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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米油盐     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     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

    陈建明家现今的情况,陈妈妈多少也知道一些,毕竟关系这么近的亲戚,即便他不想听,也会有人在她耳边念叨,但听归听,她轻易不发表什么看法,她这次是真的恼了陈大一家,以前不管怎么吵怎么闹,那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生气归生气,可现实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谁也不会因为那么点事就真的断了往来,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刘雪是真的一门心思要把望望送到牢里去。

    “大哥因为这些事又急又气的,也在床上下不来了,我去那天,还在挂吊瓶。”陈奶奶如今还在院里,陈建敏心里也恼李文彩和刘雪,但已然是这样,她作为家里最小的妹妹还是希望各家的关系不要闹地和仇人一样,她不和柴秋霞讲,专和陈妈妈说,也是知道陈妈妈是个有主意的人。

    “建敏,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女人家能做主的,还得是你二哥说了算,他怎么说我怎么听。”她知道小姑子是好心,可不是所有的好心都必须接受的。

    陈建敏哪里听不出她口中的推脱之意,如果自家亲哥哥能劝动,她又怎么会过来劝嫂子,二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平常不轻易生气的人,一旦发了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其实易地而处,她不是不能理解二哥二嫂的心情,只是那天去大哥家,看那一家鸡飞狗跳的,也着实让人叹气,再说亲兄弟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来往,可是看现在的情形是谁也劝不动了,“二嫂,那我啥也不说了,现在天雨没事,比什么都好,你也别因为这事和他置气了,他这么大的年轻小伙子,总有管不住脾气的时候。”

    “刘雪那店是不是天雨砸的,咱也不能光凭刘雪那一张嘴说,她又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但是刘雪砸了我们的店,可是街坊邻居都看到的,我们之所以没报警抓她,不过是看着老太太这样,不想家里多生是非,他们要还抓着天雨不放,我们也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陈建敏看陈妈妈似乎还有话要说,就追问了一句,“二嫂,刘雪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陈妈妈是想说徐家那事的,但转念一想,现在说出去,固然能让众人唾弃刘雪一番,可望望砸店那事还没彻底平息,别因为这事又起波折,再一个这事一旦流传出去,也不过是给外人添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闲话不禁传,传着传着就变样了,中间最不缺那添油加醋,凭空臆想的,刚开始可能说是刘雪使坏,到后来就可能变成他们家真贪财,让刘雪捅出去了,这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他们家和徐家家境差别大是事实,就是没有闲话背后还有人揣度。望望现在正是找对象的年纪,虽说男孩子的名声没女孩子重要,可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但凡离着近点能打听到的,哪个好人家的闺女嫁人之前不得打听打听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愿意孩子被人在背后议论。

    这大概也是刘雪的聪明之处,料到他们就算知道也不好大肆声张。

    “也没什么,你三嫂他们都进去了,咱们也赶一步,今天是天意的好日子,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陈建敏答应着,“也是,咱们快点走吧。”

    陈建浩的酒席中午晚上连着摆了两顿,不过晚上人就少了,只开了三桌,大多是家里人和村里一些过来道喜的,都是平日里相熟的,说话喝酒也不拘谨,陈安修还有事,晚上这一顿就没特意留在这里,只嘱咐孙晓照看着,上菜快点。

    主要是半下午的时候温凯过来了,他嘴上说在家闲着没事过来串串门,但陈安修知道他是过来探探情况的,对于望望有这么一个死党,他是又气又欣慰。之前他就怀疑望望藏在温凯那里,可任凭他打了多少电话,温凯就是言之凿凿的一口咬定没见人。他事后知道真相,恨得牙痒痒的,可也不得不承认温凯这人真够朋友,窝藏望望那么多天,还顿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要知道温凯那厂子离着他住的地方,每次开车打个来回都要一个小时。

    晚上陈安修留了他喝酒,温凯也没怎么客套地应下了,加上陈天雨,三个人在农家乐这边的家里吃的饭,酒桌上陈天雨喝地最凶,新开的一瓶白酒,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他又没吃多少东西,所以饭没吃到一半,他就先趴下了。

