,两个人互相搀扶一瘸一拐边走边笑,颇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
琅华净了手,吩咐寒烟:“将饭菜送到小书房里去,一会儿就让他们几个在那边用饭。”
走出厨房,琅华叹口气,还真让裴杞堂说着了,她若是没有这样一个小书房还真的不方便。
她要说裴杞堂想得周到呢,还是要说他心思敏捷,那时候她还没料到,徐恺之会这样频繁地上门蹭饭吃。
开始还只是徐恺之自己在书房里吃些简单的饭食,现在可好,连詹霖和炳之都引了过来。
琅华走进门,就听到顾炳之道:“催妆礼明天一早就下,会送来凤冠霞帔、婚衣和镜、粉等物,婚衣不必说,肯定没有太后娘娘宫中姑姑操办的好,至于凤冠霞帔,裴杞堂才正五品的官,朝廷又不能诰封姐姐,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为难为难裴家人,磨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做跑几趟,特别是来办事的管事,那些人将来都要听姐姐差遣,若是性子不好,我们早早发现也是给姐姐提个醒。”
顾炳之说着顿了顿:“明天母亲她们要去裴家看新房,我们也一起去吧,若是不好,就挑出些毛病来,让裴家头疼去。”
顾詹霖有些不忍:“这样好吗?”
顾炳之挺起胸膛:“有什么不好的,要让裴家知道,要将姐姐娶过去不容易,以后不要欺负姐姐。”
琅华不禁想笑,原来他们在一起商量这些事,这三个小鬼都机灵的很,恐怕裴家也要花些心思来招架。
“那我们约好了,”徐恺之道,“明天寅时就去裴家。”
顾詹霖还是有些担忧:“裴家会放我们进去吗?”
顾炳之觉得顾詹霖很没出息:“怎么能不让我们去,我们是正经的舅爷爷,万一他们要糊弄我们姐姐,我们可不能答应。”
顾詹霖看向徐恺之:“你也跟着他胡来?”
徐恺之道:“这也不是胡来,谁家不是这样。”他并不太了解裴家和裴杞堂,只是听父亲说裴家祖上是武将,如今还保持了武将的作风,姐姐还没有及笄就嫁过去,万一裴杞堂是个性子暴躁的,裴家又要护短,姐姐岂不是就要受委屈。
这样去磨裴家,就是要看看裴家的家风如何,裴杞堂能不能摆平这些事,将来两家人在一起磕磕碰碰定然会有,万一裴家是那种自大狂妄的家族,姐姐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而且借着这件事也能认识姐夫,看起来不会那么刻意。
他们要为顾家打好头阵。
徐恺之跟着顾詹霖和顾炳之两个说说笑笑,全然没有发现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顾家人。
琅华看着徐恺之舒展的眉眼,徐松元和杭氏有恺之这样的儿子孝顺也是好福气。
“吃饭吧,”琅华提起裙子走进去,“跑了一天该是饿了。”
三个人立即起身向琅华行礼。
琅华道:“不要闹得太晚,吃了饭早些休息。”
琅华吩咐丫鬟摆箸,徐恺之和顾家兄弟相视一笑,已经心领神会,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风风火火跑到了裴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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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名想了俩,将嫁还是催妆呢,感觉将嫁更合适吧。
想要连发没成。
唉。
第六百一十六章 催妆
“顾家来多少人?”裴大奶奶有些惊讶地看着卞妈妈。
卞妈妈道:“八个人,五个大人,三个十几岁的孩子,那三个听说都是舅爷,您猜怎么着,还有一个是徐家大爷,他也真好意思过来,顾家竟然也一点都不避嫌。”
顾家和徐家好像都不太懂规矩似的,按理说顾氏要么是顾家人,要么是徐家人,怎么能掺和在一起,难道两家都将她当成女儿?
卞妈妈有些着急:“顾氏嫁进来,会不会也是这样不管不顾。”
裴大奶奶想起了自己成亲的时候,哪里会这样高调,就请了家里一个伯母,一个婶子来看看,她还是裴家的长媳,都这样收敛,那顾氏只是老四的媳妇,裴家这一房她排在最末,应该更加小心翼翼才是,谁知道头一遭就做出这样的事。
裴大奶奶道:“老爷和夫人那边有什么话传过来?”
卞妈妈抿了抿嘴唇:“夫人正忙着待客,老爷没有上衙就在书房里听消息。”
裴大奶奶张大了嘴,公爹竟然亲自坐镇,可见对顾家人的重视。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御赐的婚事?
“这也太偏心了,”卞妈妈道,“老爷是不是忘记了大爷才是嫡长子,就让外面一个……压了所有嫡子一头,夫人表面上不说,心里还不知有多委屈呢,送去顾家的聘礼也吓人,林林总总算下来就是一半的家资了。”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起,这将夫人摆在哪里,”卞妈妈说着舔了舔嘴唇,“要不然大奶奶去跟夫人说两句话,也好让夫人知道,大奶奶心里体谅夫人。”
裴大奶奶站起身,她确实应该帮着夫人一起去迎客,要不是因为这桩婚事裴家办得有些出格,她心里也不会这样难过。
她也不求公爹一碗水端平,毕竟老四如今是裴家最出彩的后辈。
大爷现在才正六品的官职,不但比老四入仕时间长,也没有老四有前程,可是大爷也有大爷的好处,大爷性子稳重,规规矩矩从来不会给家里惹出是非来,就连宗族的长辈都说,他们这一支将来就要落在大爷肩上。
老四的性子谁能摸得透?前几年她甚至以为老四永远都不会进裴家大门,公爹也不会再认这个儿子。
可是突然之间人回来了不说,公爹还将宅子东边重新修葺给老四做了新房,这还不够,压上了半个裴家给老四撑门面做聘礼,虽说顾氏的嫁妆也很多,但那都是握在顾氏手里的,要不要花在裴家顾氏说了算,裴家这样比下去是要伤筋动骨的。
以她的心性,平日里是很少说话的,可是这次她真的坐不住了,娘家人早在半个月前就给她递口风,让她别大意吃了亏,她心里就算埋下了一个疙瘩,如今是越结越大起来。
难不成顾氏进了门,整个裴家就要顾氏来打理。
裴大奶奶道:“我们去前面看看,我要跟夫人说两句话。”
卞妈妈连连点头:“奶奶这样做就对了,您不能总躲着,要为夫人分忧才是。”
裴大奶奶下定决心,这次她要给夫人提个醒,不能让顾家就这样得寸进尺下去。
……
裴夫人正带着顾四太太看了新房和摆设。
裴夫人道:“都是老夫人再三看过的,虽然地方小了些,但是还合用。这次的婚事有些仓促,将来若是嫌太挤,就将旁边的宅子收拾出来,让他们搬进去。”
顾四太太不太明白:“旁边的宅子?”
裴夫人点点头:“我们也是才知晓,杞堂将旁边的宅院买了。”
顾四太太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因为那宅子,而是裴家上下的态度,姑爷没有禀告长辈就买了宅院,但是裴家长辈却没有生气,反而很赞同。
这真是难得。
她来之前还满心担忧,生怕琅华嫁过来之后,会被长辈束缚。在娘家可以行医治病,到了夫家,可就要听夫家长辈的安排了。
虽然对裴家的安排很满意,顾四太太仍旧道:“夫人也知道我们琅华和寻常的女子不同,就算嫁了人,手里的商线,药铺恐怕都不能放手,不怕夫人笑话,我们顾家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够帮衬琅华,所以更没法从琅华手里接过去。这次过来,我们老夫人也再三嘱咐我,要跟夫人说说,希望日后夫人不要怪罪才好。”
“这是哪里的话,”裴夫人满脸笑容,“让亲家老夫人安心,琅华在顾家是什么样,来到裴家还是什么样,琅华是我们裴家求来的媳妇,我们心里都清楚。”
“这就好。”顾四太太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次会这样顺利,裴家如此的尊重琅华,她心里也为琅华高兴。
两个人说完话就准备去花厅里。
顾炳之,顾詹霖和徐恺之还在园子里坐着说话。
顾四太太刚要招呼他们过来,裴钱就来回话道:“几位舅爷小的们会好好照应。”
既然裴家这样说,顾四太太也就放心了,不再勉强他们三个跟上来。
裴夫人拉起了顾四太太的手:“我们送去顾家的催妆还要四太太看一看,我知道琅华定然要穿太后娘娘赏赐的嫁衣,但是我们这边也不能怠慢……”
顾四太太心里已经十分妥帖:“这些都是小事。”看样子裴家能够按吉时催妆了。
等到顾四太太和裴夫人走远,裴钱才向三位顾家舅爷道:“我们四爷买了旁边的宅子,以防将来不够用,几位舅爷要不要去看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裴家下人这样说,八成姐夫在那边等着他们。
徐恺之先道:“既然我们都来了,应该去瞧瞧,回去也能和姐姐说。”
裴钱躬身:“那几位就随小的来吧!”
