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话 改了二十多次的施工图
宁轻轻是真的冷，郁香大厦有恒温，她只穿了春季套装，这夜里的鬼山坡起码要再披一件厚大衣才够。花不语的热水瓶旁边有一排杯子，看起来是喝不同东西时用的，但是宁轻轻没有被获准使用。
她打开柜子，看到一个用廉价塑料薄膜包着的塑料杯子，外面贴着“赠品”二字。虽然担心这种塑料杯装热水会释出毒素，但是太冷了，宁轻轻还是将就用它装了一杯热水暖手。花不语不近人情的作风她之前就知道，指望用她的杯子，想想也不可能，要怪就怪让她这样找借口进来的花学长。
花不语的房间传来打字声，看样子她不会出来，宁轻轻望了一圈，天可怜见，钥匙就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她蹑手蹑脚取下钥匙，拿出一个复制钥匙用的粘土盒将两面都印上，期间还把钥匙掉到地上，吓得她连忙回头，怕花不语出来。
这是明少给她的盒子，他让宁轻轻不择手段偷印花不语的钥匙，必要时可以把她招待的咖啡泼在她身上引开她。
哪来的鬼咖啡，他想得真美。宁轻轻怨恨地想。说起来，他难道不应该以己度人，事先预测出花不语根本不会招待咖啡么？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他更恶劣，他家才没有赠品杯子，要喝水可能得用手接。
宁轻轻把盒子收在包里，敲了敲花不语的门。过了两分钟，打字声停下，花不语出来了。
告别后，宁轻轻临走前看到花不语把那个可怜的杯子里的水倒进水槽，刷一声将它丢到垃圾桶里。
纪明薰的小跑车在山下的路口等她。宁轻轻得意地回报，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成功了。“你们两个的主意，一个害我差点感冒，一个害我犯罪。”宁轻轻喝着纪明薰在路上买来的热黑糖红枣姜茶抱怨。
“你分明乐在其中，玩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游戏，机会不多。”纪明薰将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嘻嘻，那倒是。我很期待结局，又很担心，不管是语语还是斯斯消失了，我都很难过。”
“真到那时候再烦恼也不迟。建筑执照拿到了，刚才和赵氏落实了细节，很快能开工，施工的部分完全能交给他们。”
“我以为按照你的习性，会亲自到工地上监工呢。”
“赵氏是信得过的建商。”纪明薰说，“我只是在施工设计图上提了意见而已。”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组施工图改了二十多次，赵氏的建筑师都要疯了，幸好叶小姐逼他们改到你满意为止。”
“然而，对终稿满意的不止我，也包括他们，说明至少不是网上那些改了二十多次又回到初稿的设计。”
“知道你的意见很中肯了，炫耀怪。”宁轻轻嗔道，“既然已经开工，你暂时又不用很忙了吧？”
“对。除了大禹和景至，其他工作全权让高铃负责，我只象征性地做终审。”
年后，高铃揽下了所有工作过去由明少负责的部分，每天加班到最后离开公司。花瑜来开工时能见到她的灯亮着，离开时她已经又在里面工作。
“女巫妖，你还行不行？天天这么拼命，小心过劳死。”花瑜早上离开前来打招呼。
“有多事的时间，昨晚退回给你的东西改好没？”高铃头也不抬。
“急什么嘛，deadline都没到。”
“我不是明少，任凭你们拖到最后一分钟，我有我的安排，现在就要。出去。”
“好好，我先不走，把这个交上来再回去，你别躁，少喝黑咖啡，最近冰箱里都没看到你的鲜奶了，要不要我帮你买一组？”
“不用，出去！”
花瑜出门时，磊少刚好要进来。
“Bright，这么早？”
“对啊，我在跟日光海岸的case，早点来和阿铃谈事，顺便给她带名人饭堂的早餐。”
女巫妖心情烦躁，Bright又要碰钉子了。花瑜边想边回头，却看到高铃灿烂地笑着，打开名人饭堂的纸袋。
咦，女巫妖对他的态度转晴了，这么说，Bright的诚意终于打动她了？真为他高兴。
可独自走进高级职员电梯的花瑜，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你还记得我喜欢名人饭堂的蟹肉芦笋三明治，还加了黄芥末。”高铃对磊少说。
“那当然啦，阿铃喜欢的东西我都记着。”磊少见她受用，也很高兴，“再尝尝他们的手打泡沫鲜奶，口感很不同哦。”
“谢谢。”高铃推了一份文件去，“日光海岸的宣传方案终稿，你审核完，执行部就开始做事。”
“你放心，我拿回去用心看。”
“你看完再过来，我们讨论一下。”
磊少在自己办公室认真地看文件，既没偷偷打开平板玩游戏，也没支起文件夹躲在后面打瞌睡。罗拉姐从门外好几次看进来，确定他在认真工作，将此情况汇报徐崇智，后者非常满意。
为了不妨碍高铃和其他同事交流，磊少等到同事们下班后才去找高铃。高铃提问了几个有关日光海岸的问题，磊少对答如流，连不同的户型各房间尺寸都说得上来。
“我早就说过，你只是不愿意，否则你完全可以做得和明少一样好。”高铃微笑道。
“这是我和你一起做的CASE，我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高铃露出略显甜蜜的微笑，“你拿对我用心的十分之一在工作上就好了。”
“阿铃，你很少这么夸我耶。这么开心，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今天不行，我手头有其他工作快到限期，再说吧。前几天那家餐厅就很不错。”
磊少从高铃办公室出来，神采飞扬，在走廊上遇见来上班的花瑜，“花花，你有没有带我给你的手信？我妈给我求的姻缘符，真的好灵验！你也一定要带上，保证马上就有好姻缘。”
“好，我会带的。”花瑜勉强笑道，“恭喜你哦。”
望着磊少的背影，花瑜收起笑容，又有一些内疚。明知道Bright追了高铃九年，现在有成功的迹象，作为朋友应该高兴，可心里这种不爽感到底是怎么了？
第347话 震惊了明少的隐情
与此同时，宁轻轻和斯斯在离明少家最近的便利店的角落桌椅上，边吃微波烧卖边聊天。
“我觉得这单案子越来越诡异了。”斯斯难得正经地说，“我都惊呆了你造吗？那家医院，花解语死亡证明的医院，我找到了当年的资料，没有电子档，都是手写档案，原来她是在给人移植骨髓时出了意外！跟着我找了当年有份给她手术的老护士，凭借我的聪明可爱，套了不少内情。”
“她那么小，移植什么骨髓？”宁轻轻装作不知情地问。
“给花不语移植的。好惨，单眉的大女儿得了绝症，想让小女儿救大女儿，没想到一女去，一女还。”斯斯叹道，“看来，她命中注定只能留一个，真是美人薄命。”
“她又没死，薄什么命。”
“那放在花解语身上也通用啊。她妈妈和双胞胎姐姐都是美女，难道她活着不是美人吗？”
“你在拐着弯自夸？”
“不敢。你都说了，我扮不来，不瞒你说，我回家对着镜子试过，实在是矫不出情。”斯斯压低声音，“说回案子，我还没说完呢，告诉你更惊悚的部分！”
整件事我都清楚，还能有什么惊悚的部分。宁轻轻装出很好奇的表情。
“医院的纸本资料里没有记载，当天除了这两姐妹的移植手术，原来还有个大一点的男孩也接受了骨髓移植手术，那位老护士说，这个男孩的手术不是正式安排的，而是副院长违规，私下卖人情给熟人，因为那熟人的儿子这么巧和花不语一样得了遗传罕病，又这么巧和花解语的骨髓能匹配，但怕单眉不同意女儿多捐骨髓给别人，只能趁着取骨髓给花不语的时候偷偷多取一份，让熟人的儿子在另一间手术室做手术。”
“啊！”宁轻轻这下的表情是真的惊愕。
“还有，老护士说，当时先取走一份骨髓给花不语，这时花解语没事，等到取完第二份，做后续处理时，她才出意外。虽然不知道若是不取第二份，后续处理时花解语会不会照样发生并发症，但总会让人觉得，是多取了骨髓，耽误了时间，才引起意外。”斯斯再次压低声音，“等于说，花解语可能是被副院长和那个小男孩连累死的。”
“啊啊！”宁轻轻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这里信息量太大，她得想一个晚上。
“唉，不过也不能怪那个小男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副院长也是好心想救人一命，我知道多取一份骨髓本身对花解语没影响，并发症的事谁能想得到呢。”斯斯叹道，“只能怪命运。”
“这个……”宁轻轻还在思索。照斯斯的说法，那个得了同种罕病且和花解语骨髓匹配的大一点的男孩，难不成会是花瑜？
斯斯自顾自往下说，“这部分我就不写进报告里了，以免造成风波，就让花解语的死停留在为姐姐捐骨髓这里。对了，你的委托人会不会是那个小男孩？长大后知道这件事，想报恩？”
宁轻轻差点喷出茶来，“不会吧……”本来只是怀疑，被斯斯这乌鸦嘴一说，搞不好小男孩真是花学长。她还真是名侦探，顺口一扯就说中真相，虽然原因并非她说的那样。
“对了，知道花不语是从小到大的真名后，我用这个查了她的简历，很单纯，就是正常念书，但是从小学到大学，她的********里家庭成员都只有单眉一个，没提到父亲。我觉得，那个外地浪荡子多半始乱终弃，没有在她们母女的生活里再出现。”
“额额。”宁轻轻说，“大概是这样。你掌握了这么多情报，接着查什么？”
“委托人不是要求越详细越好么？我自己也想挖掘更多。但是再查也就是这些纸面资料，不会有更惊悚的了吧？”
宁轻轻不愧是光明传媒上升最快的员工，饶是被震惊到，也没有忘记来的初衷，“其实是这样的，出于某种原因，我得到了花不语住家的钥匙，想还给她又没机会，若是不小心弄丢了，被人捡到，你说那人会不会好心帮我送过去呢？如果去的时候花不语不在家，你说那人会不会谨慎地先试试钥匙对不对呢？哦，我有个来电。”说完拿着手机到店外，没带包。
从便利店的玻璃墙外望进去，能看到斯斯果然心领神会地从隔壁位置上的包里拿出宁轻轻刻意用一条很粗的绳子赫然绑着的钥匙，就差没在上面贴个标签：“花不语的钥匙”。
回到小别墅，宁轻轻还没想好要不要把斯斯告知的新内情转述给明少。如果那个小男孩真的是花学长，他知道了还了得？
“你怎么心神不定？”纪明薰将一碗暖暖的番薯糖水端给宁轻轻，“没按我说的让她拿走钥匙？”
“她拿走了。”
“她提早发现我们要她发现的事了？”
“没有。”
“那怎么了？别说没事，你发愁的样子写在脸上了。”
宁轻轻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连纪明薰都愕然地说了个“嗷！”。
“难怪你这么发愁，那小男孩很可能是花瑜。他知道真相后，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定义为自己害死妹妹，若不带他去单庄前切腹，我们就要天天忍受他的哭嚎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隐情，太可怕了。单庄主要是知道，会不会很伤心呢？”
