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奴隶
楚央央挤进人群里，然后排到香饮子的队伍里。
现在正是夏末，热气从脚下冲上来，赶路的途中楚央央差点就又中暑了。
所以这会儿看到有香饮子的铺子，自是挪不开脚。
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几次看向楚央央这边，眼珠一转，便要冲楚央央撞过来。
香饮子的队伍太长，这个男人没什么耐心，想要插队，所以他很有经验地便盯上了楚央央这个身形娇小，又独自一人的小姑娘。
他是想着把楚央央直接撞开，一般小姑娘就算有怨言，但也不敢反抗。
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而且每次他都能得手。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次也能一样。
他冲着楚央央撞过来，然而还没等他碰到楚央央，一直低垂着头的楚央央仿佛旁边长了眼睛似的，忽地转头看过来，然后抬起手。
纤瘦的手腕像是一握就能被折断似的，但是她却实实在在地抵住了原本要撞过来的男人。
楚央央伸着手，手掌抵在男人的后背上，稳稳地将他挡了下来。
男人是刻意撞过来的，所以力气也完全没有收敛，但他却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不仅将他拦了下来，甚至一步都没有动。
楚央央还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抬头看向男人，说道：“大叔，你还好吗？下次要站稳了，撞到别人就不好了。”
楚央央表情认真，然而在男人看来却像是对他的嘲讽。
“你……你给我等着！”
男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楚央央异于常人的怪力震慑住之后，灰溜溜地转头就跑了。
楚央央不满地轻哼一声，倒是给她道個谢再走啊。
不过这么一件小事楚央央转眼就忘，香饮子的队伍终于排到了楚央央，商铺里因为放着冰，所以比旁边的地方清凉了许多，也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挤过来。
毕竟冰可是不可多得的奢侈物，向来只有王宫里才能每日都用得起，民间只有少量的冰可以用来制作一些消暑小食，价格还昂贵，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老板，要四份冷元子，要甜的！”楚央央瞪圆了眼睛，声音清亮活泼。
楚央央心想着，她自己要一份，然后谢灵玉一份，她一份，大黑马一份，她一份，买四份合情合理！
楚央央一下子要了四份，出手阔绰，连老板都不禁多看了她两眼，然后将冷元子用茶罐装着，再有绳子绑好才交给楚央央。
楚央央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手腕上挂着茶罐，手中还拿着一份吃着，一时间都忘了快点回去找谢灵玉。
一片喧闹声由远及近，原本虽然拥挤但勉强有序的来往行人突然挤了起来，楚央央见此，一时间左顾右盼地不知道往哪边多。
不过还没等她迈开脚步，身边挤着她的人突然又退开了。
“抓住她！竟然赶跑，抓回来老子一定打断她的腿！”
“都是废物吗，还不赶紧的！要是让她跑了，你就提头去见东家！”
两个劲装打扮的男人追着一个人跑，被追的人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露出的双脚赤裸，踝骨伶仃，遍布血痕。而且不知她身上戴了上了，跑起来叮叮当当得响。
那两个劲装打扮的男人动作粗鲁，凡是挡住他们道的，全都被他们推到一边，后面的人见此也就纷纷都退让至旁边。
而正抱着冷元子吃的楚央央便反应慢半拍，直到感觉到又有人往她这边撞，楚央央才抬头转眸看去，像方才一样伸手想要把人挡住。
然而忽然“咔”的一声，楚央央的手腕一重，一个冰冷又沉重的东西挂在了她的手腕上。
楚央央一愣，她没想到这次撞过来的是一个和她一样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孩，兜帽下女孩满是伤痕的脸露了出来，一双眼眸中满是恐惧和愧疚，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楚央央，眼中的绝望让楚央央都怔愣了一下。
楚央央晃神的时候，那女孩又将另一个手铐扣在了楚央央的另一只手腕上，随即像一条灵活的鱼一样钻进了人潮之中，再不见踪影。
楚央央回头，望着那女孩消失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个女孩身上的所散发的味道，和她在城门外遇见的囚车里嗅到的奴隶和凶兽的味道是一样的。
楚央央想起谢灵玉口中说的斗兽场，说实在的，把人和凶猛的野兽放在一起厮杀，听上去就是一件荒唐又让人厌恶的事情。
楚央央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
虽然她也杀过人，但不代表她视人命为草芥。她也是猫，是开了灵智，得了机缘才化身成妖，这也不意味着那些没有开灵智的生灵就没资格活下去。
楚央央知道弱肉强食地说法，她不反对却不完全赞同。
刻意去践踏一条生命的尊严，只有卑贱无比的人才会用这种手段去满足自己那种肮脏的私欲。
那两个穿着短打劲装的男人终于追了上来，楚央央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镣铐，她将手腕上绑着的装有冷元子的茶罐放在地上，然后将披风上的兜帽戴上。
那两个追捕的人乍一看就以为楚央央是他们要抓的人，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直接一个麻袋把楚央央套了进去。
楚央央：“……”抓人就抓人，套麻袋算什么本事！
“跑啊！有本事再跑啊！还不是跑不动落老子手里了，看老子回去不抽死你！”
“好了好了，赶紧带回去。”
两个男人把麻袋扛了起来，见旁边还有人望这边看，便恶声恶气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抓奴隶的吗？”
一听那麻袋里装的是个小奴隶，众人的目光也就很快收了回去。
奴隶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乞丐，乞丐在街边被打了，普通人或许还会凑着头看个热闹，但要是是个奴隶的话，他们连看的兴致都没有。
骚动慢慢平息下来，谢灵玉牵着马在街边等了很久，却始终没等来楚央央。
“丢人现眼，你还能被一个小女孩吓到。”
“老大，那小女孩看上去就不是个普通人，力气大得出奇不说，而且相貌也好。我看她孤身一人，不如我们多叫几个兄弟过去，说不能更干上一票嘿嘿嘿……”
两个混混的话传入谢灵玉的耳中，谢灵玉缓缓抬眸，漆黑的眼睛看向他们。
第62章 怒气
虞知府在知道有元国谢家的人进城以后，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就赶了过来，几次催促马车的车夫再赶快一些。
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是到了，一把老骨头都要被马车震散架了。
车辕上的小厮连忙扶着虞知府下来，前面主街上不知因为什么拥堵不已，也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护卫神色慌张地向虞知府跑过来，“知府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虞知府最烦听到这种晦气的禀报，不耐地问道：“又怎么了！难不成你们让那位贵人走了？”
护卫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那位贵人还在。”
虞知府松了口气，既然还在，那应该就没什么事。
“但是他在杀人啊。”
虞知府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听此心口又是一抽。
几个护卫帮虞知府挡开人群，“都让开，让开！知府大人来了，无关的人全都散开！”
百姓一见官兵来了，便纷纷都躲得更远了，就连旁边离得近的小商贩都纷纷收整了东西，挑着货物躲远了。
虞知府快步走过来，衣摆上下起伏，犹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只见不远处，一个绯袍的少年单膝压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胸膛上，一拳一拳地往中年男人的脸上砸，鲜血四溅，那個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中年男人此刻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绯袍少年不为所动，膝盖顶着男人的胸膛，力道打得仿佛要将他的胸腔直接压碎一般。
漆黑的眼睛冰冷又透着暴戾，杀气四溢，这也是无人敢上前拉住他的原因。
旁边的人听到拳头落在人脸上的声音，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虞知府看到少年那几乎夺人心神的艳丽容貌，还有那一身绯袍，心里“咯噔”了一下。
元国谢家，能着绯袍，容貌妖孽，除了那位活阎王明郡王，还能有谁。
知道有元国贵人前来，虞知府原本心都飘了起来，然而现在看到来的人竟然是明郡王谢灵玉，心一下子又跌进了尘泥……不，是直接跌进地下黄泉一般。
谢灵玉把身下的人揍得半死不活时，终于停了手，他瞥了一眼自己指节上的沾得血污，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谢灵玉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襟，宛如地狱来索命的修罗一样，“我再问一遍，她在哪里？”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中年男人现在无比后悔招惹了那个小姑娘，便宜没占到半分，现在命都要没了。
谢灵玉此刻完全没了耐心，反手将长刀拔出，雪亮的刀刃在日光下闪烁着寒光。
混混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嘴里一边吐着血，一边求饶。
谢灵玉不为所动，反手握着长刀，似是打算直接割了男人的脖子。
虞知府再害怕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阻拦，他连忙道：“明郡王息怒，明郡王息怒啊！为了个小混混不值得动这么大的怒气，您先把长刀放下，剩下的交给下官处置就好。”
谢灵玉冷眼扫过虞知府，虞知府心生寒意，虽然也听说过明郡王的威名，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是谁？”谢灵玉看着虞知府，沉声问道。
“下官邕都城知府虞旻。”虞知府连忙回道。
谢灵玉丢开手中的混混，站起身来，慢慢向虞知府走来。
虞知府不敢与谢灵玉对视，他此刻浑身大汗淋漓，低垂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谢灵玉手中长刀的刀尖上。
刀尖从他的脚边划过，明郡王停在他身侧。
虞知府的身材虽然臃肿，却也绝不算矮，但此刻在谢灵玉身边，微微弓着身子，只能道谢灵玉肩膀下的位置。
谢灵玉居高临下地看着虞知府，“我的人在你这里被拐走了，要是找不到，我就把你们的头挂在城门口。”
第63章 绝境中
谢灵玉满含杀气的眼神让虞知府如坠冰窟，谢灵玉绝对不是在吓唬他，如果找不到楚央央，谢灵玉真的会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虞知府吓得连忙召集了人手，问清要找的人的样貌和特点，马不停蹄地便开始找了起来。