……
裴家旁边的院子,本来是一位田姓官员买下了,只是田家人一早就搬出了京城,所以一直没有人住。裴杞堂买下来之后,就开始从头修葺,要不是正好遇到冬天,整个院子应该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恺之向四周看去,从长廊和园子里的寿山石就能看出来,刚刚过去的冬天,裴家也没有闲着,兴许外面的传言没错,裴杞堂早就对姐姐倾心,所以才会这样用心地筹备婚事。
可惜,他并没有看到裴杞堂的身影,难道是他想多了,裴家人真的就只是要他们来看看宅院?
过了长廊就是二进院的主屋,这边的抄手走廊明显是新搭建成的,长廊顶的彩画还没有画好,有一个画师正站在梯子上仔仔细细地描着。
徐恺之刚要看那画师在画什么图案,只看裴家下人径直走到那画师跟前,弯腰禀告:“四爷,三位舅爷来了。”
四爷?
徐恺之一愣,抬起头来撞上了裴杞堂那双清亮的眼睛。
………………………………………………………………………………
明天成亲。
雷打不动。
今天把事情要交代交代才好。
求**,月初的**很宝贵啊护法们。
第六百一十七章 吉时
徐恺之没想到会这样突然地遇到裴杞堂。
三月里,裴杞堂就穿了一件单袍,袖子挽到了手肘,头上束了个小冠,一身家常的打扮,脸上没有半点的威严,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的亲和,让人觉得很好接近。
顾炳之和顾詹霖两个傻站在那里,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那位让西夏人闻之色变的裴将军?那个让京中达官显贵都要给几分颜面,皇上身边的心腹重臣?
“这……为什么……要自己画,”顾詹霖看着那些画,“用的是什么画法?好像先生从来没教过……”
裴杞堂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是我在寺庙里借住的时候学来的,你们知道这些画是做什么用的?”说着就去一旁调色。
徐恺之点点头:“图个吉祥,不过这个真的比请画师画的要好。”怎么说呢?就是精致,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清楚,颜色变幻也不单一,看过去是那么的鲜活,同样是吉利的图案,看着就是不一样。
“自己画的自然与别人画的好。”裴杞堂自然而然地道,调好了颜色立即就又爬上了梯子,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画上,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三个舅爷。
徐恺之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很酸,这样画起来,不止要画的好,还要花费很大的体力,像裴杞堂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将精神都用在仕途上吗?这样做个画师岂不是一种浪费?
就如父亲,回到家中之后,连与他们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常年就待在书房里,看公文、书籍一直都要到深夜,早晨天不亮就离家,如果他想要跟父亲说话,都要提前问过母亲之后,刻意晚睡或是早起在园子里等上小半个时辰。
裴杞堂这样亲力亲为,倾注的不止是辛苦,更是心思,看来裴杞堂真的很在乎姐姐。
徐恺之想到这里觉得很高兴:“这三天要将抄手走廊都画完吗?”
裴杞堂仰着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平添了一抹雍容和高雅的光泽。
“我们来帮忙吧,”徐恺之道,“别的我不会,调色还是行的,你要什么颜色我们调好了递过去。”
裴杞堂微微扬起嘴唇,幽黑的眼眸,熠熠生辉:“我是想要在你们姐姐嫁过来时都画完,你们帮忙自然会更快些。”
徐恺之心中一热,撸起袖子叫顾家兄弟:“还等什么,快来帮忙,这几天我们只要从书院出来就到这里,还有两天时间,定然能画完。”
说干就干,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挽起袖子,操持起来。
躲在一旁的裴钱不禁唏嘘,公子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三个来找茬的舅爷,一下子就变成了帮工,看来迎亲时的顾家大门,势必也会不攻自破啊。
……
琅华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三个弟弟的人影。
顾四太太道:“大约是在准备什么难题,想要考一考姑爷,恐怕迎亲队伍很难将门叫开的。”
琅华不禁抿嘴一笑,不知道裴杞堂会选谁来一起迎亲。
顾四太太见琅华还没有放下手里的书,立即道:“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精神在这里看书,这些书啊,账目啊,一时半刻都理不清楚,成亲才是最要紧的,真是被你急死了,大家人都忙得团团转,你屋里倒是风平浪静,就像没有这档子事儿似的。”
顾四太太说着环顾一周。
按理说在吉日的前一天,琅华屋子里的东西都要搬到裴家去,韩将军做为娘家的哥哥,今天一早就将这些押送去了裴家,没想到韩璋前脚刚走,后脚裴家就又送来一堆物件儿,拔步床、黄花梨的大衣柜,八仙桌,椅子,小杌子,就连妆奁也准备了齐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空屋子都塞满了,闹得屋子里一片喜庆,半点女儿离家的气氛也没有。
顾四太太伸手就要去拿琅华的书,琅华急忙搂在怀里:“好四婶,明日我就不看了,您就让我静心一天。”
顾四太太眉毛一扬:“原来我们琅华也会慌张,看书都是为了遮掩心情。”
琅华脸上满是羞怯的神情,谁能不慌张呢:“四婶嫁给四叔的时候不慌张吗?”
顾四太太也被说得红了脸:“你这个孩子。”她出嫁的时候仿佛还在眼前,现在就轮到了琅华,时间过的真快,虽然她知道裴家这门亲事很好,却还是舍不得琅华。
顾四太太鼻子一酸,顿时悲喜交加,她笑着遮掩情绪:“你也清静不了几个时辰了,天黑下来,全福人可就到了,明天一早就要给你梳头,一会儿就要准备好,先洗个澡,再吃些东西,明天上了妆可就什么都不能吃了。”
琅华抿了抿嘴唇:“新娘子可真是个苦差事,水不能喝,饭不能吃,晚上开宴席,也只能在房里枯坐。”
顾四太太听着笑出了声:“就算让你吃,你也紧张地吃不下去。”
四婶这话有理,可是琅华却想不出前世她成亲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那样的景象仿佛早已经像滴在湖水中的墨汁,淡得看不清楚了。
结果这一晚,琅华真的没睡着,萧妈妈喊她的时候,她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萧妈妈道:“大小姐,杨老夫人来了。”
全福人到了,一切都要开始准备,琅华坐起身来,整个人居然说不出的精神。
阿琼和阿莫先上前侍奉琅华穿嫁衣,好不容易穿戴完毕。
杨老夫人也被顾三太太和顾四太太领进了门。
“这里还好些,”杨老夫人笑着道,“裴家那边才是真的忙,新郎恐怕要一晚都不能合眼。”
琅华眼前不禁浮起裴杞堂的模样,他就算一晚不睡,也不会露出半点疲惫的神情。
看到了坐在锦杌上的琅华,杨老夫人的笑容更深:“大小姐真是漂亮,依我看这妆不要画的太浓,免得遮住了大小姐的气色,”说着看向沙漏,“还有时间,就让厨房拿盘点心出来,吃饱了才能应付今天的事。”
琅华终于知晓为什么杨老夫人会有福气,一个豁达的人定然会将生活过的有声有色。
琅华吃了点心才要开始上妆,就听萧妈妈在耳边禀告道:“徐夫人和杭家老太太来了,还有福安公主、闵夫人、闵大小姐,慈宁宫的程姑姑也到了,叶家也递了帖子,等一会儿女眷们都要来看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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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新郎官就到啦。
放炮。
第六百一十八章 见面
琅华正要嘱咐萧妈妈,如果玉双想要早些进来,别拦着她,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齐玉双的声音:“我是个急性子,已经等不得了。”
琅华立即露出笑容,还真的被她料中了。
齐玉双进了屋就一阵风似的到了琅华面前,抬眼去看琅华的脸:“还好没有上妆,你千万不能打一层厚厚的粉,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昨天我突然想起来,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天不亮就赶了过来,生怕你已经画得连我都认不出了。”
琅华看向杨老夫人:“杨老夫人做全福人,没有让我上浓妆。”
杨老夫人等人立即向齐玉双行礼。
琅华上好了妆坐在床上,女眷们这才陆续进来道喜。
闵江宸躲在闵夫人身后,一直没有上前说话,闵夫人正觉得尴尬,叶老夫人带了叶家两个小姐走上前。
叶老夫人打量着琅华:“听说你要成亲了,我还觉得惊奇,皇上的眼神儿是越来越好了,还没及笄的小姐就被他许了人,这样一来,京里的达官显贵家的子弟想要讨个好媳妇,岂不是更难了。”
叶老夫人穿着姜黄色的褙子,戴了深藕色的抹额,上面有一颗大大的祖母绿闪闪发光,显得人很精神,如果将这些穿衣打扮都忽略掉,就不难看出叶老夫人比之前瘦了不少,手背上青筋浮动,身子板仿佛也佝偻起来。
叶家一定是有了事,否则叶老夫人不会这般。
琅华想起了镇江之战时叶老夫人的倾力相助,伸出手拉住叶老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夫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叶家真是有福气,能有老夫人坐镇,只会越来越好。”
琅华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位叶小姐已经扬起嘴角,脸上满是笑意。
叶老夫人拍了拍琅华的手,目光闪烁:“也是不中用了,你们一个个都要出嫁了,日后可要靠你们了。”
琅华心念一动,前世的时候叶家有人进宫做了贵妃,难不成今生还是如此?