    陈安修喊了两次见人不动,就把人先架到沙发上躺着,回身过来和温凯陪温凯继续喝。

    温凯把酒瓶里最后一点酒水倒到自己的杯子里,浅浅咂一口,又拿过酒瓶子翻来覆去的看,“大哥,你这酒哪里进的?看这包装也一般,不过这味道真是不错,比我上次请客开的那七八千一瓶的都好。”

    陈安修又给开了一瓶,“别人送的,你要喝着好,我这里还有,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捎上几瓶。”这些酒都是从北京老爷子那里搬来的,除了一些很近的亲戚和朋友,也没怎么送过人,主要是光看这包装看着确实不起眼,要送给不识货的,人家看不上不说,还白白浪费好东西。

    温凯摆摆手说,“别,大哥,我在这里喝一顿就够了,哪里还有又吃又拿的道理。”

    “又不是去别人家,你客气什么,明天走的时候捎着。”陈安修不拿他当外人,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正好趁着天雨睡着了,就问温凯,“天雨和小徐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望望只说分了,至于怎么分的,为什么分,也不肯说,但他知道仅仅是因为刘雪的话也不可能,“要是因为有什么误会的话,我去找小徐谈谈。”

    温凯看看躺在沙发上没动的天雨,摇摇头,“算了,大哥,这事吧,估计就这么着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她这个月底就要出国,你就是想谈,她也不一定愿意见你。这感情的事情他们两个人谈不拢,旁人再怎么插手也不顶用。”

    这道理陈安修也明白,但他也看得出来,望望这次是真心想和徐彤彤定下来的,徐彤彤对望望看着也不是没心,如果就这么分了,总觉得可惜,他挑只肥的螃蟹,掀了盖子递给温凯。

    温凯接了,先拧了蟹钳子放在嘴里咬咬,连着喝了两杯酒又说,“大哥,其实不瞒你说,我现在家里也是催着,不过我觉得也是挺没意思的,你看我这,模样吧,就这样了,以前想谈个恋爱吧,人家真没几个看上我的,现在相亲,一摆家里条件,倒是有不少人愿意的,她们看上的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爸老说谁结婚都得这样,我心里明白,但总拧不过劲来。大哥,有时候想想还不如你呢,你和那个章大哥肯定是你们自己愿意的。”真要有一个不坚定的,谁会顶着那么的阻力非要在一起?

    陈安修笑笑,也不多话,拿过他喝干的酒杯,倒一杯温水推给他,他知道温凯有点喝多了,心里憋着话,就想找人发发牢骚,等明天酒醒了,今晚说过什么都不一定记得。

    家里没有女人在,温凯和陈天雨喝完酒都在这里留宿也没什么,酒喝到最后,陈安修见温凯还有点理智,就打发他去洗澡,可没想到的是人在洗澡的过程站着就睡着了,他连拖带拉的,好不容易把人弄到隔壁屋里睡下,沙发上那个他也不敢指望能自己洗澡了,只想先把人拖到屋里,但这人就跟没骨头一样,他一扶,人就往他身上靠,死沉死沉的,嘴巴还在他脖子那里呼呼吹气,痒的他在路上好几次差点将人甩出去。

    不过一到屋里,他就不客气,一撒手就把人摔到了炕上,陈天雨哼哼了两声也没睁开眼。

    陈安修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丢到他身上,“是不是还等给你换衣服?”

    既然被拆穿了,陈天雨也没继续装下去,懒懒地掀开眼皮说,“醒是醒着,身上还真是没什么劲。”

    陈安修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和他计较,“要去洗澡吗?”