谢灵玉冷眼看着面前这些鸡飞狗跳的场面，直到大黑马蹄子反复踏着青石板发出哒哒的声响，这才让他的注意力看过去。
只见大黑马低着头，轻轻碰了碰地上放着的一个茶罐。
谢灵玉走过去，将地上的茶罐拿了起来。
里面的冷元子还没化，冰凉的温度贴在炙热的掌心，谢灵玉心中的躁意消散了些许。
大黑马把脑袋凑过来，似是也想贴贴这冰凉凉的茶罐。
但被谢灵玉非常小气地推开了，话语中满含警告地对大黑马道：“滚，找不到她我也把你剁了。”
大黑马似是听懂了自己主人的话，脑袋扭到一边，鼻子里吐出鼻息，似是还对他翻了个白眼。
谢灵玉才不理会它，拎着冷元子往前走，也不去牵它。
大黑马也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主人现在心情不好，哒哒地便在后面跟着。
谢灵玉一边没什么目的地往前走，心里也一边有思量，别人要凭武力直接带走楚央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是楚央央自愿跟别人走的，手中这个完好无损的冷元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谢灵玉走过一个拐角，一道暗处的视线想他投来，谢灵玉敏锐地目光看过去。
只见街边一个破箩筐后面蹲着一人，裹着黑色披风，满是伤痕的脸看得有些骇人，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谢灵玉。
“对，对不起，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
楚央央被推进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手中的镣铐叮叮当当得响，她从麻袋里钻出来，一道阴影拢在她的身上。
只见抓回来的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棍子，嘴中骂着脏话，手中的棍子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落在楚央央的身上。
“废了老子这么大劲儿，直接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
许是因为这里光线太暗，所以男人也没有发现抓错了人。
男人作势便要挥着棍子往楚央央身上打，但是旁边的同伴又立刻拦住了他，“快住手，一会儿就要上场了，你要把人打残了，到了场上她就只能一动不动地等死。一个奴隶命贱死了就死了，万一坏了那几位大人和公子的兴致怎么办，要知道今日虞公子也来了。”
斗兽场就是用来取悦王公贵族的游戏，没人会在意里面死了几个奴隶，那些贵人就是为了图个刺激，所以想看奴隶和凶兽厮杀的场面。
“哼，也是，算是便宜这个女表子了！”原本想要打断楚央央双腿的男人冷哼了一声，然后“砰”的一声又把小黑屋的门关上。
可惜那两个走掉的男人没看见，坐在地上，隐在黑暗里的楚央央看他们的眼神有多可怕。
关门以后，空间闭塞，屋子里的腐臭更加明显了起来。
方才因为愤怒而显现出来的竖瞳在这一片黑暗中也能正常视物，楚央央暂时压下流露出的杀气，起身看了一眼周围。
屋子里坐着的都是人，他们都是奴隶，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饿得面黄肌瘦，形如枯骨，神情无一例外地灰暗又绝望，似是早已对死亡有了麻木之感，也没有很强的求生欲望。
他们看到楚央央被推进来的时候，眼里也流露出一点同情之色，但很快也被残酷湮灭。
楚央央拽着镣铐之间的铁链，用力扯了扯，铁扣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不禁让屋里的几个小孩捂着耳朵，小声啜泣起来。
楚央央连忙放了手，打消了凭蛮力扯断铁链的念头，“对不起，吵到你们了。”
渐渐的，小孩的哭声小了，直至没了声音。
屋里恢复了死寂，绝望和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就连楚央央在这里也笑不出来了。
楚央央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角落坐着，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说她突然善心大发也好，还是一时兴起也罢，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不做点什么的话反而会给自己留点遗憾。
这个小黑屋里大概有三十个人，而且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屋子里关着人，还有那些被抓来的凶猛野兽……
楚央央一时间有些头大，而且她的身体也在发热，让她连静心思考也做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过闭塞，这屋子更像是个洞窟，周围都是石壁，也没有窗户，只有前面开了仅容二人并排通过的门。
但是无论如何，想要把这里的人和凶兽都救出去，都必须得先摸清这里的形势。
楚央央忽地想到方才那个抓她过来的男人说的话。
要上场了……
黑暗之中，楚央央兽化的竖瞳冷光泠泠，若是有人看到，必然会因此而心生畏惧。
天空升起夜幕，偶尔有火光从屋子外闪过，楚央央能清楚地听到外面有搬运东西的声音。
不一会儿，小黑屋的门被打开，拿着武器的几个壮汉冲他们喊道：“全都出来！”
他们手中拿着的棍棒刀剑让被关押的奴隶们反射性地心生畏惧，立刻便爬起来，听从吩咐，如行尸走肉一样走了出去。
一个老婆婆撑着墙，几次想要站起来，却还是使不上力。
门口守着的壮汉不耐烦地道：“赶紧给我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老婆婆缓了缓气，花白凌乱的长发遮掩着苍老的面容，她再次撑着身体起来，但才走了两步，就踉跄地似是又要倒下去。
摔倒之际，一双手扶住了她。
“我扶着你走吧。”
女孩干净的声音还有明亮的眼睛让老婆婆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与这里格格不入。
“谢谢你。”老婆婆的声音沙哑地只能发出气音，她被楚央央扶着走出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和她们有一段距离的高壮打手。
老婆婆虚弱地对楚央央说道：“小姑娘，一会儿你要是害怕，就把我推出去吧。”
“如果走运一点的话，那些畜牲吃饱了就不会再去吃别人了……”
第64章 熊熊烈火
楚央央身形一怔，老婆婆没有走路的力气，几乎都是被楚央央半拖半抱着向前。
关着她们的原来也不是什么小黑屋，而是一个地下的黑暗地窖。
他们走出来以后并没有看到天空，只有一条黑暗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烧着几个火把，却也驱不走无尽的黑暗。
奴隶们如行尸走肉一样顺着甬道往上走，后面走得慢地就会被拿着武器的打手抽打。
那些打手一边打一边骂，粗嘎的声音在狭小的甬道里荡起回音，如催命的魔音一般。
石壁上映着人的影子，狰狞又扭曲。
“我本来就已经活不久了，死了就死了，不过你还是个孩子，能活久一点就活久一些吧。”老婆婆倚在楚央央的身上，继续说道。
听到老婆婆用喑哑的气音说出这些话，楚央央心里哽了一下。
她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这些凡人有时会为别人挺身而出的想法，明明凡人之躯脆弱得不堪一击，连自保都难，却还总是操心别人。
这个老婆婆显然也是这样的老好人，前世楚央央也遇到过这样的人。
“我们都是活着的人，每个人的命都是很珍贵的，并不是你死了就不可惜，所以不要再说死了就死了这样的话。”楚央央认真地对老婆婆说道，目光灼灼，照得人心暖。
老婆婆忽地笑了两声，她对楚央央道：“小姑娘，并不是我这個老婆子看轻这条命，而是比起我这条快走到尽头的命，你更值得活久一些。因为我这个老婆子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也看尽了这尘世，什么都经历过了，没有什么遗憾，但是你还小，你还这么善良，你还能去做很多事……”
老婆婆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落在楚央央的耳中，楚央央微垂着眼眸，唇角紧抿着。
甬道的尽头是一道铁门，像牢笼的门一样，他们停在铁门的后面，外面是一片圆形的空地，周围竖起高墙，而那些将人命视作砂砾的纨绔子弟就坐在高墙之上。
楚央央能听到高墙上有人高喊着下注的声音，也听到了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凶兽的声音。
那些凶兽都是被饿了许多天，饥饿的眼睛隐在黑暗中，
楚央央身为猫妖，能和生灵交流，但对于这些被逼到绝境中的凶兽，楚央央也没有把握能喊住它们。
起码在它们填饱肚子之前，它们听不进任何的命令。
斗兽场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一个穿着印花招摇的纨绔公子被众人簇拥着坐下，周围的人都纷纷对他谄媚至极。
一个小厮硬是挤了进来，见到自家少爷，连忙道：“少爷，老爷叫您赶紧回去。”
虞靖继承了他父亲的臃肿身材，但是却一点都没能继承虞知府的精明识趣，“滚滚滚，别坏了本少爷的兴致。”
小厮苦着脸道：“少爷，您这回真的得回去，不然老爷饶不了您。”
“嘁，好像说的我回去了我老子就会饶了我一样，他不是总骂我草包无能吗，今晚看本少爷怎么赚个盆满钵满，明早回去一定亮瞎他的眼！”虞靖越说越激动，好像已经看到自己赚翻了的样子。
小厮还想再说什么，立刻就被人推了出去。
而虞靖正带着一堆纨绔子弟在那里下注，虞靖为了让其他人拿出更大的筹码，更是把自己压箱底的钱都押了上去。
他之前可是花了大价钱叫人进山抓了几只凶猛的野兽，又买通斗兽场的打手，把老弱妇孺，没有任何反手能力的奴隶换上这场。
高墙上摆置着几面大鼓，在所有人下注结束之后，几个壮汉手握鼓槌，用力敲击鼓面。
“咚”、“咚”、“咚”……
低沉的鼓声又震耳欲聋，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动。
铁门后的奴隶无助又绝望地哭了起来，其中还有两个孩子紧紧抱着大人的大腿，他们还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也已经感觉到了无尽恐惧。
楚央央扶着老婆婆，老婆婆的手紧紧握着她，闭着眼睛小声念着能够祈福的经文。
高墙中的机关缓缓拉动，沉重的铁门缓缓升起。
没有人敢往前走，尤其是在听到外面有野兽的叫声以后，大家全都想要回头逃离。
可是后面又有打手堵着，凡是要逃跑的人，都会被他们杀掉。
打手催促着他们往前，手中的棍棒刀剑不客气地全都往奴隶身上招呼，看着那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没有尊严地在地上爬的奴隶，全都大笑了起来。
一道凌厉的杀气袭来，方才还大笑着的打手声音戛然而止。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什么野兽紧紧盯住了喉咙一样。
他们有些慌乱地四周观望，想要找出这道杀气的来源，然后便见努力的队伍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仿佛燃着一团熊熊烈火，似是要将他们全部烧成灰烬。
楚央央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对他们说道：
“我会杀了你们，给我等着！”
第65章 斗兽
斗兽场在邕都城的西郊空地上，这里原本是荒地，但这几年已经被城中富家子弟一起砸钱，砸出了个烟柳巷。
一到夜晚，这里灯火通明，脂粉铺面，坐在青楼阑干上的风尘女子团扇掩面，搔首弄姿，仿佛成了一座糜烂的不夜城。