这她倒是没有料到,因为宫中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叶家也是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躲避,她还以为一切已经有了改变,叶家不会再走老路了。
琅华刚想到这里,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爆竹声。
姜妈妈进来禀告:“裴家的花轿来了。”
顾四太太十分惊奇:“吉时还早着呢,岂不是要在我们家里逗留很久?”
一般男方怕被女方为难,都会踩着点到,裴杞堂这样早早来,是恐怕别人不知道,他急着将琅华娶回家。
“男方来迎亲的都是谁啊?”顾四太太问向姜妈妈。
姜妈妈看向齐玉双:“有舒王府的世子爷……”
齐玉双差点惊呼出声:“哥哥没有跟我提起过,今天早晨我走的时候,还当他没有起身,没想到他却被裴家请去了。”
姜妈妈接着道:“还有淮南王世子和柳家大爷。”
琅华知道柳子谕是必然会来的,却没想到裴杞堂将淮南王世子从边疆请了过来。
迎亲队伍都是皇室宗亲,顾四太太满脸喜气:“炳之、詹霖他们哪里去了?有没有在门口阻拦?”
姜妈妈道:“三位爷早就趴在墙头上等着呢,听说徐大爷找了书院的博士出了道刁钻的题目,姑爷一时半刻定然答不出来。”只有徐大爷这一关还算像些样子,至于三爷想得用箭射龙眼,只怕难不住姑爷这个行武出身的人。
……
门口徐恺之趴在墙头上,看着从马上下来的裴杞堂,就是张不开嘴。
“恺之,”顾詹霖喊了一声,“你是不是睡着了?”
徐恺之的头耷拉下来,仿佛身上所有的精神都已经被掏空了。
“早说让你别那么卖力,你不听,非要天天过去帮忙,你瞧瞧……姐夫还好端端的,你倒累得头都抬不起来。”
徐恺之吞咽一口,他才不是被累成了这样,他是被姐夫伤到了心。
这两天没事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地将从博士那里淘来的试题说给了姐夫,结果……全都被答了出来,他自然心中不服,就一道题接着一道题地去问,结果绞尽脑汁得来的难题,却根本不中用……
这样闹了两天,现在趴在墙头上,他竟然一道题都问不出来。
“如果不出题就将门打开吧!”
迎亲队伍中已经有人起哄。
徐恺之涨得脸通红,顾詹霖急忙催促:“快点,不管什么题说出一个,再拖下去要让人笑话了。”
徐恺之攥起了拳头,想到了今天博士讲的书,也就脱口而出:“何谓三表?”
听到这种题目,柳子谕看向裴杞堂:“看来亲家舅爷有心放水,让你早些进门。”这样简单的题目,只要稍稍有些学问的人就能答出来,更别提裴杞堂了,也不知道裴杞堂怎么收买了顾大小姐的弟弟。
裴杞堂朗声道:“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者?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三表也。”
裴杞堂话音刚落,一阵呼声传来:“下去吧,再来一个。”
顾詹霖不禁埋怨:“你怎么出了这样一道题。”
徐恺之立即将头缩回来,他怎么知道一个武将竟然比那些科举的士子更有才华,他这次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顾炳之见状只得将准备好的龙眼挑起来,杆子刚刚越过墙头,他只觉得手中一震,抬起头来瞧见箭羽从他眼前划过,龙眼已经不见了。
裴杞堂利落地将弓收起,迎亲队伍已经去敲门,徐恺之、顾炳之和顾詹霖都垂头丧气地从墙头上溜下来。
院子里的顾世衡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迎我贤婿进门。”
礼乐之声立即从门口传到了内宅。
琅华屋子里的女眷都站起身。
叶老夫人忍不住道:“怎么这样快。”前前后后仿佛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杨老夫人满脸笑容:“女眷们都可以避开了,我们要将新房门关上等新姑爷了。”
琅华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仿佛是有人道喜,又有人发了赏。
琅华的心一阵急速的跳动,不由自主地攥住了手指。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慢。
这么久,像是隔了几十年,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人。
门缓缓打开,阳光终于跟着透了进来。
琅华抬起头,看见了一身吉服的裴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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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第六百一十九章 拜别
裴杞堂身姿笔挺地走进来,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优雅而规矩,以至于将他身上的吉服都显得十分的华美。
他那如缎子般乌黑的长发束起,一双眼睛望着她的时候璀璨如星辰,嘴唇微抿平添了几分的明艳,比往常更加的好看。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全都远去,剩下的唯有他们彼此。
全福人说了什么话,琅华却没有听清,只觉得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却又不尽相同。是她曾经拥有的,却被遗忘在脑后。
“琅华。”
低低的声音,温软而轻柔。
忽然让她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裴杞堂嘴边浅浅的微笑,将她方才的紧张和害怕全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踏实和安心。
裴杞堂望着琅华怔愣了良久,只要让他这样看着她就好,他明明头脑很清醒,也知道下一步该去做什么,可是他却不想去动。
就这样静静地,任由时间流淌。
杨老夫人笑道:“该走了,老夫人和老爷还在花厅等着呢。”
裴杞堂这才走上前:“琅华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跟着我,若是哪里觉得不舒坦,就告诉我。”
琅华脸色绯红,杨老夫人还在一旁,裴杞堂就说起这样的话来。
琅华起了身,跟着裴杞堂一起走了出去。
……
花厅里,顾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顾世衡却紧张地在屋子里走动。
顾老太太不禁抿嘴笑:“真是第一次做岳父的人,怎么比姑爷还要紧张似的。”
他可不就是第一次做岳父。
顾世衡想了想吩咐管事妈妈:“去堂屋里将徐大老爷和夫人请过来吧!”徐家和琅华虽然没有相认,但是他能理解徐家夫妻的心情,再说,他也不想让琅华在成亲的时候,错过了亲生父母。
顾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看向儿子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琅华早就说,你太过心软,她和姑爷来拜父母,就是我这个老家伙和你这个父亲,再也不用旁人,你就按照琅华的话去做吧。”
世衡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膝下只有琅华一个孩子,这些日子操办婚事都是亲力亲为,琅华早就看在眼里,怎么能让别人喧宾夺主。
顾老太太道:“徐家夫妻在院子里送送就好了,这件事由不得你了。”
顾世衡眼前一片模糊,原来琅华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是怕他会受委屈,这孩子,他年纪这样大了,还能经不起这些不成。
顾世衡思量间,只听有人道:“小姐和姑爷过来了。”
他忙侧过脸擦了擦眼角,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裴杞堂和琅华走进屋内。
管事妈妈正要将垫子拿过来让裴杞堂行礼,谁知裴杞堂已经先一步跪在了地上,一丝不苟地拜在地上。
顾世衡想起在西夏时与琅华相见的场面。
他回来了,他又走了,好不容易父女团聚了,现在他又要将女儿送离家门,好像分别的日子格外的漫长,团聚的时间又格外的短暂。
幸好他将女儿交给的是裴杞堂,这样一个能担重责,轻易不会认输的人,虽然他曾因为裴杞堂的身份,一度不能拿定主意,但是既然裴杞堂能成为那么多人的期望,那么也该能担负起他的期望。
这个时候作为父亲他应该说些告诫两个小夫妻的话,他却喉咙一紧,没有说出那些事先背好的词,而是道:“要保护好琅华,”转头看向琅华,“照顾好杞堂和家中的长辈,你们都要好好的。”
琅华的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落下。
“好了,快起来吧!”顾世衡伸出手。
这样温和的父亲,没有说那些刻板的话,而是将心里真正的担忧嘱咐出来。琅华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哽咽。
“好了,别哭了,”顾四太太上前用帕子给琅华擦眼泪,“妆花了就不好看了,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应该多笑笑。”
裴杞堂道:“我去祠堂里给先人们上柱香!”
