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天才少年
无论如何，汪澜等于是被自己未来的大侄子给摆了一道，且差点闹出令珊瑚受辱这种不可挽回的恶劣后果，杨莜梨再怎么维护自己这个侄子，也不敢真的这么放纵他，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一个电话，把他叫到西京汪澜面前来。
主要汪澜也是对这个杨家“承水”字辈这一代人物里顶着“天才少年”名号的小朋友生出几分好奇来，因为他已经在电话里承认，那两个渣滓确实是他派过来故意招惹珊瑚以引起汪澜对仕女纹身的注意。
但汪澜想弄清楚的，却是这娃子是怎么瞒过自己无孔不入的神念遥感的，这对他将来对神念的理解和运用无疑是有非常重要意义的，比清除纹身仕女重要性不知高出多少倍。
不过，让汪澜差点惊掉下巴的是，这个名叫杨承涘的大侄子，居然堂而皇之把差点害了珊瑚的两个渣滓带上，一起前来赴约。
这娃子真是天才少年？
怕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天生愚型蠢材少年吧！
看到这两个人，尽管汪澜脸上不动声色，杨莜梨的脸色也是瞬间变的异常难看，她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汪澜的意识波动？
她之所以把杨承涘叫到西京，无非是想借让他给汪澜赔礼道歉的由头，让他在汪澜跟前露个脸，好让汪澜能评一评他的天赋。
果真天赋上佳的话，她就可以把人留在汪澜身边，耳濡目染，说不定哪天也能觉醒系统，成为她挽救老杨家的得力助臂。
只是，这个大侄子的天赋，似乎加错点了……
汪澜哪能不懂杨莜梨的心思，加上自己也有意见这个大侄子一下，所以才顺水推舟，同意了这次见面。
哪想到，这个杨承涘居然玩的这么大。
见汪澜憋着火却又一直不说话，杨莜梨只得劈头盖脸训斥道：“杨承涘你搞什么，为什么带他们两个一起过来！这是你能出头替别人求情的事情吗？”
杨承涘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啊。是我派他们两个接触到的鬼手纹身，也是我派他们去招惹珊瑚，现在他们被姑父变成太监，当然还是得我来替他们求情不是么？”
这话说的虽然没错，也透露出许多信息来，但让人听起来，总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事情不是这么回事，更不该这么办。
得罪了人，被人略施手段惩罚，乖乖认错是对的，但你首先得拿出个认错的态度来，把自己错在哪里交代清楚，该赔偿赔偿，该认罚认罚。
哪有他这样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却一副有恃无恐，觉得肯定不会被处罚的样子。而且看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全天下都该这么宠着他。
自信？
汪澜眉头皱起，终于明白到这家伙是怎么瞒过自己遥感的，恰是他这种强烈的、盲目的，连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狂妄自信。
正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才让杨承涘的意识波动可以维持在一种非常神奇的“至刚至正”频段上，这种频段上的意识波动，即便汪澜的神念可以截获到，也会处理成无害的“垃圾”信息，直接跳过，不反馈给他的主体意识。
“我做出的所有决定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家好的全局，而且结果也一定是好的，即便过程中产生什么意外，造成伤害和损失，我也一定会承担起这个责任，帮大家挽回损失。”
杨承涘这种强烈的自信，以及一定会去践行自己豪言壮语的行事作风，不仅越来越深刻的影响到他自己的言行举止，也渐渐深入影响到了一大批围着他打转的人，所以才会越卷越烈，形成一股强度不亚于10点灵能的整体意识波动磁场，成为他无形却有质的护身符，连汪澜都遥感不到是他在背后操控。
言必行、信必果，虽然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优秀品质，但这种群体氛围的侵略性太强，很容易变质成为某个人推广自己主观意识的工具。
很不幸，生而富贵的杨承涘，又统领一家大型公司这么多年，显然早已经走上这条极易出岔子的道路。
汪澜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抬手一巴掌甩在杨承涘脸上，神念从手掌和他细皮嫩肉脸庞接触部位，不要钱似的冲入他的意识当中，直接击溃群体氛围的防御力场。
这才说道：“多听、多看、多体会，少踏马的老觉得自己就是对的，别人的想法比不上你。做任何决定前，先考虑清楚，你这个决定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损害。就算你能补偿，也只是补偿而已。就像我为了让你骨头更加粗壮就经常性的腿给你打断，就算每次都给你接的不留后遗症，还赔你一大笔精神损失费，但你会愿意老这么被我打断腿么？”
杨承涘下意识反驳道：“姑父，你这个比喻不对啊，我肯定是多方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不可能错的。”
汪澜又是一巴掌抽上去，训斥道：“对错之外，还有人情！人情才是让人活在这世上不至于发疯发狂的最佳调和剂。像你这样凡事只讲对错，不讲人情，就算你是真的对，也只是对你一个人而言的对，那就是错的，明白吗？”
杨承涘低头不说话了，当然不是真的就脑子转过弯来了，是不想挨打了。
汪澜的巴掌可不是那么好挨的，看似打的是脸，实则抽的是他的主体意识波动，抽完之后的说话，更是灌注着强大神念，直接和他主体意识进行的同频广播，专治各种不服。
被这种神念频率影响后，只要他胆敢生出不一样频率的意识波动，马上就会感受到如针扎一般的刺痛，不由他不主动收摄心神，不敢再想那些扯球蛋的东西。
“把他那什么狗屁公司解散了吧，再让他这么只手遮天几年，这娃子还要走他祖爷爷的老路，非得去政变夺嫡不可，脑子都已经秀逗了现在。”
杨莜梨愣愣的点头，说了句非常值得深思的话。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夸着长大的，看来一直夸一直夸，所谓的鼓励教育，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汪澜却是嗤笑道：“那是没人敢说你们老杨家孩子不对，让他换个姓试试，分分钟被人教育的特别需要鼓励！”
305.突破底线
正教育小朋友，汪澜的电话响了，居然是很少主动联系他的冯浪。
只听冯浪道：“澜哥，片子已经剪好了，可是新线那边还没有联系到合适的网络平台，片子没法上线啊。”
这个问题汪澜早有预料，毕竟影视联盟的封杀不是说着玩的，新线再怎么背景雄厚，在网络视频平台的老板们眼中，他们还是斗不过影视联盟的，不给你走发行再正常不过。
只是，冯浪一向是不关心这种问题的，他关心的，只有他的创作自由，今天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居然关心起公司发展来了？
汪澜嗯哼两声，没有答复，而是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冯浪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另外，我的那个系列短片，也被各大短视频网站下架了，澜哥，发行平台的事情，得抓紧啊，要不然老是被人卡着脖子，太难受了。”
“行，我知道了。”
汪澜挂断电话，看向正偷瞄他的杨承涘，道：“你带着这俩杂碎滚吧，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情，天赋只是天赋，没有变成可用的能力之前，天赋就是个屁！”
杨承涘不敢再说半个字，捂着脸，给两个渣男使个眼色，三人一前两后离开，头也不敢回。
汪澜看着三人的背影，无奈摇头道：“你最近没事的话，就盯紧你这个大侄子，我感觉他还要搞事情。”
杨莜梨蹙眉道：“你要出去？”
汪澜叹息道：“发行平台的问题必须解决，我得去找苏茗蔚，看她那边的进展到底如何。”
杨莜梨点头道：“好吧，发行平台的确是目前破局的唯一突破口。”
汪澜捏一捏她的香肩，道：“三五天就回来，走了。”
说罢，离开会面的小茶楼，开车直奔城外。
苏茗蔚已经传来意识流信息，共享了自己的位置，居然是在西京南四环的高科技产业园区，看样子，苏茗蔚她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实际上确实是急需要帮助的，不然的话，她应该是在国外拉投资搞硬件设备，而非是窝在西京搞软件技术。
途中，新线负责发行的向敏打来电话，道：“汪导，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那些视频网站居然敢连我们新线的面子都不买。不过我们已经做好备选方案，准备通过流动院线的形式来发行你这部剧。”
流动院线是什么？
就是在院线影院辐射不到的乡下之类区域拉着满地图跑，随便找个坝子拉张白布就开始投影播放的流动放映机。
拿这玩意来发行电视剧？