青楼下的走马灯灯影斑驳，如梦如幻，烟柳巷的尽头便是高墙矗立的斗兽场，咚咚咚的鼓声响起，随即“哗”的一声，斗兽场的围墙上点燃篝火，火焰冲天。
烟柳巷下的行人都为这一幕高呼，这代表着今夜的斗兽场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与刺激。
楚央央和其他奴隶一起被赶进了空地中，后面的铁门重新关上，发出巨响。
场地中，已经饿红了眼的凶猛野兽盯着这些奴隶，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声音。
“咬！快咬上去！”
“咬啊！咬啊！”
高墙上坐着的人也红了眼，大声叫喊着让那些凶兽去咬人，也有不少押了奴隶赢的人，呼喊声连成一片。他们将别人的生死当做游戏，冷血又残酷。
几匹饿狼最先扑了上来，原本挤在一起的奴隶吓得四散而逃，但是很快没能躲开的人就被饿狼猛地扑到。
利齿咬破血肉，伴随着人绝望的惨叫，饿狼从人的身上生生咬下一块模糊血肉。
而这几匹饿狼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场地之中竟然还放进了一只足有两人高的黑熊。
楚央央手中抱着老婆婆，也被两条饿狼挡住了去路。
不过许是它们闻到楚央央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味，所以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在楚央央周围绕了几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下手。
最后还是饥饿感战胜了理智，它们嗷叫了一声，然后张大嘴巴跃向楚央央。
楚央央两手抱着老婆婆，她站稳脚步，在那两只狼咬向自己的时候，一个抬腿，直接将其中一匹猛地踢了出去。一只脚站稳以后，又借着力道，反身将另一条狼也踢了出去。
两只狼直接被提到高墙之下，狠狠撞到墙面，一时间竟是爬不起来。
黑色披风下的襦裙像轻飘飘的花瓣一样随着楚央央收势的动作落下，然后再重新被披风遮掩，楚央央轻呼出一口气，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前方。
楚央央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高墙上观战的人的注意。
虞靖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楚央央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拽住旁边斗兽场的人就问：“这个小女孩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
“都瞎了眼睛吗，看她那身打扮能是奴隶吗？”虞靖直接给了旁边下人一巴掌，他盯着下面的楚央央，生怕楚央央再来两脚，把他压箱底的钱都踢没了。
而恰在此时，楚央央也正好仰头看向他。
一瞬间，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脊背。
虽然离得远，但是楚央央夜晚的视力比常人强了不知多少倍，所以她一眼便把高台上那些人的脸都记住了。
尤其是虞靖那张长得像猪头的脸！
“娘，娘！救我！”小孩凄厉的哭声引起楚央央的注意，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那只黑熊逼到墙边，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那黑熊嘴中流着腥臭的口水，鼻子一点一点凑近那個孩子。
楚央央把老婆婆放到一个相对安全，又能让自己时刻注意到的角落，然后才转身往那个孩子身边赶去。
黑色的长发划过耳畔，楚央央右手握拳蓄力，在那只黑熊冲着小男孩张嘴时，一拳打在了它的脸上。
力道大得让黑熊都退开了好几步，它用力晃了晃被打蒙的脑袋，清醒之后，张大嘴巴冲着楚央央吼叫一声。
楚央央的眼睛因为情绪的变化也变成了竖瞳，在黑熊冲她发出吼声以后，楚央央也出于本能地高声大叫，仿佛想靠着声音来威胁黑熊，让黑熊臣服于她。
旁边虎视眈眈的几匹饿狼在听到楚央央带着威慑的声音以后，都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黑熊显然是打算和楚央央一较高下，用更有力的叫声吼了回去，然后四只爪子刨地，向楚央央冲了过去。
楚央央两只手上还戴着镣铐，动作也被限制，黑熊向她扑来之际，她一跃而起，从黑熊头顶翻身而过之时，用手腕镣铐之间的铁链卡在黑熊的嘴里。
楚央央坐在黑熊脖子上，黑熊立刻直起身子，拼命想把她甩下去，但是楚央央拉紧铁链，身体用力后仰借力。
“你给我安静下来啊！”
黑熊尖利的牙齿和铁链磨合发出咔咔的声响，直至两边都发出崩溃的声音。
带着血的牙崩了出来，镣铐之间的铁链也被咬断。
最后是黑熊满嘴是血的倒了下来，庞大的身体砸在地上扬起尘土。
楚央央站在黑熊的身体上，整个斗兽场似乎都在这一瞬安静了下来，就连一旁还在进食的凶兽都停下了动作。
楚央央摊开手，看到自己被磨破流血的掌心，也不甚在意地往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才跳下黑熊的身体。
这一刻斗兽场的人才回过神来，随即场面像沸腾的油锅滴进了一滴水，撕心裂肺的呼喊上全部炸开。
少数押人赢的几个纨绔子弟高兴得都快发疯了，今晚楚央央成了他们的摇钱树。
场下，黑熊只是暂时力竭，它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疲惫的眼睛看着楚央央。
楚央央蹲在它的眼前，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哼声道：“都叫你安静了，非要找打，我可是妖怪，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黑熊继续呼哧呼哧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楚央央的话没有，它又动了动四肢，似是想要站起来。
“乖乖哦，不怕不怕，我马上就放你们出去。”楚央央轻声安慰着，然后余光看了一眼那边紧闭的铁门，“到时候你们跟着我跑就好了。”
楚央央口中说的“你们”，指的是这些凶兽。
从这里逃出去之后，只要她解决掉障碍，奴隶们自然能自己逃跑。但这些凶兽如果没有她在的话，不知道出去以后会失控成什么样子。
楚央央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跑到原本已经关上的铁门边，然后两手握紧铁杆。
第66章 逃出
高墙上观战的人都不由得把目光落在楚央央的身上，见楚央央站在铁门的门口，都纷纷好奇她想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
“她不会是想把门抬起来吧？”
“开什么玩笑，那门起码有两百斤重，就算那小姑娘天生神力，也不可能那么抬起两百斤的东西啊。”
楚央央深吸一口气，黑色的长发无风扬起，在别人看不到的那一面，眼瞳的颜色也化为了深蓝色，嘴中的兽牙也露了出来。她将身上的妖力都凝聚在双手上，下一刻那足有两百斤的铁门缓缓松动。
“呀啊啊啊啊——”楚央央把铁门举了起来，然后猛地往上一抛，机关卡住，打开的铁门便落不下来了。
楚央央闭了闭眼睛，想要将半妖化的特征全部收回，忽地才感觉到体内涌起的热流。
楚央央瞳眸皱缩，完了，竟然这个时候碰到了特殊期！
楚央央连忙把黑色的兜帽盖住脑袋，然后往前跑了两步，又立刻停了下来。
真是昏了头，竟然忘了人！楚央央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回身跑到被她安置在角落里的老婆婆身旁，将她背在了背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楚央央高喊一声，才把所有奴隶和凶兽都喊回神来，随即背着老婆婆第一个跑进了甬道。
第二个跟上的是狼群，而有了生的希望的奴隶此刻也疯了一样，不顾旁边的是人还是凶兽，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最后跟着的是才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黑熊。
狭窄的甬道里，人的影子映在被火光照成橘红色的石壁上，他们的影子仿佛在努力追逐新阳晨曦一般。
楚央央自是跑在最前面的，深蓝色的眼睛隐在兜帽的遮挡下，看到前面有打手挡路，楚央央眼底划过冷意。
因为背着人，所以楚央央只能直接抬腿踢过去。
楚央央腿上的力量比手上还要大，那个被她用尽全力踢出去的打手飞出去好一段距离，然后吐了口血就没了气息。
楚央央都愣了一下，“这就死了吗？”
不过现在的形势显然不容她感慨，特殊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要是再不快点出去，耳朵和尾巴就要冒出来了。
其他打手也挥着刀剑而来，楚央央一脚一个，还夺了刀剑，把其他牢笼里的奴隶和凶兽一齐放了出来。
而那些拦在他们前面的打手们，要么被楚央央直接一脚踢死，要么就是被踢到半残，然后又被后面的人踩踏至死。
整個斗兽场都乱了起来。
虞靖更是气得怒发冲冠，立刻命人去把跑出去的奴隶和凶兽全部捉回来。
斗兽场不同寻常的情况也让外面烟柳巷的人纷纷探头望去，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一阵强有力的马蹄声急速靠近，毛皮黑得发亮的骏马踏过巷子，带起一片惊呼之声。
走马灯的光影扫过马背上红衣少年的绝世容颜，凌厉的杀气带着千军万马之势。
……
长长的甬道不知道还有多远才是尽头，楚央央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湿，她小口的喘着气，并非是因为累，而是特殊期让她的身体愈发滚烫起来。
还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让楚央央更是烦躁地想杀人。
忽地，背后伸出一只苍老干皱的手，将她的兜帽又往下压了几分。
楚央央浑身一怔，老婆婆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哪怕是看见了楚央央那异于常人的眼睛。
老婆婆的这一个举动，让楚央央烦躁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些许。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甬道的尽头。
奴隶和凶兽全部冲了出来，斗兽场外围着的护卫都被他们推倒直接踏在了脚下。
楚央央带着他们直接冲进了烟柳巷，一时间烟柳巷大乱起来。
情绪异常兴奋的凶兽此刻也按奈不住野性，看到街道上的人就想扑上去咬。
楚央央想也不想，冲着那几只上头的凶兽高喊道：“敢咬试试！看我不掰了你的嘴！”
那些蠢蠢欲动的凶兽立刻就怂了，立刻收起獠牙，跟在楚央央的后面。
烟柳巷四通八达，呈“井”字形的纵横街道让楚央央和正赶来的谢灵玉正好错过。
若是在平常，她肯定能嗅到谢灵玉的气味，但此刻情况太急，这巷子里的香粉味又实在太重，所以楚央央头也没回地便跑了。
楚央央把所有人都带出烟柳巷，之后便是宽阔的路，这里的西郊通着山路，越过山路，他们就能彻底离开这里。奴隶们都不需要楚央央再多说什么，便全都各自往前跑去。
无论去哪里也好，哪怕是做乞丐，或者是只能躲藏在黑暗角落里生活，他们都想要逃离这里。
楚央央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她看着那些奴隶逃离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把我放下来吧，到这里就可以了。”后背上，老婆婆突然开口对楚央央说道。
但是楚央央并没有放手，这里荒无人烟，把都已经快要没有行走能力的老婆婆放下来，无异于是让她送死。