顾老太太点点头吩咐姜妈妈:“给姑爷引路,也让先人们高兴高兴。”
等到裴杞堂去而复返,杨老夫人拿来了盖头:“该发轿了。”
琅华拉着顾老太太的手,一时不想放开,她离开家之后,就不能每天都去祖母房里跟祖母聊天,服侍祖母安歇了。
她已经习惯了在祖母怀里撒娇,伏在祖母膝头休息,烦闷的时候在祖母肩膀上找到平和。
她觉得很不应该,这么早就嫁出去,离开了祖母和父亲。
将来家中会有多冷清。
她真是舍不得。
“走吧,”顾老太太笑道,“两家都在京里,再说了你父亲还要在小书房旁边起一处院子,将来你和杞堂可以回来多住住。”
琅华应了一声,尽量在祖母面前露出笑容来。
裴杞堂拉住了琅华的手:“祖母说的对,我们可以常常回来。”
礼乐声又响起,顾四太太和杨老夫人一起将盖头落在了琅华头上。
一块盖头就将她和外界隔绝开来,外面的景象不得见,声音也小了许多,这有些像她前世成亲的时候。
前世她眼睛看不见,稀里糊涂地被全福人领着上了花轿,她的轿子只是从陆家的西门出发,绕着陆府走了一小圈,然后就落在了正门。
喜娘引她下轿,没有人嘱咐她要遵守什么礼数,她只记得被喜娘拉扯着做了不少的事,然后就进了洞房,第二天她去给长辈奉茶的时候,陆二太太嫌弃她在陆家长辈前失礼,让她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失礼在哪里。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虽然她现在看不见,可是她却能安心地跟着裴杞堂走,她知道裴杞堂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琅华,我们要绕半个城才能到裴家,大约需要小半个时辰,”裴杞堂的声音传来,“轿子里我放了点心,一会儿你吃一些。”
琅华坐进了轿子,等着全福人“熏轿”、“照轿”之后,顾四太太将花瓶送到琅华怀里,轿子才抬了起来。
伴随着礼乐声,轿子离开了顾家,琅华将盖头掀开,向角落里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巧的漆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块小巧的豌豆黄。
她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软糯的点心一下子就化开来,说不出的香甜,像极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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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礼成
徐松元和杭氏站在门口亲眼看着琅华的花轿越来越远,杭氏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哭什么,”徐松元看起来沉着,声音却有些发颤,“这是好事,你看裴家这样对待琅华,琅华将来不会受苦的。”
“那也不一样,”杭氏道,“夫家和娘家不同,要侍奉长辈要帮着打理家中中馈,在娘家怎么做都是对的,去了夫家……总会有人不满意。”她只希望琅华不要受委屈,这就够了。
徐松元道:“好了,送也送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再给顾家添麻烦,等到琅华回门的时候,再让恺之来听听消息,总是错不了的。”
杭氏点点头,他们是不能太过分的,站得太靠前,总是给顾家和琅华压力,不能逼迫着顾家和琅华顾念这份亲情。
杭氏正要安排。
“大老爷,夫人,”姜妈妈快步走过来,“老太太请两位去堂屋里喝茶。”
杭氏半晌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请我们?这怎么是好……我们给老太太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姜妈妈笑道,“其他宾客都去了花厅,老太太说大老爷和夫人不是外人,就去堂屋里,一会儿直接跟着老太太去宴席。”
杭氏心里一颤,没想到顾家人会这样说。来之前心里已经准备好,灰溜溜的来,俏俏的走,却没想到顾老太太还顾及到他们的心情,她愈发觉得,琅华眼界开阔,都是因为顾老太太的教导。
杭氏眼圈已经红了,神情有些激动:“那我们就去给老太太请安。”顾家的这份恩情,他们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
顾家里开始张罗宴席,本来热闹的门口,渐渐恢复了一片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陆瑛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琅华还是嫁给了裴杞堂。
裴杞堂是个什么人,他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程颐去了裴家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裴杞堂有这样本事,也有这样的手段。
裴家和顾家的婚期定了之后。
裴家拿了一半的家财来给裴杞堂置办聘礼,看起来仿佛是裴家怕怠慢顾家,归根结底是因为裴思通心里十分看重裴杞堂。
裴思通和裴杞堂父子的关系,这些年时好时坏,仿佛让人捉摸不透。可是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裴思通十分维护这个儿子。裴杞堂去了西夏,裴思通也带着援军赶了过去,裴杞堂办的没一件事,裴思通都是全力以赴。
他也仔细思量过原因,直到许氏换子的事闹出来之后,那些压在他心头的疑团也都迎刃而解。
当年父亲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许氏……那个婊子……害我……我要……去顾家……让……知道……那孩子……是我……的……”
他仓皇中捂住了父亲的口鼻,生怕父亲的话被人听到,现在想一想恐怕是他误会了,误会琅华是父亲的孩子,所以他才会去查琅华的身世。
琅华的身世有问题,问题却不在父亲身上,而是在许氏那里。
其实父亲当时的意思是:那孩子……是我换的。
父亲帮助许氏换了顾琅华和徐谨莜,又在许氏的指点之下仕途平顺,甚至托着“玄学”的名头,“算出”了许多将要发生的事。
父亲根本不精通玄学,却能够料事如神,唯一的解释就是许氏真的能够预知将来,那些事都是许氏告诉父亲的。
所以可以以此推测,许氏说的话是真的,裴杞堂并不是裴思通的儿子,而是庆王之子。
陆瑛目光闪烁,这就是真实的情形。
琅华不但知晓裴杞堂的身份,甚至愿意拉着顾家一起与裴杞堂站在一起。
皇上和庆王一族之间,将来必然有一争。
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琅华这样毫无顾忌是因为真的喜欢裴杞堂吧!