“不如这么想，花解语的并发症是由处理后续时用到的某种药物引起的过敏反应，那么即使不取第二份，处理时依然会死，所以跟取第二份是无关的。也就是说，死定了的花解语的骨髓多救一个人，不是好事吗？”
“道理是这么说，情感上很难讲。还是不要透露了，我们两个加斯斯知道就好。”
“说起来，我之前找的侦探就没查到这点，可见你闺蜜确实是业界翘楚，我决定以后继续雇佣她。”
“这个时候还想到这些，无情怪！”
第348话 斯斯的即视感
接着几天，宁轻轻看到花瑜时总忍不住想象他知道真相后的场景。
场景一：花瑜将长发束在脑后，神色悲戚，长剑横颈，立于单庄前，朗声道，“二娘，是瑜儿对你不住，愿以血荐解语。”言毕长剑一挥，鲜血溅于袍上。
场景二：发鬓散乱的单眉哭喊着抓住花瑜，“还我解语！”花瑜垂头任她撕打，喃喃道，“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最后单眉拿起一个花铲，狠狠敲在他头上。
场景三：花瑜像个醉酒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目光呆滞，“我是杀人凶手，我杀了妹妹，我该死。”任凭宁轻轻和明少说什么，他只认得这一句。
……
“你够了。电视剧看多了吧？”纪明薰敲了敲她的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那点心思很容易知道。不用担心，既然斯斯知道了这件事，将来要不要告诉花瑜，就由她自己决定。”
“真的被你看透了？妖怪！”
斯斯逐渐抓住了花不语出没的规律，就是她上传小说后一小时，必然不在住处，然而她上传小说时，自己一律挡都挡不住地在睡觉，根本别想抓住她离开住处。
于是，她干脆放心大睡，醒来发现花不语早就上传了小说，忙带着钥匙去她家。倒霉的是，她开门时，对门的年轻妻子提着垃圾袋出来，神色怪异地瞟了她两眼，下楼去了。
斯斯心知这是因为自己很像花不语，希望她不要跟花不语多话才好。
花不语的屋子简洁整齐，几乎没有多余的饰物，床铺叠的像是从未用过。斯斯拿着放大镜在床上搜了一遍，连半根头发也没，电脑桌附近却有掉落的头发。
随后她检查了冰箱，发现了已拆封的面条，半盒鸡蛋，一些用报纸包起来的青菜，证明花不语的确在这里生活。
她把这些发现告诉了宁轻轻，“我就纳闷了，她在家煮面打字，这些地方都留有头发，偏偏床上没有，按理说床铺附近最多才对，总不可能刻意只打扫床铺呀。”
“会不会她没在那里睡觉？”宁轻轻想起据花学长的观察，花不语回到那边似乎只在电脑前打字，上传了小说就即刻离开。
“你是说她有情夫？不像，她家一点男人东西都没有，她也不像有男朋友的样子。”
“你都没跟她说过话，凭什么认为她不像有男朋友？”
“我就是知道，这是直觉，不止这样，在她家我一直有种就是知道的感觉，譬如没开冰箱前我就觉得里面有五颗鸡蛋，一把小白菜和一把空心菜，面条是荞麦风味的。结果真的被我猜中。”
“还有呢？”
“我没进她睡房，就仿佛看到了她床单枕头的图案，进去发现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还有还有，她不是有一排杯子么？我感觉说得出每个杯子是喝什么饮料的。最恐怖的是，最近我隐约能猜出她下一次更新的文是什么内容，今天我开她电脑看了看，她写了一半还没上传的部分，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你要知道，这部复仇耳环，目前为止出场了这么多人物，我偏偏一直就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宁轻轻引导地问。
“说我未卜先知肯定不对，我就猜不出你下一次会拿什么廉价团购券打发我。”斯斯抱怨地搅了搅碗里的便宜碗仔翅，“难道是因为长得像，所以有心电感应？总不可能说我是她死掉的妹妹重生来复仇的吧？”
宁轻轻压抑内心的激动，装作翻白眼道，“蛇精病。话说，如果你真是她重生的妹妹，你要复仇吗？”
“复毛仇，找那个过敏的药物报仇吗？”斯斯回翻白眼，“如果真是她妹妹就发财了，不但能入住她们家的漂亮庄子，她还会写小说养我，将来庄子有一半是我的，我能交叉双手吃喝玩乐。”
“你喜欢那个庄子？”
“废话，那种有前院后院的漂亮大庄子谁不喜欢？”
“那你为何不进去逛逛？”
“单眉整天呆在庄子里，平白无故怎么进去？扮成她女儿吗？”
“用不着扮，我和你说过她想见见和她女儿很像的你，你直接去就好了，单庄主很友善，会招待你的。”
斯斯机警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案子几乎一直都是你在引导我？”
宁轻轻大惊，很严肃地回答，“胡扯。”
“上次的钥匙不就是你给我的？”
“钥匙？哦，原来被你拿走了，害我找了半天，还给我！我自己处理。”宁轻轻说着双手掩面，“天哪，你刚才说进了她家，难道是擅自开门进去的？太过分了！”
“小婊砸！”
虽然很怀疑宁轻轻的动机，斯斯还是难掩好奇，让宁轻轻先告诉单眉一声自己要过去，挑了个吉日前往庄子。
单眉知道这个消息后，很是激动，不断问谭二爷，“语语变成的解语要来，我该怎么说话？叫她什么好呢？哎呀，好有趣，女儿回来了，却不认得我。我要给她准备什么吃的好呢？解语会不会和我们一样爱吃鲜炒小公鸡？”
“眉妹，语语进来时，你只要当做主人招待客人就行了，不要做奇怪的事，也不要说漏嘴，我们要让她自己发现，否则会影响她的思绪。”
“那到底要准备什么吃的嘛？”
“听轻轻说，她什么都吃，你做几道拿手小菜吧，我去钓条鲤鱼回来做汤。”
宁轻轻把单庄的地理位置描述给了斯斯，手机地图上是查不到的。骑着破旧小绵羊的斯斯深入景区，总觉得似曾相识，不用刻意想，也知道该走哪条路，顺风顺水抵达庄门。
“单庄主，谭二爷，你们好，我是轻轻介绍来的，很高兴能拜访你们的庄子，叫我斯斯就好。”斯斯努力扮成礼貌的样子。
单眉看到女儿这样说话，兴奋地不可开交，“斯斯呀？这名字好，来来，我带你四处逛逛，这棵桂花树，是你……我家语语最喜欢的。”
谭二爷陪着她俩，怕单眉不小心说错话，好在她次次都来得及咽下去。
最后，单眉招呼谭二爷去准备饭菜，让斯斯独自到花不语的房间看看。这也是纪明薰和宁轻轻事先跟他们说好的，希望通过她自己的房间唤醒她更多记忆。
第349话 反抗的次人格
斯斯推开花不语的房门。刚才在院中逛的那一圈，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即视感，那些树木，池塘，篱笆，水缸，似乎很熟悉，却又像隔着一层玻璃，触摸不到，仿佛是电视剧里的画面，或是别人的记忆。
走进花不语的房间，这种感觉愈加强烈。每件家具，每本藏书，每支笔，不但在脑中能找到清清楚楚的印象，还能说得出来历，说得出花不语最喜爱的，甚至说得出上一次花不语用它的情景。
架子上有个多宝格，斯斯伸出手，拉开一格，果然，里面的东西都是方才心中所想的首饰。第二格如此，第三格如此，每一格皆然，直到所有格子都被打开。
思绪在她脑中纷飞。鬼使神差般，她缓缓伸出手指，在某处轻按一下，顶上弹出一个隐秘的格子，一对耳环静静躺在里面。
她陷入沉思。
果然是它们，刚刚我就知道了。
那天轻轻在我家翻出来一只，后来不见了，我以为是不重要的道具，没在意，现在知道了，那只回来了这里，耳环重新变回一对。
我为什么会说“回来这里”，我为什么理所当然觉得那只耳环本来应该在这里，我为什么还知道这就是复仇耳环故事的灵感起源？为什么？
突然，一个钟声在她脑中响起。时间到了。她转身望向放在阴暗架子上的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只蜘蛛，平常的斯斯最怕的蜘蛛。
该拿瓶子去外面装小虫子了。娘每次都忘了时间，不是早就是晚，交代给她真不放心。
这个想法在斯斯脑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暗之苍穹，一切都被照亮了，又像是挡在中间的玻璃碎了，两边相通，所有问题有了答案。
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里？为什么总遇不到花不语？
原来是这样。
斯斯拿着玻璃瓶走出房门，刚好到厅里摆放菜碗的单眉看到，笑道，“呀，斯斯，那个瓶子你别动，我家语语很在意的。糟了，我好像又忘记拿出去装虫子了，给我吧。”
“你每次都忘记。”斯斯说，“我自己会装。”
单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二哥！谭二！快过来！”
“二爷好好在烧饭，你别一惊一乍，他的汤得一直看着。”
“语语！是你！”
“娘，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语语，语语就是斯斯。”
谭二爷从厨房出来，“语语，你想起来了？全部？”
“全部，我变成斯斯的整个过程。”
“太好了。”谭二爷小心地问，“那你现在知道自己是谁吗？是语语还是解语？”
“没有解语，妹妹已经夭折了。我是花不语，同时是斯斯，我知道我做过的所有事，认识的所有人。你们放心，没有被吓得精神分裂，也没有丧失哪个人格。”
“我给轻轻打电话说！”谭二爷激动无比，“他们等着结果呢。”
“你去看汤啦，电话我会打，娘，你也快进去，小公鸡老了我才不要吃！”
单眉对于女儿用斯斯的语气说花不语的话很是适应，“你不要吃拉倒，我吃完它。”
“喂。”斯斯给宁轻轻打电话，声音空灵。
宁轻轻再次确定来电号码后说，“你只是去参观人家家，不是扮装，别喂得这么奇怪。”
“我很乱，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奇怪，好可怕。”斯斯声音飘忽，“啊，我的头好痛！救命！我是斯斯吗？斯斯是谁？花不语是谁？谁来告诉我？”
“你在哪里？我立刻来找你？”宁轻轻大为紧张。
“你是谁？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我想起来了，你是找我查案的委托人，你说，你有什么阴谋，为什么要我查这个奇怪的案子？是你设的局对不对？你想害死我，还是想逼疯我？你想让我消失？你好恶毒！”斯斯用平常的声音嘶哑着说。
“不是的，我是轻轻啊，我怎么会想要你消失？我只是想让你弄清楚自己的事。”
“哈哈哈，弄清楚？我不会消失的，要消失的是她！我要拿回我的东西，我的生命，我的身体，我的一切！那个白莲花婊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哈哈哈！”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我们见面再说。”