“我会把你安置好的。”楚央央说道。
“不用了，在这里就已经足够，我想自己去找个满意的墓地。小姑娘，这一路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啊。”
第67章 不明白
老婆婆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她本就身体不好，被抓做奴隶更是伤病缠身，多活一天都是赚到。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肮脏黑暗的斗兽场牢笼里，但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出来，得到自由。
老婆婆感觉到楚央央不愿意放下她，她释然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楚央央的肩膀。
楚央央似是才回了神，身体颤了一下，然后才把老婆婆放了下来。
即使老婆婆可能已经看到了她的眼睛，但楚央央还是下意识地把兜帽再往下拉了拉。
老婆婆下来以后，见地上正好落了根枯枝，便捡起来做了自己的拐杖，往前走了两步。
许是察觉到楚央央不愿意被人注视，所以也没有转头，只是在走过楚央央身旁时，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楚央央看着老婆婆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她无法理解凡人为什么可以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也无法理解创造出“贪生怕死”之词的凡人又能释怀自己将要面对的死亡。
在上一世，她也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人。
看着老婆婆的背影越走越远，楚央央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纳。
“唔……”特殊期将至，她撑不了太久。
楚央央已经听到远处赶来追他们的人的脚步声，她对后面暂时听命于她的凶兽指了一个方向，那是通往东边的山林。
“你们往那边走，别回头。”楚央央走到黑熊旁边，摸了摸它的脑袋，嘱咐道，“先找个藏身地，别再被抓住了。”
黑熊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还微微抬起抬起身子，想得寸进尺地再舔舔她的脸。
不过毫无意外地被楚央央嫌弃推开，“走开，你好臭！”
追捕他们的人越来越近，楚央央用力拍了一下黑熊，“你们赶紧走，剩下的交给我。”
黑熊低吼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其他凶兽往楚央央方才指着的方向跑去。
楚央央则是跑到一个视野比较好的山坡上等了一会儿，灯火通明的烟柳巷仿佛就在脚下，一队举着火把的队伍从烟柳巷出来，然后冲着这个方向而来。
等看到那些火光越来越近，她用唇瓣含着指尖，吹出尖厉的哨音。
那些追来的队伍果然立刻就冲着楚央央跑来，楚央央听着脚步声，估摸着追来的大概有四十人左右，而且都带着兵器。
她得尽快解决掉这些人，然后进山找個藏身的地方躲着度过特殊期才是。
打定主意以后，楚央央直接纵身跃下山坡，湛蓝色的眼睛仿佛覆了一层冰似的。
……
谢灵玉和楚央央正好在烟柳巷擦肩而过，等他赶到斗兽场的时候，虞靖正在大肆召集人手想要把那些奴隶都抓回来。
“蠢货，人手不够就不知道回府中调人吗？”听到下人说斗兽场人手不够，虞靖气得一巴掌扇过去。
下人捂着被扇肿的脸，正要赶紧跑回府去，结果才转身，一把长刀的刀尖就指着他的眉心，一时间他连喊都喊不出声。
而虞靖还没感觉到背后危险靠近，看到面前乱成一团的斗兽场，气得直骂娘，“那个臭丫头，等本少爷把她抓回来，本少爷一定亲手掐死她！敢坏我好事……”
虞靖的话还没说完，忽地感觉耳边痒痒的。
虞靖不耐地转头，“一群蠢货，你们……”
然而脏话还没骂出口，转头看到一头黑色的马脸时，声音戛然而止，吓得猛地退开一步。
大黑马没给他躲开的机会，扬起蹄子，对着虞靖就是一蹄子蹬出去。
大黑马的脚力非普通马能媲美的，它用力的时候可以直接踏碎青石板，这一蹄子下去，虞靖直接端了两根肋骨，躺在地上惨叫。
马背上的谢灵玉低头看着虞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他夹了一下马肚，大黑马会意，一只蹄子直接踏在虞靖的肚子上。
虞靖痛得浑身都在发抖，他瞪着谢灵玉，叫嚣道：“你是哪来的杂种！竟敢伤我，本少爷可是虞靖，邕都城的虞靖！”
谢灵玉见虞靖竟然还有力气在这里叫嚣，冷笑一声，“你还挺有力气的。”
大黑马踩在虞靖身上的马蹄又用力踩了踩，这次虞靖痛得浑身冷汗，就真的没了继续叫嚣的力气。
旁边的下人都畏惧谢灵玉身上的气势不敢过来，至于其他的纨绔子弟更是见谢灵玉不是个好惹的，自然也不想惹得一身骚。
“被你们抓来的人呢？”谢灵玉开口问道。
虞靖疼得眼前发昏，听到谢灵玉的问话，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谢灵玉没那么多耐心，他扯了一下缰绳，大黑马嘶鸣了一声，然后原地抬起蹄子，猛地往虞靖肚子上又重重落下一次。
虞靖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我再问一遍，被你们抓来的人呢？”谢灵玉低沉着声音，火光在他漆黑的眼里跃动，却又好像随时会被完全吞噬。
旁边一个从虞府跟来的小厮担心自家少爷真的被踩死了，连滚带爬地过来，磕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这里被抓来的奴隶全都被一个有着怪力的小女孩放走了，我们只知道他们往那边跑了。”
小厮指向烟柳巷外的山林。
谢灵玉厌恶地扫了一眼虞靖，等他找回楚央央，他非要把这个死胖子踏成肉泥！
谢灵玉驾马离去，在场的人不禁全都松了口气。
小厮连忙去查看虞靖的情况，“少爷，少爷！您可千万别死啊！”
见自家少爷满脸是血的样子，小厮哭得尤其伤心，虞靖要是死了，他还得陪葬！
忽地，两队官兵闯进了烟柳巷，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虞靖被人架着扶起来，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劫后余生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方才那个红衣少年，还有那匹臭马！
“去……去给我把那个……那个人抓起来，本少爷要……”虞靖有气无力地吩咐着。
旁边小厮听着胆战心惊地，连忙劝道：“少爷，您先缓缓，先缓缓，我们先去看大夫！”
“知府来了！”
“是虞大人！”
周围围着的人纷纷推开一条路，然后便见虞知府臃肿的身体快步走来。
虞靖看到自己老爹过来，以为他是来给自己撑腰报仇的，张着嘴就要开始和自己老爹哭，“爹啊！儿子我都快被人打死了……”
“给老子闭嘴！”
虞知府的巴掌带着狠劲，这会儿真的把虞靖打得当场昏死过去。
“老子怎么生出你这种废物！”
第68章 妖怪
夜幕挂起圆月，山林飞鸟被一阵如雷霆般的马蹄声惊起。
月光落在前面的山路上，远处刮起的风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前面山坡下堆叠起的尸体让人寒毛直竖。
谢灵玉拉住缰绳，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他走到尸堆旁边，用刀鞘翻弄了一下脚边的尸体，让尸体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大多都是被利刃划破脖子或者心口一击致命的，但也有一些的伤口不同寻常，像是被野兽的利齿直接撕咬致死的。
旁边一阵轻微的动静引起谢灵玉的注意，谢灵玉看过去，原来还有一个没死透的。
那个没死透的人发出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谢灵玉走到他旁边，乍一看原来是被咬破了喉咙。
谢灵玉想起自己曾经教楚央央怎么咬过人，现在一看，楚央央当时也就学了个半吊子。
“有……有……妖怪……救命……”
那个人模糊地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个活人，拼尽全力想要呼救。
谢灵玉原本想丢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可惜从这人的话语里听来，他肯定是看到了楚央央的妖身。
谢灵玉直接拔刀，给了这人一個痛快，然后一刻也不耽搁地进了山林。
他知道楚央央的身手，要解决这些人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更别说要到露出妖身的程度。
那么楚央央此刻暴露了妖身，唯一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发情期又到了。
……
楚央央原本没想把那么多人都杀掉的，可惜打斗到半途，她头顶的猫耳朵还是露了出来。
被人发现妖身这是楚央央最害怕的事情，而且本就出于特殊期，让她的情绪特别容易产生波动。
在看到那些人眼里对她的恐惧和厌恶时，楚央央才失控地把他们全都杀光。
手中的刀砍钝了，她就丢下刀，直接张口咬住他们的脖子。
她本就是妖怪，并不是什么乖顺的家猫。
她确实不喜欢杀人，也没有杀人的爱好，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弱肉强食的道理，所以面对想要杀她的人，她从来都没有犹豫过，也从来不会同情敌人。
若非如此，上辈子她可能连五年都活不到。
脚下尸体横七竖八，楚央央伸手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本来是想擦干净的，结果忘了自己手上也都是血。
“呸呸呸……”楚央央连忙呸呸了两声。
耳朵和尾巴都已经露出来了，现在特殊期的症状才刚开始，她还能保持住清醒，她必须得快些找个无人的藏身之处才行。
楚央央进了山林，但是山林不比深山里面能找到山洞或者洼地，楚央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还是没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
额头上的汗流过脸庞，滴落在地上，脸色潮红，呼出的气息也炙热无比。
与上一世第一次经历特殊期不同，现在楚央央对妖力的使用慢慢娴熟，只要身体不是虚弱状态，就不会完全化出妖身。
否则的话，她现在就不仅仅只是露出耳朵和尾巴这么简单了。
楚央央半跪在一条溪水边，用手舀起一点水，把嘴里的血腥味洗干净。
再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一棵古树的树干空出了一个树洞。
楚央央强撑着身体起来，然后走向那棵根系庞大的古树，她身形本就比较娇小，那个树洞倒是正好能让她爬进去。
潮湿的泥土味让楚央央皱了皱鼻子，但很快，她把自己的身体蜷在一起，两手环着腿，脸都埋进了膝盖里，闭上眼睛浅浅地睡了过去。
第69章 他和楚央央是特殊的
谢灵玉一个人进了山林，但这片林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
而且现在又是夜晚，如果楚央央躲了起来，要找到她简直难如登天。
“楚央央！”
谢灵玉大喊了一声，声音在山林里面回荡，却无其他声音回应他。
谢灵玉心里有些茫然地往前走，一边在思考楚央央可能会躲进去的角落。
其实楚央央在特殊期只要藏好了，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不用刻意来寻楚央央也可以。
但是从重生再见到楚央央时……
不，更早的时候。
在前世的藏宝洞里，在他在金珠玉石之间将楚央央视作真正的宝物时，他就下定决心，楚央央是属于他的。