想到这里,陆瑛的心口一阵抽痛。
夺妻之恨,他绝不会与裴杞堂站在一起,为裴杞堂效命。
说到底他终究是放不下。
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懂得克制自己,小心谨慎,不会犯任何的错误,他已经将自己变成一块铜墙铁壁,将所有的痛苦都挡在外面。
现在才知道,他做不到,即便是竭力挣扎,最终还是做不到。
琅华越走越远,他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黑影牢牢地罩住,让他动弹不得,只能沉浸在其中。
……
花轿离开顾家的消息送回了裴家。
裴思通立即站起身就要迎出去,裴夫人上前将他喊住:“老爷急什么,我们是长辈要在堂屋里等着才是。”
裴思通这才如梦初醒:“对……我们是……长辈。”
裴夫人望着裴思通的模样,目光微微一亮,开始操持这门亲事之后,她心中藏着的那个疑惑就越来越深。
老爷对杞堂的态度不完全像是一个父亲对待儿子,她也说不清楚那是种的感觉,反正就算是将整个裴家都压在杞堂身上,老爷也不会嫌多。
按理说,她应该会因此更生气才对,就像老大媳妇这几日频频提醒她的一样,老四不应该越过上面三个哥哥,更不该压住了长房的气势……可是她却不生气,因为这不是家长里短的小事。
老爷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哪里能偏颇至此。
通常有这种情况出现,就该是涉及了外面的大事。那些事她不懂,也不会追着老爷去问,她只知道,但凡过了这条线,她不会有质疑,只会顺着老爷的意思去做,这样家里才不至于会乱,才不会出事。
现在老四的婚事,老四将来的前程,她已经张开手,从自己手心里放出来,所以她才不会生气。
裴夫人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大奶奶,裴大奶奶显然有话想要说,但是这两天她都不曾给大奶奶机会。
“老大媳妇,你去门口守着吧,一会儿轿子到了不能怠慢,那些小辈不懂得规矩,别冲撞了琅华。”
裴大奶奶心里一沉,夫人这是故意要将她遣走,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媳妇这就过去。”
……
花轿在裴家停下来,琅华被喜娘搀扶着走出轿子,然后她只觉得手一暖,裴杞堂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
接下来就是按照礼数进门、拜堂。
两个人走到了堂屋里,琅华低着头,只能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到站立在两旁的一双双脚。
裴家是大族,来观礼的人不少。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有人道:“老爷您得坐下让新人拜您,怎么倒站起来了。”
喜娘上前扯拽裴思通,裴思通才回过神来,眼睛里的泪水却豁然掉落,将旁边的喜娘吓了一跳。
她见过新娘子哭,见过新婆母哭,这还是第一次见新公爹哭成这个样子,这裴大人可是当朝入仕的官员,为了这一点事就要掉眼泪……在朝堂上遇到了大事,还不得整日里哭哭唧唧。
这可是天底下第一的新鲜事。
裴思通一哭,倒将整个气氛都打乱了。
裴夫人也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
裴思通看到裴杞堂站在跟前,就想到当年庆王成亲时的情形,他只想上前行个礼,叫一声庆王爷才算舒坦,那种又是酸涩又是高兴的心情,一时在胸口奔腾,难以自抑。
“老爷,”裴夫人脸上微红,当着这么多亲友的面,一对新人没有出纰漏,老爷倒乱起来,“吉时到了,快让杞堂和琅华行礼吧!”
“对,”裴思通急忙擦干了泪水,“不要误了吉时。”
傧相立即上前主持着让裴杞堂和琅华拜了天地。
礼数做完了之后,在一片恭贺声中,琅华被裴杞堂牵进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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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洞房。。。
第六百二十一章 洞房
琅华坐在床上,随手一摸,褥子上满是散落的枣子和花生。
一阵热闹声过后,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琅华正觉得奇怪,只听喜娘咳嗽一声:“四爷,您这手里拿着两只卺,要怎么揭开新娘子的盖头呢。”
屋子里的女眷忍不住发笑。
琅华正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杞堂的声音从琅华身边传来:“原来是要先揭盖头,我还以为要先喝合卺酒。”
“四哥哥不揭盖头怎么喝酒啊?四嫂还没紧张,你的脸色怎么都变了。”
琅华虽然看不见,却已经感觉到了裴杞堂的紧张和窘迫,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并不是遇到什么事都能如此的淡然。
欢喜、期盼的情绪仿佛将她塞满,正当她不由自主地微笑时,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你,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琅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琅华。”
琅华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头上红红的盖头已经被挑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裴杞堂清亮的眼睛,喜气和欢笑声也扑面而来,让方才脑海里的声音去的无影无踪。
“你没事吧?”裴杞堂轻声询问,方才他看到琅华明显一颤,应该是哪里不舒服,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掀起了红盖头。
琅华摇摇头低声道:“没事。”本想多说两句,却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禁觉得羞涩。
大家都在看她这个新媳妇呢。
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打量,还有揣摩。
琅华向周围看去,粗略算一下应该有十几个人。
她嫁来之前就知道,几房加起来她就有十几个姑子,单算裴思通这一家,她就有三个嫂子,四个侄女,三个侄子。
顾家几房都很冷清,相比之下裴家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族。从此之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你们这样围着四嫂可不行。”
琅华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眼舒展,神情十分热络的妇人走过来。
“这是大嫂,”裴杞堂没等裴大奶奶开口已经告诉琅华,又指向旁边几个女孩子,琅华顺着看过去,那三个女孩子年纪大的有十二三左右,年纪小的七八岁,“那三个是妹妹,那边是二嫂、三嫂,我们家人多,你可能记不全,不过没关系,多说几次话也就熟悉了。”
裴大奶奶要说的话全都被裴杞堂抢了过去,她只得愣在原地,摆着一脸呆板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尴尬。
琅华轻轻地扯了扯裴杞堂的衣袖,然后抬起头看向裴大奶奶:“辛苦几位嫂子了。”
裴大奶奶松了口气:“弟妹客气了。”
喜娘道,“四爷拿着两只卺不肯松手,现在到了喝合卺酒的时候了。”
琅华转头去看裴杞堂,裴杞堂目光清澈明朗,喜悦从中溢出来,穿着长衫广袖的喜服,微微一动就有些衣袂飘飘的感觉。
裴杞堂等到喜娘将酒倒好,转过头将其中一个酒杯交给了琅华,低声嘱咐:“你抿一口就好。”
琅华颔首,低头看过去,只见两个如同匏瓜一样的东西,从中劈开被一根红绳连着,原来合卺是这个模样。
手臂交缠,低头含笑,目光相交中,微微颔首,然后都化为嘴角的一丝静谧地笑意。
琅华轻抿了一口,果然是桂花酿,十分的清甜。
裴杞堂将卺里的酒喝了干净,三卺过后,他的眼睛就如同清湛湛的天空,映着她的欢颜。
“礼成。”喜娘笑道。
傧相也走过来:“外面也开了宴席,就让新娘子好好休息休息,新郎快出去待客吧!”
“不急”裴杞堂道,“我和子瑜、静诚说好了,让他们先帮忙,而且前面还有大哥、二哥、三哥……”
“四哥是怕我们欺负嫂子吗?”一个圆脸的小姑娘迎过来。
琅华看过去,忽然觉得这小姑娘十分的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小姑娘还想说话,却被一个妇人拽了回去,不过这样一来,倒将大家逗得“咯咯”笑个不停,琅华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裴家的人都没有让她觉得陌生,像是从前就相识一样,或许是因为在她没有记住的那一世,他们之间有些联系。
这也难怪,就算那一世没有许氏的算计,裴杞堂仍旧是赵翎,裴家作为效忠庆王的人,也会个裴杞堂联系紧密。
这就是缘分吧!
“这是你七妹妹。”裴大奶奶笑着介绍。
“我准备了礼物给各位嫂嫂和妹妹们。”琅华看向萧妈妈,萧妈妈会意立即将十几个小巧的匣子捧了出来,每个匣子都是紫檀木雕花,又在盒子上镶嵌了各色的锦缎。
萧妈妈、阿琼、阿莫和寒烟将匣子一个个递给女眷,最后一只是个喜娘的。
喜娘笑弯了眼睛:“还要我的。”
匣子分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裴大奶奶暗暗吃惊,看了一眼身边的卞妈妈,卞妈妈点点头,忙将匣子的模样都记住。
“好了,拿了礼物现在都出去吧,让四弟和弟妹说两句话。”
裴大奶奶这样一说,女眷们这才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琅华和裴杞堂。
“累不累?”裴杞堂道,“一会儿让阿琼她们将你的头饰卸下来吧!看着就很沉,不像我只戴了个小冠。”
让裴杞堂这样一说,琅华还真的感觉脖子很累,头冠上用的都是赤金,开始的时候只觉得紧张,就将它的重量忽略了,如今松懈下来,只想着将它取下来减负?