“我不会见你的！你是那个白莲花婊派来的，想要害死我，对不对！”
宁轻轻都快哭了，“不是不是，我们要你查这些，是想帮你，绝对不想害你。”
“胡说！哪有人关心我？我是孤儿，连我妈也当我死了，你们个个恨不得我死，那个白莲花婊才能安心抢走我的一切！”
“斯斯你听我说，你别乱想，别轻举妄动，我们见面说！”
“好，晚上六点，威灵顿酒店顶楼。”斯斯挂掉电话，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宁轻轻接了电话之后，魂飞魄散，连忙转述给明少，还给花瑜打电话。花瑜接完电话就表示要先杀过来和他们会合。
“你擅自同意花瑜来我家了？”纪明薰问，语气一如既往，透露出厌恶别人到他家的神色。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宁轻轻急得舌头都打结了，“人命关天！”
“要杀死主人格的次人格还特意打电话预告，真是好心，理论上不是应该隐忍不语，占据了一切才说出来么。”
“她很混乱，你以为像你这么悠哉坐在阳台上说风凉话吗？”
“坐在阳台上是你要求的。”纪明薰有点不满地纠正她，“你说周末该这样看风景，吹凉风。”
“这件事你也有份，不要这么事不关己，你得一起想办法！”
纪明薰气定神闲，“为什么要想办法？斯斯是你闺蜜，花不语和你交情还浅。留下斯斯，以后也不会妨碍我雇佣她，如果她真的能压制花不语的人格，我对她的评价会再上升一层。”
“冷血无情怪！你还是不是人！”
“好熟悉的话。”纪明薰悠然喝了口花茶，“很久没听到了。”
铁门被撞得哗哗响。
第350话 不知是哪个花小姐
宁轻轻赶紧用管家开了门，花瑜丢下FZR，一头撞了进来，“怎样？妹妹怎样？”
“你是挂了电话就坐电话线来的吗？”纪明薰抬头，“零秒快递应该找你去培训新人。”
“别打岔！我妹妹呢？”
“晚上六点，威灵顿酒店顶楼。原来你这么急赶过来就是问这个。”纪明薰无情地说，“问完了，你可以先回家，五点再来。”
“别理他，他不是人。”宁轻轻对花瑜说，“斯斯在电话里说的话很奇怪，好像知道了一切，她说她是被害死的解语，现在要夺回一切，把语语赶走。”
“怎么办？怎么办？”花瑜急得团团转，“阿姨知道吗？不能告诉她，会吓坏她。斯斯要怎么消灭语语？我们必须阻止她。”
“你很偏心。”纪明薰指出，“之前你们讨论过希望留下谁，现在你的意图很明显了，斯斯自称要留下自己，而你要阻止，也就是你选择留下花不语。”
“谁说的？反过来我也一样要阻止！”
“加油。”纪明薰低头，“真希望一会花不语给轻轻打电话，也说同样的话，就越来越精彩了。”
拜他的乌鸦嘴所赐，宁轻轻的手机果然又响起了。
“轻轻，我都知道了。她要消灭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会不留痕迹地处理掉。”花不语淡淡地说。
“语语？我们先见面好不好？”宁轻轻哀求道。反正先找到她们任何一个都可以。
“我知道她约了你们晚上见，届时我会处理好，你们不用再对着那个粗俗不堪的怪物，再会，吾友。”
电话被挂断了。从扩音器里听到内容的花瑜都快哭出来了，“大巫师是你下的咒吗？你看现在怎么办？”
“这就像看球赛，你只能干着急，谁赢谁输轮不到你决定。”纪明薰饶有趣味地说，“静观其变，你要做的是等结果出现后再去调整适应自己的心态。
“学妹，他不是人！”花瑜说。
下午五点，一直赖着没走的花瑜跟在小跑车后面，前往威灵顿。
宁轻轻不知道该拨电话给谁问约在顶楼的哪里，到了顶楼，有一名服务生前来迎接他们，说是花小姐在里面等。由于斯斯也姓花，花瑜和宁轻轻依旧拿不准里面的是谁。
服务生推开门，里面是一张十几人的大圆桌，桌上摆着几个一看就很贵的冷菜，开了一瓶白酒和一瓶红酒，180度的环形落地窗前，不知道是谁的花小姐背对他们。
她穿着花不语惯用的连衣裙，却不像花不语那样垂发，而像斯斯一样束着马尾。
为了不让任何一个她认为自己偏心，宁轻轻选不好先叫谁，只说，“我们来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花瑜。
“语语！”花瑜叫道。
宁轻轻很担心斯斯会觉得不受重视，刺激到她。
花瑜继续说，“你不要伤害斯斯，她是你妹妹解语！她人很好，我们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她。”
这个兜得不错。宁轻轻斜瞟一眼花瑜，他不像刻意说的。
“她要不要搞我，关你什么事？种小马！”窗前的人语气恶劣地说。
“斯斯，当然关我的事！我是……我是……”
“确实不关你的事，你只是邻居。”窗前的人淡淡说。
“我……”花瑜支支吾吾，拿不准说出哥哥的身份会不会增加更多风波。
宁轻轻只得接话，“斯斯和语语都关我事，我总可以说话吧？”
“轻轻，你是我的知交，我相信你懂得选。”窗前之人语气淡而飘忽。
“才不是！轻轻和我认识多少年了，没人可以改变！”窗前之人语气凶恶，“轻轻你告诉她，你选我还是选她？”然后语气飘忽地重复一句，“你选我，还是她？”
宁轻轻觉得自己快要比她先精神分裂了，谨慎地说，“我没有办法选，我和语语呆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是斯斯了，所以我一直把你们当做同一个人，只是随着心情表现出不同的性格，语语是文静的斯斯，斯斯是活泼的语语，根本是一个人，如何选？”
纪明薰在她身边转过头，悄悄鼓了两下掌，低声道，“真会说话。这个助理请得真值得。”
宁轻轻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帮忙，纪明薰把头转开，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戏。
这个烫手山芋要赶快丢给花瑜。宁轻轻说，“学长，你还是说出来吧，这个时刻很重要，对你们一家都是。”
“这……”花瑜硬着头皮说，“其实，我是你们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找了你们很久……”
“你是那个人的儿子？”花不语的声音说。
“是，我知道我父亲很错很错，辜负了阿姨一生，害你没有爸爸，我想尽力补偿。”
“她没有爸爸算什么，我连妈妈都没有，甚至没有身份！”斯斯说，“我给自己取了名字，做了证件，编造了自欺欺人的过往，你想过我比她悲惨多了吗？”
花瑜快哭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认回你，让你拥有自己的家人，不会再是孤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会取代她，你选了我对不对！”斯斯恶狠狠地问。
“这……语语也是无辜的……”花瑜烦恼地抱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无法选择。
纪明薰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我们还是先走，让她们两个商量好再说，明天再联系你，花小姐。”边说边拉着宁轻轻往外走，花瑜不明就里，只看见纪明薰对他点点头示意听话，也跟着一步三回头地要走。
他们走出厅门时，窗前的人转过头来，叫道，“喂！真走啊？我都叫好菜了！”
纪明薰停步，“我见你这么兴奋，以为你要演一晚上的戏，顾不上吃饭了。”
宁轻轻率先跟上剧情发展的节奏，拉了拉纪明薰的手，“你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作为她的双重知交闺蜜，你竟然没察觉。”
“你在演戏？”宁轻轻望向窗前，“那你现在觉得你是谁？”
第351话 自体繁殖优生优育
“我就是我。”花不语拉开最靠近窗户的椅子，优雅地坐了下来，“你自己都说了，斯斯和语语是同一个人。每个人在不同的情境下都会扮演不同的角色，比如你。”她指了指花瑜，“你在大多数女性前面是魅力十足的风流帅哥，可现在像是池塘里捞出来的小狗，差点没哭出来，这并不是两个人，只是一个人的两面，又比如你。”她指了指宁轻轻，“你在客户前面是能干的女员工，说的都是体面的生意话，和我一起的时候满口胡话，十足女汉子，和老男人一起的时候多半温顺得像只猫。”
纪明薰等着她指向自己，花不语果真指向他，然后垂下手，“这个老男人不是人，除外。轻轻说过，你在家也是那副……欠揍的样子。”
她说这段话时，比花不语的空灵缥缈语气多了几分真实，又比斯斯粗俗不堪的语气多了几分优雅。随后，她拿起餐巾摊在膝盖上，“你们还不坐下？只有我一个人在饿吗？”
三人开始接受她中合之后的说话方式，毕竟它比之前的两种都正常。花瑜首先说，“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随你喜欢，只要不喊妹妹，听着就打寒颤。”
“我会叫你斯斯，习惯了。”宁轻轻说，转向纪明薰，“你也是继续叫她斯斯对吧？”
“他叫我喂。”花不语没好气地说。
“语语啊，你现在是不是两个人格都保留了？”花瑜问。
“确切地说是两段记忆都留着，我认为自己之前扮演着不同职业需求的角色，现在继续扮演，并不违和。”
“也就是说，你还是要在亚历克斯当侦探，一面还要写小说？”
“这个更不违和，以后查案时花在等待上的时间空隙可以构思，写小说的时候又可以拿查案当素材。”
“这么辛苦，真的没关系吗？”花瑜紧张地说，“你缺钱，哥……我给你，你这个年纪该交交男朋友，多玩玩。”
花不语单手扶额，“不是说三姑六婆才关心这些事吗？轻轻，你学长这什么什么的性格，大概是妨碍他成长的最大因素吧？”
花瑜见她没叫自己哥哥有点失望，但毕竟是妹妹关心自己，忙说，“你不爱听，我不说了，不如吃饭吧？”转身叫服务生上菜。
仗着自己的双重闺蜜身份，宁轻轻坚持问道，“为什么明明没事，你却要打两个电话来吓我？”
花不语不爽道，“你早就知道真相，却和他们串通一气来骗我查案，害我又辛苦又焦虑，吹了那么多天的冷风，喂了多少蚊子，你们以为不用赔吗？这种事一开始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好像我不会接受似的。”
“这个不能这么说。”纪明薰反驳，“假如我们告诉你其中一个人格，即使她相信了，也未必能打开两个人格之间的门，将记忆连通，正如梦游的人被告知梦游，也无法代入，无法得知梦游时自己的情况。即使两边都告诉，两个人格都相信，也依然未必能连通，假如两个人格都无法代入对方，演变成两个人格都在纠结，岂不是随时会分裂？现在，由你自己，尤其是预设为孤儿的那个自己，自然想起一切，融会贯通，才有现在的效果。”