也只能属于他。
因为在这世间，他和楚央央是特殊的。
他们是不被世人接受的存在，所以能靠近他们的只有彼此。
哪怕谢灵玉再不想承认，他其实心里都明白，并非是楚央央喜欢黏着他，而是他想把楚央央留在自己身边。
想每时每刻都看着她。
没有人爱过谢灵玉，谢灵玉自然也就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是遵照着自己的本能，对楚央央产生了一种近乎病态又偏执的依赖。
“楚央央——”
谢灵玉再次大喊了一声，惊起林中飞鸟。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忽地抽刀挥向旁边伸展下来的树枝。
长刀削铁如泥，将缠在树枝上原本想要偷袭他的毒蛇都一起斩落。
毒蛇的身体被斩成两半，身体却还在疯狂扭动着，切断的伤口处流出少许的血。
蛇血的味道缓缓飘入谢灵玉的鼻尖，谢灵玉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
然而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猛地停住脚步。
谢灵玉的嗅觉灵敏，尤其是对鲜血的味道更是敏锐。
上一世他之所为能追楚央央一直追到藏宝洞，就是一路嗅着楚央央的血味而去的。
谢灵玉收起刀，轻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声音和气味。
风声在耳边吹过，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而其中又夹杂着一丝谢灵玉熟悉的味道。
谢灵玉睁开眼睛，运气轻功，足尖轻点着快速穿梭在山林之间。
“喵——”
一道粗嘎的猫叫声响起，谢灵玉越过一棵高树的树枝，往下看去，便见一只眼睛闪着绿光的黑猫盯着他。
那双竖瞳和嘴中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谢灵玉停了下来，给了那只黑猫一个眼神。
一人一猫之间似是眼神较量了一番，谢灵玉最喜欢楚央央了，但是谢灵玉也最讨厌楚央央以外的猫了，尤其是公猫。
许是被谢灵玉凶神恶煞的眼神震慑住，黑猫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谢灵玉站在高处，所以能看到的视野更为广阔，对于下面灌丛里的一些动静也有所察觉。
不止这一只黑猫，山林里的所有猫好像都在向一个方向汇聚。
……
楚央央浑身仿佛都烧了起来，她躲在树洞里面，尾巴也很没安全感的卷了起来，头顶两只白绒绒的耳朵微微耷拉着。
树洞外聚集了很多野猫，都是循着她特殊期所散发出的味道而来的，它们徘徊在树洞外，眼中闪着绿光，那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
楚央央不禁有些头痛，一睁眼就是几十双绿眼睛盯着她看，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恨不得给自己挖个地洞藏进去。
虽然这些猫算是她的同类，但它们之间可从来不会讲什么互帮互助，它们只臣服于压倒性的力量。
从普通生灵化为妖怪，这个过程艰难无比，更是要得一個机缘。
而这一份机缘，必然是踏过无数同类才抓得到的。
楚央央特殊期所散发出的味道，无异于在告诉这些野猫，她现在十分虚弱。
楚央央粗喘着气息，半撑着身体坐起来，嘴中露出兽齿，对外面聚集的这些野猫发出警告的声音。
果然，野猫们都暂时不敢再继续靠近她，但也没有扭头离开。
它们都在等楚央央虚弱到再无还手之力以后，分食了她。
楚央央的妖力纯净也不霸道，所以她的血肉对于这些未开灵智的东西是一个十足的诱惑。
“滚开！”楚央央提了一口气，冲着这些野猫怒喝。
楚央央此刻又气又急，因为特殊期没找到合适的窝，更是让她委屈不已。
但是楚央央可受不了这委屈！
“要打一架吗！看我拧断你们的脑袋！”
楚央央的话音刚落下，原本还对她龇牙咧嘴的野猫突然警觉了起来，然后纷纷看向后面。
一个人影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天生对危险有着敏锐直觉的猫立刻就感觉到了来人身上的杀气。
谢灵玉慢慢走了过来，沉着目光，眸光如两把寒刃一样扫过周围的这些野猫。
那些野猫不甘心地冲着谢灵玉叫，但是在感受到谢灵玉身后散发的愈发浓烈的寒意时，又立刻闭上嘴。
“滚。”
谢灵玉的眼眸沉在阴影之下，眼神阴蛰又暴戾，瞬间把周围的野猫全都吓跑了。
楚央央见危机解除，从树洞里探头探脑地出来看了看，又连忙缩进了树洞里，也不管外面来的人是谁，披风往头上一盖，就打算这么熬过特殊期。
“出来吧。”
谢灵玉的声音蒙着一层披风的衣料传入楚央央的耳中，楚央央身体又开始发烫。
楚央央固执地蒙着脑袋，蜷缩在树洞里，也没力气多说话，一动也不想动。
谢灵玉半蹲在树洞边，见楚央央埋头一动不动的样子，伸手又把她盖在脑袋上的披风扯落。
“你干嘛呀！”楚央央下意识地便想抬袖挡住自己现在的样子。
谢灵玉不理解楚央央想要藏起妖身的心思，在他看来，楚央央这样是独一无二的。
每当看到楚央央露出妖身的时候，他就会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就仿佛在对自己说——看吧，我不是最特殊的，也绝不是孤身一人。
谢灵玉伸手，直接把楚央央从树洞里抱了出来，他直接坐在地上，然后让楚央央跪坐在他的腿上，省得弄脏了她的裙子，事后她又得哇哇哭。
月光下，楚央央深蓝色的眼睛像夜幕，璀璨星辰落在其中，令人想要沉沦。
“这么好看的眼睛，藏什么？”
谢灵玉紧紧抱着楚央央，压在她耳边说道。
楚央央心跳得特别快，身上愈发敏感，谢灵玉的体温，气息，声音都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唔……”特殊期最难熬的阶段到了，楚央央搂紧谢灵玉的脖子，身体想要再与他贴近一些。
楚央央把脸埋在谢灵玉的颈窝里，唇瓣紧紧贴着他的皮肤，喉咙里发出小声呜咽，从裙子下伸出的尾巴一下一下扫过谢灵玉的大腿。
第70章 你是不是碰别的猫了
楚央央的特殊期虽然会持续一到两天的时间，但最难熬的阶段只有三到六个时辰，往往都是在特殊期发作的第一个晚上。
这是谢灵玉观察了楚央央两次特殊期后得出的结论。
而现在楚央央就是处于最难熬的时候。
她身体敏感，情绪又容易崩溃，还特别黏人。
谢灵玉抱着楚央央坐到古树下，后背倚着树干，这样好歹长时间抱着楚央央不至于让自己身体都僵了。
再挪窝是不可能的了，今晚得一直守着楚央央。
楚央央还死死攥着他肩膀上的衣服，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怎么都不肯抬起来，白绒绒的耳朵蹭过他的脸庞，蹭得他发痒。
谢灵玉本还想着拿披风给楚央央盖一下，但感受到楚央央身体发出的热度，想想还是算了，不然两人都得中暑。
谢灵玉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楚央央扫来扫去的尾巴上，谢灵玉眯了眯眼睛，手不自觉地偷偷伸了过去。
楚央央的猫尾巴不像方才见到的那些野猫一样毛短细长，她尾巴上的毛更长一些，看上去很蓬松，有些像狐狸的尾巴。
“谢灵玉。”楚央央闷声唤道。
谢灵玉：“！”
正想摸猫尾巴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谢灵玉强装镇定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喝水？”
谢灵玉问完话，楚央央没有立刻回应，等了一会儿，脖颈沾上了温热的眼泪。
“我身上沾了血好臭……我还摔了一跤，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能藏的地方……还有……还有……”特殊期的楚央央情绪起伏很大，稍微一点点小事都能刺激到她，所以她回想起自己今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委屈。
这委屈开了个口，要是不找人告状，她心里非得梗死不可。
“还有那些野猫也欺负我……呜呜呜……”许是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了，楚央央扶着谢灵玉的肩膀，稍稍直起身体，眼裂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决堤了似的。
谢灵玉抬手拿干净的手背给她蹭掉脸颊上的眼泪，一边安慰道：“我这不都帮你把它们赶跑了吗？”
楚央央哭得不能自已，“我的冷元子……冷元子也没吃完。”
“等你特殊期过去了我给你买，再带你去买红宝石的扇子。”谢灵玉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落楚央央这里了。
而且被楚央央这个小作精作了一个月，他对楚央央那点小爱好了如指掌。
楚央央果然没哭得那么伤心了，但又莫名盯着谢灵玉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捂着脸哭道：“谢灵玉，你为什么不摸我了！你之前明明摸我的，你是不是刚才碰其他猫了！”
谢灵玉：“……没有。”
“我身上好难受，你不摸摸我还去摸别的猫……嘤……”
谢灵玉心里翻了個白眼，抬手轻轻摸摸楚央央的耳朵，一边继续证明自己的清白：“其他猫都又没你好看，也没你乖巧，我摸其他猫做什么。”
“唔……你现在不许摸我……”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扛过特殊期的，你走伱走……”
不过后面的话都已经含糊不清，闹腾一番后，楚央央浑身都被汗浸了一遍似的，最后的精力也消耗光了，靠在谢灵玉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有了之前一次的经验，谢灵玉知道这时候给楚央央轻轻拍着后背她会舒服很多。
谢灵玉轻拍了几下，楚央央无意地便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攥着他衣服的小手慢慢收紧。
楚央央曾经从来没有想过在将来的一天竟然会有人陪她度过特殊期，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在特殊期时候的样子，但这个人却说那样的她很漂亮，比红宝石还漂亮……
这让她在这令人讨厌的特殊期里生出一点点的期待，期待谢灵玉能再夸夸她，再……再摸摸她。
楚央央的身体在不停地发颤，黑夜之中，嘴中也忍不住发出羞人的声音。
……
天际泛起白亮的光，树叶上的露水滴落下来，砸在谢灵玉的额头上。
原本昏昏欲睡的谢灵玉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打了个哈欠，怀里还抱着楚央央，手脚都麻了。
而楚央央也终于度过特殊期最难熬的阶段，这会儿才趴在谢灵玉的怀里，睡得安稳许多。
本来被丢到一边的披风在深夜露水重的时候派上了用场，这会儿正盖在楚央央的身上。
不过很快，新阳顿现，再加上楚央央身上还在发烫，没一会儿楚央央的额头上又开始出汗，小脸红彤彤的，唇瓣的颜色莹润饱满。
谢灵玉抬手想把楚央央额头上的汗抹掉，结果一手擦过去，糊了楚央央半脸泥巴。
“啧……”谢灵玉懊恼了一下，手掌撑到泥土以后忘了擦了。
这下好了，楚央央真成小花猫了。
谢灵玉本来还想着补救一下，然而再看看自己和楚央央都是像在林子里打个滚一样的脏，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想法。
楚央央趴在他的怀里，揽着他的腰身，好似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样子，轻闭着眼睛仿佛是在默许他做任何事情一般。
谢灵玉低垂着眼，浓密的眼睫遮掩住此刻所有的情绪。
谢灵玉把楚央央身上盖着的披风扯落，然后小心地拉过她的一只手。
昨天楚央央虽然借着黑熊的咬合力把镣铐之间连结的铁链咬断了，但镣铐还留在了她的手上，楚央央手腕上皮肤都留下了一圈青紫，上面还有磨破的痕迹。