“不用再见旁人了?”琅华下意识地问过去。
裴杞堂笑道:“不用了,说不定一会儿母亲会来,不过……那也不要紧……我也要换衣服。”
说完裴杞堂将萧妈妈叫进来,又吩咐阿琼:“将柜子里的那件大红色的长袍取出来给我。”
裴杞堂说完动手去解身上的盘扣。
琅华不禁惊讶:“你不出去换吗?”话说出来她不禁后悔,这就是他的房间,他不在这里换衣服要去哪里。
明明是经过一世的人,怎么还这样慌乱。
裴杞堂满脸笑容,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看着琅华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这才从阿琼手中取了长袍走到屏风后。
阿琼也松了口气,还好姑爷没有让她帮忙换衣服,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屋子里除了小姐带来的人之外,竟然没有留裴家的下人,她们要快点摸清楚姑爷的喜好,才能侍奉的周到。
裴杞堂换了衣服出来,琅华也将头发重新盘好,只戴了几支简单的簪子做点缀,没有那么繁复,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丽。
裴杞堂笑道:“这样更好看了。”
琅华被裴杞堂夸得羞臊。
裴杞堂道:“我让小厨房送了些饭菜,我们先简单吃一些。”
“你不出去吗?”琅华看了看门外,“宾客不是都在等着你敬酒吗?”
裴杞堂站起身亲手倒了杯茶给琅华:“我都安排好了,我少出去一会儿,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煮的糯糯粟米粥。
裴杞堂拿过白瓷的小碗,亲手盛了粥送到琅华眼前,笑容如同七八月里枝头开放的花朵,艳丽而妖娆:“你尝尝,熬的火候到了,很好吃的。我昨晚让人煮来尝尝,觉得单煮粟米味道太淡,让人又放了栗子。”
香喷喷的味道扑鼻,琅华倒是觉得饿了。
“我自己来吧。”
他也不将碗放下,难不成是要喂她。
裴杞堂却道:“你不方便,我喂你先尝尝。”
她哪里有不方便,琅华垂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帕子,另一只手捏着床上的枣子。
原来她竟这样紧张。
察觉了这一点,琅华立即觉得手里的枣子就像是火炭一样,烤得她浑身发烫,她立即将枣子扔在床上,再抬起头来,那白瓷的勺子已经到了她嘴边。
裴杞堂的眼睛晶晶闪亮。
琅华生怕裴杞堂再说出什么甜腻的话来,张开嘴将勺子里的粥吃了,伸出手去接裴杞堂手里的碗:“我自己吃就好了。”
琅华将碗放在桌子上,又飞快起身拿起另一只碗为裴杞堂盛了粥摆在裴杞堂面前:“你也吃吧!”
做完这些,她不再说话,拿起碗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吃着
“好吃吗?”裴杞堂问起来。
琅华这才抬起眼睛,裴杞堂脸上的神情如同吃了糖般的甜:“好吃,煮的很好。”
“那我也尝一尝。”裴杞堂盛了一勺,慢慢地放在嘴里。
热气熏热了他的眼睛和脸颊,让他的眼睛更加乌黑透亮,脸上浮起一丝如桃花般鲜艳的颜色。
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慢,那么的仔细,就像是一副画般。
琅华不知不觉地就吃掉了一碗粥。
裴杞堂道:“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我吃饱了。”琅华怀疑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入夜,裴杞堂就真的不用出去了。
裴杞堂也仔仔细细地将粥吃完,这才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琅华点了点头。
裴杞堂走了出去,琅华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现在她就这样,一会儿入了夜该怎么办?他答应了祖母定然要等她来了小日子,才会与她圆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守承诺,裴家长辈又知不知道这回事。
如果他耍赖皮,她好像也无计可施。
萧妈妈和阿琼几个走进屋。
琅华向外面看去:“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寒烟捧着一只新手炉递到琅华手里:“没有了。”
萧妈妈道:“这屋子里没有留裴家的人,外面倒是有做杂事的丫鬟和婆子,裴家人我们不识得,要不是小姐提前做了准备,寒烟眼睛尖,方才送礼物出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顺利。”
这就是为什么裴杞堂会将寒烟提前送过来。
寒烟在裴家做过事,熟悉裴家的规矩和礼仪,也能将裴家人认识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她到了裴家,也就不必非要接受裴家下人来身边侍奉。
这个人还真是,能想到的他都想了。
琅华心中一暖。
琅华道:“大家都坐下来说说话,折腾了大半天你们也都累了。”
几个人坐下来,琅华也顺势躺在床上,两天都没有好好睡,现在倒是有些疲倦了,可怜裴杞堂还要在外面应付。
就因为这样,她反而会觉得更加踏实,半晌她看向萧妈妈:“裴家怎么样?和我们家是不是不太一样?”
萧妈妈点点头:“裴家规矩大,奴婢一路看过来,那些管事妈妈都穿着酱色的褙子,一眼就能认出来,裴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平日里该是职权不小,所有的下人见到他都要礼让几分,方才我们送女眷礼物的时候,那位妈妈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盒子,盒子上面锦缎的颜色她必然记得清清楚楚。”
“大小姐若是没有提前备好礼物,恐怕就要被人质疑。”
琅华放松地一笑:“既然进了裴家,有些规矩也要知道,免得不小心做了错事,还要让裴家长辈为难。”
虽然裴思通和裴杞堂并非父子,但是他们在裴家一日,就不能又享着裴家的庇护和便利,又想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更何况现在裴家和裴杞堂已经是福祸相依,他们作为晚辈孝敬裴家长辈总没有错。
琅华道:“不用刻意去向裴家下人打听消息,裴家人多,我们可以慢慢熟悉。”
都处理好了,琅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她要趁着这时候好好歇一歇。
……
外面的宴席还没有乱起来,柳子谕却已经支持不住。
他后悔答应了裴杞堂,要替裴杞堂应付宾客,让裴杞堂可以留在新房里,陪着顾大小姐喝一碗粥。
一碗粥是多久?他当时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多不过一刻钟,一刻钟只需要笑一笑,走两桌,说三句话,端几次酒也就到了,更何况还有裴家大爷和淮南王世子王静诚一起帮忙。
裴家大爷应付裴家的亲戚,他们两个要应付的就是主要的几桌宾客。
柳子谕准备好了替新郎辩解的说辞,就说新郎在和裴家的长辈说话,反正裴家现在乱糟糟的,到底和哪位长辈说话,谁也不知道。
可是他没想到,一切并没有按照他预料的发展。
那些宾客不但没有仔细地问裴杞堂的去处,反而拉着他说个没完。
“太妃娘娘身子如何?”
“你在哪里任职?”
