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话 比软件还好用的洞察力
得到高铃的许可，次日，花不语来病房和火凤凰交流消息时，火凤凰便将文件给她看。
花不语看完后说，“这份文件和高铃设老男人局的事有关，又和你师父有关，不知道和你被袭击的事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将当事人找来一起讨论？我花了一夜，把他们处理过的监控录像还原了，最好大家一起看，有什么线索都能讲出来。”
“老男人？哦哦，你说明少，可他并不老呀，但是找他讨论是个好主意，一来这个文件和他有很大关系，二来他会有好意见。”
次日一早，高铃在创意部门口拦下花瑜，叫他跟进办公室，“听说你有个妹妹是侦探？”
“咦，你怎么知道？上次我只跟你说我有妹妹，没说别的呀。”
“你为什么突然多了个妹妹？”
“是两个，只是有一个变成天使了。”
高铃一头雾水，“什么变成天使？”
花瑜把妹妹变成天使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阿姨和妹妹好可怜的，所以我现在要代替父亲，补偿她们，给她们温暖的家庭。”
“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无脚的小鸟吗？什么时候开始讲究家庭温暖了？”高铃嘲讽道。
“我很讲究家庭温暖的！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温暖的家庭了！”
“那你当时干嘛不娶了宝贝儿，天天享受温暖家庭，用不着窝在我家哭丧。”
“都怪我爸，害我有阴影，担心自己没法对家庭负责，会耽误不止一个女人。”
“你在炫耀自己风流？”
花瑜急切反驳，“才不是，我根本不想这样，只是没有信心。”
“好，那恭喜你一家团聚，再恭喜你一辈子做无脚小鸟，飞不死你。”
“不是的，女巫妖，你听我说，当时我真的那么想，可现在……”
就在这时，June在外面敲门，花瑜赶紧住嘴，向高铃表示他下班了。想知道他后面说什么的高铃有点失望，可这个话题没法再次提起，只能转而专心工作。
下午，接到火凤凰的电话，一听到明少答应参与她们的讨论，高铃当即表示，“这样我暂时不出面，股份的事没弄好，我不太好意思见他，你和我保持联系。”
想到那边正在研究自己当时设局的事，高铃觉得有必要跟指点自己的恩人交代一下，便约了他见面。
宁轻轻作为附属品，参与了连公孙易都被支开了的案情讨论。
花不语播放了监控画面，从威灵顿酒店大堂起，清楚看到火凤凰将一袋东西交给孟丽君，后者转身进电梯，火凤凰在电梯外看到停留楼层，也搭乘了电梯。
接着是走廊的画面，孟丽君走进其中一间会客厅，不久，火凤凰到来，快接近那间会客厅时，有个保镖造型的人接近，击昏了她。
保镖拿过火凤凰的手机，点了几下，正要翻火凤凰的包，会客厅门打开，孟丽君走了出来，分别和保镖还有室内的人说了几句话，保镖将火凤凰扶起朝后楼梯走去。
后楼梯则看到保镖将她丢弃在楼梯口，一会之后，服务生匆匆过来，打电话像是叫救护车。
“到这里为止，小嫂子被送进医院。”花不语总结，“看来，保镖是会客厅里的人带来的，见小嫂子接近，可能怕她发现什么秘密，就击昏了她，删了手机记录，还想翻包，孟大律师出来，大概是解释了什么，让他们放走小嫂子。”
“总算师父没有害我。”火凤凰呼了口气，“否则我才不信那个家伙会帮我叫服务生。”
“接下来，我们看看和孟律师会面的人是谁。”花不语说。
回到走廊画面，孟丽君从会客厅离开，片刻，一名戴着帽子的男人走出，背对着摄像头往另一侧走去。
“很遗憾，另一侧没有摄像头。这个人是谁，我看不出来。”花不语说。
纪明薰盯着暂停的画面看了一会，“是康青龙。”
“凭什么是他？”宁轻轻立刻接口，“穿成这样说是谁都行，我看他打扮的风格倒很像上次在红风车偷听我和斯斯说话的怪人。”
“身体各部分的比例，走路的频率，特有的姿势，都是他。”纪明薰淡淡地回答，“打扮的风格一点都不像你说的人，而且，你说的那个人也不怪。”
“你才见过康……先生几次，没记清楚很平常。”宁轻轻坚持，“可惜斯斯没有更多画面可供验证。”
“其实，我刚才还没说完就被你俩打断了。”花不语接话道，“罗亚历又买了一套软件，可以根据骨骼形貌等分析乔装后的人，我让他拿他自己和郑嘉颖的照片测试过，不管怎么乔装，软件都能精明地分辨出他的身份，没把他弄错成郑嘉颖。”
经过漫长的等待，软件终于比对完监控画面和花不语找的康青龙照片，显示结果为99.6%吻合。
看到结果，她点了点头，“老男人，你比软件好用耶，速度提高了几十倍。要不要考虑来侦探社兼职？”
“你出得起薪水吗？可以按照我毕业后的总收入除以工作日来计算日薪。”
花不语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有什么线索没说吗？”
纪明薰将程医生透露的事，隐去家族一节，告诉了她们。
花不语拍拍手，“好了，我来理一下。现在已知的情报是，康青龙是孟丽君的客户，但他的业务范围她没有告诉最亲近的徒弟，这次出国为他办神秘事务，回来第一时间和他面谈，小嫂子接近他们的会谈场所，被袭击。又，高铃和孟丽君去香港时，和康青龙有会谈，回国后展开对老男人的设计。”
宁轻轻举手，“斯斯，这些事可能都是单一事件，你放在一起说，造成的观感像都是康先生指使似的。”
“我们要根据事实进行推论。”花不语对众人说，“你们三个都熟识高铃，她是那种心机深沉，懂得耍手段陷害人的人吗？”
“绝不是。”纪明薰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直来直往，喜怒形于色，看不顺眼的事一定会开口，不会绕圈子。”
火凤凰点头表示赞同。想到她骗自己的那段离谱的谎话，宁轻轻迟疑了一下，最后说，“至少在展开设计之前是这样。”
第407话 替天行道消灭老男人
花不语分析道，“按照你们的形容，高铃本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她在过年前一个多月为了某个原因而焦虑不安，甚至在遇到康青龙之前那一刻还魂不守舍，和他会谈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之后的做法也完全不像她自己，再怎么想都会觉得是康青龙指点的。如果是孟律师指点她，转变应该更早就发生了。”
“康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宁轻轻说，“就算高小姐为了某个原因，开始担心自己和公司的前途，也不关康先生的事啊，他干嘛要劳心劳力指点高小姐来害别人？”
“也许是孟丽君求了他。”花不语想了想说，“连小嫂子都不能知道的事务，很可能是不那么合法的，他们之间有这样的关系，会不会是孟丽君求他帮女儿一把，他答应了。”
火凤凰摇摇头，“整个设计要花很多人力财力，从偷文物到埋文物，收买工地的人举报，迂回地让证人暂时无法作供。这么麻烦，只是帮忙，说不过去。”
花不语果断改口，“那就是他和高铃一拍即合，高铃为了某个原因想对付老男人，他也想，所以高高兴兴组成复仇者联盟。高铃负责出面哄骗磊少，他负责幕后策划和出钱。”
宁轻轻再次反驳，“康先生是好人，帮过我们几次，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我也想知道他对付我的理由。”纪明薰问道。
“这个要查了才知道。”花不语说，“之前我查过他，但仅限本地的行动，既然孟丽君帮他做事都做到国外去了，看来很多底细可能在国外。”
“嘘。”火凤凰接起电话。
一个小时前，高铃见到了恩人。
对方第一句话便是，“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找我？你的事已经全部办妥，我们的合作关系也结束了。”
高铃诚恳地说，“经过反复思考，我认为自己当时的选择错了，很感谢你当初无私地费心帮我，使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但现在我想改掉当初的错误，怕你误以为我不承情，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你想把公司还给他？”
“是的，当初我诉说的理由，其实是错误且荒唐的，你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给了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需要的建议，我真的很感激，现在辜负了当时你的用心，实在很不好意思。”
“高小姐，你是个聪明女孩，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傻的话。你以为我是慈善家，光听你母亲说句请我开解你，我就费那么多精神和金钱替你张罗？”
高铃惊疑道，“你的意思是……”
“你只不过是我的棋子。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对付他，正愁没有机会，你就送上门，我乐得不用出面，让你去当夺取公司的丑人。”
“可是，你花那么多钱帮助我得到公司，你没有任何好处啊。”
“你想要的只不过是间公司，我呢？钱，我不缺，名声，我也不缺，你的那点愿望对我来说不值一文，我要的是痛快。看到他一步步按我的设计掉进陷阱，被信任的两个人出卖，失去了多年的心血，我就痛快。千金难买爷高兴，你这种小女孩懂什么。”
“你只是在利用我打击他？”高铃越发大惊，“难道说，绑定条款也是你指使我妈做的？”
“对！我早就知道你这样的傻女孩被哄几下就头脑发昏，我是不会让我这个完美的计划出任何意外的。现在不管你多想把公司奉上给他，都做不到。他在二十年内都别想拿回公司。哈哈哈哈。”
“……为什么，他做错什么了？你这么恨他？”
“他讨厌，他自以为是，他处处都碍我眼。总之，我提醒你，别白费心思想着破解绑定条款，如果你执意要跟我作对，我能让你得到公司，也能让你一无所有。”
高铃站了起来，“还是很感谢你，你让我上了一课，知道要看清楚人。我相信你有能力让我一无所有，可惜，即使如此，我得到的，也远比我失去的要多。”
火凤凰接完高铃打来的电话，对另外三人说，“是他。就在刚刚，高小姐告诉我，当初师父将她的情况告知康青龙，请他开解她，他便教了她这个计划来夺取公司报复明少。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康青龙会这么做，并非帮她，而是抓住她这个机会来对付某人。”说着向明少点了点头，“就是你，说你讨厌，自以为是，处处碍他眼。”
花不语乐不可支，“这么看来，这个康青龙，是替天行道耶。其实我每次看到老男人一脸了不起的样子，就想往他脸上揍一拳。”
宁轻轻忙挥手打断纪明薰想澄清自己没有了不起的话，“高小姐有没有说更具体的原因，商场上碍眼的人很多，就为了这个玩那么大，他怎么不去对付御狂人？御狂人的碍眼程度够死十次了。”