可见新线团队这是被逼的有多惨……
汪澜忽感有些不对，向敏或者说新线这样做事，让他难免生出一种感觉，就像新线正在伺候的主子，乃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暴君交代下来的事情，他们明明因为客观限制没有办法做到，还是紧张万分，不得不采用这种近乎儿戏的所谓备用方案。
这种决策背后隐藏着的莫名恐惧感，甚至已经到了让他们放弃思考这样选择会否导致更加惨痛的后果，而只是想要渡过当前必须直面的这个难关而已。
而新线的主子，不正是他汪某人么？
汪澜不由蹙眉道：“这件事先不慌，我正准备新的视频平台上线的事情，你们先做好视频平台的推广方案，等我消息。”
电话那头的向敏长出口气，挂断电话。
汪澜不知道为什么底下做事的人会变成这样，但这个问题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解决，只有先把注意力放在苏茗蔚身上。
苏茗蔚正在和几个年轻人开会，准确来说，是她正把几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骂的狗血淋头。
“这么简单一个东西，大框架我都给你们列出来了，只是要你们做一个细节补充而已，怎么就做不出来！”
看着苏茗蔚全部能量爆发出来，魔君降世一般的强大气场，汪澜瞬间明白为什么向敏会那样的态度给他打电话。
这是在苏茗蔚这里吃了太多炮弹，无奈之下才会试探性的去他那里找出路啊……
汪澜打个响指，勾手把正要继续发表的苏茗蔚从会议室里叫出来。
“你在干嘛？”
苏茗蔚解释道：“新的通讯协议和相关基建方案已经进入最后一轮的审核环节，批下来只是时间问题，也就是说，你要的视频网站平台必须尽快拿出成品，这样才能在基建开始的时候，就把我们这个私货加进去，不管是超级计算机还是服务器组，该留的端口都得给它备好。我不可能先预估一个东西给这个视频平台，等它做好了之后才去加，对不对？我肯定要让不重要的、小的东西去配合那个大的。可是他们……”
汪澜抬手打断苏茗蔚，不客气道：“你搞错了，视频平台才是重要的、大的东西，那帮搞金融的，他们的网络延迟是多少我一点都不关心。”
苏茗蔚无奈道：“老板，我说的重要性不是情理上的谁更重要，而是做事逻辑上的，你就不要再来添乱了好不好？”
汪澜道：“审核出了什么问题？”
苏茗蔚道：“你在那个圈子里半点影响力都没有，就不用瞎操心了，你总不能突破底线，去思想控制他们吧。”
汪澜笑道：“有何不可呢？商业谈判，无非就是各自亮出底牌，看谁最后能够说服谁。说服这个东西，和思想控制没有什么区别。”
苏茗蔚讶然道：“你确定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汪澜耸肩，然后点头道：“没错，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我都位面第一人了，做什么事情还都畏手畏脚的，那我那么高的属性有什么意义？我连杨承涘那个小屁孩都不如。”
苏茗蔚瘪嘴道：“你以为没人能抽你嘴巴子么？”
汪澜大笑道：“起码在这个位面没有。”
苏茗蔚叹口气，道：“那行吧，我现在就约那帮人见面，就说我的幕后老板等不及了，给他们下最后通牒。要么一起合作，要么就等着破产吧。”
汪澜拍拍她的肩膀，道：“这才对嘛。一路碾压过去，不听话的就抽嘴巴子，哪有那么多闲心天天陪他们玩凡人的游戏。”
苏茗蔚耸肩，卸掉他的手臂，道：“你这样子，像极了反派。”
“乖，我们本来就是大反派。”
306.陆家真龙
当晚，汪澜便和苏茗蔚一道前往南边的一个岛国，星洲岛。
星洲岛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几百年前开始，便成为整个世界的经济中心之一，更是世界三大老牌顶级金融中心之一。
苏茗蔚想要寻求合作的巨龙集团总部，便是设立在此。
巨龙集团这个名字虽然很俗套，但它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它极有可能是人类文明史上唯一一个以实践证明了“富可敌国”四个字的私有企业。
它原本只是注册于东方皇朝的一家普通公司，经过陆家几代人的努力，虽然也在地产、餐饮、酒店管理等领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资产也有千亿左右。
但和皇朝内真正的富豪，即那些控制着整个皇朝经济命脉的世家门阀们相比，这点资产根本不算什么，陆家更是连世家新贵都算不上。
直到陆世维终于熬死了自己亲爹，成功登上巨龙集团掌舵人的位子，才一扫年轻时荒唐无度的负面形象，展现出惊人的决策能力和领袖魅力，带领巨龙集团迅速拓展各项业务。
短短三十年间，巨龙集团从皇朝内部的一家龙头企业，成长为现今的世界级多元经济聚合体，市值早已无法用金钱来估算。
因为，巨龙集团从十年前开始，渐渐完成了一个令世人无不瞠目结舌的前所未有的并购案例：它买下了原本是一个主权国家的星洲岛！
这桩匪夷所思的交易是怎么完成的，汪澜没那个心思去深究，他只知道，提出并实现了这个方案的陆世维，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而陆世维，恰是卡住了苏茗蔚全新通讯架构方案的终极BOSS。
汪澜携苏茗蔚赶赴星洲岛的目的，就是会见这位大BOSS，展现位面第一人的实力和态度，以推动苏茗蔚方案的尽快落实和动工。
直到踏上星洲岛，汪澜才知道，自己从各种新闻资料里看到的星洲岛，和事实是有很大差距的。
并非是巨龙集团的总部设立于此，而是整个星洲岛就是巨龙集团总部！
星洲岛之前的国会大厦，如今成了巨龙集团总部办公楼，集团公司各个部门的领导决策核心，都集中在这栋大楼里。
以此为中心往外，便是集团旗下各种酒店、餐饮、快销品等旗舰店，每一个商场、每一条商业街、每一家商店，甚至每一个路边摊，都是由巨龙集团统一管理，包括哪些游乐场、主题公园等大型项目，也是整体规划后，恰到好处的点缀在整个星洲岛这盘花团锦簇中，最终形成一个以旅游业为核心的海洋明珠也似的繁荣岛国。
整个星洲岛，就像是巨龙集团旗下的一个超大综合商业生态体，游客来到这里，可以享受到巨龙集团旗下的所有产品和服务，并体验到独一无二的休闲旅游购物体验。
因为星洲岛的公民们，现在以无一不是巨龙集团的员工，到一个国家去旅游，整个国家的国民都竭诚为你服务，这是怎样的体验？
以巨型企业的形式直接取代国家的存在，巨龙集团这个案例，绝对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在这种全新架构下，整个国家的资源由企业决策层统一调配，所有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企业的员工，享有各级员工该有的福利待遇，以学习、工作的成绩来决定员工等级。
虽然很功利主义，但意外的好用。
才十年而已，这里已经没有人再提过去那个南洋岛国，所有人都以身为巨龙集团的员工为傲。
笼罩整座岛屿的群体氛围，浓郁、积极到让汪澜心头发闷！
越是靠近星洲岛中心的巨龙集团总部大厦，汪澜便越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民心所向的凝聚力。
这些人，是真的从内心深处对巨龙集团怀着无比的归属感，这是一家真正让员工有了主人翁意识的企业。
而一手缔造出这个可怕巨型企业的陆世维，又是怎样的存在？
陆世维在顶楼的办公室接待了汪澜二人。
出乎汪澜预料的是，这间办公室极其简朴，除了面积大到吓死人之外，没有豪华的装饰，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导游连绵不绝讲半个小时的珍贵收藏品，只是简单的办公必须品，以及各种花花草草。
陆世维本人，也和他这间办公室一样，只能用其貌不扬来形容。
他应该只有六十来岁，讲道理，以他的身家，各种顶级保养品和抗衰老手段只要不停，六十来岁只不过才只是中年而已，应该仍是精力充沛、体格健壮的样子才对。
但他却是已经和最为穷困潦倒之人六十多岁的样子并无二致，甚至看起来还要更苍老一些。
稀疏到快要消失不见的头发，只有那么几根，还是灰白枯槁的样子，从双鬓向后缠在后脑勺上，头顶则是一片光秃，半根头发都不见。
两只眼睛像是金鱼的大鱼泡眼，占据了几乎小半张脸，鱼泡上仅留一条小缝，勉强能透出内里双眼蕴藏着的精光。
皮肤更是黯淡无光且布满褶皱，脸上就更不用说，活像两团快要融化的脂肪，黏腻腻的挂在两颊，而且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
他穿着一件老式的白背心，露出两条同样布满褐色斑点的胳膊，胳膊上肌肉松弛，腋下的皮肉更是几乎掉到腰间。
这样一个看起来起码九十岁朝上的糟老头子，居然会是有陆家真龙之称的陆世维？
这副样子，会是当年那个曾经在网络上叱咤风云、一言不合就怒怼各路明星、风光无限的网络第一红人陆世维？
陆世维颤巍巍向他们走过来的样子，让汪澜差点没忍住上前搀扶一下这位看起来摔一跤就可能升天的老太爷……
三人分宾主坐下，陆世维自我解嘲道：“年轻时候不知节制玩的太嗨，现在老了，就只能活受罪了。”
汪澜用神念扫描一遍他的身体，发现他的确是非常不正常的正常衰老，但这种衰老也仅限于他的身体，他的意识波动，倒仍是充满活力，仿佛还是个二十来岁、正处于人生巅峰期的小年轻。
307.完全相反