“你平常是怎么忍受他的？”花不语对宁轻轻说，“我说一句，他说十句，喋喋不休，像道理帝似的。反正你们骗我就是不对，自己想想怎么补偿。”
宁轻轻和花瑜摆出努力思考的表情。
“我又有点同情你，这两个下属脑速这么慢。”花不语对纪明薰说。
为了提点花瑜该如何补偿，纪明薰主动问，“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何发现她在演戏？”
“想，只是没机会问。”宁轻轻说。
“进门前，我看到夹在门后的菜单，是斯斯的笔迹——我认得。然而上面的菜，都是你提过花不语爱吃而斯斯不爱吃的，显然她已经整合好了。否则，要消灭对方的人，总不会为对方点菜吧？”
“原来如此。”宁轻轻点头，“我们当然不会发现，又没鹰一样的视力。”
“因此，说到补偿，除了这几个冷菜，她那张菜单加这个厅的价格，再加这两支酒，我肯定不管是斯斯还是花不语，都不会舍得付的。”
“哦，只是请一顿饭而已，我付，当然我付。”花瑜大方道。
饶是花瑜平常不在意钱，最后刷卡时还是吓了一跳，见识了妹妹的狠心。
宁轻轻问花不语，“我先送你回家吗？”毕竟过去和花不语出来之后，都是自己送她上山的。
“别闹了，我会自己回去，哪有让比自己小的女生送回家的道理，而且，我还不想得罪大客户。”花不语说着往明少那边瞟了一眼。
看到她整合成了懂事的花不语和能正常讲道理的斯斯，宁轻轻欣喜，“那你会骑车回去？你穿裙子耶……”
“以后工作需要时才骑车，还有，我已经把那辆小绵羊报废了，太可怕了，我扮斯斯的时候骑这么不合安全规范的车，明儿我得向罗力亚申请一辆新车。”
“我送你回家吧？”花瑜抓住时机拉拢关系，“我可以陪你搭计程车。”
“不用，今晚我回市区。”
宁轻轻在小跑车的后视镜里清楚看到，花瑜的FZR紧跟着计程车，往市区驶去。
“我真是又高兴又感慨。”宁轻轻精疲力尽地靠在座椅上，一来心情激荡，二来吃得太多，“她们两个都没消失，还整合得很自然，语语理所当然地说着侦探社的事，斯斯否定语语之前不近人情的做法时也没说得难听。”
“如果她一直保持这样说话倒是不错，似乎她还把两边的缺点都改掉了，感觉像是自体繁殖优生优育的结果。”纪明薰一针见血道。
“估计单庄主也很高兴。这件事终于圆满解决，只差她认回花瑜这一点了。”
“我们的时间不用再被花瑜瓜分，真舒服。”
“那明天是不是带我去看工地？”
“对。”
第352话 六角形建筑
宁轻轻看到的工地，和拍卖会上出示的照片并不一样。照片上的土地一片荒芜，长满杂草，乱七八糟堆着废弃物，现在经过赵氏工程队的整理，已经推成一片平坦的建筑用地，工人们忙碌地穿梭其间，几台重型打桩机正在就位。
“已经开始打桩了呀。”宁轻轻仰着头望向吊锤。
“已经？说得好像你清楚整个流程似的。”戴着安全帽的纪明薰说。
“嘻嘻。这么大的工程车好萌啊，对了，你既然会开大货柜车，别告诉我，这个你也会开。”
“目前不会，还没这个需要。”
“现在在打桩的是1号楼吗？”宁轻轻指着纪明薰手里的施工图问。
“不，是中间的综合大楼。你为什么要不断装出懂得土木的样子？”
“……好吧，就算我看不懂施工图，至少我看得出，你设计的社区是一个完美的六角形，六个顶点是六幢公寓，中间是一个六角形的社区中心大楼，连接中心和公寓的六道长廊的中点各有一个功能性建筑。包括绿地，整个社区是完美对称，果然是处女座。”
“没有完全对称，由于外围道路规划的因素，社区大门和后门并不是对称的位置。”纪明薰用遗憾的语气说，“真不舒服。”
“你打算给这个社区起什么名字？”宁轻轻看到施工图上社区后面的括号里写着暂定。
“还没想好。既然是六角形的，要不叫六角村？”
“听起来就像会出杀人事件。”宁轻轻说，“不过可以叫什么什么星。”
“等到建筑主体、装修和配套都完工才要正式推出，名字可以慢慢想。”
“到时候你会来亲自管理吗？像电视演的，天天在这里当志工陪老人家玩？”
纪明薰又用奇怪的眼神瞟了她一眼，“会交给专业的管理公司。我说过，这只是投资，不是在做慈善。”说完还低声说了句，“我又不是康青龙，爱作秀。”
宁轻轻听到他说什么，但是为了避免争吵，假装没听见。毕竟几天之前，他才和康大哥有点不愉快。
当时是在MK的春夏发布会上。纪明薰和宁轻轻是工作人员，康青龙作为马夫人邀请的贵宾也在场，他打完招呼之后见明少似乎不太愿意和他交谈，就好意地找了个话题。
“说起来，光明传媒发展得这么好，为何不考虑上市？”康青龙对纪明薰说，“现在所有企业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明少，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相熟的法律顾问和会计师。”
“多谢，没这个打算。”
“哦？为何？上市可以募集资金，扩大规模，对公司长远发展有好处。”
“这个是我们公司的家务事，就不劳康先生费心了。”
他此话一出，康青龙也不好往下接，只得礼貌地说声不打搅，向宁轻轻点了点头离开了。
宁轻轻不知道为什么明少对康青龙特别没礼貌，会后问起，他只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解释。宁轻轻只好转移话题，“为什么你不让公司上市？我听说博盛正在搞上市，成功之后就可以和盛世汉唐平起平坐了。”
“麻烦。”纪明薰解释，“上市之后公司股权不集中，决策会受很多影响。你知道我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公司规模到目前这样是极限了，再大，我没精力操控。简单的小广告公司不好吗？”
“我当然觉得好了，只是你一向是工作狂，我怕你有更远大的事业心。”
“没那种东西。说过很多次，我不是工作狂，以前是没别的可做。”
宁轻轻趁机引导，“那不如逐渐把工作放下，改做别的吧？”
“别的什么？”
“比如自由摄影师呀，园艺师呀，厨师呀……”
“你直接说最后那个就可以了。别以为我没注意，你已经提过两次要我学厨。说吧，有何居心？”
“……哪有什么居心，不过是想让你的天赋发扬光大罢了，这样我也可以吃到更多好吃的。”宁轻轻搪塞，不敢提赵老师的事，上次明少因为自己骗了他而生气，还记得很清楚。
“还有呢？”
“真的没有了。”
“总之我回答你，厨艺我不会学。自然就能做好的东西，没必要刻意去学其他人的方法。”
宁轻轻挫败地低下头。
磊少近来每天都神采飞扬来上班，认真处理日光海岸的工作，比纪明薰之前交代他的细致得多，一一跟进所有细节，件件和高铃商量。
日光海岸的广告三天后就正式推出，磊少和高铃及C组在会议室最后开会审稿，C罗用大屏幕播放广告片和各种海报看板，一切看似顺利，连高铃都没提出任何意见。
磊少见状，对大家说，“这些天大家都好辛苦，工作差不多做完了，晚上我请全组人Happyhour，去哪里任选。”
众人正在讨论去处，高铃接了个电话，放下手机时脸色很阴沉，对众人说，“你们先出去工作。”只对磊少说，“你留下。”
会议室剩下他俩，高铃神色不妥，“赵氏刚来电，说他们收到消息，叶氏那边有工作人员得到了完整的日光海岸D9文件。”
“D9？所有户的售价和实际底价的那份表格？”
“对，这是极度机密的文件，即使在赵氏，也只有几名高层和桃源地产销售部主管掌握，普通售楼人员都没有。”高铃说，“我知道你之前没接触过，特地提醒过你，实际底价绝对不能外泄，具体售楼过程中只有销售主管知道，用来指导售楼人员和顾客谈价，一旦实际底价对社会公开，就没有任何谈价的空间了。”
磊少神色紧张，“对呀，我记得你跟我解释过，销售时，售楼人员会将售价告诉有意向的顾客，谈价中会和主管商量让步的空间，主管依照D9上的底线价格来指导售楼人员，通常最后的售价不会触及底价。底价是赵氏建筑部和会计部一起精算出来的价格，代表赵氏能接受的最低售价，比实际售价低很多，若是外泄，顾客就会要求以这个价格购买，赵氏损失会很大。”
第353话 四处弥补的磊少
高铃极其严肃地说，“赵氏表示他们那边绝对没有泄露，这份文件在我们公司只有你和我接触到，泄露出去的人，不是你就是我。”
“阿铃……”磊少惊慌道，“这份文件我很重视，纸本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电子档存在手机里面，手机都是随身带的，不应该泄露出去呀。”
“所以是我泄露的？”高铃柳眉倒竖。
“不不，怎么可能是你。”
高铃摆出“然后呢？”的表情。
“我想想……”磊少皱眉苦思，“我拿到D9之后，因为是重要文件，我想认真了解，存在手机里，有时可以看看，没有给人看过……”
“你这几天有没有和叶氏的人接触过？”
“有吗？我每天都上班下班，没有去哪里呀……对了，那天下班开车出去，遇到大头仔和一帮人，说要去拼斯诺克，还取笑我玩得不好，我忍不住就一起去了。”
高铃警惕地问，“喝酒了？”
“本来是没有的，他们取笑我现在只知道做乖孩子，连酒都不敢喝，我就……”
“你就喝醉了？”高铃厉声问。
磊少心虚道，“没有，真的没醉，只是在沙发上休息了一阵……可是大头仔不会那么卑鄙来偷我手机吧？”
“他不会，其他人呢？”
“我想想……好像那一帮人里有叶氏的人，对对，大头仔的表弟，在叶氏跟着叶嘉嘉做事，难道是他？”
高铃颓然往椅子上靠，“如果没有其他更可疑的事，多半就是这里出了差错。”
“怎么会……他又不知道我手机里有这个。”
“谁知道你们富二代玩的花样，说不定他只想偷看你手机里的嫩模照，恰好发现了这个。”
“没有！我手机里的嫩模照都删掉了，联系方式也删了，省得她们缠着我。”
“重点不是这个！”高铃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叶氏和赵氏一向是竞争对手，虽然不是恶意竞争，但这种高度机密被对手知道，你觉得赵氏会不介意吗？”
“这……”
“而且一旦被叶氏的工作人员泄露出去，被顾客知道，赵氏会按合约将这笔损失计到我们公司头上，你有钱，对你来说赔钱事小，可公司声誉事大。”
“我马上找赵哲诚道歉。”磊少站了起来，“再去找大头仔帮忙！”
磊少低声下气陪尽笑脸向赵哲诚道歉，让出了几箱珍藏的红酒和几支绝版水晶杯，赵哲诚才说，“你跟我说也不管用，这件事如果闹大，我爸不会不理。当真泄露的话，即使一户少卖一成，这可是上千户，算下来多少钱？我可做不了主。”
“是是，我一定会想方法让大头仔那边保密，这边就请你尽量压下去，不要找我们公司同事的麻烦，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好，只要赵氏没损失，我这边就当没这事了。”
得到这个答复，磊少急忙联系叶斌。不知是不是听到风声，有意刁难他，叶斌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他只好打给叶嘉嘉，请她帮忙联系她哥，叶嘉嘉告诉他，叶斌正在他自己办公室。