    “不去了,明天再说。”

    “那你换了衣服赶紧睡,我去冲一下就过来。”

    陈安修洗完澡回来的时候,陈天雨已经换过衣服,只是没睡,趴在枕头那里翻陈安修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大哥,你现在看书可够杂的。”有小说,有旅游杂志,艺术鉴赏类和军事兵器类的都有。

    “我就是没事的时候胡乱翻翻,也不是哪本都看得进去。赶紧睡吧,明天爸爸从医院回来,你再和他好好认个错。”

    陈天雨把书重新放回去,“我看够呛,我回来这几天,他和咱妈商量好了一样,都不搭理我。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绕着走,我看咱爸妈这次是真气大了。”

    陈安修把灯关了,伸腿踢他一脚说,“你这个时候还要什么脸皮,只要他们不打你出去,只管舔着脸往上贴。”爸爸这次看着心硬,可自从他说了望望受伤以后,爸爸打着去东屋找东西的名义,趁着望望睡觉,早偷摸着去瞅了好几次了,真当别人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打算点破,望望是该受点教训。

    陈天雨在黑暗中笑了一声,过会陈安修以为他睡着了,又听他说了一句,“大哥,你别去找徐彤彤,我们确定分了,这件事就让我们两个来处理,又不是小时候出去和人打架,还要拉你去助阵。”他是醉了但是还没醉死,大哥和温凯的对话,他也听进去一些。

    “行,你自己的事情看着办,只是别让爸妈太担心。”

    “我明白。”

    陈天雨打小脾气硬,不若陈安修会耍赖皮,但其实论起厚脸皮的程度,兄弟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天雨前两天是提不起精神,昨晚醉了一场,心事略略放下一些,其后又受了大哥的点拨,转过天来,抖擞抖擞精神,就准备拿出点行动来了,陈爸爸昨晚陪了一夜床,一大早陈三叔去换人,天雨就跟着车一道过去的,给爸爸带了早饭,见奶奶病情稳定,又跟着陈爸爸一道回来的,车是他开的,耍宝卖乖地唱了一路独角戏,任凭磨破嘴皮子,陈爸爸倚在后座上睡着一样,一句话没搭理他。

    爸爸这边眼看着是暂时行不通了,他又去缠妈妈。

    上午建材店里没有大宗的买卖,只一些零散过来买东西的,小乔一个人就能照应过来,半上午的时候,陈妈妈就在去厨房切点番瓜丝,准备煎点番瓜饼子当午饭。陈天雨跟在她后面转来转去,冒冒也有样学样,厨房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陈妈妈每次一转身,不是踩到大的就是碰着小的,最后她终于不耐烦了,抱起小的塞到大的怀里,“你要实在没事,就领着冒冒出去玩去,别在我跟前驴拉磨一样,你在外面耍威风逞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和你爸爸?谁有你厉害,想砸人家的车就人家的车,想砸人家的店就砸人家店,就没有你不敢做的,整个绿岛市都得让你横着走。”

    这里也没有外人,陈天雨怀里抱着胖冒冒,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讨饶,“妈,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陈妈妈不为所动,转身继续切手里的番瓜丝,“别和我说,和你爸爸说去。”

    “我爸爸他不听。”

    “你爸爸不听,我也不听,反正你这么大了,也不是三岁两岁不懂事的时候,我和你爸爸说不听打不动,你想干啥就干啥,不用和我们打招呼。”这次不让望望长点记性,谁知道他下次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这次没事不代表以后次次都没事。

    陈天雨哪里听不出妈妈这是气话,并不当真,拉拉陈妈妈的衣服,又往她肩上靠,“妈,我肩膀疼,好像那口子又裂开了,你给我看看。”

    “我不管,谁打的你,你找谁去。你不是最有本事吗?”

    “是真疼,妈,左边这只胳膊都使不上劲。冒冒都快抱不动了。”

    陈妈妈明知道他可能在装可怜,但也不敢真的赌,就放下刀转过身去说,“你去门口那凳子上坐下,那里亮堂,你脱了这衣服,我给看看。”

    陈天雨偷偷对冒冒眨眨眼,脱了t恤,在板凳是上坐好,陈妈妈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天雨肩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但那刀伤刚愈合,还是很明显的,陈妈妈凑过去看了看,伤口也没裂开,“怎么个疼法?你当时去医院拍个片子没,别再伤着骨头了,这年纪轻轻的。”

    陈天雨装可怜归装可怜,也不敢让妈妈真的担心,就说,“当时看了,没伤着骨头,就是一阵阵的肉疼。”

    “不行再去卫生室看看,要点什么药抹抹。”

    “那我吃完饭再去,你不是要煎番瓜饼子吗?我就喜欢吃这个。”

    陈妈妈没好气地点他的额头,“这个时候知道遭罪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这话也不知道戳到冒冒哪根神经了,他嘿地一声笑了,坐在叔叔怀里,也伸出手指头学奶奶点叔叔的额头。

    陈天雨张嘴咬他胖胖的指头,“反了你了,对叔叔你也敢动手动脚,你昨天打弟弟上瘾了?你和我说说,你昨天怎么打安安的?”