“听说你好筹算,上次折了户部十几个人手。”
“真是前程无量……”
“你是哪年生人……可有婚配……”
再这样下去,柳子谕觉得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要不保,这样几回合下来,桌上的几位已经暗自较劲起来,他知道一位卢小姐在诗会上夺了诗魁,一位董小姐在佛前发了愿,要一直吃素直到母亲的病能够康复,孝心果然感动了上苍。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他闭门不肯见客,也不大参加宴席的原因。
他十三岁之后,那些夫人、太太们看到他时眼睛就泛着绿光。
柳子谕琢磨出来,为什么裴杞堂让他和王静诚前来。
王静诚也尚未婚配。
果然半个时辰过后,王静诚趁着倒酒的功夫到了柳子谕身边:“我们上了裴杞堂的当,一会儿他来了,定然要将他灌醉,让他入不了洞房,就算入了洞房也让他成不了事,这样才能解恨。”
柳子谕一脸悲悯地看着王静诚。
有仇必报虽然不错,但是有时候吃亏上当就只能忍了,冲动上去只会损失更大,还不如一口苦水吞下去,好歹能保住余下的财产。
“新郎官来了。”
一阵吆喝声,一身吉服的裴杞堂走了过来。
柳子谕还没说话,就被裴杞堂拍了肩膀:“柳兄谢谢你了。”
裴杞堂的力道很大,让柳子谕有种被重托的感觉,之前的那些委屈顿时消失殆尽,反而嘱咐起裴杞堂来:“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你小心着些,别真的被灌醉了,那就不好了。”
裴杞堂点点头,拿着酒杯上前。
宴席间顿时发出一阵喧闹声。
看着裴杞堂身上的吉服,柳子谕忽然觉得是那么的好看,若是穿在他身上,也很妥帖,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一阵晕眩,他真的是喝醉了。
……
“姑爷回来了。”
萧妈妈的声音传来,琅华将手里的书合起,从大迎枕上直起身来。
裴杞堂撩开帘子踏进了门,他眼睛仍旧清亮,脸上却有了一抹粉红的颜色。
在西夏时琅华见过裴杞堂喝酒,几坛烈酒下去,他仍旧能面不改色,如今这个模样,定然是有些醉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灌了他多少酒。
“阿琼,”琅华吩咐,“快去打水来。”
阿琼和阿莫不敢怠慢立即退了下去。
琅华下地就迎了上去:“要不然再让小厨房做些醒酒汤。”
琅华说着走到裴杞堂身边,刚要伸手去搀扶他,就觉得整个人一轻,双脚腾空而起,整个人落入了裴杞堂的怀抱。
裴杞堂将她抱了起来。
“裴杞堂。”琅华有些慌张地看着他。
裴杞堂却仿佛没有听见,也并不理会她的挣扎,抬脚向内室走去。
一股淡淡的酒香扑面,仿佛也将琅华熏得有些迷醉。
琅华只觉得心脏欢跳个不停,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慌乱中碰到了裴杞堂头上的发簪,他的长发就顺势流泻下来,她急着要补救,将他的头发抚得平整些,却没想到手一颤摸上了他的脖颈,反倒将他拉的更近了些,他的额头顺势抵住了她的,呼吸沉重而紊乱,酒气中夹杂着他特有的清香,轻柔地吹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一颤,整个人都变得没有了气力。
“琅华。”裴杞堂喊着,他的声音很低,脱出口时就像是一声叹息,带着些许的颤音,嘴唇微微开启,就要碰在她的唇上,却又因为喘息而挪开,就像一片羽毛轻柔地在她心尖上浮动,时而轻时而重。
琅华心跳如鼓,仿佛要从嗓子里跃出来,她正想要别开脸,只觉得脑后一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床铺之间,她抬眼望去,裴杞堂身上的吉服也落在她的身上,粉红色与艳红色层层叠叠,妖艳而美丽。
他的手与她相握,目光中满是迷离。
“琅华,”裴杞堂又喊一声,“你害怕吗?”
这要让她如何回答。
索性裴杞堂不等她说话,就笑起来:“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不怕。”
也许裴杞堂说的并不是那件事。
而是所有。
他恰在这个时候说起来,所以就被她想歪了。
裴杞堂道,“那条路太长了。”
“你说什么?”琅华不知道裴杞堂指的是那条路。
裴杞堂目光愈发清亮:“从你家门口到你身边的那条路,再多走一步,我的心都会从胸口跃出来,推开那扇门,阳光一下子透过了云端,照亮所有一切,而你就站在那一边。只有你才能让释怀,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是谁,都没那么重要。”
裴杞堂低下头,轻软的唇就印在了琅华的嘴边,没有酒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薄荷茶的味道,轻软的舌尖挑开她的唇口,他的手抚在她的脸颊上,然后他加深了这个吻,从温柔的试探变得激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怀里。
唇间的灼热痴缠,让她整个人有种奇妙的感觉。
酥酥的,软软的,赶走了她的羞怯和恐惧,她的衣裙变得凌乱,裴杞堂的手也落在了她的腰间,虽然有些笨拙,却又像是无师自通般慢慢地寻找着他的节奏。
良久,唇分。琅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将刚刚被夺走的空气重新的吸回来。
琅华脸颊上的红晕和娇羞,就像是一把火,燃到了裴杞堂身上,让他的目光渐深尽染上情欲的迷离,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住呼吸,慢慢地起身:“我先去换衣服。”
琅华这才想起她刚刚让阿琼去打水来,方才她和裴杞堂在屋子里……定然已经让阿琼她们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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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字数,我已经尽力了。
肉没有,不过温情足足的,你们觉得咧。。。
至少应该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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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感动
琅华急忙整理自己的衣衫。
等到裴杞堂再次进门,琅华已经换了亵衣靠在床边看书。
“在看什么?”裴杞堂仿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将头凑了过来。
洗过澡之后,他身上没有了酒气。
琅华将书递过去:“也没什么,就是看看广南那边的风物,你们家里还用罗汉果做茶喝,那都是广南西路的特产,还有许多解毒的药材,只是我们平日里很少用处。”
裴杞堂垂头看过去,琅华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目光停留在书上,一副很不自然的模样。
他认识琅华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的窘迫。
“你在里面睡吧!”琅华将脚缩起来,成亲之后女子都是睡在外面。
“我在外面,”裴杞堂笑道,“免得你睡觉不踏实。”
琅华没有跟裴杞堂争辩。总感觉这是一个很尴尬的话题,一夜之间两个人就睡在了一起。
琅华盖上了大红喜被,心跳的很快,仿佛连被子都跟着震动。紧接着床铺往下陷了陷,被子一角被掀开,显然裴杞堂也躺了过来。
不但这样,他还侧过了脸,身上那淡淡的皂角香气扑面而来,琅华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答应睡在床里面,以至于现在无处可躲。
“你不觉得热吗?”
听到琅华的声音,裴杞堂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热,还有点冷。”
“我有点热……你能不能往边上靠靠。”
裴杞堂忍不住笑意更深了,她怎么可能不热,整个人都要钻进了锦被中,只剩下了眉眼在外面。
裴杞堂伸出手将被子扯开,一只到了琅华的脖颈:“这样就不热了。”
一阵凉意袭来,说不出的舒服,可同样的琅华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她急忙抓住被子又盖上:“我还是觉得冷。”
真怕她将自己捂出一身的汗,裴杞堂伸出手落在了琅华腰间:“那就睡吧!”
这家伙是在提醒她,她的被子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琅华觉得自己今天变蠢起来,事事都让裴杞堂占了上风,她的脚一动,将被子踹下去了些。
“裴杞堂……”琅华刚刚张开了嘴。
裴杞堂却将手指压在嘴唇上,转头吹灭了头顶的灯。
屋子立即暗了许多。
琅华急忙转过身,向床里靠过去。
“你别挤着自己。”
清亮的声音传来,琅华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怀抱。
“裴杞堂,”琅华挣扎着,“我不习惯这样睡。”
“我也不习惯,”裴杞堂道,“我小时候在外面长大,从来都是一个人,那件事过后,四处逃亡,被身边人出卖过一次,差点就被拉去砍了头,从此之后睡觉都会走得远远的,对我来说与别人一起睡觉,不如自己独处更安全,只要手里握着利刃,就什么都不会怕。”
“但是现在不一样,”裴杞堂道,“现在我们成亲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所以以后走到哪里我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会是你和我。”
他这番话听起来虽然有些道理,也有强词夺理的嫌疑,琅华虽然这样想,身体却渐渐不再那么僵硬:“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母亲,你可见过她?”
“见过,”裴杞堂道,“小时候见过一个站在角落里,哭泣的妇人,当时不知她为什么哭得伤心,长大之后才渐渐明白,不过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琅华的手垂下来,落在裴杞堂手背上:“你将裴夫人叫母亲吗?”
“很少叫,”裴杞堂道,“不过她的确像一个母亲。”
裴夫人不知道裴杞堂的真正身份,一定以为裴杞堂是裴思通外室生的孩子,却还能够这样……着实让人尊敬,也就是因为这个庆王才会相中了裴家吧。
不知不觉中,琅华已经缩进了裴杞堂的怀里。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一起,琅华只觉得手心都在发热,特别是屋子里如此的安静,她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
忽然就想起耳鬓厮磨这样的词来。
琅华就愈发觉得不对劲儿。
“你在想什么?”