“我是原话转述，不知道具体。”火凤凰表示，“不过我中肯地认为，明少碍眼的地方是太出色。”
“不要吹捧他，小嫂子，他再自我膨胀下去，我家轻轻就更没立足之地了。”
“太出色会成为他对付我的理由吗？”纪明薰转头对花不语说，“理由是什么？查——现在就转账。”
花不语检查了账户，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机，“小嫂子，我干活去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但是转移书还是要请你研究。”纪明薰对火凤凰说，“目前我信不过别人。先走了，公孙公子差不多该回来了。”
被差遣回家拿火凤凰物品的公孙易分毫不差地推开病房门，“轻轻小姐和明少，你们犹在，方才劳你们替我看顾凤凰儿，待孩儿出世，必邀两位上座为契。”
“别为那个无谓之人影响你的心情。”回去的路上，纪明薰对沉默不语的宁轻轻说，“刚才看你笑得那么勉强，就知道你耿耿于怀。”
自从证据一点点出现，最后高铃打来电话确定，康青龙的真面目已然呈现在宁轻轻眼前，她再不能自欺欺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第408话 谁是谁的妹妹？
被明少一问，宁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敢相信……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康先生，他经过小巷，从一个跟踪狂手下救了我，带我去那家小医馆，看老医生和他说话的样子，分明是个亲切有魄力的好人……原来陷害你的是他……我真是有眼无珠。”
“他有意在世人前面扮作好人，慈善晚会门外那场戏，出入孤儿院不让拍摄，见你有难便出巨资购买竹轴，这些手段防不胜防，你涉世未深，被蒙蔽不算什么。”
“他陷害你的时候，是不是还在嘲笑我那么蠢，信他十足？他要对付你，怎么不连我一起对付了，为什么要在我前面扮作好人？”
“他知道你是我心爱之人，若你我因为对他看法不同而争吵，就能让我不开心，再深一层，你对他十分信任，一旦识破其真面目，必然痛心疾首，我见你如此，也不能开心。”纪明薰说，“他要的是我不开心，至于你，也和高铃一样只是个棋子。”
宁轻轻蹙眉，靠在座椅上，“难道说，跟踪狂也是一个棋子，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来骗我？那么工于心计，想到就不舒服。”
“这次允许你借用我的话。”纪明薰柔声安慰，“傻丫头，上次柴月儿，这次康青龙，还要算上被高铃骗过，以后要学会不要太相信别人。”
“那你呢？你也心机深沉，照你这么说，我还能相信你么？”
“我不是别人。”
宁轻轻依偎向他的右臂，“总算，我还有你。”
“坐好。”纪明薰一如既往地指出。
“他们都骗我。”回到小别墅，宁轻轻抱着小狮子，“不开心，你去咬他们好不好？”
小狮子乖巧地在她手上舔了两下。
“还好，你主人不会骗我，你也不会。”
小狮子耷拉下脑袋，像是在考虑什么，一会之后从她手中溜走，扑腾腾上了二楼，很快叼着一个东西从楼梯上滚跳下来，灰溜溜地叼到宁轻轻前面。
“这不是我织给你的荷叶帽吗？”她捡起一看，“冬天怕你冷，特地照着你的头型织给你保暖的，后来他说找不到了，原来被你撕坏了。”
小狮子点点脑袋，似乎在说，“我错了。”
“哼，你不喜欢戴就不要戴，这么恶劣把它撕坏，怕我发现还藏起来，他还包庇你！”宁轻轻生气地站起来，双手叉腰，“纪明薰！”
纪明薰从厨房走过来，看到地上破破烂烂的荷叶帽，无奈地敲了敲小狮子的脑袋，“上次求我护着你，你倒好，自己招供，我落了个不是。小叛徒。”
“不是说不骗我么？”宁轻轻火大地吼，“现在和小狮子串通起来骗我，你说，什么意思？”
“好，是我错了。”
“不想理你们两个。”
小狮子后腿一蹬，跳到她怀里，满头鬃毛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好好好，别蹭了，你乖你乖。”宁轻轻忍不住笑了。
“不生气了？我可以去做饭了？”
“只是不生小狮子的气而已。”
“那么，我有什么请罪方式呢？在你脸上蹭肯定不行。”纪明薰沉吟道，“这样，你再织一顶荷叶帽，我监督它戴。”
“现在天气热，小狮子头上已经很多鬃毛了，再戴毛线帽，你想让它中暑吗。”
“要不，你织一顶给我戴？”
“不！它头小，你头大，织给你是要累死我吗？”
纪明薰疑惑地看了看头并不小的小狮子，识时务地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露出微笑，把宁轻轻揽了过来，温柔地让她的头蹭了蹭自己的脸，“这样，可以了吗？”
宁轻轻温顺地说，“好了。”然后恶作剧地笑，“你的荷叶帽，冬天织给你。”
“一定要荷叶造型吗……”
“对！在家里戴。本来要你戴着去超市的，算了，放过你，只要你立刻交出我早上订下的荷叶鸡。”
说话间，厨房里飘来荷叶和鸡的香味。
花不语宣布停更小说一个月，还让火凤凰逼着公孙易替她填补专栏的空缺。她自己则出国，去了环球博弈总部所在地，亲自潜伏进赌场，从上次来闹事的老员工开始调查。
“斯斯发来照片。”宁轻轻拿着手机给纪明薰，“快来看她在赌场穿制服的样子，这么快就当上计分员了。”
“拿着我的钱，去那边旅游兼打工，侦探真好赚。”
“哪有，很危险的！赌场里都是虎豹财狼，万一发现她的目的，随时会被丢到海里，她要不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才不会接这个案子。”
“是吗？”纪明薰拿出手机，“是看在这个份上才对。”屏幕上赫然出现他上次给她转账的记录。
“这么多！”宁轻轻捂住嘴。
“否则她怎么能在度假酒店的泳池边秀剪刀手——你翻照片的时候我瞟到了。”
“你说，斯斯又聪明，嘴又坏，和你很像，会不会其实是你妹妹，不是学长的妹妹？”
“你在拐着弯说花瑜不聪明吗？那么照你的逻辑，你才是花瑜的妹妹。”
“……咬他！”宁轻轻放开小狮子。
自从上次拜伦给宁轻轻提供了线报，她一直很想还他这个人情，就把他设置成了密友，可以看到她在密友圈里发的微小博。
“这样就算还他人情了？”纪明薰问。
“他家土豪得那么变态，我几辈子也还不起，倒不如这个好，我的密友耶，你数数，才几个人。”
“不愧是天使。”纪明薰微微一笑，“好大口气。成为你第十一个密友原来是这么光荣的事。”
“什么？已经十一个了？”宁轻轻数道，“都怪你，没来你公司之前，我的密友才一个斯斯。”
“这也能怪我？是你自己想炫耀食物给他们看。”
“是分享，不是炫耀。”
“那为何不把鳝鱼意面分享上去？”
“限量的！万一被他们抢了最后一份，我没吃到，怎么办？”宁轻轻刷了刷微小博，“咦，拜伦这么快就回复了，约我吃东西。你说我去吗？”
“我说不去，你就不去吗？”
“嘻嘻，别小气啦，你跟美女客户吃饭我也没阻止啊。拜伦是大有钱人，跟他打好关系准没错。”
“你误会了，我担心的是你的吃相会丢脸，吃完饭他再也不会想跟我们合作。”
宁轻轻学着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对他前面的空气狠狠啃了一口。
第409话 一章就解决了的追求者
原以为拜伦会约在名人饭堂或是贝加山房这样的地方，没想到他约的是他的住所。
“我在中国找不到很大的房子，范维纳尔德说这里交通快，他住附近，我才住了，很小，很不习惯。”拜伦向宁轻轻解释。
他家位于使馆区，离克里斯蒂娜舞蹈教室只有一百多米。在市中心这条遍布酒廊和咖啡馆的路，住着一幢自带法国梧桐的花园洋房，还很不习惯。宁轻轻心里痛骂资本主义一百遍，“不会啊，你一个人住，太大了不好打扫。”这是她一贯用来安慰买不起大房子的同学的话，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打扫？”拜伦疑惑地问，“我不知道大了会不好打扫，我家的仆人没有告诉我，这里的仆人也没有告诉我。”
“这里的仆人……”就知道和土豪没办法沟通。
“今天我没有叫来仆人做饭，我要做家乡的菜，天使喜欢吃。”
原本在心疼没有吃到高级餐厅料理的宁轻轻顿时很荣耀，能吃到连打扫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土豪亲手做的东西，即使是一颗土豆也抵得上几只龙虾了。
当然，拜伦并没有做土豆，而做了章鱼料理。一道是用橄榄油拌的章鱼沙拉，加入了黑橄榄、海盐、黑胡椒、菲达起司和生菜末，还有一道烤章鱼，先用大蒜、柠檬汁、葡萄酒和迷迭香腌制章鱼，然后将表面烤焦，切成小块，最后是一道酒蒸章鱼，用橄榄油爆香洋葱，再加入章鱼和茴香酒，蒸到刚好能嚼动的程度，撒上欧芹。
“拜伦，想不到你很会做菜耶，我以为你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饭来了，不能张口，要祈祷。”拜伦纠正，“我没有会做菜，父亲爱吃章鱼，母亲爱吃章鱼，我爱吃章鱼，我学会了做章鱼。”
“你做的章鱼真的好好吃，不会嚼不动，又不会没味道，本来我不是很喜欢章鱼，中国菜里不太用这种大章鱼。”
“我要说这个！天使不喜欢章鱼，喜欢我做的章鱼，我很高兴。”拜伦说着，放下刀叉，蓝眼睛扑闪着光芒，“我想做天使的情人。”
“什么？”宁轻轻严重怀疑他的中文到底是怎么学的。
“我喜欢天使，所以来了中国。”
“你……不是因为喜欢中国才来的吗？”
“天使在牡丹亭，很美，很有力量，把光带来了。”拜伦虔诚地说，“我喜欢中国的天使，我想做天使的情人。”
牡丹亭？我又不是杜丽娘。是牡丹厅才对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帮他发了电，就这样成天使了？那研究员才是吧。宁轻轻问，“你的意思是……你为了我才来中国？”
“对的！天使答应了。”
“没有！”宁轻轻赶紧反对，“我有情人了！”
“天使不喜欢我。”拜伦垂下眼帘，“我不好。”
“不是不是，拜伦公子很好。”宁轻轻飞速想了个主意，“这样吧，你请我吃了三道菜，我带你去吃别的，作为回礼。”
她带拜伦去的是公孙易那个拌面摊。
“这是我们中国的拌面，面条很硬，没有多余的调味，只加了黑芝麻油和小葱。”宁轻轻说，“但是这个时节，有特殊的食材可以加哦。”说着指了指碗，“春笋，切细的笋丝和面条拌在一起，鲜甜爽脆，是不是很契合？”
“好吃！我喜欢这个……春笋。”拜伦念道，“天使喜欢我的章鱼，我喜欢天使的春笋，我和天使在一起吗？”
“关于这件事，过两个星期我们来这里再吃一次面，我再和你说。”
“你带拜伦去吃拌面？”纪明薰得知后，问道。
“幸好拿拌面拖了他一下。”宁轻轻得意地说，“真烦恼啊，就因为我拿变压器给他们发了电，他就信奉我是天使，还追求我。”
“哦。”纪明薰淡淡回答。
“整天都是你炫耀，我难得炫耀一次，你不能配合地震惊一下吗？拜伦耶，土豪到想象不出的程度耶，叶公子的身家算是二楼的话，他得在八楼耶！”
“我呢？”
“以身家来说，地下室吧。”宁轻轻坏笑道。
纪明薰语气平静，“很中肯的评价。那你这个处于地基之下的天使，打算如何拒绝八楼的希腊土豪？”
“谁在地基之下了？睚眦必报的小气怪。我偏不告诉你。”