    陈妈妈在冒冒屁股拍了一下,“和你一样,好的不学。”

    “这也能赖到我身上?”

    母子俩逗着冒冒说话,气氛刚见缓和,就听李小乔在门口喊,“婶子,有人找。”

    陈妈妈解下围裙交给陈天雨,又嘱咐他说,“看着冒冒点,我出去看看,待会再回来做饭。”

    家里开着店,有人上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陈天雨也没在意,就专心陪着冒冒在院子玩,冒冒开始很精神,跟着叔叔这跑那跑的,哈哈笑着满院子乱窜,玩了大半个小时后可能累了,就要叔叔抱着他,怎么戳也不肯动了。

    陈天雨去里屋把他的小婴儿床拉到树荫下,把人放进去,又给他放了顶上的蚊帐,“那你在这里自己躺着玩一会,叔叔去给你煎番瓜饼子吃。”

    他做饭的手艺不如大哥和妹妹,但把饭做熟,吃不坏人的水平还是有的,况且番瓜饼子真的不难做,他刀工不行,找出擦子,擦擦擦,没多长时间就把大半个番瓜擦成丝了。搁点盐揉揉,再加葱花,鸡蛋和一点面粉,在平底锅里压成饼子两面煎到金黄色就可以出国了,刚煎好的饼子外面很脆,里面热乎乎的,还带着番瓜的甜味。

    大半个番瓜煎了十来个大饼子,陈天雨估摸着也差不多够一家人的午饭了,又甩了个简单清爽的黄瓜鸡蛋汤。

    “冒冒,起来吃饼子了。”冒冒在小床上差不多都快睡着了,硬被叔叔挖了出来,他没睡够,哼哼哼地不愿意。

    陈天雨抱着他在院子里赚了两圈又给他撕一块番瓜饼子放到嘴里,“尝尝叔叔做的饼子,我难得下次厨,看你多有口福。”

    冒冒吧嗒吧嗒嘴吃完一小块,人就清醒很多了。

    陈天雨见人终于醒了,就又去厨房盛了一盘,端到院子里的小桌那里喂冒冒吃,他喂就喂吧,又不肯好好喂,他嘴里叼着半块饼子低着头,把冒冒放在腿上压着他的手不让动,非要冒冒一抬腰一抬腰地凑到他嘴边吃,有时候冒冒对不准了,还能在他脸上软乎乎地亲一口,小宝宝软软香香的,满身的奶味,陈天雨越逗越上瘾,不过饼子只剩下一圈的时候,他就不打算喂了,再喂就真沾到口水了,他张嘴刚要把最后一点饼子吞到自己嘴里,冒冒一看不依了,他忽地向上一蹿,这一下太过,碰地撞到叔叔鼻子上,他的额头硬不要紧,陈天雨捂着酸疼的鼻子,眼里当时就泛了泪花,“叔叔鼻子被你撞歪了,要是以后娶不上老婆,老了就跟着你过。”

    冒冒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只没心没肺地咧着嘴哈哈笑。

    他们叔侄俩都没注意到的是建材店里此时坐着一个女孩,看到这一幕,低头抿嘴笑了笑。

    陈妈妈就坐她斜对面,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其实她也不知道张生平夫妇今天过来是到底干什么的,还带着他们的闺女张灵均,他们和张家因为有生意往来的关系已经认识多年,算起来是有些交情的,但也没到随意串门喝茶的地步,今天张生平他们招呼也没打,突然就过来了,说的是来山上玩,顺道过来坐坐,看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谁顺道过来坐坐,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要走的意思。

    中午了,陈妈妈留客说,“你们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今天中午就别走了。别的没有,饭都是现成的,安修在镇上开了家饭馆,你们还没去过,今天中午咱就去那边吃,待会你二哥他们也该回来了。”

    张生平显然也有吃饭的意思,就没多推辞,“安修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饭是肯定要吃的,不过不能让你们请客。天雨呢,也好久没见他了,他在家吗?”