楚央央的痛觉不敏感，这点皮肉伤或许她自己都注意不到。
谢灵玉倒是心疼得不行，心里还盘算着等楚央央的特殊期过去了，他非得提刀杀回去不可。
超记仇！
谢灵玉皱紧了眉头，然后视线落到手边放着的长刀上，他反手拔出长刀，把长刀当做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对准镣铐。
楚央央感觉到手腕上的一点异动，幽幽转醒。
眼前的寒刃取代初阳的光，楚央央吓得立刻惊醒，头顶撞到谢灵玉的下巴，谢灵玉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顿时两个人的惨叫重叠在了一起。
第71章 贴脸
楚央央和谢灵玉在山林里的这两天，虞府可谓是闹了个人仰马翻。
虞靖本就被谢灵玉的马踩得只剩半条命，结果被抬回府来，虞知府还亲自拿了棍棒来，非要打死他不可。
知府夫人又哭又求地拉住虞知府，虞靖这次也算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闷声不敢动。
虞知府把棍子砸在虞靖面前，棍子弹到他身上他都没敢喊疼，这会儿害怕地跟个鹌鹑似的。
知府夫人见虞知府收了手，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再不舍也打了虞靖一巴掌，哭着道：“你个逆子！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斗兽场，不要去买那么些奴隶，你就不能听一次娘的话吗？”
虞靖这会儿都还是被旁边小厮架着身子，这才勉强能站稳，脸上早就先被虞知府打得鼻青脸肿，这会儿又被扇了一巴掌，嗷嗷喊疼。
“娘，你是想痛死我吗！”虞靖是害怕虞知府，但是他可不怕他娘，而且他到现在心里还很不服气，“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邕都城可是我们虞府说了算，那两个人难不成还能大过我们家不成？”
“给我闭嘴，你个蠢货！”虞知府见虞靖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暴跳如雷，要不是知府夫人连忙拦住，虞靖这会儿又要挨揍。
“老爷，前个晚上靖儿惹得的到底是哪儿的贵人？如果是邕都城的，你看他们把靖儿打成这样，我们亲自去……”
“你以为月国现在还是月国是吗！月国早就破了，现在头顶当家做主的是元国！连我头上这顶乌纱帽还能不能戴，都是元国说了算！”虞知府瞪着这两个非要坑死他的母子，火冒三丈，“你儿子得罪的谁，你儿子得罪的是元国谢家的明郡王！他就是被明郡王的马踩死，那都是他活该！”
知府夫人和虞靖如遭雷击一般，虞靖也瞬间腿软了下来，紧接着就是知府夫人哭嚷的声音。
王都易主，他们地方官员只要不和元国作对，最可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革职而已，如果又愿意投诚表现突出的，也可能会被继续重用。
虞知府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但现在被虞靖这么一大乱，后路全没了。
这两日他一直派人在邕都城找寻谢灵玉的下落，但都没有消息，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谢灵玉已经出城的念头。
虞知府慢慢冷静下来，虞靖并没有正面和明郡王有冲突，他不过是误抓了明郡王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或许只是明郡王带在身边玩玩的人，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晌午过后，虞知府又撤下去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这心里浮浮沉沉的睡不着也吃不下。
“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府中管家高喊着跑来，一把老骨头都差点散架了。
虞知府倏地站了起来，拉住管家，“明郡王现在在哪里？”
管家大口地喘了气，说道：“那位正在醉仙楼用饭，我已经让人先守着门口了。”
“好好好，赶紧备马车，把准备好的东西也都带上。”
“是。”
虞知府快步走了出去，但没走几步，又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去把婉儿也带来，让她好生梳妆一番。”
“是。”
……
醉仙楼。
楚央央的特殊期一结束，她就和谢灵玉一起回了城东，先是找了一家客栈，把身上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才来了家酒楼用饭。
特殊期一过，楚央央觉得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一个人吃五碗饭也不成问题。
谢灵玉没什么胃口，只是困得哈欠连天。
和上一次陪楚央央度过特殊期一样，连着两个晚上都没睡觉，要时常摸摸楚央央的耳朵，拍拍她的背，停了一会儿楚央央都要闹。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舌头疼。
“谢灵玉，你也吃呀，别客气。”毫无愧疚感的楚央央不忘给谢灵玉也夹点菜，特殊期一结束，楚央央的精神就显得十分亢奋。
谢灵玉低头一看，是楚央央不爱吃的鱼头。
谢灵玉把鱼头推到一边，趴在桌子上便想先补个觉，“我睡一会儿，你吃完了叫醒我。”
楚央央坏笑了一下，然后凑过来道：“不行，你要陪我吃，不然我没胃口！”
谢灵玉嫌弃地把她的脸推开，说道：“要么你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吃，要么现在就回去。”
楚央央鼓了鼓脸，自己乖乖坐回旁边继续吃饭。
她虽然吃得多，但是吃相并不粗鲁，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满嘴流油。
不过整个雅间突然案进行下来，楚央央怪不习惯的，于是眼神瞥向那边埋头趴在臂弯里补觉的谢灵玉。
楚央央咽下嘴中的食物，然后伸手去戳了戳谢灵玉，问道：“谢灵玉，你那天晚上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那片林子那么大，她又藏在树洞里，要找到她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就那么找到的，闭嘴吃你的饭。”谢灵玉闭着眼睛回道，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耐。
楚央央闷声应下：“哦。”
不过过了一会儿，楚央央又闲不住，便又喊了一声：“谢灵玉。”
这回也不知道谢灵玉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都没理会她。
楚央央等了一会儿，然后把凳子推到谢灵玉的身边，坐到他身边，她俯下身在谢灵玉的耳边唤道：“谢灵玉！”
谢灵玉缓缓睁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底有点乌青的缘故，所以楚央央觉得他现在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似的可怕。
楚央央眨了眨眼，压下心里的心虚，她凑到谢灵玉的面前，问道：“谢灵玉，以后我每次的特殊期，你都会陪我一起过吗？”
以前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苦苦熬过去，但是在身边有了谢灵玉陪伴以后，她就有些上瘾了。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特殊期的她都好想与谢灵玉贴在一起。
谢灵玉困倦的眼睛看着楚央央，忽地一只手伸出来，扣住楚央央的后脑勺，把她拉近了一些。
唇瓣顺势贴在她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吻落在了楚央央眼睛的下面。这个亲吻带着些力道，像是想要印在她的脸上一般。
第72章 带你去弄死他
酒楼外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楚央央敏锐的听觉能将外面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此刻这些声音又好像离她很远很远。
雅间里的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但她的心脏还在不听话地怦怦乱跳。
楚央央这时候才注意到了谢灵玉身上的味道，明明他们晚上都在一起睡觉，也抱在一起过，但是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谢灵玉的味道。
是很淡的花香。
并非那种甜腻的花香，而且非常淡雅，还带着苦涩的味道，就好像是什么素雅小花才会有的香味。
只是这种香味总是被血煞的气味掩盖，所以也从来都没有人闻到过。
谢灵玉放开楚央央，明明只是一瞬的吻，但是楚央央却觉得过了很久。
谢灵玉侧趴回臂弯上，漆黑的眼睛看着楚央央，不似往日轻嘲的神色，此刻谢灵玉看着楚央央的眼神认真又专注，眼底还带着迷茫。
“我答应过你会在特殊期的时候把你藏好，就一定会做到。”谢灵玉开口道。
楚央央回神，她抬手碰了碰方才被谢灵玉亲过的地方，直白地问道：“你亲我做什么？”
谢灵玉：“……是你的脸碰到我的嘴。”说完谢灵玉就埋头继续补觉了。
楚央央：“……”动摇的心突然就稳定了。
楚央央继续拿起碗筷吃自己的饭，不过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上一世想要亲近她的人其实有很多，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令人恶心的贪欲，他们想摸她，想亲她，想脱了她的衣服，让她为他们跳舞……
对于那样的眼神，楚央央都已经看腻了。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在想，难道这就是凡人口中说的男女之情吗？如果是的话，那凡人的感情还真是够无聊的，这和没有开灵智的生灵在特殊期交配又有什么两样。
但是方才谢灵玉看她的眼神却很干净，还带着一种楚央央无法理解的情绪。
楚央央想不明白，食欲也没了，想着干脆把谢灵玉叫起来再问问好了。
“谢灵……”
然而话音未落，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第三次被吵醒的谢灵玉身后仿佛已经燃起了怨念的黑火，楚央央默默地搬着小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我我我我去开门。”楚央央生怕谢灵玉把这起床气全部释放到她的身上，连忙就跑过去开门。
让她看看是哪个倒霉蛋来了。
楚央央打开门，一个穿着官服，身形臃肿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姣好，怯生生的样子惹人怜爱。
楚央央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找谁？”
虞知府见到楚央央，精明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他客气地笑着道：“我是邕都知府，前些日子犬子冒犯了姑娘，让姑娘受惊一场，惹恼了明郡王，今日在下是来找明郡王赔礼道歉的。”
楚央央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便反应过来这虞知府的儿子肯定也参与了前些天斗兽场的事情。
楚央央左右看了看，问道：“既然是来赔礼道歉，你的儿子怎么不来？”