陆世维看一眼汪澜，道：“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是这样吗？说实话，我曾经也很奇怪，但是现在想开了。可能这就是位面的真谛吧，我得到了大部分人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也要付出大部分人不需要付出的代价。”
汪澜对这种言论不置可否，因为他自己也得到了大部分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成为位面第一人，不过也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什么。
陆世维笑道：“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余尽，不可一世，但是又藏着一丝丝的自我怀疑和怜悯。”
说实话，陆世维现在的这张脸，已经很难表现出笑这种表情，汪澜是从他的意识波动，感应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那种多年以后终于再次见到老朋友身影的，唏嘘感慨之外的莫名喜悦。
虽然只是个模糊的仅能勾起些许回忆的身影，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孤独的老人来说，这抹影子，已经足够回味许久。
汪澜不得不承认，陆世维看人很准，他自己的确始终都有对系统的怀疑、对自己通过系统得到的这一切的真实性的怀疑，而这种怀疑更加深层次的东西，当然就是自怜。
曾被悲观失望情绪吞噬过的人，才会有的那种渴望但又不敢相信的自怜。
陆世维饱含深意的看进汪澜眼睛深处，道：“余尽那小子很厉害，比我早二十年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早早就跑了。等当我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深陷这个漩涡中无法自拔。幸好，你出现了。”
汪澜莫名有些焦躁，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世维道：“你该问，我想要你做什么。”
汪澜没有说话，因为二人之间掌握信息的严重不对等，致使主动权并不在他手上。
陆世维早已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他把自己坐着的沙发椅背放平，展开一块腿板，变成一张舒适的躺椅，这才继续说道。
“你和余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他是天生就拥有一切的人，而且他做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件事，都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就像你玩游戏时为了通关而提前查好攻略然后开挂一样，过程很爽快，但是失去乐趣的速度更快。”
汪澜无言望着陆世维，想不通自己和余尽完全相反这个对比结论是怎么的出来的，余尽天生拥有一切，他自己难道天生一无所有？
陆世维似听到他内心的疑问，道：“和他相比，你的确是一无所有的。论天赋，你连你身边这位女士都不如，而余尽的天赋，却是可以引得潜藏数千年的老妖现世；论成长的环境，他有两个无论放在任何历史时期都是惊才绝艳之辈的老师引导，更有接连不断的敌人来让他实战检验，反观你，只是在大学里学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是一知半解，出道至今更是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遇到过，让你根本没有机会在生死关头真正消化你得到的传承。”
汪澜不得不承认陆世维分析的非常到位，这两方面，包括天赋在内，的确是他非常欠缺的东西。
但是，自己心里承认到对外人开口承认自己的不足，中间差不多隔着整个人生……
汪澜蹙眉道：“我怎么会是一无所有！我有父母双亲健在，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有一群可爱的伙伴，他有什么？”
陆世维哑然失笑道：“你所说的这些，只是普通人谓之‘幸运’的东西罢了，但是对于一个背负使命的人来说，这些根本不能算是幸运，只是磨灭你的斗志、让你辜负主角待遇的不幸。当你遇到真正的挫折，相信我，你会埋怨命运没有让你早点经历足够多的磨难。”
停顿片刻，陆世维又是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你有系统这种更加愚蠢的话来，看来，你至少本质上还不错，知道你刚才提到的东西，远比系统要更有价值。”
不知为何，汪澜根本生不出和陆世维辩驳的心思来，似乎坐在这座星洲岛上的陆世维，就如同神灵一般，不可忤逆。
对此，汪澜只能把它当成是笼罩星洲岛的群体氛围的作用，离开这座海上孤岛，陆世维就是个屁！
或者说，他已经无法离开这座海岛，因为离开，就意味着他这副行将就木的躯壳将再也无法承受某种恶孽的追索，会立即宣告死亡。
陆世维对余尽的吹捧，以及对系统的蔑视，无非是他们并没有激活系统，不但没有享受过系统带来的福利，反而在人生旅途中不断被朝廷系统各种摁在地上摩擦，所以才对系统抱有偏见罢了。
要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一个直接逃离自己的原生位面，躲到不知哪个平行位面去，另一个则逃离皇朝，躲到南洋小岛上来。
不过，人在屋檐下，还是勉为其难低个头吧……
“你需要我做什么？”
陆世维听到汪澜的问话，瘪着嘴，半响没有出声。
良久，才叹息一声，道：“你是听不进我说的话的。年轻人总是这样，永远都听不进前辈大半生血泪总结而来的深刻经验教训，直到自己在同样的问题上碰的头破血流，才恍然想起，曾经有一位前辈谆谆告诫，悔不当初，却为时已晚。”
汪澜没有反驳，因为毫无意义。
一个功成名就之人如果认为自己是对的，和他辩论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因为根本不存在让他改变已经固化思维的可能性。
人是最容易也最喜欢遵循过往经验行动的物种，否则，也就不会有系统这种完全由经验精炼而成的东西。
见汪澜油盐不进的样子，陆世维似乎是感到相当的无趣，咂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多废话。我对苏女士的通信协议不感兴趣，网速快一点慢一点对我来说没有分别，因为我不靠网络延迟来操控金融。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你想要的那个网络视频平台。”
汪澜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像古往今来的每一位帝王一样，人生追求的终极目标，永远都只是“长生”二字。
308.不见长生
汪澜想要的这个视频平台，当然和普通的视频网站有相当大的区别，最直接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网站数据也就是关注度，最终所汇聚的端口。
皇朝其他网站的这个端口，当然是流向朝廷系统的，叶逍之所以能够以个人身份和荷里活这个大体系系统合作退出密钥平台，当然靠的也是对这个端口更加合理分配的特殊技巧。
说白了，在攫取凡人精神能量这个领域，没有系统，个人再怎么经济实力雄厚、权势滔天也根本玩不转。
朝廷和荷里活是因为掌握着绝对的人口资源而占据大势，叶逍则是另辟蹊径，在精确控制上做文章，所以有资格和荷里活系统合作。
至于汪澜嘛，则纯粹凭借的是位面亲儿子一样的运气，时候到了，想做就可以做了。
陆世维早就想做这件事，为此不惜花费二十年时间将自己的运势根植在公司运势中，再花费十年时间买下一个国家，以公司运势来取代国运，目的就是要让他个人的运势，无限贴近可以攫取凡人精神能量的国之大势。
这样做有没有用，当然是有用的，要不然，以陆世维的情况，老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不可能精神旺盛的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完全靠精神维系着躯体不至崩溃。
但是没有系统这个能量转换器，陆世维永远都做不到高效率的能量转换，而且他的主题意识，也会因为“耐药性”而越来越需要耗费更大剂量的精神能量才能够维持比较乐观的状况，最终很快导致这个能量产出和消耗体系崩溃，这跟从古至今没有一位帝王可以得偿所愿是一个道理。
在已经有系统把持资源的情况下，个人想脱离系统单干，可能么？
东方皇朝先后数百位帝王，历经千多年的不断尝试，才终于意识到“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这个异常浅显但却很难接受的现实，以陆世维这种只是刚刚体会到精神能量无限可能的土包子，怎么可能理解得了系统的限制效果？
人类这个种族的各种天然特性，直接决定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像皮斯·尼古拉斯那样，通过漫长的生命，不断的累积和变异，最终把整个族群都收进自己囊中，变成内置核电厂一样的能源，无限供给自身的需求。