裴杞堂的声音就在耳后,让琅华觉得痒痒的,她立即转了个身,手这样一推一搭就落在他的脸颊旁。
“你的手怎么这样热。”
琅华还没反应过来,裴杞堂已经低声道。
难不成动了春情的人倒是她了,明明是他殷勤在先,她才会这样窘迫。
琅华垂下眼睛,目光却落在裴杞堂的胸口,他的衣襟敞开,胸膛半遮半掩,就着屋子昏暗的灯光,琅华可以看到上面清晰的伤痕。
当年她给裴杞堂治伤的时候是看到过这些的,只不过只是感叹他这些年的凶险。
现在看着那一直绵延向下的伤痕却觉得心惊。
只是这些伤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琅华下意识地摸了上去。
脑海里又一次出现了那样的景象,鲜血向下流淌,漫过一颗朱砂痣,然后她看见了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
徐士元的话又一次出现在耳边:“许氏,你怎么不将这件事告诉她,告诉她谨莜是因为庆王世子被她杀死了才上吊自缢。就算你不相信我,也不能相信这个连自己夫君都会杀死的女人。”
在那个她现在想不起来的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明知道那些话是许氏和徐士元用来离间她和裴杞堂的,可是她仍旧有些害怕。
琅华急于求证那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景象,伸手去拉扯裴杞堂的亵衣,扯开了衣领,左边胸口的一颗朱砂痣赫然出现在眼前。
“琅华,你在做什么?”裴杞堂的身子倾压过来。
琅华想要说话,嘴唇却被他的压住,她的手落在他的裸露的胸膛上,能够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仿佛就握在她的手心中。
他的身子有些灼热,呼吸十分的急促,紧紧地按着她的另一只手,反复地亲吻着她,半晌放开,整个人却倾袭过来伏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了下去,扯开了她的衣袢。
当他轻软的舌尖落在她的胸口,她的脑子像是“轰”地一下炸开了,酥麻的感觉窜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方才隐隐约约想起的东西顿时消失不见了,琅华感觉到裴杞堂在笨拙地扯拽她的衣衫,几下没有扯下来,这样稍稍停顿,两个人都冷静下来,裴杞堂也就停下了手。
琅华有些想笑,睁开眼睛,看到他黑亮的眼眸:“我想与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
琅华点了点头。
裴杞堂再一次将她搂进怀里:“我答应祖母,要等你,我会等着……将来与你长相厮守,儿女绕膝。”
听到这样的话,琅华鼻子一酸,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裴杞堂曾问过她,前世是否有儿女,她说了实话。祖母也说若是年纪太小就同房,将来不好生养。
他不是为了向祖母信守承诺,而是竭力想要实现跟她“儿女绕膝,相伴到老”的约定。
琅华伸手缠上裴杞堂的脖颈,抬起身子亲在裴杞堂的唇上。
这一生,她没有选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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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的尿性,应该从撕扯那里断章,怕你们打我,所以没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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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硬茬子
看着琅华仰起头,满面欢喜的样子,裴杞堂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全身的气血从头发尖儿开始都向腰以下涌去。
他只能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
难熬。
他本来对此十分的有自信,情欲这样的东西还不是随心而生,就算心猿意马,也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
现在却又不禁怀疑起来,再这样下去,日日夜夜都守在一起,他是不是真的能忍住,难不成他真要让人在书房准备一床被子,随时都要过去睡。
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
一个人过了那么久,第一天成亲就如此心生眷恋。
琅华仿佛对一切还懵懂不知,手一直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睡觉吧,”裴杞堂声音微哑,“明日还要认亲,免不了又要忙碌。”
裴杞堂克制着自己,翻过身倒在床铺上,又伸出手为琅华拉上了被子。
这种感觉不太好,仿佛被猫挠一样,从头到脚都不舒坦,嗓子也仿佛被火灼的发疼,某些地方更是高高地昂着头。
裴杞堂忍不住伸手去拿茶碗,将一杯冷茶喝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谁将茶放在这里,刚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正在这时,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琅华起身向外张望,灯光下露出了如白雪般细嫩的肌肤,裴杞堂抿了抿嘴唇起身穿鞋,从架子上取下了衣服:“我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琅华点点头:“这么晚该不会有人还惦念着闹洞房吧!”
正说着话,裴杞堂已经将萧妈妈喊进来:“怎么了?”
萧妈妈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寒意,显然刚刚去了门口看情形:“是淮南王世子喝多了,吵着要见四爷。”
王静诚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别拉着我,我要找裴杞堂,我得……跟他说,教……教他,春宵……一刻值千金,看……那些书……是不行的,很多事书里可不会写……”
萧妈妈不禁抿嘴低下了头。
琅华也听了明白,这王静诚真的喝多了,否则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叫嚷。
裴杞堂道:“再给他一瓶酒,告诉他,等他喝完我就去寻他说话。”
萧妈妈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很快王静诚大喊道:“好,好……还藏了好酒……我等着他……”
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裴杞堂躺回到床上。
琅华不禁道:“这样好吗?”再多喝一瓶,王静诚真就成了醉猫。
裴杞堂微微一笑:“他喝不了两杯也就睡着了。”
琅华不懂这些:“淮南王世子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只可惜淮南王和兄长一样都被皇上忌惮,以后恐怕很难被委以重任。”说到这里,琅华微微翘起了嘴唇。
裴杞堂最喜欢看琅华这般模样:“你又想到了什么?”
琅华道,“只可惜许多事并不是我们皇帝思量的那样,很快皇上就会用到淮南王和兄长,到时候就要看皇上怎么自己折了自己的脸面。”那一定是个很动人的场面。
裴杞堂又将琅华搂在怀里。
琅华此时觉得,裴杞堂的怀抱让她感到十分的踏实,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也拉扯着她,让她陷入一片昏沉之中。
裴杞堂很快就听到琅华匀称的呼吸声。
裴杞堂轻轻地亲吻琅华的鬓角,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时此刻他还真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也许这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吧!
……
新郎新娘已经安歇,裴家各房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裴大奶奶还坐在椅子上等着卞妈妈回来,时间越久她就越后悔,早知道如此麻烦,她不应该同意卞妈妈去打听消息。
可她也想知道,顾氏送出十五只盒子,每只盒子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东西。
裴大奶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那只盒子上,里面放着一柄玉如意,虽然并不大,用的却是尚好的羊脂玉做料,雕刻的也十分精细,算不上特别的贵重,但也算是十分用心了。
这份礼物,她也该满意,可这个家里又不止她一个嫂子,顾氏会不会给二弟妹、三弟妹的东西不同。
裴大奶奶心里很慌乱,顾琅华很有可能利用这次见面礼来收买人心。
就像卞妈妈说的那样,她不能因为顾琅华年纪小就手下留情,顾琅华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决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她为了能有今日的局面已经付出了太多,谁能知道她的辛酸,她不能将辛辛苦苦获得的一切,给后来人做了垫脚石。
“大奶奶,”丫鬟进来禀告,“卞妈妈回来了……”
丫鬟目光闪烁,裴大奶奶心里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门口传来喷嚏声,紧接着帘子撩开,一身冰碴的卞妈妈走进来,卞妈妈已经嘴唇青紫,整个人瑟瑟发抖。
裴大奶奶不禁愣在那里:“你这是怎么了?”
卞妈妈眼泪涌出来,一脸辛酸和愤怒:“大奶奶,这次可完了,家里来了硬茬子,是要对付您啊,她们明知道我是您这里的管事,竟然这样对我。”
裴大奶奶吩咐下人:“快去给卞妈妈拿干净的衣服来。”
丫鬟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裴大奶奶压住了心头的急躁。
卞妈妈如丧考妣般:“奴婢想要去四房那边听听消息,谁知道刚刚走到院子里,一盆水就泼了过来,全都淋在了奴婢身上,他们定然是发现了奴婢的踪迹,却也没有来说话,就下了这样的狠手。”
她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顾家下人知道她不能去向夫人禀告……
“你去老四院子里做什么,”裴大奶奶皱起眉头,“谁让你去的?”
“奴婢是想要打听些消息,”卞妈妈道,“新来的媳妇,不知道身边都有什么人,又是什么路数,我怕他们会找大奶奶的麻烦,您不知道她有多厉害。方才在新房里,有府里的小姐,还有族里辈分大的姑奶奶,年纪都差不多大小,顾氏送给她们的礼物却不相同。您刚刚来裴家的时候,多长时间才捋清楚这些关系,顾氏却眨眼的功夫就让所有人都满意。”
“顾氏这样的收买人心,不过用几个小小的盒子就让奴婢四处奔波……大奶奶您再不有所准备,一定会被顾氏吃的渣也不剩。”
卞妈妈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声音道:“卞妈妈在屋子里吗?夫人传她过去说话。”
卞妈妈嘴唇哆嗦低声道:“大奶奶,您看看,已经来了,夫人定然是要处置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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