想到要独自去找叶斌求情，磊少第一反应是没底气，上次卖楼卖船可不是自己找的叶斌，是他找上来，这次要去求他，没人壮胆根本不想去。他先是想到Sean，可这单工作是Sean交给自己的，才决心要做好，转眼就找他帮忙收拾烂摊子，不行。
于是，磊少叫来洪玫瑰给自己撑场，一起去了叶氏总部，在一楼的接待处被拦住，说是没有预约不可以找副总裁。磊少只得请接待员打电话到副总裁办公室确认预约，经过各路秘书，等了几分钟，电话才被转给叶斌。
“哦，光头小子找我，你们让他搭后面的电梯上来。”叶斌在电话里说。
所谓后面的电梯，就是货运电梯，磊少不得不和各种纸板油漆呆在一起，熬到了顶楼，又在叶斌办公室外被秘书拦住，说副总裁在打重要的电话。
等了二十分钟，洪玫瑰不耐烦地要推门而入，叶斌才在里面说放他们进去。
“光头小子，你不知道我很忙吗？我不像你，吃饭不做事，一做就坏事。”叶斌双手交叉，靠在舒服的大椅子中。
磊少忍气吞声，“是，Ben少很忙……你知道我来是为什么吧？”
“不知道，徐大少爷的心意我怎么猜得到？就像上个月，你不声不响到画廊抢走我看中的两幅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木版画感兴趣了。”
“如果Ben少喜欢，我回去立刻派人送过来，或者我自己送过来？”
“不用。”叶斌摆手，“我现在不需要它们了。”
洪玫瑰在旁噗嗤了一声，不屑状。叶斌警戒地问，“你这什么意思？”
“Ben少，你那两幅画是想送给Baby的吧？你听人说她喜欢木版画，就巴巴地叫画廊进货，又以为不用付订金，随时可以去挑。Bright是真金白银当场付清的，怎么就抢了你了？”
“我就算没下订，他听到画廊的人说是我让他们进的木版画，也该知道让我先挑吧？”
“Baby是喜欢木版画，可她不喜欢英国画家，你要是送了那两幅过去，以后再想约她就难了，不知道感谢Bright让你省钱还保住面子，反来怪他，真没教养。”
“Who？”叶斌愕然，“光头小子，你女朋友知不知道我最出名是什么？教养！”
“我不是他女朋友。”洪玫瑰抢着说，“你最出名的难道不是败家？”
“玫瑰玫瑰，不要惹他了。”磊少拉住她，“我来求他的。”
“哈，听到吗？他来求我的。”叶斌得意地拉了拉胸前的领子，“快求。”
“我就没听过有教养的绅士叫别人快求他的。”洪玫瑰说，“算了，Bright，你先说，我住口，省得置气。”
“阿Ben，你知道我最近在跟赵家的日光海岸吧？他们给了我一份机密文件，不知为何流到你们的人手上，我想请你帮个忙，让他们交出所有拷贝，不要外泄。”
第354话 不留情面的责骂
叶斌问道，“你的机密文件，为什么流到我的人手上？”
“这……”磊少原想说是被叶斌的表弟偷的，又怕他不认，改口道，“我自己不小心，没保管好。你家也做地产，你知道机密泄露会有多严重，你也不想看到我和赵哲诚反目吧？就拜托你帮我这次，我保证，接下去半年你要什么我绝对不插手。”
“半年？就这么便宜你？”
“一年……”
“我要什么你都不抢？我做什么你都叫好？”
“绝对！”
“我考虑下。”叶斌装模作样坐了下去，翻开记事本。
洪玫瑰忍不住插话，“拜托你们两个，还小吗？这种公事有这么讨价还价的吗？爽快点行不行，帮一个字，不帮两个字。”
“Bright！你带的朋友，求人还这么嚣张，我不管，我要她说几句好话，我才要帮你。”
“玫瑰……”磊少转头，拉住洪玫瑰袖子，“你帮帮我，好兄弟，我急死了。”
“去，别扯我，要怎么帮？”洪玫瑰甩开他的手，“上哪找好话来说？”
叶斌仰着头，双手在胸前做了个手势，表示可以说他帅，说他有型。
洪玫瑰很艰难地说，“Ben少……名字好听，中文好听，英文也好听，还好写，中文好写，英文更好写，对，还好记，中文好记，英文也好记……”说着戳了戳太阳穴，“爸爸会做生意，妹妹漂亮能干……饶了我吧，我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磊少见叶斌气得瞪眼，忙低声对洪玫瑰说，“说他帅。”
“说他帅？？”洪玫瑰大声问，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他？”
“求求你了，好兄弟。”
洪玫瑰咬了咬牙齿，说，“帅！”
虽然不管怎么看她都是反意，总算是松了口，叶斌放下双手，“勉强算说过了，我帮就是。”
“真的？”磊少惊喜地说，“那你是应承帮忙了，保证机密文件不外泄？”
“我都说帮你了，还想我写保证书吗？”叶斌不爽道。
洪玫瑰接话，“谁知道你会不会嘴上顺口答应，转身就忘了，到时候Bright的文件满世界都是，你再来个反口不认怎么办？”
“我岂是这种人？”叶斌像是受了极大的冤枉，“我是绅士，答应别人的事就会做到！不说别的，回去问问你们明少，他和Angel拍拖的事，我去年就知道了，我有没有说出去？”
磊少极其认真地抓住重点，“去年？”
“对啊，新历年的去年，都几个月了，我连一个字都没泄露。”叶斌对洪玫瑰说，“真的！”
“好，说到做到，我们不打扰你了，走。”洪玫瑰抓过呆若木鸡的磊少，将他拖出叶斌的办公室。
“喂，那个女的，你叫什么名字？”叶斌在后面喊。
洪玫瑰回头，发束在脑后划了一个圈，“洪玫瑰。”说完扭头，继续拖着磊少出去。
叶斌的确说到做到，叶氏流传的D9文件拷贝全部被销毁，没人敢泄露一个字。赵哲诚来电表示，既然没发生后果，他说服他父亲不追究。磊少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但是纪明薰依然要开会检讨这件事。
“你确定，D9是你喝酒时，被人从手机里拿走的？”纪明薰问。
“是的，是我不小心，不关阿铃的事。”磊少怕他追究高铃，毫不犹豫地回答。
纪明薰用前所未有严厉的语气对磊少说，“今天赵老董打电话来，责备了我五分钟，说幸好及时挽救，否则就会按合约向我们索偿，即便如此，这个疏忽还是很严重，他对我们公司的信任度直线下降，也对我的领导能力有所怀疑。我自己的光明控股和他有大项目正在合作，他甚至表示，若此事早点发生，会极大影响他和我合作的意愿。你要知道，我还没有在什么项目上受到过合作伙伴这样的质疑。”
“我知道了。我第一次统筹公司的大项目，不够仔细。”磊少低头，“以后不会了。”
邓老打圆场，“Bright，你是太不小心，Sean和阿铃从没出过岔子，还是这么大的事，谁也担当不起。不过算了，你没有经验，以后多学学，要记住教训。”
“是的，邓老。”磊少低头，“我应该跟Sean好好学习。”
邓老离开之后，纪明薰对磊少说，“我只让你挂名统筹，具体事务交给高铃，你根本无需做那些多余的事，搞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个项目结束后，你还是像之前那样，不用负责具体工作，照样做你喜欢的事，就这样。”
“明少，其实磊少很努力，同事们都看到的，这次只是意外。”高铃插话。
“我还没说你，你明知他没经验，机密文件交给他干嘛？”纪明薰站了起来，“接下去跟这单工作有关的事，你收回来自己跟，让Bright放假。”说完又对磊少说，“放假的事，我会跟徐伯父说，你可以安排假期节目了。”
说完这些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被他骂了的磊少脸上充满委屈，高铃倒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对角落里一直不敢说话默默低头记录的宁轻轻说，“他话说得也太重了，这个意外磊少也不想的，不该这样就否定他全部努力，你说是不是？”
“嗯……”宁轻轻安慰道，“磊少，不要难过，你知道他那个人，说话不留情面，高特助，我出去做事了。”
待她迅速溜走，磊少的委屈才完全表现出来，“阿铃，Sean是不是说我没用？”
高铃柔声道，“他说得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公司的合伙人，虽然这次出了意外，起码你承担了责任，弥补得很好，他一句也不提后面的功劳，只顾着怪你。”
“谁叫一直以来都是Sean在打理一切，我只会玩。”
“你只不过是贪玩，不是没有能力。这次我和你一起负责，我很清楚，你有心的话，可以做得很好，当初你F大的文凭又不是买来的。”
“我真的可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违心的话？光看这次的善后工作你处理得这么好就知道了。”高铃露出善意的笑，“这是你才有的能力。好了，先做事，有什么其他话我们下班再说。”
“下班再说？”磊少惊喜地捕捉到话中之意，“好！”
第355话 高铃眼中的光芒
晚上，高铃和磊少在贝加山房的小包间吃完饭，服务生撤走餐点，换上咖啡和甜点。
“白天在公司我有些话不适合说，作为下属也不该说，但现在，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说。”高铃优雅地陷在红色大沙发里，“明少那番话，是在说你不会做事，他只不过让你挂名，没让你添乱。我听了很替你难过，真的，你明明有能力，他早就该让你负责工作，就不至于现在怪你没经验。”
“Sean说的基本是事实，这么多年我是不会做事，老爸前面都是他帮我兜的。”磊少颓然地搅着咖啡。
“你以为你父亲那么精明的人，会被瞒过去？当然是因为徐董知道你的本事，才相信明少的话。你才是他的儿子，你能不能干应该由你自己证明，干嘛要别人跟他说？”
“阿铃你不知道，我老爸很喜欢Sean，每次提到他都像在嫌弃我是他儿子，恨不得Sean才是他儿子。”
“你呀，就是天真。”高铃拂了拂刘海，“明少确实很能干，但他最能干的是表现自己，你父亲看到的都是他争表现的一面，自然会觉得他好，而你毫无心机，被你父亲看到的都是贪玩的一面，你父亲爱之深责之切，才会埋怨你。说到底，明少对他来说始终是外人，他希望看到的是你的表现。”
“阿铃，你一直对Sean很忠心，为什么现在对他颇有微词？”
“从公事来说，他是个好上司，我很佩服他的能力和处事手腕，但从私人角度，我不太赞同他对待你的方式，你是他好兄弟，他怎么能当着大家骂你，一点情面都不留？如果这次换了他自己出错，他处理好之后肯定不会再提，你也肯定不会怪他，可你处理好了，他却还在骂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以前也没有这样凶过。”磊少想了想说，“会不会真的影响了他和赵氏的合作？”
“就算影响了生意，也不过是钱的问题，你说，钱重要还是和你的兄弟情重要？除非他根本没把你当兄弟。”高铃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会吗？”磊少问，“这些年他一直很照顾我，由着我玩。”
“真的是兄弟的话，会由着你玩吗？男人要有事业。真心为你，就该督促你建立你的事业，而不是任凭你浪费时间。这些年，我是不是一直在督促你？那是因为我对你有期望，不想看到你一辈子浑浑噩噩。他呢？”