人类走皮斯这条道路能够达到的最高成就，也不过就是被印在货币上，或者制成各种雕像、画报之类的东西，广为流传为他人所敬重，但也仅此而已。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情况可以勉强称之为永生，但绝对不是陆世维们想要的长生。
想要长生，真心比登天还难了点……
所以，在耗尽毕生精力鼓捣出来这么个半残次品的星洲岛之后，陆世维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转而向外寻求合作。
至于一向精明的苏茗蔚为什么会被陆世维给忽悠的找不到北，汪澜猜测，该是自家的沙雕系统出了问题，导致苏茗蔚也跟着乱了阵脚，所以才没有一早看出陆世维这么明显的意图。
所以说，有求于人者，千万不要过于矜持而放不下身段，求人就应该拿出求人的姿态，千万不能像陆世维这样，咄咄逼人的，好似他的目的不是在求汪澜分享精神能源，而是人生导师一样在尽心指点汪澜前进的道路。
好像指点江山一样点评了汪澜和余尽的人生之后，他的索取便不是自下而上求取，而是可以理直气壮、自上而下的要求了。
汪澜不知道是该讥讽还是该怜悯这个只能躲在商业帝国中心的办公室里玩自己蛋的世界首富，他的付出和收获比，可能还比不上大街上的乞丐。
两人无言对望。
陆世维眼中的傲然渐渐褪去，打破僵局，说了句意味难明的话。
“我都快够当你爷爷的年纪了……”
汪澜愕然半响，怎都想不到陆世维认怂认的这么痛快，让他之前的趾高气昂，顺理成章变成了“老还小”的越老越幼稚表现。
这才是的，陆世维哪里是不懂求人的道理，而是已经到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至高境界，根本没把面子里子什么的当回事，完全是怎么能达成目的就怎么来。
“就算我把网站给你，你玩的转吗？”
陆世维迅速恢复正常，道：“这就不牢你操心了，这么多年的尝试，我还是积累了不少心得的，差的就是一个真正出自专业人士的构架，来打破0和1之间的壁垒。”
苏茗蔚不由讥笑道：“你是不是傻？我给你的通信协议构架，比这个视频网站高级多了！”
陆世维一摊手，道：“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你那个东西不是我能玩的起的。半个小网站、卖卖会员什么的，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汪澜吐出胸口憋着的浊气，起身道：“网站交给你做，没问题。但是，我要求你必须无条件配合苏茗蔚完成全新的网络通信构架，服务器就架在你这个总部大楼里。”
苏茗蔚直接冲汪澜竖起双手大拇指。
这个条件开的，简直不要太优秀。
等于她之前做的计划内容没有任何改变，属于汪澜自己的视频网站还是会继续在通信架构的服务器组上架设，只不过是多加了一个明面上的、由陆世维掌控的视频网站而已。
至于陆世维这个网站开起来之后，怎么运营、怎么攫取足够的关注、怎么保证关注向精神能量的转化不出问题，那就是陆世维自己的事情了。
陆世维皱眉思索片刻，伸出右手，道：“成交！”
汪澜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苏茗蔚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冲陆世维轻蔑一笑，快步跟上汪澜。
“真把超级计算机组和服务器组架在他这？”
汪澜点头道：“当然，要不要都是他出钱的嘛，不把东西放在他随时能看到的地方，他会发疯的。”
苏茗蔚冷笑道：“这死老头，你知道他之前卡我的理由是什么吗？他说他不做金融，只印钞！还问我有没有可以印出永不贬值钞票的印钞机，有多少他要多少……”
汪澜坏笑道：“把科技位面那位大佬的蓄电池技术拿来卖给他，永不贬值的钞票，那肯定是能源嘛。尽快从他这多套点现，我准备开新戏了。”
309.凭空眺望
实际上，对汪澜来说，陆世维的确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因为星洲岛是世界各国都承认的主权国家，而这个主权国家，实际上已经是陆世维完全私有化企业的一部分，陆世维在这个海岛上说句话，要比老杨家在东方皇朝说话管用的多。
私有化企业是百分百的个人集权控制，而东方皇朝却是老杨家和众多世家门阀共天下，而且中间还有个系统控制的中枢，领袖个人意志的推行能力，不可容日耳语。
汪澜可以从那位科技位面大佬手中换到非常多实用且不会破坏位面平衡的黑科技，但是如果在东方皇朝办厂制作、销售这些黑科技产品，将会面临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麻烦。
即便有老杨家站台，如何保证各大世家门阀手中的资源可以得到充分有效的利用，让大家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到整个生产、流通环节的上中下游各部分，老杨家带头吃肉，再差的世家也都有汤可以喝。
林林总总，将会是一整套极其复杂，相当耗时费力的资源整合和再分配的过程，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不排除会死很多人，甚至有世家为之覆灭。
在老杨家联合汪澜和朝廷系统较劲的当下，着实不宜再往世家门阀这些自己的天然盟友们身上捅刀子。
所以，把黑科技产业链完全抛到皇朝之外，但又依然属于东方文明大序列的星洲岛，是个非常不错的缓冲和替代。
陆世维肯定不会拒绝这些可以让他保持经济增长点的黑科技，而且他可以调动一整个主权国家的各种渠道和资源，以国家的名义开办这类新能源企业，风险、阻力和麻烦要小的多。
汪澜也没想着要和陆世维长期合作，只是一锤子买卖的技术转让而已，拿到钱之后就回去疯狂拍片，大力推进全民影视大计划，和颜佑伦里应外合，第一时间搞定愈发失控的朝廷系统，这才是头等大事。
到时候，如果陆世维还没有凭借跨时代的新能源黑科技成为可以并肩东方皇朝、美利坚自由城邦、神圣罗马同盟这样的超级政经体的话，汪澜也不介意再给陆世维增加点砝码。
只要能够推动位面进入下一个世代纪元，就算是给位面续命成功了，只要位面减缓甚至停止崩溃，哪怕代价是因为科技争夺和利益分配而爆发再一次的世界大战，汪澜觉得，这样的代价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当然了，真爆发大战的话，汪澜肯定会充分发挥自己水桶一样的全属性，尽可能把战争扼杀在萌芽状态，让东方文明序列以碾压的态势主导新世代利益的分配权。
新世代嘛，当然不只是以全新科技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要推动一个文明序列真正成为位面的主导文明，逐渐同化其他大小文明序列，最终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这个文明序列，当然只能是最能兼容并蓄的东方文明。
完成这一切之后，位面该怎么继续发展，就不是汪澜想要继续操心的事情了，找个地方，修改现实出来一片只属于他的私人领地，和杨莜梨、珊瑚，或者把丁心月姐妹也带上，大家一起开心的组成个大家庭，可以满足了。
苏茗蔚突然问道：“不带上我吗？”
汪澜尴尬的挠头，居然忘了身边这位。
好在，苏茗蔚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道：“我才没兴趣成为下个纪元人类从零开始时候口口相传的所谓众神。”
汪澜愣了一愣，他刚才设想的那些，的确很像是传说中的众神国度，神王带着各路女神，生了一大堆各路主神，然后人类崛起，发动诸神黄昏……
“该死的轮回！”
汪澜暗中臭骂一声，道：“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是继续拍余尽故事的第二季、第三季、第四季呢，还是新开发个电影IP，一口气拍九部大片出来。”
苏茗蔚道：“我建议，同时开始吧，你应该慢慢转向制片人的角色了，不要想着每一部片子都是你来导演，浪费时间。”
汪澜无奈道：“起码先让我把这个标准线拉起来吧？”
苏茗蔚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听话了？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转行，大计划成功之前，公司和视频平台还是需要你这个半吊子来撑门面的。”
汪澜点头道：“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了，你还是继续负责计划的整体推进。”
苏茗蔚耐不住直接问道：“你要做什么？”
“正儿八经的拍一部片子出来。”
苏茗蔚愣了一愣，才体会到汪澜的意思，他居然是要真正从导演角度出发去创作一部电影出来。
闲的蛋疼了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有时间，又有资金和技术支持，为什么不把它从想法变成现实呢？
这不正是汪澜想要看到的、大计划成功之后的情况么？
就当是提前的一次预演，汪澜准备自己做自己的第一位客户，提前走一遍大计划孵化项目的流程，顺便把整个执行过程的框架给搭起来。
回程路上，汪澜已经开始详细勾勒起这部电影的一切。