“好吧，不要告诉我，我要回地下室了。”纪明薰说完，往厨房走去。
两周之期过去，宁轻轻带着拜伦再次来到拌面摊。
“小姑娘，公孙公子跟我们交代过，你知道现在已经不卖笋了，我们特地给你准备的。”厉婶说。
“谢谢厉婶。”宁轻轻对拜伦说，“我们还是吃春笋拌面。”
“我喜欢春笋，可是，为什么不卖了？”
“你吃过就知道。”
两碗春笋拌面上桌，看起来照样清甜可口。
“天使，春笋坏掉了，很苦，我不喜欢。”
“不是春笋坏掉，而是时节已经过去。春笋的好季节在四五月，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批好的春笋，那后来，春笋就变得很苦，现在一般不会拿来这样吃了。”
“啊？那为什么天使要带我吃？”
“拜伦公子，你还不明白吗？想吃到好的春笋，必须赶在正确的时间，晚了，就没有了。你很好很好，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我已经有情人，你来得太晚了。”
“天使说我很好，可是我来晚了，我明白了。”拜伦喃喃，“像是来晚了，就吃不到好吃的春笋了。”
“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时节又有别的好吃东西了，所以拜伦公子肯定会很快遇到别的天使，在正确的时间里和她在一起。”
“谢谢你，我知道了。我还是喜欢天使，也喜欢天使的情人，他很好看，可我也很好看，我没有输，我是来晚了。”拜伦说，“那我以后是天使的朋友，对吗？”
“对！”
“你说他只是来晚了？”纪明薰抓住重点问道。
“小气怪！明知道是哄他的，就像你说高攀不上叶小姐一样。”
纪明薰不依不饶地说，“可怜的拜伦，若当初在牡丹厅直接表白就好了。看你找什么借口。”
“还是一样，我会说有喜欢的人了。”
“谁？”
“大榕树下的学长呀。”宁轻轻搂住他的脖颈，“你明知是谁，非要我说出来。”
“别骗人了，在牡丹厅的时候，你根本不记得。”纪明薰精明地指出。
第410话 花不语的礼物
花不语很快从前线发来战报。
“她在赌场混得不错，一些资深员工很愿意教她。”纪明薰总结给宁轻轻听，“康青龙在赌场内确实下了禁毒令。”见宁轻轻脸色有点宽慰，他继续说，“但是，张立勋在他出发前就找过他，保镖传话，让张有话留到回国来说，这才会有晚会后那一幕。就算是你，也会知道，如果真讲道义，早就解决了，逼人家随他回国初次登场演这一出，目的昭然若揭。”
“唉。其实康先生很有人格魅力，用不着耍这种小手段树立形象。就像你帮大梦他们，也没通街宣扬。”
“那是他没自信。”
“知道你自信了，炫耀怪。”
“你闺蜜还挖到一条秘辛，康青龙私下固定给当地著名政客进贡政治献金，那位政客背后的派系，是当地大黑帮。”
“这……”宁轻轻张口结舌。
“赌场不同于别的生意，为了稳定繁荣，少不得要靠政客和黑帮的力量，你不能怪他。”
“难道换了是你，你也会拉拢黑帮？”
纪明薰微微一笑，“我不开赌场。”
“还有什么坏消息？”
“不知算不算。除了环球博弈和其他公开持股的产业，他在大溪地有间注册公司，但查不到这间公司的业务。”
“嗷，感觉不是好事。”
“也许只是借此避税，你该知道，赌场等娱乐产业税率极高，大多数人都会以各种方式避税，情况普遍。”
“你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似乎一直在帮他找借口？”
“没有讨厌，只是处事态度合不来。
“你们成人的世界真复杂！”宁轻轻抱着小狮子，“我们躲到一边去玩。”
“放下。”纪明薰命令，“我来给它磨牙，太利了。”
小狮子惨嚎一声，上次磨牙的恐惧还没消除。宁轻轻心疼地护着它，“别磨了，它会痛。”
“它不磨，我们会痛。”纪明薰指着小狮子窝里的玩偶，“它们也会痛。”
宁轻轻望向窝里被咬得斑斑驳驳的狮子和羚羊，咬牙把小狮子交给纪明薰。小狮子虽然怕得快要哭了，还是乖乖让纪明薰用一把高压磨牙枪对准它的嘴。
花不语突然给宁轻轻打电话，让他们订好包厢给她接风。
“手信呢？”看到大包小包的花不语出现在包厢门口，纪明薰问。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旅游，哪来手信。”
“那这些。”纪明薰指了指她的包包们，“还有这些，不用藏，我看到标签了，根本不是在当地买的。你签的是欧洲申根签，趁机周围玩了一圈，还想找我报账？”
“你男人！”花不语对宁轻轻抗议。
“你还去滑了雪。”纪明薰继续说，“阿尔卑斯山下霍姆伊曼小旅店的风味起司火锅赠送的火锅手机链，别处买不到。”
“你不能偶尔装下傻？”花不语把手机往桌上一丢，“难怪康青龙讨厌你。还有你。”她转头对宁轻轻说，“在旁边傻笑，也不知道帮我说话。”
“我在笑你们真合拍，要不上个契吧？”
“不！”花不语当即说，“除了工作，我不想跟这种不会犯错的神打交道。”
“要是不会犯错，公司就不会丢了。”纪明薰对宁轻轻说，“我更不想跟这种说话不实在的人打交道。”
宁轻轻笑够了才说，“斯斯，你后来还查到了什么？”
“关于康青龙的人品，表面上都是赞美，说他豪爽大方，讲道义，但我还是打探到不少来自于他私生活里出现的人的评价。”
“私生活？难道是女人？”宁轻轻问，“那样的有钱帅大叔，身边很多女人吧？”
“是女人。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他根本没什么情人。我接触的是他家以前的佣人，起初这些人提到旧主人，都忙说他如何好，后来和我混成知心姐妹后，才纷纷告诉我，康青龙在家里对佣人很严苛，只要犯一点小错就会被炒掉。他还非常不喜欢佣人出现在他背后，即使是刚好走过去，他也会发怒。大家战战兢兢，偶尔抱怨一句，立刻会被主人知道，原来他让心腹监视佣人们。”
“看来他猜忌多疑，信不过人。”纪明薰总结，“怕佣人出卖他，心胸也很狭窄。”
“她们离职后，都被警告过不要多嘴，之前有个女佣闲聊时把他的一些事透露了出去，她们再见到她时，提到康先生，她就如惊弓之鸟，什么都不敢说。”花不语说，“要不是我套到她们的信任，才不会告诉我这些事。”说着得意地摆出“人见人爱”的动作。
“还有呢？”纪明薰无视道。
花不语收起动作，“大溪地那家公司，康青龙将大部分收入通过它来避税，但是资金流出的去处还不明，有迹象表明，一部分流进了国内。”
“那你还不快点吃完这顿饭接着查？”
“起码要先回庄子看我娘。”花不语说，“把手信带给她。”
“手信？”
“轻轻，你男人这么有钱，还非要斤斤计较。”花不语转身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要不是他进门就催我，我早就拿出来了。”
“就知道你对我好。”宁轻轻接过盒子要拆。
“你应该遵守中国礼节，等我走了再拆。”花不语提醒。
回到小别墅，宁轻轻迫不及待拆开盒子，惨叫道，“嗷！”
纪明薰瞟了一眼盒子里的大玻璃瓶，“她当时不让你拆，就该想到了。”
“拿走拿走！”
“这个狼蛛标本很罕见。”纪明薰拿起玻璃瓶，“不便宜，被它的网困住的小虫子也惟妙惟肖。”
“送你了送你了，藏起来吧！”
“放阳台的桌上，吃早餐的时候可以欣赏。”纪明薰把瓶子放到木桌正中，原本在那里晒太阳的小狮子一弹而起，谨慎地伸爪敲了敲瓶子，满是疙瘩的狼蛛掠过网，咬掉一只小虫子，咀嚼了一阵，才吐出小虫子，回复原状。小狮子吓得一溜烟跑回宁轻轻怀里。
“不错，还是个感应玩具。”纪明薰也弹了弹瓶子，“你闺蜜眼光过得去，我之前还怕她带一对俗气的水晶杯给你。”
“讨厌，讨厌，我要水晶杯啦！”
第411话 无处不在
花瑜也收到了同样的礼物，花不语这次遵从西式礼节，当场让他打开盒子。他一看之下，差点摔了瓶子，“这……这毛茸茸的蜘蛛是活的吗？”
“你可以敲敲瓶子。”
花瑜硬着头皮敲了两下，狼蛛突然往这边蹦过来，像是要扑到他嘴里，这下他真的吓到摔了瓶子。
花不语早就做好准备，一把接住，“你好像不喜欢，那我收回去了。”
花瑜站稳，勉强道，“喜欢……不过，先放你家吧，我上来玩就好。”
过了几天，花不语说要宣布大溪地那间公司的资产动向，但是这个消息得当面说，还得请她吃好的。
“身为畅销作家和侦探，单家庄的继承人，总想贪小便宜，你真好意思。”纪明薰说。
“谢谢夸奖。”花不语卖关子道，“你听完就会觉得这顿龙虾很值。”
“等等，我来猜猜嘛。”宁轻轻说，“恩，是不是投资国内的高级夜总会了？”
“有小部分是的，但这不算劲爆。”
“比这还劲爆？难道投资了比夜总会更见不得人的地方？”
“劲爆未必见不得人。”纪明薰冷冷地说，“公布，我不猜。”
“没劲。”花不语拉长语调，“我宣布了，康青龙大溪地的公司资金来到中国之后最劲爆的去向，就是博盛公关。”
“嗷！”宁轻轻惊呼，“你是说，我们最亲爱的同行博盛公关其实是康先生的？”
“康青龙是博盛公关的全部股份持有人。”花不语解释，“我查到之后，瞬间想起博盛这一年对你们做的事，不胜唏嘘，原来康青龙已经攻击了老男人这么久了。”
“连我都很震惊。”纪明薰沉吟，“那到底是先讨厌我才攻击公司，还是攻击公司未果才讨厌我的？”
“这个你自己问他。”花不语说，“但攻击公司未果，肯定会加深对你的讨厌。”
“我得缓缓。”宁轻轻拍着心口，“从好早好早开始，博盛就发长微小博攻击我们，后来康先生像个正人君子般出现在我前面，再接着，博盛偷取我们的攻略，他又像仗义疏财般帮了我一把。想到他一边完美地做着好人，一边用那些黑暗的手段，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怜的孩子。”花不语安慰地拍了拍她，转向纪明薰，“这个消息是不是值得龙虾换？”
“我有付侦探费。龙虾是额外的了。”
“得了，我也送你个额外的消息，和案件无关。”花不语得意地说，“我发现他在玩你们公司宣传的风云九州，大概和案子没什么关系，我想，是出于爱恨交织的情感，虽然很讨厌老男人，但还是忍不住被他的广告吸引。”
“他在玩风云九州？”纪明薰问，“角色名是什么？”
“侠客行的第一句。”
宁轻轻正在喝水缓缓前面的消息，听到这个，呆了几秒，一脸白痴地问，“刚才打击太大，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纪明薰耐心地解释，“赵客缦胡缨。”
“嗷嗷嗷！”宁轻轻大惊，“为什么感觉康青龙在我们生活里无处不在，扎根一样，可我们竟然毫无知觉！”
花不语奇道，“你们认识这个赵客缦胡缨？”
“何止认识，是他的宿敌。”宁轻轻指了指身边。
“谁比较强？”花不语立刻尖锐地问道。
纪明薰淡淡地回答，“我不花钱之后是他。”
宁轻轻赶紧补充，“之前小薰花钱比较少，可康先生仍然打不过他。后来小薰不花钱了，康先生才慢慢赢过去。”
“小薰？”花不语一脸恶心。
“又来了。”纪明薰的表情更不舒服。
宁轻轻甜甜地笑道，“我想了很久，在别人前面叫你什么好。最后决定今天正式启用这个称谓。斯斯是自己人，来评断一下。”
“我的表情还不足以说明我的意见？”花不语为了强调恶心，把眉皱得更深。
“你觉得恶心，可见不错。”宁轻轻语气嘲讽，“你要是觉得不错，倒很可能真的恶心。”
“凭什么？”
宁轻轻悲愤道，“参见你的手信！”