磊少缩了缩身子，“阿铃你说得我好怕，我一直当Sean是最好的兄弟，可是，可是你这么说……我有点心寒。”
“不该说的我也说吧。你当他是最好的兄弟，他当你呢？不说别的，就说眼前，你觉得他和你亲近还是和花瑜亲近？”
“当然是我啦，我们大一就认识了，诺，就在9月18号，我记得很清楚，而花花晚了四年。”
“你记得9月18这个日子，他在意吗？”
“这……”
“这几个月，他亲自负责的案子都是跟花瑜商量的，最近花瑜每天都在他办公室，下班后还总呆在一起，神神秘秘说些什么，你知道半个字吗？”
“不知道，我问过他，他没告诉我。”磊少一脸忧愁，“想想好像真是这样，他们上次在创意部吃火锅没叫我。还有，他和轻轻拍拖的事，我是舞会那天才知道的，可原来大头仔去年就知道了！大头仔耶！外人耶！他都知道，那花花是不是更早就知道了？”
“你说呢？我也是舞会那天才知道，我也很惊讶，可你看那几天，花瑜有露出半分惊讶吗？显然是早就知道。”
“阿铃，我不开心了。”磊少放下杯子，“Sean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我想，他嫌你不能干，像花瑜那样能为他赚钱的，他才看重。”高铃语气带着蛊惑，“你应该振作，好好表现自己，给他瞧瞧，让他知道最该看重的是你，也让你父亲不再拿他和你比。”
“我该怎么做？”
“你放心，我会帮你。”高铃喝下最后一口咖啡，笑道，“阿磊。”
“你叫我阿磊！”磊少笑逐颜开，“好，阿铃，我全部听你的，你叫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总之我要证明实力给Sean看我，让他后悔这样对我！”
高铃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下午在会议室是不是太凶了，磊少很可怜的！”宁轻轻对着餐台前的石锅拌饭说。
“我说的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也不用讲得那么直接，起码磊少把事情搞定了，没酿成后果。”
“没酿成后果是他运气好，如果在这之前，文件就流传到叶氏以外的地方了呢？”纪明薰坚持道，“一件事做错就是做错，不会因为刚好没酿成后果就允许。”
“道理上你对，可磊少是你兄弟，又是公司合伙人，你说的话不尊重他哦。”
“你也不尊重我的拌饭。”纪明薰指了指石锅，“鸡蛋都要凝固了。”
宁轻轻拿勺子搅拌饭，“你直接叫他放假，不用负责工作，等于是削权，当着邓老高特助的面，他情何以堪？”
“他本来就没什么权，如何削。”纪明薰毫不留情地说，“我让他挂名这个项目，只要他不插手，高铃他们是不会出错的，届时完满结束，他到徐伯父跟前领功即可。现在闹出这事，徐伯父是老道的生意人，深知其严重性，即便侥幸解决，犯这种错亦不可原谅，别说这个错是Bright本人犯的，就算是手下，也难逃管理不善之罪。我气的是好不容易为他铺好路，他却还是没领到功。”
“好了好了，斯斯说得对，你这个道理怪，我说一句，你说十句。你说的我都明白，我还明白你让他放假，是心疼他，怕他继续负责一定会跟赵氏有很多接触，难免会受到奚落。可是，你不能把话说得好听点吗？不要那么霸道。”
“会议室里都是自己人，我还要客套？不懂你在操心什么，Bright没你这么小心眼，他懂得我关心他，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心照不宣。”
“算了。”宁轻轻摇摇头，“在外八面玲珑，真得接近你才知道你这么爱得罪人。”
“你再不快吃，我要得罪你了。”纪明薰对她锅里搅拌不开的凝固鸡蛋皱起眉头。
第356话 轻轻的乌鸦嘴
花瑜自从帮妹妹解开心结后，和单眉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虽然花不语尚未批准他去庄子，但单眉和他可以在那间谭二爷朋友开的茶馆吃饭聊天。
而花不语找到了自己的次人格斯斯，或者说，斯斯发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后，就没必要再在两处住所奔波，和宁轻轻商量过，决定退掉斯斯的租屋，搬进花园小城，把原来的储物室改成侦探工作室。
为了让宁轻轻帮忙说项让妹妹选择花不语这边的住所，花瑜毅然每天排队买不同口味的炒饭讨好她。鉴于花瑜这段时间见妹忘学妹的无良行为，宁轻轻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单眉对新形成的女儿很感兴趣，三天两头叫她回庄子吃饭，打听她的侦探工作，顺便让她捎带庄子的各种自制品给花瑜。
花瑜得以****炫耀，“大巫师，学妹，看这里看这里，阿姨织的围巾和手套！”
“这个季节？”连宁轻轻都开始不耐烦，“已经初春了。”
“山上很冷的，我骑车时用得到。”
“原来你阿姨剩下这么多毛线。”纪明薰冷冷地说。
宁轻轻想起上次他说花瑜的毛衣是单眉嫌多余的毛线没处放才织的，忍不住噗嗤笑了。
“是特地买来毛线织给我的！今年最流行的亮橙色。”花瑜蹭着围巾，“阿姨很忙，还抽空织给我。”
宁轻轻问道，“很忙？忙着发展新生意吗？”
“她正在跟一群专家鉴定城南出土的那批文物，听说价值很高哦。”花瑜崇拜地说，“阿姨学识渊博，好厉害。”
“你说，会不会在你的工地也能挖出文物？可以卖很多钱耶！”宁轻轻问纪明薰。
“不会，工地是勘查过的，没文物。而且，即使有，也不能卖钱，还会影响工程。”
这只是一次闲扯，宁轻轻没想到自己也这么乌鸦嘴。
几天后，她看到明少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公司，整天都没有回来，行程没告诉秘书，也没和宁轻轻说一声。
不敢打电话问他，宁轻轻只好留在公司等他，到了七点多还没收到半条微小信。高铃拎着包从她身边走过，笑吟吟地问，“还没回去？”
“是，我还有些工作。”宁轻轻说。
“别加班到太晚，你知道，公司不是按时间给加班费的，况且，你也不需要。”高铃对她眨了眨眼，轻快地走了。
高特助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喜事。宁轻轻想。至于明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坏事，到现在还了无音讯。
直到九点，她才收到微小信，简单两个字：下来。
坐进小跑车后，宁轻轻观察了一下，他神色如常，但总觉得有些凝重。
“今天有什么事吗？”她小心地问。
“回家再说。”
感觉发生的肯定不是好事，宁轻轻泡了一壶花茶，抱下小狮子，在沙发上等他解释。
纪明薰严肃地说，“早上我接到通知，工地挖出了疑似文物，还有人匿名举报，说开工后早已挖出过文物，我知情，却隐匿不报，继续动工。”
“这是什么意思？”
纪明薰语气理性而平静，但语速较为缓慢，似乎怕她听不懂，“城南刚刚才出土过那批文物，我的工地在附近，若是挖到疑似文物，按法规要立刻停工上报，待文物专家鉴定后才能决定能不能继续动工，隐匿不报的行为是违法的。”
“可你的工地之前并没有挖出过文物呀，你也根本不知情。”
“举报内容是那么说的，所以我必须被调查。”
“怎么会有人那么说？就算工地真的有文物，也是今天才挖出来，最多就是现在停工让他们鉴定，怎么会变成违法行为？”
“显然是恶意陷害。经过今天的多方了解，自称知情人士的举报内容里，声称当初的勘查报告原本提出可能有文物的疑虑，我为了拍那块地来盖楼，串通相关人员篡改报告，让那块地得以被公开拍卖。这篡改报告，违法取得建筑许可，隐匿不报，加起来不少罪。”
“啊。”宁轻轻把小狮子抱得紧紧的，“他们会把你抓走吗？”
“没那么严重。我一接到通知，就找火律师商量，立刻到法院交了保证金和旅游证件，随时等他们问讯。”
“工程呢？已经停工了吗？”
“对。”
“那是不是会耽误工期，浪费很多钱？”
“是，但钱不是最要紧的，最麻烦的是，如果今天挖出来的真是文物，调查时间会变得很长，要等文物专家到工地鉴定还有没有其他文物，再重新调查勘查报告和建筑许可是否合法，才能复工。”
“希望今天挖出来的不是文物，这样就没事了。”
“不要担心。”纪明薰亲了亲宁轻轻的额头，摸了摸小狮子的鬃毛，“一切都会解决。”
过了几天，他告诉宁轻轻，“很不幸，上次挖出来的是真的文物，和上次城南出土的那批同时期。”
宁轻轻倒抽一口气，“接下去怎么办？”
“继续停工接受调查，专家小组即日开赴工地勘查。”
“当初的勘察报告根本不关你事，明明就没有文物，为什么突然出现？”
“如果当时就有，那就是当时的勘查人员不够仔细，如果当时没有，就是现在有人陷害。”纪明薰皱眉，“我只是想不到，谁会陷害我？”
“会不会是竞争对手？比如博盛。”
“商业竞争而已，没那么大的仇怨吧？费这么多钱和心思。”
“先不管这个，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即使接下来工地里一件真的文物都没有，光凭前几天挖出的那件，就需要不少时间调查。勘查报告经手的人员不少，也会花很多时间。不过，既然我没做过，总会调查出来，只是在那之前会很麻烦。”
宁轻轻紧张地问，“会影响公司吗？”
“必然。我看，还是做点准备比较好。”
看到她不安的样子，小狮子扑了过来，舔舔她的手，被纪明薰一把拎走。
第357话 百无聊赖的失业期
和宁轻轻谈完，纪明薰随即着手准备，叫来磊少到他办公室，告知他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要把你在光明传媒的股份先转到我名下，你暂时辞职？”磊少问。
“事件传开后，社会上对我的谣言必然四起，调查时间越长，对公司的声誉影响越大。更重要的是，若调查进行不顺利，法院很可能暂时冻结我的资产，到时候，大部分股份在我名下的光明传媒，就无法运作。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将全部股份归于你名下，我和光明传媒划清界线，这样不管我个人有什么事，也不会牵扯到公司。”
“可把股份都转给我，好像不太好吧？”
“只是暂时的，事情澄清后，你再转回来，无非是些行政手续。”纪明薰不容拒绝地说，“就这么决定了，我已经约好火律师，你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字盖章，其他事不必过问，等可以转回来时我会通知你，到时候一样只要签字盖章。”
磊少心中觉得不安，将整件事告诉高铃，问她意见。
“没什么不好呀。你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打理公司，将业绩做好，让明少看到即使没有他，你也能把公司发扬光大。”高铃回答。