首先是资金额度，从大计划孵化其他影视内容的模式考虑，一部普通的九十分钟电影的资金投入，两百万到五百万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数字。
当然，汪澜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随便一个项目就丢几百万出去。这样的资金扶持力度，针对的是那些经过审核之后，具有一定潜力的剧本和团队，一年能有十来个这样的项目已经非常可观。
绝大部分人得到的扶持，不过是免费的跟拍器使用周期，以及后期制作方面的技术指导罢了，这些内容基本是没有成本的。
两百万，从电影立项到最终成片上线，所有环节的人工、软硬设备、生活开支等等，都包含在内。
这就要求公司必须派出至少一名执行制片人之类的角色，全程跟随得到扶持的项目组，监督这笔资金的使用情况，提前做好止损准备，或者根据拍摄情况追加投资之类。
目前正在皇朝范围内各个剧组厮混的新线团队，即老杨家的那些个旁支子弟们，就是准备培养出来干这个事情的。
310.无可辩驳
确定了资金体量之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团队搭建。
这次汪澜不打算用公司自己的团队，而是准备全员外聘。
张易、巫师等人固然能够无需口头交流就深刻体会到汪澜的想法，但今次这部片子毕竟是为了打样，其他人不可能搭建起远山这样的制作团队出来，汪澜也得遵守这个规则，不能在团队版块上作弊，否则拍出的成片效果，就不能真正反应大计划的真实情况。
考虑到将来的每个项目，实际上都是在大计划平台内部进行的各种资源整合和分配，各个岗位的专业选手会直接把档期挂在平台上，供有需要的导演或制片人来选择，其能力也会非常直白的体现在其费用要求上。
为了最大程度的模拟出这种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张三出马，推荐并合理的压价，整合出这么一个团队来。
团队搭建完毕，接下来要解决的，一个是场地，另一个则是演员。
场地当然无需费心，有蜃龙龙珠在手，无论想要什么样的场地都可以信手拈来，再配合张三这个专业外联制片的地标场地资源，可满足任何需求。
关键还是演员这块。
可以说，演员才是一部影视作品中最无法预估或者控制的环节。
汪澜自开始导演作品以来，每次合作的演员，永远都只是认识的那几个，一方面是他够不要脸，真就敢把别人一线大明星甚至国际巨星拉过来拍他的破烂网大和网剧；再者，实在是不熟悉的演员真的不敢用。
还是那个原因，人是不可控的。
没想法的人成不了事，有想法的人很难成事，这是个放在任何领域都非常适用的真理。
没想法的人演不了戏，有想法的人很难演好戏。
两百万体量能请到的演员是什么水平？
普通院校刚刚毕业的、专业知识学的一塌糊涂、没有足够表演经验的、已经开始考虑转型的、从未专业过的专业演员。
或者，凭借兴趣爱好混迹于演员行列，有诸多不需要表演的表演经历，擅长程式化、谐气十足的表演方式的，自以为很专业实则一点都不专业的非专业演员。
再或者，在其他领域，比如平面广告、网红、模特等，取得了一定成绩、拥有一定的粉丝和流量，想要扩大自己的人气覆盖，非常会摆POSE，镜头感十足，静态看起来还不错，只要一动就完全崩掉的，非专业演员。
这些所谓的演员中，比较可靠的只有两类。
一是科班出身，有过一定的表演经验之后，还坚持着没有转行的，他们有一定的理论基础，也有实践经验，而且开始认识到理论指导实践的重要性，也已经渐渐开始学会听导演的话，懂的思考和沟通的重要性。
比如孟星衣，就是这类演员的代表。
二是年轻的、有天赋的兴趣爱好者，他们虽然什么都不懂、也不会，但因着兴趣爱好的支持和驱动，会非常有主动性的不断观察、思考和模仿，也会非常珍惜每一次机会，因为，如果不够珍惜、不能成功的话，他们可能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比如山炮，就是这类演员的代表，只不过他运气比较差，还没彻底激发出演戏的天赋，就被长相和家世给毁掉了星途……
在一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从数十个底层演员经纪手中成千上万个形形色色所谓演员中筛选出这两类有希望培养出来的演员，难度不是一般的高，相当于买彩票撞大运。
所以，这个问题还得交给专业人士去解决。
毕竟将来的大计划平台，最最重要的版块还是人力资源培养，把真正有潜力的导演、演员、编剧等等，汇聚起来，给他们足够的生活保障，给他们足够的实践机会，尽可能的减轻生活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让他们不那么容易对现实屈服，始终怀揣着梦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让那些没什么天赋、又不肯努力拼搏的混吃等死类型人才，早早认清现实回家等死或认命赶紧跑去搬砖，同等重要。
资源就那么多，这类人占的多了，需要资源的人可以拿到的就少了呀。
演员的问题，还是得找张三来解决，从茫茫演员海中挑选出备选，然后来一场集体试镜，选出最合适的人选，齐活。
解决了资金、团队、演员这些问题之后，汪澜开始专心思考这部电影拍什么的问题。
讲道理，这个问题应该是立项之初就先考虑清楚，甚至要拿出剧本人设、故事、大纲这些东西，没这些东西，谁敢一句话就给你投两百万？
不过汪澜是大老板嘛，给自己开个绿灯还是可以的。
一般人创作，会下意识的从自己身上找素材。
自己经历过的、铭记着的，稍加改编，只要不那么虚头巴脑的拼命美化自己、贬损他人，有一定的真情实感，其实都是非常不错的内容。
回想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汪澜发现，自己能拍的，好像也就只有和王洛之间的爱情故事。
平淡而又充满狗血的味道，结局稍微美化一下，比如王洛所嫁之人不是地主家的二傻子，而是某位霸道总裁，应该会是不少小女生都会喜欢的类型。
但汪澜肯定不会这么拍，他要拍的是一部样片，从流程到内容都是需要为将来大计划的每一个扶持项目提供参考的，在投入扶持上已经做到了上限，那么内容上就要尽可能的贴近下限，这样才能得出一个比较综合的效果。
所以，这部片子整体的结构和节奏，应该是和吃冰激凌一样的。
刚开始吃的时候，会慢慢品味它的口感和味道，吃到中段时，因为冰激凌已经开始融化，不得不加快节奏，到接近尾声时，为了不让可口的冰激凌变成一滩糖水，差不多就得三下五除二吃完，然后再意犹未尽的努力从所剩不多的华夫筒里寻找冰激凌残留的味道。
苏茗蔚忍不住吐槽道：“还说你不是闲的蛋疼？
“这种东西，只需要在构架平台规章制度的时候，根据过去一年的行业信息做一个统计报表出来，就可以做出一个非常详尽的项目分级扶持和控制量化表出来。
“需要你自己亲身上阵来打样么？”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汪澜竟无可辩驳。
311.遴选演员
选演员一直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即便是最为注重合理细化分工的荷里活，现在也开始流行一种和东方皇朝一贯影视创作风格类似的趋势，那就是，影视作品，尤其是电影，主题故事一般由导演进行创作，围绕这个故事丰富出一本能让导演满意的完整剧本，这才是编剧们干的事情。
一般来说，一个人原创故事的时候，会选择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或者自己非常想要实现的某些想法和愿望，以非常爽快的过程一股脑呈现出来。
大部分时候，导演创作主题故事也是这样子，他不需要过多去考虑故事节奏、角色塑造的问题，因为这是专业编剧们的事情，只需要让大体的故事能完全顺了他的意，某些关键场次的画面他心中有数，这就完了。
这就导致导演对故事的主角具有非常强烈的代入感和保护欲，这种代入感和保护欲，将是选角导演的噩梦。
选角导演是完全领悟导演对角色、尤其是主角的要求之后，从众多演员候选人当中遴选出最适合角色那个人的岗位。
问题来了，导演创作的这个故事的主角，说白了就是完美化的自我，什么样的演员能演得了这种角色？
这位可是导演，不是某个演员的粉丝。
越是看重这个故事，就越是会觉得所有可以选择的演员都是一坨狗屎。
因为导演会很难克服对这个角色的代入和保护，总是试图找到一个对这个角色理解和自己完全一样且能够顺利表达出来的演员。
都不能是专业演员那种“接受导演讲述的理解后进行表达”，而必须是真正的理解后进行表达，而且这个表达还得是导演想要的表达类型。
这也是为什么刚出道的导演都非常喜欢自编自导自演，成功以后越来越喜欢用固定的演员班底，直到越老越妖之时才能微微一笑、信手拈来，通过塑造不同类型的演员来塑造符合剧本要求的角色。
当然了，大部分搞原创故事的导演一般都会扑街的很惨，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偶尔的成功，只是为了下次扑的更惨……
汪澜也知道，身为导演，克服这种心理对成就一部电影的重要性，但是即便灵能强悍如他，还是无法克制。
因为，这个故事，讲的是他和王洛的爱情。
而且，他还有非常优秀的借口：参与大计划的导演们，九成九都是无法克服这种心理的菜鸟。
于是乎，到了遴选演员、进行试镜的时候，痛苦便扑面而来。
选演员，当然是先看外形。
一眼看过去，没有从演员身上看到自己幻想的角色的影子，这个演员基本上就没戏了。