“我的手信很不错，我自己也有一个。我哥不懂得欣赏，退给我了，你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
“都说你觉得不错的东西才恶心了！以前那个看到飞蛾都跳起来的斯斯呢？”
纪明薰打断她们，“话说，两位，可以回到主题吗？”
“主题不是讲完了？”花不语说，“暂时没料可爆了。”
“还没总结。”
“你们慢慢总结，我走了，龙虾给我打包。”花不语临走前回头，对宁轻轻露出恶意的笑，“我觉得老男人不错，相当不错。”
纪明薰无视她话里暗示的反义，问宁轻轻。“你觉得康青龙知不知道我在玩风云九州？”
“不知道，他那么神出鬼没。”
“应该是知道的，我们没有透露，但他要查还是很容易查得到。”
“那他为什么不在游戏里说出来，误导大家以为你是托。”
“这才是他难对付的地方。直接说出来，战胜我就没意思了，我可以说既然我是托，当然是故意让他有信心玩下去，才输给他。他要真的靠他自己打赢我，才有成就感。”
“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非要赢你不可。”宁轻轻叹道。
“长微小博事件是在我们和MK合作之前，所以不是因为抢了他的大客户。可在那之前，我们没抢过什么值得他那么做的客户。”
“唉，不明白。要不我们直接问问他？反正都知道他的真面目了，摊开来说好了。”
“我们还没拿回公司，这么快就要打草惊蛇？”
“这……”
“他想玩，就陪他玩下去，等火律师那边想到办法破解限定之后，我们给他个大反击。”
“怎么反击？”
“此人贪功恋势，狷急偏狭，一点点饵就能诱他，到时候再想。现在先想想你在外面该怎么叫我，我不想再听到小薰了。”
“可我很喜欢耶，小薰，小薰。”
第413话 作恶之人自有人制
“当时我也志得意满。审理后，王校长约我庆功，席上和他的朋党喝多了，将真相抖了出来。原来一开始就是他找人收买那些女童的家长，教女儿背供词，那些供词是他们早就精心设计好，表面看起来桩桩能告他，实际上他早准备好其中的漏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女童将背会的供词说出去，她们不需要背得滚瓜烂熟，也不需要理直气壮，旁人见到小女孩既害怕又不安地描述这些事，自然会以为是真事。你知道代表女童家庭出面提告的另一位校长吧？”
“谭校长。”
“谭校长名声好，威望高，见到这些女童的不幸遭遇，就组织她们的家长，由他带头告王校长。审理结果出来后，大家知道女童的证供全部是假造的，也就是被人教唆，用意是构陷王校长，矛头顿时指向谭校长。”
火凤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王校长设了这个计，是为了反过来让谭校长变成教唆女童构陷他人的元凶。”
“这单案子过后，谭校长很自然地在新教育局长的角逐中被淘汰，没有这个强有力的对手，王校长成了王局长。”
“真是用心险恶，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想不到那么阴险。”
孟丽君叹气，“这个案子的受害者不止有谭校长，那些女童被人指指点点那么久，最后成了说谎的孩子，对她们难道没有阴影？真不知道那些父母为了钱让女儿干这种事，是怎么想的。当时我非常失望，想不到我维系多年的法纪竟然被这个斯文败类用来当做打击好人的手段，辛辛苦苦研习法律那么多年的我，成了奸计里的工具。”
“这不能怪你，你完全按照程序来做。你打的是猥亵案，法律上，他确实没有猥亵行为，你找出的漏洞也是真实的，揭穿那些伪证并没做错。”
“正是如此我才失望。我后来想过如何处理，他是我的当事人，根据保密协议，我不能揭穿他收买证人作伪证。而他并没有对谭校长的构陷进行提告，法律便不能揪出构陷的真凶，在构陷官司里还谭校长一个清白。另外，谭校长无法对他提起妨碍名誉的诉告，因为不是王校长本人指证他构陷，而是证据和舆论。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条法律途径能解决这件事。”
“是那个奸人太可恨了，不用法律途径，直接揍他一顿才能出气。”
“正是那个时候，我在茶艺教室遇到康青龙，我去学茶是希望自己能平心静气，他指出我斟茶的时候心中有事，不能一气呵成。我们聊上了天，他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说话有信服力，见识广博，我不知不觉居然把事情告诉了他。”孟丽君说到这里，露出钦佩的神色。
“他做什么了？打了王校长？”
“不。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新上任的王局长辞职了，连学校的职务也不继续做，举家离开了魔都。我第一反应就是康青龙做了什么，去问他，他只淡淡一笑，说，作恶之人自有人制。”
“然后你就为他做事了？”
“他跟我讲了很多事，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法律既然已经沦为有钱或者有心人玩的手段，为何我们不能取而用之？你看到的这些东西，没错，是不完全合法，但都有可循之道理。譬如我帮他避税，与其将税收交给一群贪官污吏，不如自己决定如何使用。康青龙为了赚钱确实游走边缘，但他也确实花了很多钱亲力亲为做慈善，而不是让钱总是流入其他只会敛财的官员富豪的口袋。”
“师父，这些话是有道理，可说得再有道理，也不是你帮他打击明少的理由。明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对付他？”火凤凰不打算和师父商量社会公义，单刀直入地问。
“哼，他对我女儿不好，这就够坏了。”
“我不知道高小姐和明少之间存在什么问题，但既然现在高小姐自己都说当初弄错了，她想把公司还给他，你为什么非要阻拦？”
“你今天假冒康青龙把我约出来，是为了什么？要举报我，还是要帮那小子说情？”
“我不会举报你，但是我想请师父解开限定条款。”
“这是交换条件？如果我说，限定条款根本已经做死，不可能解开呢？”孟丽君淡淡地问。
“我相信师父，你一向谨慎，对高小姐这么重要的文件，定会留有一手。”
“既知我谨慎，开柜子的时候就该再小心点。”
“你……知道了？我有把文件按之前的摆放位置放回去，画也是，还有破绽？总不会是夹了根头发吧？”
“不是。那天我提早回来，看到你在我办公室偷拍，怕你尴尬，我才出去叫清洁大婶来打扫，借此提醒你。”
“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我掌握了一些证据，是怎么打算的？”
孟丽君笑了，“难道我还能把你抓起来逼你交出证据？你是我精心栽培的徒弟，我怎么忍心下手，更别说现在你还有了孩子。”
“师父……”火凤凰颇为感动，“可我也是，我当你亦师亦母。其实我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限定条款。本来我可以把这些文件拿到律师公会，除了你的名，再追溯到你做那份股权转移书的日期，证明当时你已有违律师守则，所做的法律文书应被宣布无效。但我没有这么做，也没有告诉明少。”
“你能想到用这个办法解决限定条款，不愧是我得意弟子。如果你成功了，将会在你的职业生涯里树立一个里程碑。”
“师父，算我求你好吗？你解开限定条款，我把证据销毁了，以后不要跟康青龙做这些事。”
“其他条件可以商量，解开条款不行。”孟丽君坚持道，“当初我为了自己的理想，在女儿身上花的心思很少，她自生自灭，长得这么优秀，偏偏我没教她要多留点心眼，差点害她一无所有，现在我一定要把她用青春奋斗的公司送给她，这是我能给她最好的礼物。”
第414话 重回光明
“妈。你错了。”高铃从布帘后走出。
“你怎么在这里？”
“火律师告诉我你和康先生做的事之后，我很难过也很失望。她劝我听听你的心路历程，说你必有苦衷。”
“还是凤凰知我心。”
“火律师****在你身边，比我这个女儿还了解你。”高铃叹道，“妈，光明传媒确实是我的毕生追求，但我要的不是它的股份，而是它的氛围。而你可以给我的真正最好的礼物，是你好好的，没走错路。”
“闺女，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康青龙和你做的那些事到底对不对，我只知道，一开始你确实只是帮他做所谓正义的事，之后你却帮他用卑劣的手法打击别人，将来，你会走上王校长的路，变成你自己最不齿的人。我想看到永远理直气壮的你，而不是将来行差踏错的你。”
火凤凰接话，“师父，高小姐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明白吗？今天，你的女儿和你的徒弟在这里，苦口婆心劝你，是怕你走错路。我们一直听你的话，你就听我们这一次好吗？”
高铃点点头，“和康先生断绝合作关系，帮我解开限定，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孟丽君身前。孟丽君长叹一口气，摇摇头，“你们两个这样将我的军，我能不听吗？也罢，不答应你们，凤凰也有办法对付我。闺女出去，凤凰留下，我将这解除限定的方法教于你。”
“为何我不能听？”高铃问。
“这是专业律师的工作范围，你不该知晓。就是凤凰，我也得告诫，这个方法运用得当，对你当事人是种保障，若为不法之徒所知，势必祸患无穷，不可不慎。”
高铃走后，孟丽君将藏在文件里的破绽指给火凤凰看，“瞧见了吗，可以根据这句推翻限定条款。”
“原来是遵从那个原理，我找了几天都没发现，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再厉害，还不是栽在你们两个小丫头手里。不过，我到现在才听到女儿对我的真情告白，也是多亏了你。”
解除了限定条款，孟丽君留在原地，将康青龙约来。
“这么急找我何事？你知道若无要事，不该找我。”康青龙不快地说。
“我有事跟你交代。”孟丽君坦然道，“光明传媒的股权转移书，我已将绑定条款解除，高铃现在正在办转移。”
“什么？”康青龙大怒，“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很抱歉，我违反了之前的协议。”
“我可以让你在律师界消失。”
“不必劳烦您，我决定将律师行交给几位徒弟，提早退休，一则算是我对你的赔罪，二则之前我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从事这个行业了。”
“你宁愿自毁前途也要帮助那小子？”
“不，我是为了女儿。”孟丽君温情地说。
“为了女儿？那你为何将她的公司拱手让人？她年轻识浅，难道你也是？你不会替她想想什么更重要？”
“我女儿说得对，利益并非最重要的东西，比起它，很多情感更珍贵，更能丰满人生。我现在失去事业，却能得回女儿，有何不好？”
“你不怕我和你一拍两散，毁了你女儿的公司？”
孟丽君对他深鞠一躬，“康先生，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请直接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女儿，至于你和那小子的恩怨，也请不要牵扯我女儿。”