“可我总觉得像是抢走Sean的公司一样，你知道这是他的心血，他虽然不把我当兄弟，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
“是他主动提出的，又不是你设的计。况且你听他的语气，叫你什么都不用问，只需要签字盖章，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说难听点根本在利用你，你还这么考虑他感受。”
磊少在女神的蛊惑下，头脑发热道，“阿铃你说得对，是他先对不起我，我何必想那么多，就趁现在接手公司，好好做给他看，让他将来回来求我，我再高冷地转回给他！”
“对。”高铃笑道。
纪明薰果然很有先见之明，就在股份转移办好的当天下午，他收到通知，调查期间，为避免有可能出现的经济避责手段，他名下所有现金股票不动产都要暂时冻结。
“啊？”宁轻轻惊呼，“那我们住哪里？是不是会有两个法院的人来接收房子，在门口贴上封条，赶走我们？”
“不动产只是禁止买卖而已。”纪明薰失笑，“还有存款基金等部分不能操作，光明控股当然也暂停业务。”
“那生活费呢？是不是暂时没有了？”宁轻轻开始计算，“一家三口，我算算，我养得起吗？”
“三口？”
“它呀。”宁轻轻举起小狮子的右腿晃了晃，“不可以克扣它的牛肉。”
“似乎有人性化的规定，每个月能从存款中取用规定的生活费。由于我是你们所说的有钱人，法院推算出来的生活费足够一家三口开销。”
“呼。吓死我了。”宁轻轻抚抚胸口，“我本身就存不了多少钱，还要给你买三十八块一瓶的矿泉水，想到就不舒服。”
“不要学我说话。”纪明薰伸手晃了晃小狮子的左腿。
“为何你看起来很轻松？”
“现在和光明传媒脱离了关系，工作有高铃和花瑜负责，我眼不见为净。光明控股放长假，我没有项目要跟。基金股票也不用盯着，反正都是长线。什么工作都没，还有比这更轻松的时刻吗？”
“好吧，我觉得这次被陷害的事算是因祸得福，让你从工作狂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纪明薰没有说出口的是，刚才傻丫头的第一反应是担心她养不活全家，怕小狮子吃不起牛肉，怕自己喝不到水。也许，和这样干净纯洁的她在一起，其他事都不重要，才会觉得很轻松的吧？
宁轻轻照常起床上班，从小卧室出来，看到明少穿着平时上班的衣服。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她婉转地说。电视剧里很多这种桥段，有些人失业却习惯性地照常去上班，到了才失落地离开。想不到他也会这样，真心疼。
“没有。”纪明薰说，“先送你上班，再回来整理房子。”
“哦，你只想送我上班而已。”宁轻轻大为放心。
“不然呢？我已经辞职了，你不会忘了吧。”
“其实我自己去上班就可以了，特意开车去不环保。”
“那我载你到门口搭社区巴士，我到超市买菜。”
在社区门口的巴士上，宁轻轻看到他走进超市，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几个月前刚进公司时肯定想象不出来，不是人的工作狂波士大人送自己去上班，然后他去买菜。
公司里暂时没人讨论高层变动的事，大家以为明少只是像过去一样出国而已。宁轻轻看到磊少常常来执行部找高铃商量工作，看上去很努力。高铃的心情始终保持在良好水准之上，执行部同事犯了过错她都不骂人，而是和颜悦色告诉他们。
纪明薰花了几天，一边哼着走调的小曲，一边把房子彻底整修了一遍，不但重复了过年前才做过的大扫除，还给地板打蜡抛光，将窗帘沙发套等布织物拆洗消毒，能送去清洗保养的电器都已经送去且拿回来了，包括小狮子的自动喂食机。宁轻轻甚至发现他把头探进了中央空调的管道，换了管线。
实在没有家务可做之后，纪明薰将之前拼好收在盒子里的十几盒拼图一一拆开重拼了一次，这对他来说要不了多少时间，第二轮他不对照盒盖的图案玩了一遍，到第三轮，他只得把不同盒子的拼图混在一起，同时拼几幅。
见他无聊到这个程度，宁轻轻建议他看书，得到的回答是“有兴趣的书早看完了，其他书有需要时也看完了，现在没有书要看”。
“要不，还是去学厨艺吧？”宁轻轻趁机说。
“没必要，目前你吃得很满意，难道不是吗？”
“和武功一样，厨艺的修为是永无止境的，既没有最强，也没有固定的派别。”宁轻轻故作深奥道，“最上乘的厨艺既无派系，也无菜谱，研习它是种乐趣。”
“说得这么高深，换句话说就是厨艺并无标准。想到就不舒服。”
第358话 蹄筋烩海参
宁轻轻胸有成竹地回答，“谁说没标准？让人吃了心情愉悦的就是好厨艺。”
“算你说得有点道理，敢问你想让我去哪里学厨艺？我决不会和一群主妇一起在厨艺班上课。”
“你还记得白斩鸡那件事吧？那个院子里的老先生，就是给霜雪明展会做了点心的那位，他是名厨。”
“你可以直接说赵三勺，上次你解释过，我没有这么健忘。”
“你跟他学吧，他的手艺真的很好。”
纪明薰毫无自觉地说，“他一看就不好相处，自高自大，盛气凌人。”
“那正好和你物以类聚。”
“我从来不这样，我是有道理。”他继续毫无自觉道。
“不管你怎么说，地址你知道了，没事可以去他那里逛逛。”宁轻轻说完，自行出门上班，坚决不让他送，即使是社区门口。
纪明薰给早餐们调整了自动浇水机的水量，松了土，加入有机肥料，把明剑风流和轻国轻城的日常任务做完，实在无事可做，开始构思晚上给宁轻轻吃什么。
以前宁轻轻指导他的菜谱他都记住且不止做过一次，后来自行发挥的菜色也不少，从他自己的感觉来说，他觉得自家手艺不比吃过的所有高级餐厅差。
傻丫头把那个老头说得那么厉害，闲着没计划的生活真不舒服，不如随便去他那里看看？
这么想着，他开着红色小跑车到了徐家弄弄堂口，沿着石子路走到一半，香味传来，但不知道是什么菜。
赵三勺看到门外进来的人，怔了一下，心道，丫头终于把这事办好了，可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下。
“赵老先生。”纪明薰朗声道，“偶尔经过附近，冒昧登门拜访，没带礼物，希望老先生不要介意。”这老头没礼貌，我却不能失礼。
“你上次不是这么温驯的啊。”赵三勺说，“怎么和小丫头处久了，学着她一样了？”
“赵老先生既是长辈，又非故交，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不温驯’地说话。”
“你这话就不温驯。”赵三勺点头，“好了，别废话，说得出灶里是什么菜不？”
“不能。”纪明薰理直气壮地说。
“不能？哦，对哦，小丫头说过你没有味觉，吃都吃不出，自然是闻不出了。”
纪明薰不示弱地反驳，“我有正常味觉，这香气并非一种食材，正常人都闻不出。”
“小丫头就闻得出。你连闻都闻不出，还想当我徒弟？”
“我不想。她坚持让我来看看，说我的手艺不经过锤炼太可惜，我来看看我不学厨艺到底有多可惜。”
“算了，你来尝尝，尝得出也罢。”赵三勺说完，见纪明薰没动，便说，“你自己拿碗装，难道还要我老人家服侍？”
“我在等老先生指示。在别人家中乱动别人的东西是无礼的举止。”
赵三勺一面看着他去拿碗，一面嘀咕，“真不机灵，丫头早就揭盖子了，这会都该吃第二碗了。”
“她如此没规矩，我替她向赵老先生赔罪。”纪明薰转身。
“在我这里，只有好吃和不好吃，没有规矩。丫头没告诉你么，她第一次来，连我人影都没见着，就擅自拿筷子戳了猪蹄，还偷吃了一块。”
纪明薰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碗中食材一眼可见，两碗一模一样。
赵三勺嫌弃地说，“不用那么讲究，随便盛，又不是雕花，干嘛要一模一样。”
“我喜欢。”
吃完后，赵三勺问，“现在说说这里面的东西。”
“蹄筋，海参，鹌鹑蛋，红萝卜，杏鲍菇。”
“这些用看的也知道，我问的是酱汁，这道菜最要紧是调味。”
“不知道。”
赵三勺很是失望，“你闻又闻不出，吃也吃不出，我就不信你能做菜。小丫头把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知道是不是编出来转移我注意力。”
“我是吃不出，但这和做菜是两回事。”
“你们在家里怎么做菜？”
“她说做法，我做。”纪明薰皱眉，“她时常说得不清不楚，说不出食材和调料精确的份量，也说不出各种烹饪手法的时间。”
“中国菜哪有这样的规矩？好的厨子把菜谱放在心里，靠死记硬背做法是做不来好菜的。”
“我不同意。她说得不清楚的菜，我第一次做会拿捏不好份量和火候，可能导致失败，经过我自己逐次调整后会得到一个完美的数据，以后按照这个数据做，都是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完美。”
“你会自己调整？”
“是。最明显的例子是一道白斩鸡，我连续试了七天才得到正确的做法。后来她把它带来这里了，也就是上次我来时，你们在吃的那只鸡。”
“唔。”赵三勺说，“光说我不太信，你来屋里拿材料，我还剩些发好的蹄筋和海参，你按我说的做。”
“不。”
“为什么？”
“我不是厨师，不在外面做菜。”傲娇别扭的明少说。
赵三勺拿起手机，“丫头，你叫那小子来是为了气我吗？味道他说不上来，让他做又推三阻四。”
“我来和他说。”宁轻轻正在处理文件，接到私人电话，左右看了看，决定上洗手间顺便接电话。
纪明薰接过赵三勺的电话，“你现在应该在上班，用不着理他。”
“哎哎，我说完就挂，赵老师让你做什么菜？”
“蹄筋烩海参。”
“哇，我好想吃啊，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嘛。”
“那也得等买了材料回家准备，明天才能做。”
宁轻轻撒娇道，“我今晚就想吃！你不说还好，说了就特别想吃，吃不到就不舒服，堵得慌。”
“他做的还有一些，我不介意帮你带点回去。”
“我想吃你做的，就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好吧。”
纪明薰对厨房里泡着的海参皱眉，“为什么会有剩下的？你本来就打算再做一次？”
赵三勺满不在乎道，“发得多了有什么奇怪，谁会算准材料。剩下的做别的不行吗？谁规定蹄筋一定要烩海参？”
“也就是说这里的比例不是算好的？”
“没什么比例，爱放多少放多少。”
要不是宁轻轻在电话里闹着要吃，就冲这句话，纪明薰就不想听他的做法了。
第359话 被坑了的明少
果然，赵三勺口述的做法比宁轻轻还随便，满口“随意”“任意”“看着办”“差不多”。
见纪明薰很不受用，赵三勺幸灾乐祸道，“知足吧，我没跟丫头说过做法。以前有人要我出食谱，我就纳闷了，我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给他总结个做法出来？”
“总之要是一会做得不好，不是我的问题，是你没有说好。”
赵三勺看着纪明薰调好酱汁，将食材放进瓮里，架好火，夸道，“小子会用蜂窝煤，不错。”