所以，汪澜一眼扫过去，二十多个待选的女演员，直接就剔剩下了六个，长相、体型、装扮上，她们确实和当年的王洛有至少五六分的相似。
然后就是最揪心的环节。
“按照你们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从剧本选节里自选一段，演给我看。”
汪澜其实很清楚，两百万体量能找来试镜的演员，根本谈不上对角色能有什么理解。
当这类演员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会第一时间从自己熟悉的表演套路里遴选出一个最符合她们对面前这位导演判断的套路出来进行表演，用自己本身的魅力来征服导演获得角色。
千万别谈什么对角色的理解，因为她们同样清楚，能找上她们的导演，对角色根本没有理解……
事实也证明，这一招屡用不爽。
那么，六个人里面能恰好撞上一个娴熟套路刚好符合王洛性格的女演员的概率是多少呢？
几乎为零。
因为王洛那时候还很青涩，并不懂女人要会演戏的重要性，而这些女演员们也还远未到返璞归真、可以表演天真的境界。
于是，短短五分钟之内，就又到了第二次退而求其次的时候。
这一次，娴熟套路和王洛性格差不多有五六分相似的演员，只剩下两个。
最为精彩的环节来了。
“请你们把剧本节选翻到第十二场，这是一场独角戏，讲的是女主在第一次遇到男主之后的晚上，夜深人静莫名想起他时候的那种：情不知何起而不知是情；有一点点期待，又觉得应该不以为然；似面对的是一杯淡然无味的白开水，又好像它可以随便变成任何一种未知口味的饮料；这样子，小鹿微撞，有些胡思乱想，然后不知不觉陷入甜蜜梦乡。”
从汪澜的描述，可以看出这位导演对这个角色是如何的看重。
所以，五分钟内就杀入决赛的两位女演员，难免有些紧张。
她们知道自己遇到了最为棘手的问题。
这个导演不是她们仅仅展现自己魅力就可以轻松拿下的不入流中青年为导演而导演的导演类型，而是还有着创作激情和梦想的愣头青。
是时候拿出真正的演技了……
第一个开始表演的，是汪澜比较喜欢的一个，因为她的外形和王洛更加贴近一些，除了眼神有点呆，意识波动比较凝滞，眼妆化的比较浓看来是为了遮盖黑眼圈，大腿略微有点粗，之外，没什么别的明显缺点了。
只见她站在原地，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轻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脸侧，模拟出睡觉的样子，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东西，渐渐进入某种令人向往的精神世界。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三秒钟，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层次的心理活动的表达时，她睁开双眼，微微一个鞠躬。
笑道：“我的表演完了。”
虽然她把这段戏第一个心理层次的感觉表演的相当到位，也就是在夜深人静时莫名想起男主时的第一刹那的感觉，成功模拟了出来，但只有这一下是完全不够的，那种自我纠结想要尝试恋爱，但又有所顾虑的感觉，她没有表达出来。
汪澜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因为他之前还是没忍住，作弊偷看了两人的意识波动情况，对她们能够表达出怎样的心理活动，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
这一位女演员，显然不具备多层次心理和情绪自如转换的能力。
大概是因为她的意识波动能力，被某些不该接触的化学品给腐蚀的有点严重了吧。
甚至在她进来试镜之前，还先来了一口呢……
312.几何递减
尽管汪澜不动声色，但人天然的感知能力，已经足以让大家都了解到他内心的感受。
第二位女演员几乎已经胜券在握。
她出场之后，直接躺在了地上，地板当床，空气当被，还躺的满脸舒适，全身极其放松，就像真的躺在了自己最喜欢、最习惯的床上一样。
很不错的表演，但是有点过头。
如果有哪个女生会在学校宿舍床上露出这样的神情，那肯定是因为她刚在学校附近最烂的小旅馆里开过房，而且被折腾的一晚没睡……
五星宾馆有难度，但是快捷酒店的钱汪澜还是出得起的，所以王洛不可能有这种神情。
躺了一会，她的表情逐渐趋向平稳，五官也渐渐散开，快要睡着的感觉非常明显，不像大部分演员演睡觉还跟拍自拍一样五官带着劲。
这感觉挺不错的，但是有点跑题。
汪澜要的是躺在床上安静的回想，而不是做梦的时候梦到白马王子。
果然，她的眼珠子忽然轻微转动几下，然后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笑意。
虽然略显浮夸，但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
汪澜刚刚作出如上判断，就见她忽然抬起一只手，猛的捂在了自己嘴上，发出压抑的笑声，然后一个翻身，无实物表演的拿起“枕头”捂在了自己后脑勺上，接着，那双只穿着一条热裤的大长腿，快速的左右挤压拧捏、上下弹动几次，最后双手抱头，发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奇怪哼唧声。
这他娘的是什么吊东西啊？
这哪里是素雅女子夜深人静时候想起一位有点让她心动翩翩君子少年郎的婉约，这简直就是智障少女午夜春梦回魂假装娇羞实则恨不得再和梦中猛男来上无数次的狂暴好嘛……
层次非常丰富，转换也非常自然，但是每一样，都和剧本、导演的要求差着一段名叫“用心体会、认真表演”的距离。
然则，到了这种时候，汪澜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做出十分钟之内的第三次退而求其次。
尽管这位奇葩女演员的表演很不到位，和他的预想完全不在同一位面，但至少她还能演，慢慢来，一场戏一场戏的教，总能拍出想要的内容来，总比第一位女演员教都没可能教出来要强。
好的，女主就这么选定了。
“恭喜你，这个角色是你的了。从明天开始，一共三十天，我会拿出十天时间来带你过一遍剧本，教会你关键场次的关键表演，希望你能尽快进入状态，按照我的要求进行表演，最好是完全代入到这个角色中。”
女演员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夸张的做了个胜利的姿态，和她第一轮表演时候轻松中带着一点可爱的感觉完全不同。
“轻松可爱只是不变应万变的幌子，现在判断我是个喜欢热闹一点女孩子的标准愣头青么？”
汪澜对这些花了太多心思在非自身专业领域的人简直无语。
“来吧，签合同。”
女演员欢快凑到桌前，拿起合同迅速浏览一遍，接着半趴在桌上，翘起一只小腿，双肩前后摇晃着，带动前胸在桌面轻微摩擦。
撒娇道：“导演，能不能缓几天啊，我还有个通告没有走完，或者，后天大后天还有下周周四、下下周周末，你给我放几天假也可以的。我可以保证，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好好揣摩这个角色，用最好的表现，把这些时间追回来。或者，也可以这几天先拍其他的戏份？”
汪澜长吸一口气……
导演，是一门妥协的艺术，是一门拿前途和命运对赌的技艺。
第十三分钟，汪澜第四次退而求其次。
“可以，签合同，自己手写把你刚才说的、需要请假的时间列在下面，其它时间，没有任何借口，必须到组。”
“没问题！”
女演员开心的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吕小曼。
显而易见，这是个和她轻松可爱假象非常吻合的名字。
“导演，你帮我写剩下的东西好不好？我字太丑了，”吕小曼眨巴着眼睛，“晚上我请你吃火锅啊。”
汪澜从她手中接过签字笔，假装没有留意到她指尖刻意的撩拨。
在一式两份制式合同上添加额外的约定，签字，盖章，非常符合小工作室的简陋工作流程以及对合约的不重视。
“好的，导演，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晚上见哦，拜拜。”
看着吕小曼欢快离开的背影，汪澜长出口气。
虽然仅仅是实质开展的第一项工作的第一项内容，就已经来了四次几乎是打对折的退而求其次，但是，至少工作看起来还能做下去……
换作其他导演，这种时候估计已经慌的不行，只能拼命安慰、鼓励自己，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下去，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只能靠不一定存在的“个人实力”拼出个奇迹。
好在，汪澜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因为他这部片子完全就是冲着“最高投入情况下拍出最烂片子”这个预定目标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条项目扶持的安全止损线。
这是一部大女主的片子，所以女主搞定之后，再怎么不满意，选角工作也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剩下角色，除了男主需要选择和吕小曼形象气质比较搭配的，其他的随便来就可以。
至于怎么和吕小曼形象气质搭配，还是那个最简单快速的方法。