康青龙长叹，“我原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可是……算了，你走吧。”
“康先生，相识一场，我最后说一句，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会蒙蔽人心，比如嫉妒和怨恨，有的东西则会洗涤人心，比如爱。不懂爱的人，心灵永远都不会真正喜悦。我有爱的人，就是我女儿，可你有吗？”说完，孟丽君转身离开包房。
“先生，要不要做点什么？”保镖问，“教训她们母女？。”
侧头沉思的康青龙忽然把手中的雪茄丢到他脸上，“谁让你多嘴？我要她们一根头发也不能少。”说完望向窗外，“这个女人，有趣。”
保镖捡起雪茄，像是习惯他的喜怒无常，殷勤地问，“那么光明传媒呢？先生费了很多心思才达到目的，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这次看在孟律师的份上，就此作罢。反正只不过花了钱，看过那小子在街上挂招牌的潦倒模样，算是值回票价。再说，他要是不回到位置上，以后也没什么好玩了。”
高铃和火凤凰离开酒店，怕迟则生变，立刻约了明少到光明传媒会议室签转移书。火凤凰照着上次为他和磊少做的转移书的模板迅速准备了文件。
纪明薰踏进公司时，隔着一条走廊的执行部同事纷纷抬头，很是惊讶。
“明少来了，他来做什么的？”
“会不会是找高小姐麻烦？还带着律师。”
“高层地震，我们能避则避。”
高铃打开办公室门，抬高音量，“怎么？明少只不过放了个假，现在成明星了？进公司还要被你们指指点点？没见过他吗？要不要一会去他办公室慢慢见？”
大家刷地低头，抱着“放假？”的怀疑继续工作。
高铃穿过走廊，推开会议室门，望向很久不见的明少。
是的，见到他时会有一种激情席卷全身，以前误以为是心跳的感觉，现在才发现，他的笑对自己而言，是如同战斗音乐般的存在，那是鼓励自己热情工作的信号。
“我看到你训他们了。”纪明薰笑道，“只有你镇得住这帮人。”
“这都镇不住，你给我这么高薪水岂不浪费。”高铃对火凤凰说，“快，签完还有很多事，之前的工作我正在总结，一会要汇报。”说着，望向明少，“你的假太长，中间积累的工作实在不少，你要预备整整一个下午听我说。”
说话间，两人签好文件，火凤凰继续补充律师见证的部分。
“我已经叫June打好通告，一会贴出去，内容是你长假结束，全面正式恢复工作。另外，我让Lee发条官微，声明现在你是光明传媒的唯一股份持有人和CEO。”高铃对纪明薰说。
第415话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你都说我才放完假，需要一下子给这么大压力吗？”纪明薰试探地问。
“需要。”高铃恶狠狠地说，“把你落下的补上。但是，请问我的助理呢？她是第一年的新人，就算是特批的假期，也太久了。”
“她在春野。”纪明薰拿出手机，“喂，你上司叫你立即回来开工。”
火凤凰插话，“两位，文件已经做好，一式四份，你们各执一份，公司留底一份，我带走一份。”
“好了，我先回去工作。”高铃说完，带着文件扭头就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发脾气，不忿把股份转回给我。”纪明薰对火凤凰说，露出轻快的笑容。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真的能感受到，高小姐是心直口快的性情中人，之前想错了。想通之后再也不会多想，直奔目标行事，现在签完文件，果断变回过去的女魔头工作狂了。”
“可惜轻轻还帮我叫了份三鲜烩饭——我们以为至少过两天才会复工。”纪明薰摊开手，带点无奈道，“没办法，还是老老实实回办公室，听一下午的汇报。”
火凤凰走出会议室前，扮了个神秘的表情，“其实，当时高小姐是为了什么才想错的？她当时不高兴什么？”
“大概觉得我工作不力，需要教训一段时间。＂纪明薰正经道。
火凤凰一点都没信地走了。
纪明薰穿过执行部走廊，同事们和过去一样，向他点点头。
回到办公室，高铃早已让人收拾了一遍，一尘不染，饮水机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像是他从未离开过。
隔着两道玻璃，他看到高铃在那边准备了一大叠要汇报的文件，站了起来，抬头看到他。两人眼神相遇，仍然和过去一样，充满信赖，之前的不愉快和尴尬烟消云散。
高铃抱着厚厚的文件走出办公室，心中能量满满。这一瞬间，最想要的状态迅速回来了。
宁轻轻带着两份打包的烩饭回到执行部，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又变成了介于看王妃和办公室助理之间。
她在自己的桌边站了一会，不确定现在是什么职位，June向她招招手，“还不快坐下，高特助说你这么久没上班，要你自己恶补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明天问起你你要是答不上来，她就不批你这个月的奖金——不过你也不在乎了对吧？嘿嘿，王妃。”
“去，我当然在乎。”宁轻轻回头望向CEO办公室，高铃正在汇报工作，和过去一样浑身散发着谁敢打搅谁死的杀气，看来这份烩饭不能及时送进去了。
纪明薰却不像过去那样机器人般一边听她汇报一边同时注意电视和电脑，很明显往宁轻轻这边看了一眼，这绝对不是恋奸情热的意思，而是——烩饭要干掉了，真不舒服。
明少返回公司之后，市场部发现谈生意变得容易多了，原先许多老客户和长期合作伙伴在之前那段时间或多或少产生了犹豫和不信任，现在又回复到“光明传媒的主意我信得过”的状态。
磊少没有回到公司，但他之前也不怎么管公司的事，对同事们来说没差别。他从迪拜回来，照样和过去一样，带着各种手信招摇穿过公司，任同事挑选，最后到CEO办公室，热情地介绍自己的礼物。不同之处是高铃不再凶他，而是笑着接受了他的礼物。
和洪玫瑰拍电影之余，磊少也没松懈自己的娱乐，照样和富二代朋友们一起玩，拉生意给公司，只不过再也不和大头仔抢拍卖，害得叶斌兴致索然，特意找洪玫瑰打听磊少是不是缺钱。
最为开心的是花瑜，他的部门恢复了自由作息，他自己则每个稍大点的工作都拉明少来开会，说是“你不来帮忙构思太浪费了”，事实上是他想节省被退回重改的时间，这些时间要用来享受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的主角之一花不语并不领情，不但屡次拒绝花瑜一起回庄子的提议，还顺势打发花瑜回庄子应付她娘，她则一面更新被催稿的小说，一面继续注意康青龙。
宁轻轻看到这一切，有种“书快完结”的感觉，接下来应该就是王子和王妃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作为结束了。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纪明薰对她说。
“我的装备全都强化到满级了，果然当初爆掉的石头都成了后来成功的石头。不花钱的话，还有什么能加强的吗？”
“真不忍心告诉你，下周要出新系统，角色各项属性可突破，突破所需材料要靠平日的积累，有钱也买不到。”纪明薰淡淡地说。
“为什么有钱也不让买？大禹真不会赚钱。”
“符合游戏背景。九州涌现的普通少年通过日复一日的修炼，将某项属性加强，既没有捷径，也不能贪心地同时突破所有属性。这个系统受惠的是不花钱或者花小钱的玩家，而土豪们为了不落后，也会努力做任务。总得来说，能稳定在线人数。”
“不能花钱的系统，我才不怕。比努力，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我刚才没有告诉你，这个系统含有一半运气成分吗？每次突破并非一定成功的。说到运气，你好像没有赢过什么人。”
纪明薰的话很快应验了。周六他见完客户回小别墅，宁轻轻倒在沙发上哭得稀里哗啦，小狮子举着一支前爪蹭她的头，她也没有理会，眼泪把小狮子的鬃毛都粘湿了。
“怎么了？”纪明薰把小狮子托走。
“骗子！已经三个星期了，我的突破一次都没有成功！根本不是一半成功率！”
“重新攒材料，总会成功的。”
“有的人每项属性都突破两三层了！你看那个凡事睇开D，他就没爆过！现在他靠这个突破已经升级成一线大神了！我总共爆了二十五次！这样根本进不了七十二强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看七十二强里都没有比你VIP等级低的。”
“可是开区到现在攒下的星耀屑全都没有了，每天辛辛苦苦打麒麟尾羽，差不多两天才能修炼一次，可每次都是心碎！”宁轻轻哭得更大声，“玩得一点都不开心，不想玩了！”
第416话 赶紧把事办了
“乖了。”看到一向温顺的轻轻在哭闹，纪明薰有点不知所措，“既然你玩得不开心，要不，我们不玩了？”
宁轻轻惊讶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瞪着他，“谁说不玩了的？”
“你。”
“我说不想玩你就不玩吗？难道你不想玩了吗？”
纪明薰换了温柔的语气，“我没有不想，但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陪你放弃。”
“你都不会哄人！你刚才应该说你很想玩，哄我继续陪你玩，哄到我愿意玩为止。”
“哦，我懂了，你突破失败很难过，但又没打算不玩，而这是无力回天的既成事实，所以你想让我从别的方面哄你开心，弥补回来。”
“不要说得那么复杂！你就知道学那些理论，还教客户，可自己要用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活学活用，简直是王语嫣！”
“我肯定比王语嫣强，经过一次就能举一反三。”纪明薰立即表示，“我现在给你做你喜欢的椒麻泰国虾。”
“只有这样子而已吗？”宁轻轻嘀咕，“你每天都做我喜欢的菜，没有很特别嘛……”
高冷的冰王子并没觉得把她惯坏了，而是用理性的语气叙述，“今天的泰国虾，比平常还鲜活，却便宜了二十块。”
“这么开心吗！”宁轻轻喜笑颜开，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去看看它们。”
厨房里传来她的声音，“哇！每一只都在跳耶！漂亮坏了！真的便宜二十块？没骗我？”
“我说过不会骗你的。”纪明薰托着小狮子往二楼走，准备给它洗刚才被眼泪打湿的鬃毛。
是没有骗她，只是没告诉她，之所以便宜二十块，是因为弯腰挑她喜欢的小体型虾时，老板的水管爆了，溅到他身上，老板见他的西装很贵，才说不好意思便宜点。至于西装，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没发现它是湿的。平白无故多出一次干洗，可不止二十块。
“你现在虽然回到公司，却感觉比过去闲了很多。”宁轻轻开心地舔着虾壳。