虞知府耐着性子回道：“在下知道犬子做的那些混事之后，已经惩罚过了他，他现在重伤下不了床，所以在下今日便只能带爱女前来。”
“你知道你儿子做的那些事？”楚央央挑眉问道。
被拦在门口质问这么久的虞知府心里也有些不悦，但还是应道：“是，在下保证他以后不敢再犯。”
楚央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着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事，竟然还没把他打死，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嘛。”
“还请姑娘宽容，给犬子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虞知府说道。
从上次明郡王因为这个小姑娘失踪而大怒的事情看来，这个小姑娘肯定是能在明郡王身边肯定是个特别的存在。虞知府便是认准这点，所以才对楚央央这么客气，只是他还有些摸不准楚央央和谢灵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央央不知虞知府心中想的事，只是听了他的话以后，眼神变得有些冷，她说道：“你儿子把别人的生死当游戏的时候，又可否给过那些人一条生路。”
虞知府被堵得一时间如何接话，被一个小姑娘拦在门口训斥和质问，让他脸面都要挂不住了。
虞知府只能低头道：“回去在下一定好好管教他，现在还请姑娘进去通报明郡王一声。”
虞知府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装满碎银的荷包想要递给楚央央。
楚央央当然没收，只是对他们道：“那你们在这里先等着吧，如果他要见你们，我再给你们开门。”
楚央央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砰”得一声关了门。
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落了脸面，还被关在门外的虞知府此刻也气恼不已，身后虞家小姐有些不安地道：“爹爹……”
虞家小姐突然被自己父亲叫来，一路上也听虞知府说了事情缘由，心里大概也没明白父亲带她一起来的原因。
无非就是想将她送给明郡王，让她去试着代替刚刚那个小女孩，夺得明郡王的宠爱。
“在这儿安静等着。”虞知府最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不管怎么样，他今日必须得见到明郡王。
虞家小姐也只好站一旁等着了，心里早把自己那个不靠谱的混蛋嫡兄骂了千万遍。
楚央央关门回来，见谢灵玉正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手里抱着长刀，被打断补觉以后他烦躁得想杀人。
楚央央心想，这次可不是自己吵醒他的，所以她才不心虚呢。
楚央央对谢灵玉道：“外面有个胖胖的知府找你。”
楚央央把方才虞知府的话转述了一遍，谢灵玉兴致缺缺的，直到听说虞靖竟然还没死的时候，才来了点精神。
要不是楚央央这么说，他还不知道那天晚上被大黑马踩得半死不活的原来是虞知府的儿子。
“他儿子还没死？”谢灵玉问道。
在这种关注点上，谢灵玉和楚央央都出奇地有默契。
楚央央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还没死呢。”
“啧，还真是够命大的。”谢灵玉手中抱着长刀，他握着刀鞘，用刀柄在桌上点了两下，然后对楚央央说道，“走，带你去弄死他。”
第73章 在里面住过呢
楚央央还埋头扒拉着最后一口饭，“等我吃完这碗，我自己去！”
毕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解决。
楚央央咽下最后一口鱼，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说道：“这家厨子的手艺还不错，不过比庄棹还是差了点，等回去我一定要让庄棹给我做红烧红鲤。”
楚央央放下自己的饭碗，然后转头就看见谢灵玉定神看着她。
楚央央心里凸凸的，谢灵玉每次要和她算账的时候都是这副神情。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没做错什么事呀……
心虚的目光落在旁边已经空了的饭桶上，难道是怪她吃太多了吗？
就在楚央央胡乱猜测的时候，谢灵玉终于开口道：“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楚央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灵玉说的是她要一个人去弄死虞知府儿子的事情，下意识地道：“干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拉帮结派的去不太好吧？”
谢灵玉见楚央央这副装傻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稍稍用了点劲儿。
楚央央立刻“啪”的一声拍飞他的手，不满地瞪着他。
“别在这里装傻，不管以前你习惯怎么样，反正以后你去做杀人放火这种事一定要带上我。”谢灵玉轻握住楚央央的手腕，楚央央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
谢灵玉可不想再看到楚央央一身是伤的回来。
而且说楚央央笨，她有时候又挺机灵的，但要说她聪明，她又总是在很多事情上犯糊涂。
谢灵玉怕他一个没看住，楚央央就被人骗到坑里埋了。
楚央央没想那么深，只当谢灵玉是想和她一起去玩，所以便不甚在意地点头答应了。
外面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楚央央和谢灵玉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
楚央央道：“完了，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谢灵玉：“这个门板也不隔音，肯定是全部都听见了。”
一门之隔，他们还在商量着怎么把他儿子弄死。
楚央央摸了摸鼻尖，把锅往谢灵玉身上推，“反正是你先说的要杀他儿子的。”
谢灵玉瞥了她一眼，然后拿着长刀起身。
楚央央也立刻跟了上去。
谢灵玉一开门，就见虞知府苍白着脸色，两只握着的手都在发颤，见到谢灵玉突然开门，身形吓得一僵，然后才勉强挂起一点虚假的笑意。
不等虞知府说话，谢灵玉便开口道：“都听到了？”
虞知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他身后的虞家小姐更是一声不敢吭。
“是……是，下官都听到了，只是……只是……”谢灵玉这么直白的杀意让擅长弯弯绕绕的虞知府此刻不知如何招架，只是想尽量保住虞靖的命，他拉着虞家小姐一起跪在了谢灵玉的脚边，“还请明郡王能饶犬子一命，他真的知道错了，下官也已经重重地惩罚过他了。”
“求明郡王饶我哥哥一命。”虞家小姐也附和道，可惜谢灵玉连余光都没给过她。
谢灵玉看了他们一眼，嫌麻烦得也没和他们多费口舌，只是在楚央央跟上以后，拉着她的手直接就走了。
在这种乱世里杀一个人并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虞家还是战败的月国人，谢灵玉就算是下令抄他们满门都不会有人忤逆他，顶多就是在背后让他残忍暴虐的名声多添几笔罢了。
谢灵玉带着楚央央出了酒楼，虞知府和虞家小姐连忙追了出来。
虞家小姐见他们离开的方向，“咦”了一声，“爹，那边不是我们家的方向，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虞知府本来都已经心如死灰，以为谢灵玉会直接去虞府找虞靖，但没想到谢灵玉他们却去了与虞府相反的方向。
虞知府也心中疑惑，但也来不及深究，起码争取到一点时间，他得赶紧回去想点办法让虞靖躲过这一劫。
而另一边，谢灵玉和楚央央走向与虞府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个方向正是通往烟柳巷的。
原本谢灵玉是打算直接去虞府抓人的，但是楚央央却突然说想再去斗兽场看看。
“我就是好奇胖知府说他儿子知道错了是不是真的。”楚央央这般说道。
楚央央想去看，谢灵玉自然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先去了烟柳巷。
他们倒也不怕虞靖跑了，反正再跑再藏他们也能找到他。
楚央央坐在大黑马的马背上，谢灵玉在前面给她牵马，才结束特殊期的楚央央精神出奇得好，而睡眠严重不足的谢灵玉脸上的困倦不加掩饰。
楚央央晃了晃小腿，然后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谢灵玉旁边，和他并肩走着。
“怎么下来了？”谢灵玉对给楚央央牵马这种事情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也挺好。
楚央央冲着谢灵玉笑了一下，说道：“我怕你走着走着睡着了，所以下来和你说说话。”
谢灵玉牵过楚央央的手，“牵着点，别被人挤丢了。”
楚央央：“要是阿春在就好了，我就可以坐在他的肩膀上了。”
楚央央的话一说完，谢灵玉就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脚步加快地往前走去。
挤丢算了。
楚央央连忙跟上去，牵着谢灵玉的手，试图补救：“其实我骑你脖子上也可以。”
楚央央不出意外地二次被丢下。
……
斗兽场在烟柳巷最尽头的地方，所以想要过去，就必须得先穿过烟柳巷。
不过白天的烟柳巷与夜晚的热闹不一样，巷子里没有多少来往的人，青楼门口的风尘女子也只是怏怏地站在那里偷闲，香粉的味道都没有夜晚那么浓烈。
谢灵玉瞥见身旁的楚央央时不时往旁边青楼门口望去，便以为楚央央是在好奇那种地方，说道：“那可不是你能进去玩的地方。”
楚央央倒是不太在意，她反而还有些骄傲地轻哼一声，说道：“哼，不就是青楼吗，我以前还在里面住过呢。”
楚央央说的以前，自然是指上一世。
谢灵玉停下脚步，楚央央被他扯的一个踉跄，转头便对上谢灵玉那双沉怒的眼神。
“谁骗你进去的？”
第74章 往事初遇
谢灵玉觉得楚央央应该不会自己去青楼，最有可能的就是被人骗进去的。
楚央央歪了歪脑袋，回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然后说道：“倒也没有人骗我进去，我只是去学跳舞的。”
那段记忆慢慢清晰起来，楚央央点点头，对谢灵玉说道：“你忘记我第一次刺杀你的时候，是扮成舞姬混进宫的这件事了吗？当时要进宫可太难了，然后好不容易才见宫中乐坊招收人，我才去青楼拜师学艺了好一段时间。”
谢灵玉一愣，这才想起还真有这回事。
前世他第一次见楚央央的时候，楚央央跟在乐坊嬷嬷的后面，与其他乐师舞姬站成一队，正好与他的仪仗队伍擦肩而过。
他向来不会太过注意旁人，不过那一次擦肩而过时，他的余光还是瞥向了乐坊队伍队伍里最引人夺目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楚央央容貌确实太过出众，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而在谢灵玉用余光扫过她的时候，不知是出于巧合，还是楚央央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竟是正好抬起眼眸，与谢灵玉的视线撞在一起。
但也不过转瞬，谢灵玉便径直往前走了过去，脚步没有停顿半分。
后来第二次见到楚央央，就是在宫宴上，楚央央扮成舞姬，伺机寻找机会刺杀他……
所以楚央央在青楼住过这件事是在与谢灵玉相遇之前，谢灵玉不知道也很正常。
……
过了烟柳巷，谢灵玉和楚央央便到了斗兽场外。
看着斗兽场门口又停放了几辆囚车，腐臭的味道顺着刮来的风向楚央央吹来。
楚央央停下脚步，没有走过去。