汪澜站在十几个候选男演员跟前，随便搂了一眼，剔除掉大部分人选之后，留下五位形象气质和自己当年有那么几分相似的男演员。
接下来还是同样的套路。
“你们对这个角色有什么体会？”
“……按照我的要求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最终，汪澜把所有来试镜的男演员都淘汰，再次作弊，决定让孟星衣来饰演曾经的自己。
虽然是大女主题材，所有内容从王洛的视角和感受展开，但是本尊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怎么能被这些狗屁不通的不入流平面模特给玷污了本尊当年校草级别的完美形象！
虽然小孟哥的形象比起本尊当年还差了点意思，但是有次级系统支撑，还是可以模拟出本尊当年遗世而独立的特别气质的。
身为导演，再怎么退而求其次，再怎么为了成片而委屈妥协，该坚持的东西，必须得坚持！
没有这种坚持和担当，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当导演？
313.培养感觉
晚上七点半，汪澜带着孟星衣一起，来到号称“西京第一家火锅店”的皇城火锅老店。
八点半快九点的样子，吕小曼姗姗来迟。
她已经换了一身和下午试镜时的休闲可爱风截然不同的装扮，至少那条包臀裙的长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不好意思，澜哥，本来说好请你吃火锅的，结果临时有个应酬，我是中途跑过来的，只能待一个小时。”
女演员很忙啊……
汪澜看了眼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和非常凸显身材的着装，点头道：“没关系，就是介绍你和男主认识一下。”
孟星衣很自然的接上话头，道：“你好，我是孟星衣，饰演男一。”
吕小曼打量一眼孟星衣，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光亮，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吕小曼。”
汪澜暗叹口气，他只是想让两个主演尽快熟悉对方，培养出荧幕情侣之间该有的默契，但现在的感觉，倒有点像是在拉皮条……
小孟哥，要不你就受点委屈，把她给拿下？
吕小曼结果服务员递来的蘸碟，往里又加了一大勺小米辣，一边搅拌一边说道：“澜哥，我下午回去之后看了你发给我的剧本，怎么所有角色都没有名字的啊？”
当然没有名字，因为无论怎么挖空心思去取名字，都不如他们原本名字来的舒服，电影里又不好直接叫真名，那就干脆都没有名字好了。
“名字不重要，这部戏人物这么简单，不会弄混的。”
吕小曼提议道：“明白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建个群，把互相有关系的演员拉进来，就像真的是个亲戚群一样？”
汪澜没有说话，只是品着杯子里的冰啤。
这种群如果有用，能让每个演员都尽可能的进入自己角色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因为演员演技稀碎而成的烂片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群里到拍完戏都不会有人说话，反而是杀青之后，才会有人开始往群里发各种小广告。
孟星衣接口道：“不用那么麻烦，这部戏主要还是看你，只要你能找准女主三个阶段的心理变化，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吕小曼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觉得这三个阶段好像不是很明显？”
孟星衣微微皱眉道：“怎么会呢？每个阶段的转变点和起因、经过、结果，都已经交代的非常清楚了，虽然没有爆发力，但是这种风格的片子它就是这个样子……”
汪澜果断屏蔽掉两人的交谈。
很显然，吕小曼是个忙于应酬而非研读剧本、揣摩角色的类型女演员，她对角色的理解，完全来自于这种故意引导性的谈话，而非她自己认真读剧本后的感悟。
只需撒个娇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何必浪费时间浪费脑细胞呢？
百忙之中抽出一顿饭的时间，搞定男主或者导演，给自己在剧组找个强有力的支撑，等到开拍的时候，再根据通告安排，稍微提前那么一点点时间背下台词，结合别人口中对自己角色的理解，临时发挥一下，只要不是那么差，基本就可以顺利拍完了。
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参加没完没了的各种发布会或者半商务场合，应付那些所谓的导演、制片人，不断拿到足够大的角色，在青春逝去之前拿到足够的片酬，有一点私房钱，然后找个和影视圈没什么交集的企业中层嫁了，在略显压抑的风光背后，稍稍保留一点自由呼吸的权利。
演戏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职业而已，和朝九晚五坐在办公桌前照着稿子打字没有什么区别。
汪澜对这样的吕小曼并没有什么不满，因为她的片酬也不过才打包价三万块钱而已。
一个月的时间，随叫随到，动不动就熬夜后早起，说不定还得去导演、制片房间里被讲戏，三万块真的白菜价。
在苏茗蔚帮忙做的制片预算表中，汪澜的导演费是三十六万，男主的片酬是二十万，这个数字充分说明了她对汪澜的了解。
而导演组、制片组加起来九个岗位的岗位费合计才十五万，美术和服化两组的岗位费和材料预算总计是二十万，司机组的司机加租车费合计五万，摄影组合计十八万。
大女主题材的电影，女主的片酬，只有三万……
和摄影助理一个价位，大概是制片主任的一半，摄影师的三分之一，男主的七分之一，导演的十二分之一。
这和性别歧视没有关系，如果男主不是孟星衣的话，甚至就只有两万块的片酬预算。
原因纯粹是这种体量的影视项目，想要找合适的演员非常非常难，因为三十万片酬的演员和三万片酬的演员，演技其实没多大差别，基本都不会演戏，他们价位的区别，仅在于可以带来的资源多少。
稍微有点演技的演员，宁可在一般制作的片子里打酱油，也不会在超低成本片子里挑大梁，因为成本决定了剧组不可能具备相匹配的其他演员和制片能力，参与这种注定不可能成功的烂片，无异于自毁前途。
反倒是在一般制作里多打打酱油，还有可能慢慢熬成三号、二号，甚至成为某个导演的御用配角。
三百万给不起，三十万是白给，只能给三万块钱，你还能指望这个演员做什么呢？
所以甭管她同时接了多少部戏，一晚上约了几台饭局，她肯及时出现在这家火锅店，肯听小孟哥讲这个剧本，在拍摄现场肯听导演的安排去尝试表达出最贴近剧本需要的表演，可以了。
说实话，这种表现，已经堪称爱岗敬业的典范了。
原本汪澜还想借吃饭的机会，先简单的、概括的，跟吕小曼讲一下他对这个角色的一些要求。
但吕小曼终于出现的那一瞬间，这个想法便烟消云散。
寄希望于这种层次的演员愿意或者说可以专注于演技方面的提升，果然还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呵。
还是把时间留给小孟哥，让他尽快和她培养出情侣的感觉吧。
314.无形
出乎预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吕小曼严格遵守了合约的内容。
除了她事先提出的三天请假时间之外，在汪澜刻意留出的十天排练期内，她做到了随叫随到。
不过，在足够熟悉之后的闲聊中，吕小曼不小心说漏嘴，汪澜这才理解到她之所以如此守约，开始尽力的试图做好演员这个角色的根本原因。
原来是吕小曼在收到第一笔款之后，怕投入时间成本之后却结不到尾款，终于还是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汪澜”这个听起来相当陌生的导演名字。
当她发现汪澜居然是被东方皇朝影视行业所有中坚力量联合封杀的“牛批”人物时，表情真的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百万关注度并不足以让西京影视行业内每一个从业者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这点自知之明汪澜还是有的，而且联合封杀令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可能影视联盟自己都已经忘了有这么回事，更何况是更加善忘的网民？
对于吕小曼这样混迹底层的影视工作者来说，这种封杀令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她不接汪澜的戏，谁来补偿她这三万块钱的片酬损失呢？
所以，在封杀令被人遗忘至差不多的现在，在张三帮助下召集起的摄制组团队，还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不着调的录音师尔康和助理蔡鲲；和某个不知名摄影师结婚后越来越专注于新娘妆、偶尔才客串一把影视剧的化妆师兼跟组演员一欣和助理小南；喜欢帮化妆师干活多过自己本职的美术胡野……
和上部网剧拍摄时的区别在于，除尔康之外，其他人在上次都只是助理之类的角色，这次才晋升成为主力。