“以前一半时间花在投资上，现在金融方面，包子他们上了手，不需要盯着，而项目方面，以前是没事可做才找赚钱的生意，现在很多事忙，有个长者社区就够了，不必开发新门路。工作量减少了一半，自然感觉有空做闲事了。”
“我觉得，连长者社区都不做才好，省得别人有空子钻，又想出什么主意对付你。”
“同样的招数，康青龙不会再用，至少不会再用在长者社区上。”
“现在真好，每天你都有空做好吃的，还不带重样地泡花茶。”宁轻轻说，“多好多时间陪小狮子玩。”
“我不觉得现在我们在陪它玩，它睡得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用陪。”
“谁说的，你没发现因为我们在，它睡得特别香甜吗？”
“我还不能理解睡觉和香甜有什么关系，用味觉来形容睡觉，不知道是谁发明的。”
宁轻轻笑道，“肯定是个热爱美食热爱生活的人。”
“说到这里，明天和我一起去徐家弄。”
“不要！赵老师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我不好意思去。”
纪明薰只得说出实情，“他嫌我不像你那样会舌灿莲花地点评，还嫌我吃起来不像你那样热情，就连他家的黑狗也不大搭理我，喂它东西吃，都不摇尾巴。”
“哈哈哈，狗都不理你，你是有多不讨喜。”
“我有很多粉丝，说明我很讨人喜欢。”纪明薰认真地反对。
“错了，我是说你不讨狗喜欢。”
“我为什么要讨狗喜欢？”纪明薰摸了摸小狮子的头，“我不相信小狮子会讨狗喜欢。”
徐家弄。
“你们两个，一个只会吃，一个只会做，我得各收半个徒弟，才凑得成一个。”赵三勺说。
纪明薰不给面子地说，“她确实只会吃，可是我不止会做。再说，我没要拜师。”
“丫头，这小子一点都不受教，你什么时候正式收了他，好好调教？”
“赵老师，你为老不尊！”
“我是认真的，你们趁我还有力气赶快把事办了，我还能给你们办酒席，保证吃得宾客们不舍得走。”
纪明薰丝毫不领情，“我希望他们吃完赶快走，别打乱我的安排。”
宁轻轻见赵三勺又要摇头，赶紧解释，“赵老师，他当你是自己人，说话才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我也没让他当我客户般哄着，但看到他吃东西的样子，我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没做好。你说可不可气，我该不该摇头？”
“我愿意主动来吃，就说明好吃了。”纪明薰高冷地说。
“丫头，你看看他的气焰！”
回到小别墅的一路上，宁轻轻都在想刚才的事，赵三勺提起婚事时明少没有反对，还说希望客人不要打乱他的安排，可见他是赞同的。当初刚拍拖时说好了一切按部就班，考虑到他不好相处，两人以为要花很长时间，没想到现在迅速过了磨合期，同住生活自然和谐，就算不马上办婚礼，也可以先定下来。
“不要呆站着，去洗澡。”纪明薰催道。
他都不提，应该是还没到他规划的时间。宁轻轻失望地上了楼。
待明少擦干浴室出来，宁轻轻还在神情恍惚地吹头发。
“你头上冒烟了。”
宁轻轻反应过来，收起吹风机，随口说，“哦，我在想事情。”
“在想4A公司的事？”
“恩？……对。”虽然并不是想这个，可此事确实也很重要。光明传媒被全国广告协会提名评选为4A公司，这对广告公司来说，等于正式跨入神级门槛。
“不用担心，内幕消息说已经通过了，过几天就会公布。”
宁轻轻高兴道，“真好，以后能和博盛平起平坐，在华东地区就没有别的敌手了。”
“我让高铃筹划庆功晚宴，邀请客户和合作伙伴来参加，地点选寒舍艾美。”
“为什么不选威灵顿？威灵顿正式又奢华，艾美那么时尚活泼。”宁轻轻疑惑地问。按理说，威灵顿才衬得起公司升级的盛宴，艾美似乎不够庄重。
纪明薰不假思索回答，“我们公司很年轻，又是创意行业，不用那么庄重。”
好吧。宁轻轻想。评4A这么忙，看来他更不会想别的事了。
第417话 庆功晚宴的抢眼主角
评选一切顺利，庆功宴当晚，宁轻轻穿着一袭拖地绑带白色礼服在会场门口迎接宾客。原本她想穿上次那条Queen的湖蓝长裙，被明少否决了，说是公开场合穿同一件衣服不好。素来精打细算的她有点不习惯这种有钱人的说法。
“很端庄。”花不语出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怎么会来？我们还没有谈新书宣传的合作，你还不是客户。”
“员工家眷。我娘非要我代表她来见证花瑜光辉的时刻，还有诸如此类的原因。”花不语含糊地说。
之前的大小客户先后抵达，上至吴钩、马夫人，下至乐太太、张大头。由于天使工作室被光明传媒兼并，参商表转为光明的客户，马修先生也来了，和他同行的是拜伦和范仰岳。
“天使，你今晚很美，我可以吻你的手吗？”拜伦问。
宁轻轻正不知如何拒绝，高铃适时过来，“轻轻，后台有点事，你随我去看看。”
“谢谢拜伦公子的美意，我先失陪一会。”宁轻轻说完，跟高铃返身进会场，“高特助，后台什么事？”
“没事。”高铃报以会心的微笑。
“我懂了，谢谢你。”原来高小姐是特地来救场的。自从她上次说了那个谎话之后，宁轻轻对她总有点戒心，倒不是怕再被她利用，而是怕她还介怀明少的事。现在看起来，她确实和明少说的一样，完全想通了。
“女巫妖怎么还在这里，快来换衣服。”穿着司仪服打扮得分外亮丽的花瑜急匆匆地过来。
“换什么衣服？我穿得不好？”
“很好很美，不过在舞台灯光下，作为司仪，你的衣服不够亮眼，快来，我给你准备了一条裙子，我亲自订的珠片。”
“真多事，好像我没当过司仪似的。”高铃边说边跟着花瑜走了。
高铃换好衣服出现后，宁轻轻终于明白为什么花瑜逼她换衣服了。他给她准备的衣服和他自己的分明是相衬的情侣装！
“学妹，今晚不用你上台。”花瑜对她说，“你在贵宾席上陪大客户们聊天。”
“知道，不妨碍你和高特助。”宁轻轻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刻意让她穿得和你这么配，还叫了斯斯过来，难道你要当众示爱？哈哈哈哈。”
花瑜吓了一跳，随即搪塞般说道，“别胡说，被女巫妖听到，非骂死我。”
宁轻轻虽觉得他的神色有古怪，可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客户叫走了。
她和众多相识陆续寒暄完，晚宴才正式开始。两位司仪说完开场白之后，之前一直没出现的纪明薰终于出来致辞。
他出奇地没有穿平常惯穿的黑色或黑灰西装，而穿了鲜艳的皇室蓝，并且不是上班专用的而是休闲西装，还选了个朝气蓬勃的发型，显得愈加光彩照人。
“老男人好像刻意打扮过耶。”花不语在宁轻轻身边说。
“今天他是主角，当然要抢镜。”宁轻轻视线没有离开明少，喃喃道，“真好看。”
“你能别一脸花痴的样子吗？哪有人用这种眼神看已经稳稳到手的东西的？”
“你才是东西。”宁轻轻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明少身上。他的衣服像是刻意订制的，从西装外套到里面的马甲和衬衫，除了颜色抢眼，还在扣子、领口、袖口和腰身剪裁等处增加了好些轻快明媚的细节，都是平常他认为不够庄重沉稳的那种。
明明不适合这个场合，但宁轻轻还是觉得好看得不行，和平常如机器人般的他相比，别有一番风情。她凝视了台上好久，才问花不语，“话说，你为什么坐在贵宾席，员工家眷应该坐在那边。”
“员工家眷兼未来客户兼CEO御用侦探再兼老板娘闺蜜，加起来还不够贵？”
“嘘，不要说什么老板娘，被人听到不好意思。”宁轻轻说。明少一日没提婚事，自己一日不能占这个名头。
纪明薰致辞后，司仪邀请全国广告协会主席上台为光明传媒颁发4A资质证书。
“这个老头子是谁？”花不语懒得查他的来历，直接问道。
“盛世汉唐的上一任掌门人黄族东，现在国内4A公司的高层基本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居然是他千里迢迢来颁奖！博盛当初拿4A的时候，也只是协会副主席到场而已。”宁轻轻盯着台上。黄族东把证书递给明少，记者们纷纷拍照。
花不语撇嘴嘲讽，“真给老男人面子，还是其实他是你的粉丝？是为了来看你的？”
“错，他是你的粉丝。”宁轻轻转头对她反击，“他最喜欢看你的垃圾言情，所以特地来看你。”
“终于正眼看我了。”花不语语气揶揄，“我以为你的眼睛粘在老男人身上了。”
“瞧你这种见不得别人恩爱的心理，迟早变成灭绝师太。”
“我要是灭绝师太，在光明顶就先打死那小子，省得后来他拐走你，还始乱终弃。”花不语说，语气充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那是张无忌。小薰才不会。”
“哟哟哟，这么笃定？难道事已经偷偷办了？”
“没有。”宁轻轻略略扁了一下嘴，“现在忙着公司的事，他没空想这些。”
颁证后，惯例是黄族东发表对光明传媒的评论，几位重要嘉宾上台祝贺。为了不让宾客不耐烦，这些环节在司仪的带动下以幽默的方式展现，很快结束。
台上只剩两位司仪，花瑜嘻嘻笑道，“想必大家恨不得立刻开席，其实我也饿得慌，但是不行啊，给我发薪水的人吩咐的事还没办好，只好再阻大家少许时间。”
“知道大家着急，还说这么多话。”高铃配合道，“既然这么爱说，记者朋友们，把他带走，今晚所有访问找他。”
“啊啊啊，不要啊。”花瑜做出被带走的样子，离开了舞台。
高铃匆匆说，“请看大屏幕。”说完也迅速退场。
灯光暗淡了下来，宁轻轻以为屏幕要播放公司的新宣传片，有点纳闷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故事板形式的漫画，画面下方是解说的配文，听得出花瑜和高铃在后台通过麦克风作旁白，随着故事板画面的切换，像是在向客户推销创意。
场内不是同行就是客户，都深知这是广告公司推销创意的手法，互相交头接耳猜测光明传媒借庆功晚宴向哪个大客户推销。
第418话 拥有九色花的冰王子
这辑漫画很长。故事主角是一个俊朗的王子，从小有种怪病，无法辨识颜色，他眼中的世界是黑白的，所以前面几幅以他的视角画的插画都是黑白色。
他在这个世界感觉不到色彩，也就感觉不到爱，因此冷酷无情，被人称为——冰王子。直到一天，他遇见一个美丽的小天使，天使带他看风景，看鲜花，看星星，虽然仍是黑白，他的心却渐渐开始融化。
天使被见不惯别人幸福的恶毒巫婆下了诅咒，陷入沉睡，必须要找到世上最美的一朵九色花才能唤醒她。为了救天使，王子踏上寻找九色花的长路。好心的仙女告诉他，九色花平常看起来只是朵白花，必须真心之人才能看到它变成九种颜色。可王子连正常的颜色都分辨不出，根本无法找到九色花。
为了考验王子，仙女在九个国家设下了九大难题，每完成一个，王子便能看到一种颜色。于是，王子独自乘船到海中央，冒着险恶的风浪斩杀了危害海湾国民的巨鲨，终于能看到蓝色。这时，故事板上出现了大海的蓝色，王子眼中的世界第一次有了色彩。原来有颜色的世界这么美丽，王子分外思念天使，想和她分享。
接着，王子帮助风车国的球队赢得了梦寐以求的冠军，球场里成千上万的风车国民穿着橙色衣服，挥舞橙色的旗帜，到处燃烧着橙色的光芒。原来橙色如此热情，王子更加思念天使。