“之前拍过一条怀旧主题的广告片，里面有用蜂窝煤的镜头，我学过。”
“现在就在这里晒晒太阳，扇扇炉子，得几个小时，你自己揣度什么时候关什么火。”
纪明薰一脸被坑了的表情，想着宁轻轻等着吃，只得时不时揭开锅盖，拿筷子戳来戳去，估摸该调多大的火。赵三勺看戏般一句不指点，在旁絮絮叨叨聊些以往的人和事，纪明薰一面看火，一面和他搭话。
也是合该有缘，纪明薰由于生意的缘故，之前做过各式各样奇怪的资料搜集，赵三勺说的物事他都能接得上话，不知不觉聊了三个多小时。
他最后调整了一次火，片刻之后灭了它，“不知道好了没有，但我认为不该再炖了。”
“香味够。”赵三勺评论，“只不知吃起来怎样，不用你在那里数着盛，我自己来。”说着打开锅盖，随便舀了一碗，生生把纪明薰之前计算好的比例破坏了。
赵三勺吃完整碗，点头，“不错，小子确实有天赋，自己摸索着做了出来，味道竟然很好，调味还欠点，你不是说你会调整吗？这剩下的带回去，你调整，做到你觉得好了，带来我尝。”
“凭什么？”
“你先前吃了我一碗，说是好吃，按规矩该还我，我得吃到满意才算还清。当然，你要耍赖不认账我也无可奈何，又或者你自认只能做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强求。”赵三勺有点无赖地说。
纪明薰立刻中套，不认输道，“好，我就做到你满意为止。”
直到回家，他还觉得自己被赵三勺最后那番话坑了。他临走前，把赵三勺破坏了比例的那部分多余食材留在他碗里，带走了依然算好比例的部分。
宁轻轻根本没在意比例，将整锅吃得一块不剩，连粘在瓦煲壁上的红萝卜片也刮了下来，“好吃！你是第一次做耶，赵老师都没怎么告诉你做法，太神奇了。”
“所以才这么难吃。”纪明薰不给自己面子地说，“调味很奇怪，下次得调整酒和生抽，冰糖不放了。”
“胡说，好吃得很——你说下次，所以你答应学厨了？”
“没有，那个老头很无赖，硬生生制定了一个契约，原本应该在我吃之前就说。等他提出的时候其实可以当做不生效，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我没有指出这一点。”纪明薰皱眉道。
“不管怎样，总之你答应做一锅你觉得好吃的蹄筋海参煲？”
“不，是他觉得好吃的，且仅此一次。”
宁轻轻在心里欢呼，既然他俩接上了头，就不太关自己事了，等于赵老师施加的责任尽到了，以后只管坐吃，真得感谢那个陷害明少的人给了这次机会。
既然想到陷害，宁轻轻便问，“调查进度怎样了？”
“专家小组把工地翻了一遍，挖出不少碎片，现在带回去检验，工地继续封着。”
“还有碎片？真糟糕……这样越来越说不清了。”
“另外，负责当初勘查报告的规划所重要人员一时之间都找不到。”
“什么叫找不到？”
“知情的所长出国考察，直接负责报告的组长放了年假联系不上，具体负责的组员辞职跳槽了，也联系不上。”
宁轻轻既兴奋又惊悚地说，“怎么听起来像是电视剧里的大案子的证人都消失了的桥段？”
“不至于完全联系不上，只是暂时的，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为了让你入罪，买通证人逃出国永不回来？有这么夸张吗？”
“通常，买通证人让他们不回来，应该是我为了避罪才会做的吧？事实是，如果一直找不到证人，等于缺乏实质证据，就无法定罪，所以幕后之人并非为了使我入罪。”
“真不明白那人到底想干嘛。”
“这个案子并不难查清，他这么做，倒像是想拖延时间，让我一时之间陷入困境，难道是他也想盖同类型的社区，所以要抢在我前面？”
“我想你事先肯定让斯斯调查过，没有同类型的项目，对吧？”
“对。所以不是这个理由。别管他了，早晚都会查清。”
原本有关明少的调查并没有公开，突然有一天，宁轻轻发现微小博刷屏似的流传“冰王子违法接受调查”的内容，不但揭露了整件事，还说得像是他确实违法篡改了报告，违法取得了执照似的，很快各种转发里就描述成证据确凿，他已被带走关押。
宁轻轻正想怒传居家照片证明他好端端呆在家里，手机就被拎走了。
“你若是传了这种照片，人家就更有借口说明明证据确凿，我却可以花钱把自己赎出来，还在豪宅风流快活。”纪明薰说。
“那怎么办？任凭他们说你被关起来了？”
“谣言是无法完全解释清楚的。”纪明薰拿出自己的手机，迅速发了条微小博，“最多只能这样，否则他们又会说我不敢出来澄清。”
宁轻轻看到他的微小博写着：谢谢大家关心，目前调查正在进行，我相信司法公正，不久会找出真相。另外，我在此证实关于我辞职的消息是真的，不过光明传媒现在依然正常运作，一切不变。
毫无意外，网民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有钱人都不是好人，别看冰王子装得很清高，暗地里一样官商勾结，另一派坚信高贵冷艳的冰王子是被人陷害，要求调查部门赶快查出真相还他清白。
第360话 洗衣做饭擦地板
宁轻轻被很多人艾特，都在询问她对此事的看法。她只好发了条附带背景在公司里的甜美自拍的微小博写着：我在公司正常上班，后面都是忙碌的同事，我们真的没有时间讨论这些事哦，即使明少暂时不在，我们也照样要把工作做好，等待他的归来。
这段话很明确表示了她的看法，支持明少，认为他不久之后就会正常回到公司，同时又是以员工的立场说话，没有不适当地以所谓冰王妃的语气发表意见。
高铃看完对宁轻轻说，“嗯，这条公关写得恰当。你跟Lee讨论下，在公司官微上发布一条关于高层变动的内容，不用提明少何时归来，只需要说目前光明传媒由磊少带领。”
由光明传媒官微发布的消息出来后，讨论变成了对磊少的质疑，没有了明少的光明传媒，还是原来那个吗？
磊少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找高铃诉苦，“阿铃，外面都在怀疑我的能力，这倒罢了，可竟然有不少人说Sean是被我设计逼走的，说我为了抢公司才花钱找人设局陷害他！我老爸都来问我了，他说他相信Sean不会做那些事。”
高铃带着知性成熟的微笑，安慰道，“你没陷害过他，别怕外面的闲言闲语，网络喷子到处都是，何必在意。”
“可我那些朋友也在群嘲我，说我无所事事这些年，现在平白赚了间公司，拿人家辛苦打拼的结果来当做自己的功劳。阿铃，我特别不开心！”
“以明少现在的情况，为了不影响公司考虑，把公司交给你合情合理。你只需要好好做事，公司做得好，大家自然就会逐渐忘记他，只会记得你。”
“可是我受不了，以前大家说我游手好闲没关系，说我没有用也不打紧，但他们说我没义气，白眼狼，骗走兄弟的公司，这个我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我怎么和玫……朋友们交代？”磊少不自觉地把玫瑰二字咽下。
高铃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个办法，至少可以帮你在朋友间洗清罪名，只是由我提出来不太好。”
“为什么不太好？你先说嘛。”
“这样吧，我请公司的法律顾问来商量，她会给你法律意见。”
来到公司的法律顾问并不是火凤凰，而是她师父孟丽君。
“不是火律师？”磊少问，“之前的股权转移就是她做的。”
“凤凰有事出差，我来替她。”
“劳烦孟大律师亲自来，真不好意思。”磊少乐呵呵说，“只是股权转移，好像太大材小用了。”
“股权转移是律师的专业之一，没有大小之分。”孟丽君和蔼地说，“高小姐已经告诉我事情经过了，我可以提供一点意见。”
“请说。”
“你若想在朋友之间问心无愧，可以将你全部股权暂时转让给第三人，由此人代你保管，此人必须在公司有地位有声望，对公司百分之百忠心，对你和明少二人而言会做到公平公正，待明少回来，再将股权转回给他。只要股权给了第三人，这个消息一公布，大家自然会知道你并无私心。”
“哦，对，好主意！给了别人，就不会说我陷害Sean想吞并公司了，我怎么没想到？”
高铃微笑道，“你只记得明少交代你，让你好好守着股权，怎么会想到把它转给别人。”
“随便转给别人当然不可以。”孟丽君说，“这个人选只能是高小姐。”
高铃推辞道，“其实不见得是我，邓老或者花瑜也合适。”
孟丽君摇头，“邓老先生确实德高望重，但是他有了年岁，这种事叨扰他不合适，至于花总监，我觉得高小姐无论从声望还是能力来说，都更适合暂时保管股份，徐先生，你也是这么认为吧？”
“对！阿铃在公司的地位没有别的可说，不二人选。交给她我绝对放心。”
“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有一份股权转让书的模板，徐先生你可以过目，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回去修改。”孟丽君拿出文件。
“这种文件，孟大律师看过没问题就没问题了，我还能比您更专业吗？是不是现在可以签字，马上就能公开？”
“不急。”高铃赶紧说，“Bright，你先考虑清楚，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怎么都想不到更安全更合适的办法了，不用考虑，现在就签字，我要立刻跟朋友澄清。”
高铃阻止道，“你总是这么心急。今天公司高层变动的消息才公开，你立刻就对外面说股权又转移了，这样岂不是让人怀疑我们公司出了问题，高层不断变动，还是过一阵子再公开比较好。”
“那我岂不是要继续受委屈？”
孟丽君插话，“徐先生，你可以先签完转让书，小范围内对你的朋友解释，并且请他们不要公开。过段时间公司稳定后再公开，到时候民众看到转让日期，知道发生已久，却不影响公司运作，就能对公司继续保持信心。”
“就这么办，阿铃，我们快签字。”
把光明传媒全部股权转让了之后，磊少顿时有种无官一身轻的感觉，立即约了之前嘲讽他的叶斌等人澄清，叫他们不要再诋毁自己，洪玫瑰则依然没接他电话。
红风车咖啡馆内，“老男人最近如何？”花不语望着头顶的蜘蛛，淡淡地问道。
“在家洗衣做饭擦地板。”宁轻轻说，“你怎么也叫他老男人？那不是粗俗斯斯的专属叫法吗？”
“想不到更合适的叫法。”花不语继续盯着蜘蛛，“你发现没有，那只蜘蛛和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没发现。蜘蛛不都长得一样吗？”
花不语收回目光，“蜘蛛也觉得我们长得一样。”
宁轻轻说，“我发现你恢复记忆之后，继承的都是优点，比如你再也不像斯斯时期那样怕蛇虫鼠蚁了。”
“也有缺点，作为斯斯的我非常讨人喜欢，很容易套到线索，现在我出去查案很不会说话，连老大妈都不太搭理我。”
宁轻轻安慰道，“还没彻底整合，过阵子就好了。”
“我刚才想说的是，老男人可能快要没事了。”
“你有内幕？”
“我娘。”花不语开始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