声音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哪怕制片成本再低，声音上也是必须投入足够资金的，这部分钱是真的不能省，一省就彻底成了无法挽救的烂片。
其他部分的话，该省还是要省的……
比如一件一百块钱的服装，和一件一万块钱的服装，在成片里并不会有肉眼可以分辨的区别，而这省出来的九千九，起码可以保证剧组至少一天的生活开支，能省出来的，就都是利润。
担任主摄的是巫师的徒弟郑文博，有一定经验的他带队，再加上三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还没来得及体验传统摄像机，就直接一步跨越时代，开始操刀跟拍器的粉嫩新人，摄影组不靠谱到了极点。
但是这样低配置的摄影组却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汪澜模拟的是没有压阵能力的不知名小导演，这类导演会更加倾向于把钱花在硬件设备上，而不是请一个稍微有点实力和名气的摄影师。
因为没谁愿意花大钱请个祖宗摆身边，而且这位祖宗还极有可能因为长时间混迹于三流剧组，早已忘记不断学习和开拓的重要性，甚至习惯于用无需动脑的固定机位对切来糊弄导演和自己，拍出来的东西或许连毕业生都不如……
总体来说，这一次搭建的剧组，绝对是汪澜出道以来最为真实的一次。
没有莫名其妙的投资，没有友情出演的强力演员，没有可以如臂使指的团队骨干，甚至连让汪澜动用神念的念想都没有。
但这次拍摄从前期筹备开始，却让汪澜第一次渐渐生出真正投入到导演这个身份中来的奇妙感觉。
是以，在规模并不大的开机宴上，汪澜看着略微有些局促的摄制组，没有用神念去感知他们目前的群体氛围，更没有用神念去给他们打鸡血，只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既然这次又来到我的剧组，就好好把戏拍完，别又跟上次一样，拍到一半就跑路。”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大家只是来挣钱的，不提被封杀这茬还好，大家可以装作不知道，拿钱办事就完了，一提就很尴尬。
“导演！上次只拍了两天，离一半还早呢！”
关键时刻，还得靠不着调的尔康来调节气氛，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嗓子，顿时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各种各样的声音又从各形各色的人口中喷涌出来。
杨莜梨放下手中的酒杯，因为已经不需要她用祝酒词来化解尴尬。
在这样的剧组里给汪澜这样的导演当助理，绝对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因为在不动用神念的情况下，面对这些剧组老油子和热血小青年组成的杂牌军，汪澜关于创作的各种想法和举动，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即便他是发工资的老板，也不足以让每个人信服，这就需要她花费大量的时间居中调和，因为她同时还是执行导演和执行制片人。
但她知道，这对汪澜来说，是一条必须要真正脚踏实地走过的道路，而她感觉非常幸运，可以在第一步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所以在拍摄期间，在服化道、演员、场地等等方面出问题没有办法继续拍摄的时候，在汪澜或因为愤怒或因为无奈而不得不动用神念进入贤者模式的时候，依然顶在第一线的总会是她。
用她天赋极高但却并不能算得上作弊的意识波动，安抚同样愤怒和无奈的其他人，不厌其烦的反复讲解和强调汪澜的创作意图，细化到每一场戏的每一句台词该用什么样的语调和语速来呈现，详尽到每一个带有深刻象征意义的氛围道具应该以什么样的角度摆放在什么位置。
正是因为她这样奉献似的工作态度和强度，整个剧组越来越好，汪澜的脸上终于不再只是风平浪静、抽离于主观之外的、自上而下的俯视，逐渐多了些混杂着从现在回看过去、既怀恋又渐渐放开的洒脱笑意。
在这样的氛围下，似乎吕小曼也逐渐找回了演员的真正意义，甚至在拍摄过半时，大胆提出了不要这次的片酬，重新补拍前面拍过内容的要求。
演好一个角色，可能真的比三万块钱重要的多。
当然，汪澜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提议的，即便他的预算充足，完全可以重头到尾重拍一遍，把这部超低成本的吊诡风格文艺爱情片拍成一部类型片。
好是好，但是没必要，符合标准的烂片，才是汪澜的一惯标准。
直到最后一场一镜到底的、完全反转之前所有恋爱情节、一举把这部片子从小清新文爱风转向奇诡血腥风格、记录王洛身穿大红喜服全程挂着空灵笑意从洞房一路屠杀到村口的超级重头戏，剧组才又重新回到比较压抑的氛围中。
这种压抑不是因为汪澜固执的不设计任何隐形剪辑点而是真的要求必须做到一镜到底所以拍起来难度超级大，而是大家在实拍之前的最后一次成功排练时，忽然意识到，这场戏拍完，就要杀青了。
杀青之后，大家就要各自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真实生活中去，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去到不同的剧组，回到之前程式化的拍摄流程中。
也许未来十年二十年里，都不可能再遇到下一个杨莜梨这样年轻、漂亮，永远保持着令人不自觉尊重却不觉得疏远的礼仪，严肃认真却不显死板，生动活泼却不显跳脱的，能够带给他们慈爱和严厉并存、真正老师一样感觉的人。
因为在这次二十天的经历中，杨莜梨的形象，渐渐和他们当初为之感动而选择进入这个行业的形象和瞬间融为一体，让他们重新体会到了原初的力量。
如果能请到小杨老师当副导演，我也可以成为知名大导演吧？
汪澜这孙子真是狗屎运，居然能泡到这么优秀的异性，他们俩居然公开住在一个房间里！
在各人复杂的情绪侵染和注视下，吕小曼似乎对王洛最终谢幕的这一场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终于第一次不需要杨莜梨反复讲解，完全凭自己的思考get到了汪澜对这场戏、这个造型、这个杀人顺序，以及最后走向山村街道尽头的步伐姿态，等等一系列设计倾注的感情和意义所在。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这场戏拍的异常顺利，比之前她表现最好的每一次都要更好，因为她真的进入了这个角色最后的疯狂状态，以至于当杨莜梨用湿纸巾擦掉她脸上溅染的人造血浆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把道具菜刀，并不能割断自己的喉咙，然后抱住杨莜梨失声痛哭。
她似乎也以这种方式，完成了某种告别。
和汪澜一样。
当剧组在沉默中收拾东西准备返回酒店然后参加杀青派对，汪澜默默拉起杨莜梨的手，把手指挤入她的指缝，形成十指相扣的亲密，拖着她来到导演专属的保姆车。
在杨莜梨没有过多期待也不能算是惊喜的眼神注视下，汪澜也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波动，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已经放了一整天的戒指，慢慢戴在杨莜梨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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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这是一次非常失败、几乎毫无亮点的写作。
故事的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想法，没有考虑起码的起因经过结果，更没有仔细构架应该有、也必须有的结构和要素，从一开始，它就是不健全的畸形体，注定无法长成正常文章该有的样子。
尽管本人在写作过程中的些许不幸遭遇，加剧了这种先天缺陷造成的灾难后果，但是最主要的失败点，还是先天缺陷这四个字。
所以在把脑子里酝酿过的些许灵光毫无技巧的写完之后，迷茫不知道该写什么的情况下，只能强行把文章转成类似杂感、议论抒情等的文体继续强撑着写下去。
一方面发泄积累的各种情绪，一方面强行给自己上一个枷锁，让自己习惯真正去写作，而不仅仅是洋洋自得于稀奇古怪的灵感和知识，或者自视甚高批判性的评价别人完成度远高于自己的作品和知识体系。
当然最希望的，还是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尽快总结自身的缺点和不足，吸取教训，学习别人的有用经验和方法，好让自己能够写出对读者老爷们友好、有爱的小说来。
在经历过自认为已经足够的茫然和自省以及纠结之后，再继续坚持这本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是时候结束了。
很感谢，也更抱歉。
尤其是那位从开始的每天1张推荐票一直投到现在的每天6张的，以及在那段最艰难的时间里，用留言和推荐票给予我宽慰和鼓励的，“陌生人”。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