王子在绿地国帮居民寻找所有因风灾而逃走的牛羊，找到最后一头小绵羊时，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王子又来到高原国，为重病的国王到雪山寻找药草，他攀上千丈悬崖，摘下那株草药，回到王宫，当御医在钵里研磨药草时，他看到了紫色的浆汁。
就这样，王子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了前八个难题，而他思念天使的心从未改变，支持着他一路的旅程。
最后，他到了火山国，这里的居民被火山困扰得无法生活，王子登上火山，和火山洞窟里的喷火龙战斗了三天三夜，终于砍掉它的头，火山的火焰熄灭了，下起了清凉的小雨，居民们欢呼雀跃，王子看到了第九种颜色，就是红色的火山岩石和恶龙的血。
此时，故事板上的颜色全部出现，王子看着整个色彩缤纷的世界，问仙女九色花在哪里。
仙女告诉他，九色花代表九种美德，本来的你冷酷无情，一种美德也没有，现在为了天使，找回了这九种美德，所以那朵花就在你心里。拥有这颗真心的你，只要回去亲吻一下天使，她就会苏醒。
王子归心似箭地回到天使身边，吻醒了她。从此，王子和天使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故事板的最后出现了几行字：爱不是一时的喜欢，是坚持和永恒，是为了你每分每秒都在努力。
台下的宾客们看到这里，都已猜出是什么意思，纷纷望向宁轻轻。宁轻轻有点慌乱地对花不语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很明显吧？老男人自喻冰王子，为了你这个天使从不是人变成了有九种美德的人，虽然在他身上，我一种也没发现。顺便说下，巫婆和仙女都是我客串的。”
故事板上出现最后一行字：以后，让我们一起努力。
舞台的灯光对准右侧，纪明薰从那边走出，站到中间，望向台下，伸出修长的手臂，“轻轻，你愿意嫁给我吗？”
会场里一片轰动，年轻点的宾客和同行都站了起来，快斗带头喊着“嫁给他”！年长的则笑着看向宁轻轻，冲她点头。
“太大场面了吧！”宁轻轻悄悄对花不语说，“我该怎么办？”
“上台去，慢慢走，别摔倒。”
“这么多人看着！哪好意思嘛！”
高铃再次适时出现在她们身边，拖住宁轻轻的手臂，将她带向舞台。既然已经上了台，宁轻轻只好假装台下的闹腾都不存在，走到明少身前。
高铃对台下做了个“嘘”的手势，消失在舞台边。宾客们鸦雀无声。
“你刚才看到的插画，是我亲手所画，我把这个故事献给你，代表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为你而克服，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那么，你愿意嫁给我，让我守护你一生吗？”
宁轻轻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僵硬的头，纪明薰从西装前袋拿出戒指盒，为她戴上戒指，牵住她的手，对台下弯腰致礼，“谢谢大家见证这个时刻。”
“好棒！”快斗在下面喊道，“明少这次广告做得棒！卖得好！”
“天使终于变成王妃啦！”
“快拍照发微小博。”大梦对丢丢说，“先发先抢热门。”
两位司仪走出，花瑜喜气洋洋地说，“好了，耽误大家这么多时间看明少推销他自己，这样好不好，各位，以后比这个广告做得差的创意都不要收？”
“听说你才是创意总监，在自找麻烦吗？”高铃冷冷道。
“天哪！”花瑜双手捧脸，“我都忘了！只怪这个时刻太激动。”
“你能别吵吗？我们是来把他们带下去的。”高铃嫌弃地说，“再不开饭，我都老了。”
四人离开舞台。会场灯光大亮，服务生穿梭其中，开始上菜。
刚走下后台，宁轻轻就开始哭。
“傻孩子，这是高兴的时候。”高铃拍拍她。
“我……我知道，可是忍不住……看那个故事的时候就想哭了……”
“也难怪学妹。”花瑜抽着鼻子，“我看到故事的时候也感动得想哭，大巫师真讨厌，明明毫无人性，却净会做煽情的东西。”说着出现了鼻音，“我被王子的坚毅和深情感动坏了！”
宁轻轻抽泣道，“我是觉得鲨鱼和火龙很可怜，被砍掉了头，还流血……”
“哦，是他建议的。”纪明薰指着花瑜，“他帮我构图时说斩头显得英勇。”
“你是不是人啊！又出卖我！”
“事实。”
“你们两个，轻轻这么说是不好意思。她当然是因为明少为她练画为她构思的辛苦而感动。这样的诚意，换了谁能不感动。”高铃柔声道，“轻轻，把脸洗洗，出去招呼宾客。”
第419话 古老的骑士棋
纪明薰正要向大客户们敬酒，会场大门就被推开了。
“是康先生。”宁轻轻低声对他说。
“他特别喜欢迟到且直闯会场。”纪明薰语气不愉，迎了上去，刻意点破对方的身份之一，“博盛公关的大老板，欢迎，先前见过几次康先生，竟不知是同行，怠慢之处敬请谅解。”
“恭喜明少，今晚既是光明传媒荣升4A之日，又是你抱得美人归之时，作为亲密同行，我如何不来？况且，宁小姐喊过我一声大哥，我怎么也得送份大礼给她。”
一听送份大礼，宁轻轻脸色戒备，“谢谢康先生，来道喜就可以了，礼物真的不用。”
康青龙挥了挥手，身后的保镖向宁轻轻端上一个盒子，她没敢伸手。
“轻轻妹子怎么如此见外？难不成怕里面是炸弹还是人头？哈哈哈，不对，这个大喜日子，我口无遮拦，一会该自罚三杯。”
马夫人刚见到康青龙进门，已快速走到宁轻轻身边，听到此处，便将手中酒杯递过，“先饮了这杯罚酒，盒子由我来打开，料你不敢在里面藏个老鼠蟑螂吓我。”
她正要伸手开盒子，纪明薰已经接过，“这点小事怎能劳烦女士。康先生一片好意送礼，轻轻年轻不懂礼数，我自然代她来开。”
他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套精美的水晶棋具，看上去颇有年份，周围几人盯着棋具看了会，像是西洋棋，又不完全是，棋盘和棋子都有不同。
观察了一阵，纪明薰说，“这是俄罗斯北方一带古老的骑士棋，这套棋具虽是新仿造，却工艺极高，多谢康先生如此厚重之礼。”
“不愧是明少，连这个棋都认得出来，我最近才搜集到一套来自俄罗斯某个古老家族的家传骑士棋，玩了一阵觉得不错，便找工匠仿造一套，连花纹旧处皆一样，作为送给两位的礼物，希望明少用心玩，到时候我们可一分高下。”
“有机会向康先生讨教，十分荣幸。至于这仿造古董，果然，康先生找的工匠从来没失手过。”
康青龙脸上愠色一闪而过，“就请明少仔细赏玩。”
马夫人虽不知他们说的含义，也感觉气氛不好，便将康青龙借故带走。
宁轻轻收起盒子，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嘲讽他上次做假古董的事？毕竟他一番好意，这个礼物是蛮贵重的，大概是示好。”
“回去细说。”
经过整晚的寒暄致谢，宁轻轻回家后梳洗完便倒在明少的大床上，“累死了，走不下去了，让我躺会。”
纪明薰走过她身边，“现在你不止可以躺，还可以睡在这里。
“什么？”宁轻轻弹起，脸上大红，“你的意思是……可是才接受求婚呢……”
“我说的是你可以睡在这里。”纪明薰强调了“你”字，说完自行进了浴室。
宁轻轻对跳上床的小狮子说，“吓我一跳，他的意思是我可以睡他床，他睡楼下，那你呢？你走开，他没许你上来，一会你的鬃毛掉到床上，他又要折腾。”
纪明薰洗完澡出来，看到宁轻轻还在他床上躺着，便到墙壁边按了几下智能管家，关掉楼下和楼梯上的灯，只留下卧室，带着微笑坐到床上，“你今晚打算睡这里？”
“我好累，不想动了，就睡这里吧——我洗得很干净了。”
“好。”纪明薰躺到她身边，搂住她。
看到他分外容光焕发的脸，宁轻轻戒备道，“你不是要下楼睡吗？刚刚你说我可以睡这里，只有我而已，不是吗？”
“不是。我说你可以睡，但没说我不睡这里。”纪明薰露出调皮的笑，“惨了，你刚才答应睡这里了，怎么办呢？”说着侧身，微微用上半身压住她。
“哇！不带这样的，分明是个陷阱！”
纪明薰拿手拨了拨她头发，“现在叫也来不及了。全世界都知道我求婚成功，现在做什么都合情合理。”说着愈加靠过去，从上方俯视她。
“不……”看到他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宁轻轻脸红道，“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哪有跳得这么快的，以前说好慢慢交往，现在才一年不到就跳到求婚，还要，还要……”
纪明薰从她身边移开，“谁让你上次在香港戏弄我。”
宁轻轻想起当时他帮忙洗澡的情景，脸色更红，“那……那是你先不管人家反对，非要帮洗澡嘛。”
“正是那次，我发觉程序应该调整了，我想早点得到你。”
“我下去了！”宁轻轻艰难地托起身体。
“傻丫头，我说过，成亲后才会洞房，这是不变的，只不过加快时间罢了。”纪明薰把她按回去，“现在乖乖躺着，我和你说说康青龙的礼物。”
他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骑士棋，源自一种残酷的游戏，用于为某种原因要争斗的领主双方，玩法是操纵手下的骑士排兵列阵，输了的骑士要全部砍头。争领地，争名分，争钱财女人，全部都用这个，游戏的结果是两边只能活一边。”
“这么恐怖？”
“中世纪的文明史就是一部血腥暴力史。后来社会进步了，也没那么多骑士可供砍头，才将真人改为棋子，变成普通游戏。”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我断定公司没接过类似客户。”
“我从小家中就有套骑士棋，父亲和照顾我的平四叔都跟我说过起源和玩法。”纪明薰说，“你明白骑士棋的背后含义，也就能明白康青龙的意思了。”
“他想跟你两个只能活一个？这得有多大仇。”
“倒没这么狠毒，我认为他的意思是，现在他和我各有一间4A公司，可以当做骑士棋来斗，最终彻底打败我，将我赶出广告界。”
宁轻轻担心地说，“都已经害得你失去公司一次了，怎么还来啊。”
“只要我还活跃，他就不会停手。比如今晚，他知道我是主角，他不该抢镜，却仍然要刻意晚来，还打扮得相当仔细，为求和我站在一起时不处于下风。”
宁轻轻忍不住笑了，“康先生是个帅大叔，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在吹捧自己？算了，毕竟你今晚光彩照人，有资格这么说。”
“我不想光彩照人，只想照你。”
“你在这里太亮，妨碍我睡觉，我亮瞎了。”
“晚安。”纪明薰拎起不知何时混上床脚的小狮子，“走。”
第420话 明少的身世
花不语正在翻看晚上的照片，微小博上许多宾客晒出#冰王子求婚#的现场图。突然，手机响了。
“是我。”
“老男人？你不趁机跟我家轻轻缠绵，还想着工作？”
“康青龙今晚戴的袖扣，你见到了吗？”
“我找找。”花不语翻到前面看过的一组照片，里面拍到了康青龙，“看到了，是贵价货。”
“不是市面货。我有情报显示，他是莫曼斯克一个古老家族的子爵的私生子，你往这方面查。”
“好。话说你们今晚恩爱不？”
“这和你真的没有关系。”
谁说没关系。花不语挂断电话，望向电脑。
新年连假纪明薰放弃了加班，带宁轻轻去探望从小照顾他的平四叔。
他说过四岁那年父母死后，平四叔带他躲到一个二线城市居住，生活不算艰苦。宁轻轻满以为所谓的不算艰苦，估计是落难后住在小城市的老院子里，像赵老师家那样。谁知道小跑车驶入一条只供一辆车进入的窄路，停在满是法国梧桐的路边。