“这就是胖知府口中的知道错了吗？”楚央央厌恶地扫向那边，嘴中讥讽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楚央央知道斗兽场不止这一个，她也不可能见一个毁一个，那么多奴隶和凶兽她也管不过来。
除非她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否则没办法阻止那些王公贵族的恶心游戏。
但这并不妨碍楚央央厌恶这种地方，不管再见多少次，她都不会习惯这些人把别人的生死当做一场游戏。
谢灵玉看着不远处的斗兽场，目光也放得有些空，不知走神去想了什么。
直到楚央央叫了他两声：“谢灵玉，谢灵玉？”
谢灵玉这才回神，他看向楚央央，问道：“怎么了？”
楚央央鼓了鼓嘴，说道：“你竟然还问我怎么了，所以方才我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都没听见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谢灵玉这么走神的样子。
谢灵玉低低地应了一声，说道：“嗯，你说了什么？”
楚央央倒也不计较谢灵玉走神的事情了，又对谢灵玉说了一遍，“我方才说，一刀杀了那个胖知府的儿子反倒是便宜他了，除了浪费我们的力气，还没什么作用。我们干脆今晚把他偷出来，然后把他丢进斗兽场怎么样？要是他能活下去，就当是他命好，要是活不了也正好。”
“反正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胖知府要是知道他儿子在这里受了伤或者丢了命，我就不信这个斗兽场还能继续开着。”
谢灵玉听到楚央央这个提议后，眼前一亮，说道：“难得你聪明了一回。”
楚央央瞪了他一眼，“我一直都很聪明好吗？”
然而经历过教楚央央认字的谢灵玉并不相信这话。
不过两人打定主意以后，一拍即合，就打算回虞府抓人了。
虞知府和知府夫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便找了个替身想要瞒天过海，而真正的虞靖则是被他们藏了起来。
谢灵玉倒挂在虞府一个屋子的屋檐上，透过窗柩看到里面坐着的知府夫妇还有他们临时找的假儿子。
确定里面那个虞靖是假的以后，谢灵玉腰腹一个用力，回了房顶，楚央央在旁边给他望风。
楚央央小声问道：“怎么样，人在里面吗？”
楚央央那天晚上则是记住了坐在高墙上所有人的脸，可惜不知道哪个是虞靖。
谢灵玉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个长得像的替身而已。”
知府夫妇就是在赌那天夜里谢灵玉没有看仔细虞靖的脸，所以立刻在府中找了个体型和虞靖比较相似的人做替身，脸上又稍作了伪装，想要借此骗过谢灵玉。
不过还是被谢灵玉一眼认了出来。
楚央央不意外这个替身，要是他们老老实实等她和谢灵玉来杀他们儿子才奇怪呢。
楚央央坐到屋檐边，然后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对谢灵玉说道：“过来坐呀，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楚央央能将屋里知府夫妇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楚央央将他们现在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谢灵玉听。
谢灵玉根本没怎么听，只是坐在楚央央身旁，靠着她的肩膀补觉。
下面知府夫妇无非就是在压着声音商量怎么在谢灵玉面前瞒天过海，她和谢灵玉迟迟不现身，这对夫妇时时刻刻都坐立难安，仿佛深受着折磨。
眼看就要到傍晚了，知府夫妇二人神色憔悴，那个替身心里也一直吊着。
“老爷，明郡王真的会来吗？他会不会是突然改变主意，不想杀我们靖儿了？”
“不可能的，明郡王肯定会来……”虞知府还没听说过明郡王对谁留情过，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看了一眼旁边和他儿子提醒相似的替身，忽地起身冲着外面喊了管家进来。
楚央央和谢灵玉坐在屋檐上，见下来了别人，以免被发现，连忙摇醒谢灵玉一起躲到另一边的屋檐上。
只听下面虞知府对管家吩咐道：“你再去看一下靖儿，看他是否还平安。”
那位明郡王看上去就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虞知府担心谢灵玉可能已经知道他们准备的替身，然后直接去找真正的虞靖。
楚央央托着脸，看管家匆匆离去的背影，得意地笑了一下，“这不就是找到了吗？”
所以说要找个人对她和谢灵玉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就算知府夫妇把虞靖藏在地底，她和谢灵玉都能把他挖出来。
第75章 阿春
当初楚央央被套了麻袋送去了斗兽场，今日楚央央把这个待遇也一起送给了虞靖。
虞靖被知府夫妇藏在了一个库房里，虞靖躺在里面哎呦哎呦地叫唤着，身上哪哪都是伤，一张脸更是肿成猪头一样，楚央央也不知道这是虞知府动的手还是谢灵玉动的手。
找到虞靖以后，楚央央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打晕了虞府的管家，进了库房里，又在虞靖喊出来之前把他也一起打晕。
楚央央见库房里面正好有个空的麻袋，立刻便拿过来把虞靖装进去。
谢灵玉在门口给她放风，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
只见楚央央一手攥着个看似装满了的大麻袋走了出来，因为大麻袋比她的体型大了不少，所以被她拖在身后，就这么一路拖了出来。
楚央央回到谢灵玉身边，靠谱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我拿了个麻袋把他装起来，是不是很聪明？”
谢灵玉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没接话，只是接过那个麻袋，花了点力气把虞靖这头猪一样体型的人扛了起来，随即两人又翻墙出去。
大黑马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回了主人，结果自家主人就把一个装了人的麻袋压在它的身上。
大黑马一下子就有了小脾气，它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运的。
大黑马不满地踏着蹄子抖了抖，把虞靖从马背上抖下来，然后又用后蹄子撅土往麻袋上铺，一副想要活埋了麻袋的样子。
楚央央连忙拉过大黑马，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说道：“大黑马乖，把这人驮好，一会儿姐姐给你买糖吃。”
楚央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和大黑马之间的感情变得稳定起来，并且还单方面把大黑马收为了自己的小弟。
不过一颗糖不足以收买大黑马，大黑马不悦地扭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驮着虞靖。
然而结果就是谢灵玉走了过来，一把按住它的马头，阴恻恻地道：“驮不驮？”
这架势就好像大黑马再不听话，谢灵玉就会把它炖成马肉一般。
大黑马抖了个激灵，老老实实地驮人去了。
……
回到烟柳巷，把虞靖丢进斗兽场的时候，正好已经要天黑了。
要安排虞靖单独上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就是拳头一砸，长刀一挥，让斗兽场的打手屈服听话的事情罢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楚央央和谢灵玉一起站在高墙上看着下面尚未开始的空地。
许是因为前些日子楚央央那么一闹，所以直至今日斗兽场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高墙上也就是只有楚央央和谢灵玉两个看客而已。
楚央央见谢灵玉站在高墙边，微微弓着身子，手肘抵着墙边的围栏，手掌托着脸，一副神游开外的样子。
楚央央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谢灵玉，你在想什么？”
恰在此时，下面场地的铁门开了，被麻袋装着的虞靖被打手丢了进去。
里面的虞靖已经清醒过来了，奋力地挣脱麻袋上绑着的绳子爬了出来。
谢灵玉眼神淡漠地看着下面虞靖在发现自己在斗兽场中以后，脸上恐惧至极的神色。
“想起一点以前的事情罢了。”
楚央央试着猜测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想阿春以前的事情吗？”
楚央央想，能在这种地方让谢灵玉走神的，应该就只有阿春的事情了。
她对阿春的了解也不多，只是从谢灵玉那里知道阿春是异族人，以前是斗兽场的奴隶，给斗兽场赚了很多钱，然后又被灌了毒药变成不能说话的傻子。
下面的场地上，虞靖扑在铁门上，高喊着要人放他回去。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别人来救他，而是等来了一头鬣狗。
鬣狗直接扑到虞靖的身上，虞靖根本不知道怎么躲闪，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直接被咬住了胳膊，惨叫声传入楚央央和谢灵玉的耳中。
谢灵玉嗤笑一声，说道：“就这种程度的凶兽，阿春一个人能应付一百只。”
楚央央一听，立刻来了兴趣，缠着谢灵玉要他讲讲阿春的事情。
阿春很小的时候便被抓来斗兽场，成为与凶兽厮杀的奴隶，每一次比赛结束，身边一起朝夕相处过的同伴几乎都会被换掉一批。
后来阿春长大了一些，体格变得异于常人的庞大，力量也随之增强，体型小一些的凶兽能被阿春轻而易举地一拳砸出去。
但是阿春的性子并不残暴，相反的，对待同为奴隶的同伴总是耐心又善良，在场上他也会尽量保护他们。
渐渐的，阿春仿佛成了奴隶们的守护神。
此后只要有阿春在的比赛，奴隶那一边几乎都没有伤亡，整场下来空地上只有被他打败的凶兽的尸体。
阿春就好像一个巨人一样矗立在同伴们的面前，为他们挡下了所有的危险。
因为种族的关系，阿春的体格迅速增长起来，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隆起，力气更是可怕到可以与狮子这样的野兽抗衡。
阿春的强大让斗兽场的老板都感觉到了害怕，他害怕阿春有一天能徒手撕破铁笼逃出去，所以为了更好的控制阿春，斗兽场老板便准备了能让人变得痴傻的毒药。
阿春虽然力量强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在斗兽场中长大，所以他的心智很纯稚，要骗他喝下毒药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且因为阿春屡战屡胜，所以让前来斗兽场下注的人每次都把筹码押在阿春的身上。
斗兽场的老板便想借着阿春喝下毒药的这次机会，好好赚一笔。
于是，在阿春即将上场的一日，阿春无知无觉地吃下了毒药。
上场后不久，阿春已经开始七窍流血，最后像一座小山一样倒在了同伴面前。
那些原本畏惧它的凶兽纷纷向他扑来。
阿春虽然倒在地上，却也还有一些意识，因为眼睛也在出血，所以他的视野仿佛蒙了一层血雾。
阿春看见那些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同伴此刻都挡在了他的前面，他们和阿春不一样，他们力量弱小，在那些凶猛的野兽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是在阿春倒下以后，他们全都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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