“进来。”纪明薰站在一幢精巧的红顶白色洋房的铁栅栏外，里面的草坪花丛修整得很茂盛，从外观看，洋房比他的小别墅要大上一倍，并且显然不是新盖的住宅，而是德治时期盖的。
“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对。”
宁轻轻充满被骗的感觉，“不是说父母过世了，只留了点钱？”
“对，只够买这里。”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趾高气扬，原来你从小就没苦过。”
“你也没苦过。”
“可我是普通老百姓！不像你这样住这种古迹一样的洋房！”
“我也是普通百姓，还有身份证。”
“小薰少爷，怎么还站在门口。”一位看不出年龄的老仆人打开洋房的门，之所以认为他是仆人，是因为他穿了管家服。
“小薰？”宁轻轻笑。
纪明薰露出真不舒服的表情，低声说，“他还当我小孩子。”
原来他抗拒我叫他小薰，是会联想到被管家当小孩子照顾的情景。宁轻轻暗笑。
平四叔引他俩进了房子，宁轻轻环顾四周，明少多年不住，平四叔却打理得十分仔细，到处光洁如新。
“少奶奶，让小薰少爷带你参观房子，我准备热茶。”
宁轻轻很不习惯地道了谢。
“平四叔住在楼下。”纪明薰带她逛了一楼的房间，然后从楼梯上去，“楼上一边是我住，一边是书房和储藏室，父母有些遗物收在这里。”
宁轻轻先探头看了看他的卧室，没什么摆设，看不出这里之前住的是个孩子。书房那边却很热闹，满满的书柜上全是厚重的外文书，也有很多摆设，包括一架旧式的黄铜天文望远镜和一个很老的地球仪。
她眼花缭乱地观赏这些摆设。纪明薰则打开一个精巧的雕花木箱，翻出一只扁扁的盒子，打开看了看。
“那是什么？”宁轻轻问。
“没什么。”纪明薰把盒子收回箱子，“需要我为你介绍吗？大部分是父亲的遗物，他在家的时候会赏玩，当然，当时我们不住这里。”
“你父亲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又老又值钱的样子。”
“不清楚。他一年只有几个月在家，平四叔是他留在家里照顾我们母子的。”
“那你母亲是什么人？”
“也不清楚。印象里她不工作，当时住的城市有她的朋友，她会和他们喝茶，其余时间在家里看书，等着父亲回来。”
“你长大后，平四叔没有告诉你这些情况？”
“他说父母既然已经过世，我没必要知道那些旧事。”
“我帮你问问？”
“好。”现在确实有必要探听清楚。
两人回到楼下，宁轻轻捧起茶杯，“平四叔，你真的好会打理家务哦。”
被明少吩咐和他俩同桌而坐的平四叔摇摇手，“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这个小房子就够我忙的了。”
“那平四叔年轻时一定是管理很大房子的管家吧？”
“莫要说管家，我只是个近身，年轻时在老爷的一处府邸当过差，后来老爷纳了新夫人，吩咐我照顾，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
“平四叔，能不能说说小薰的父母？他一点都没跟我说过，清明上坟都不知该去哪。”
平四叔发出了一连串咳嗽，“少奶奶问起，我不敢不说。”
“四叔，不要叫我少奶奶啦，就叫我轻轻嘛。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宁轻轻略有点失望地说，“只是想到将来成亲也没办法禀告公婆，好像很遗憾。”
“不不，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少爷……”平四叔望向明少。
“我没关系，你们聊什么都可以。”
“既然少爷同意，我就说与少奶奶知。”平四叔开始叙述，“我老家在松花江边，少年时到当地一个大堡子里找了份差事做，那个大堡子的主人住在俄罗斯，每年带全家回来堡子过冬，我和主人家的少爷玩得不错，常常带他溜冰打猎，后来，主人把堡子卖了，我便给少爷做了近身，随他四处游学，这位少爷就是后来的老爷。”
“也就是小薰的父亲吗？”
纪明薰听到“小薰”，极为不舒服地咳了一声。
“正是，后来老爷按婚约回到俄罗斯成家，我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老爷和夫人感情冷淡，成亲一年后在中国结识了新夫人，便把我留下照管夫人的起居生活。”
“新夫人是我的母亲。”为了防止宁轻轻有机会再喊小薰，纪明薰抢先说。
“老爷每年来跟新夫人住几个月，那边的夫人是知道这事的，不过只要不影响她在那边的地位，她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少爷出生，老爷考虑过让新夫人带少爷回俄罗斯认祖归宗，那边的夫人不许，说只要他们留在这边，她什么都不过问，但是不能出现在那边，老爷乐得在这边和新夫人团聚。本来一切无事，少爷健康聪明，长到了四岁。”
宁轻轻知道那年的意外，瞟了眼明少。
第421话 弃明投暗的轻轻
平四叔也顿了顿才哽咽着往下说，“老爷安排了直升机，带新夫人和少爷上天玩，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所幸少爷得救。老爷既然不在，俄罗斯的夫人不肯接济少爷，我只好帮少爷把老爷买给新夫人的宅子卖了，到这个物价低点的城市买了这幢小房子，多余的钱才足以维持生活。”
小房子？……宁轻轻问，“后面就是你照顾小薰到他出去念书，我知道了。”
纪明薰头痛地想，这里都能冒出个“小薰”，真是防不胜防。
“幸好那座宅子卖了足够的钱，我才能照顾好少爷。少爷现在功成名就，否则老爷在天之灵会怨怪我。”
“咦，你说老爷是俄罗斯人？”宁轻轻问。
“老爷祖上是八旗皇族，松花江边的堡子是顺治年间盖的，堡子周围是他们家的土地，当时的祖先被派去罗刹国做使节，沙皇很欣赏他，就把他留在那边，娶了俄罗斯女子，还封了爵，之后就留在那边生活，松花江边的堡子作为祖产保留着，夏天回来打猎，冬天回来过年。之后有两三位祖上也娶了俄罗斯女子，所以少爷有小部分俄罗斯血统。”
“哦哦哦，难怪他又高又白，眼睛隐约有点蓝，鼻子又挺。”宁轻轻盯着明少分析道。
“少爷真可怜，从小没有父母，难为他还这么出息。”平四叔哽咽道，“又娶了漂亮的少奶奶。那边的夫人可就不幸了，老爷过世前，她都没能怀上孩子。”
“这么说的话，那边岂不是没有后代？”
“是的。那位夫人年纪也大了，想来晚景颇为凄凉。”
“唉，真可怜。”宁轻轻叹了口气，“对了，平四叔，你说你以前跟老爷一起打猎，那么楼上的那副麂皮挂毯是你们的猎物吗？”
“那是老爷小时候打到的第一头麂子。少奶奶有没有看到那张凳子？是一棵百年松树砍断的树桩做的。”
“我有看到。是百年松树？难怪那么多年轮，我数了好久。”
“少奶奶感兴趣的话，我上楼给你一件件介绍，都是有往事的物件。”
纪明薰点点头，“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喝茶。”
不知是不是纪明薰小时候对这些东西没表现出足够的兴趣，平四叔似乎没机会娓娓道来它们的来历，现在面对求知欲狂热的少奶奶，说得很兴奋，足足说了两小时。
总算他终于想起少爷已经喝了两小时的冷茶，才暂停下来，总结道，“老爷出身贵族，所以少爷气质不凡，少奶奶不要怪他高傲。”
“可是平四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是天生的气质。”
“为什么以前你没有告诉他这些事？”
“老爷夫人过世很突然，我怕少爷有心理阴影，希望他不要想父母的事，好好长大，所以绝口不提往事。现在他很好，我放心了，这些事可以告诉他。”
“不过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像是听故事似的。”
“少爷一直是这么冷冷淡淡的，不过他看少奶奶的眼神可不冷淡。”平四叔说，“少奶奶，我看得出少爷很听你的，有件事希望你帮个忙。”
“只要我帮得上，你尽管开口，但是不能叫我少奶奶。”
“好，轻轻少奶奶，我这里有封信，是俄罗斯那边的夫人寄过来的，收到快一个月了，之前我没跟少爷提过身世，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也拿不准他会有什么反应，你帮我劝劝他。”
宁轻轻接过信，背面的火漆已经剥开，信纸上是漂亮的圆体……俄文。
“少……轻轻，你们年轻人应该都不懂俄文，我解释给你听。夫人在信里说得了绝症，时日无多，当年老爷在世的时候她没让他认少爷，没想到老爷很快过了世，他们家便没有正式的继承人了，现在，爵位已无法继承，庄园会连带爵位一起被政府收回，但那边还有些东西应该交给老爷的血脉，希望少爷去一趟。”
“你是说，要让小薰去俄罗斯一趟，继承一些东西？”
“对的，我不知道少爷听了身世之后对那边的夫人会不会有恶感，不敢跟他提。可是，那位夫人不是坏人，当年她也只是维护她的利益，并没不许老爷来这边，那都是人之常情。我怕少爷认为她害得老爷家的爵位就此断绝，不肯过去。”
“这件事你放心，交给我，保证说服他。”
纪明薰在他俩上楼之后，想起刚刚在书房里看过的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枚封信用的火漆章，小时候父亲曾经拿给自己玩过。父母亡故后，遗物都是平四叔收拾的，自己没有再碰，所以忘了这事，直到看到康青龙的那对袖扣。
刚才检查了那枚章，图案和那对袖扣是一致的，都是一只展翅的雄鹰在云海里。既然这枚章是纪家的专属图章，那么刻有纪家专属家徽的袖扣自然也是纪家之物。
此外，康青龙说他从俄罗斯一个古老家族那里买到了骑士棋，刚好自己小时候也跟父亲玩过一模一样的骑士棋，通常，各个家族的骑士棋的棋子都有自家风格，这么看来，康青龙说的古老家族多半就是纪家，他从纪家得到了袖扣和骑士棋。
得到这个结论，再联想到程医生告知的康青龙身世，他出身的古老家族应该是和纪家有关联的家族。想到这里，纪明薰颇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宁轻轻下楼来见到他闷闷不乐，便问，“是不是我们在楼上太久了？”
“不，我在想事情。楼上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确切地说是听过了。平四叔把这些东西当做宝贝，保养得很好，每件东西的历史都说得清清楚楚。你呀，明明都是你的东西，你倒不当回事。”
“东西是身外之物，事情记得就够了，你喜欢那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你就不想要留着纪家的东西？你们家可是我们大清王族的后代，俄罗斯那边肯定有更多家传之物，你都听平四叔说了，那边没有后代，你是唯一的血脉，难道不想接受祖上之物？”
“你们大清？我记得上次你看书剑恩仇录时，还满腔热血地在说先帝，从煤山说到凤阳，甚至还追溯到先教主方腊，你弃明投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