    陈妈妈心里虽觉得奇怪,也没多问,笑着说,“真是赶巧了,天雨也在家,在院子里看着冒冒呢,冒冒太闹腾了,我就没让他们进来。”话说到这里,她就到门口那里喊人,“天雨,你张叔叔他们过来了。”

    这就是要过去打招呼的意思,陈天雨就抱着冒冒进去了,他经常帮着爸爸去进货,张生平夫妇他都是认识的,就进门打了个招呼,旁边的女孩他不认识,陈妈妈就给他介绍说,“这是你张叔叔家的小妹妹,叫张灵均,灵均以前天天在外面上学,去年刚回来工作,你大概没见过。”

    女孩清凌凌的很漂亮,但陈天雨确实没什么印象,就客气地点了点头。

    陈妈妈把冒冒接过来,见他光着个膀子也不太像话,就催他说,“快去把衣服穿上,这里还有女孩子呢。”

    陈天雨应着了,刚一转身,就听到张灵均在后面喊,“那天晚上真是你。”

    这句话太有歧义了,陈妈妈心里扑腾一声,第一反应是天雨在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让人认出来,找上门了。

    陈天雨则是一头雾水,他这一年多都和徐彤彤在一起,确定没再招惹其他女孩。

    张生平表现的比他闺女还高兴,两步上来拉着天雨的手说,“还真是你,那天晚上多亏了你,灵均才没被人欺负,当时你直接走了,她也没追上你,后来回家和我们说,好像见人去我那里提过几次货,好像姓陈,二十多岁,个子高高的,人长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第一个想的就是你或者是安修。”

    张灵均也笑说,“那天晚上太黑了,我看地不是很清楚,就是有印象见过,刚才还不大确定,不过一看你后面那道伤疤就没错了。那天就是下楼去买个烧烤,谁知道能碰到这种事情。”她和烧烤摊的摊主起了争执,当时就围上来四五个人,她以前是听说过外地人做生意,经常拉帮结伙的,但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这么一说,陈天雨就明白了,他那天晚上喝的有点多,知道顺手救了个女孩,至于人长什么样子,他根本就没留意。

    陈妈妈也没想到有这么巧的事情,中午张生平一家在陈安修的小饭馆里吃的饭,陈爸爸也过来了,当着别人的面,他也没为难天雨,天雨借着杆子就爬上去,下午张生平一家走后,陈爸爸拿小竹竿把人抽了一顿,这才算是放过他。

    事后张灵均又单独来过两次,带了不少东西说是谢礼,陈妈妈也没多想,倒不是对徐家那边心存奢望,其实这大半年了,徐家迟迟不肯表态,她就有心理准备了,不过这张灵均的条件呢,她也知道,虽不是那拔尖的大学,但正正当当是硕士毕业,去年考上国家公务员,如今在海关缉私局工作。张家老两口很为这唯一的闺女自豪,几乎是逢人就夸。

    至于天雨,他好像也不太在意,推了两次张灵均请客的邀请,徐彤彤的事情好像也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起码从那天以后,再没听他提起过那个名字,他开始专心打理他的快递公司,绿岛下面一个县市产生姜,他去年同人合伙存储了三十万斤生姜,今年生姜价格持续走高,他们转手卖出去了,他净赚了四万多块钱,给陈奶奶买了个轮椅,给陈爸陈妈添置了两件秋天的长外套。

    刘雪的事情,陈安修问过,他只笑笑说:我不着急,时间越久,她跌地越惨。

    这一摊子事情过去,眼瞅着胖冒冒的两岁生日就到了,不过之前章时年已经来过电话,说是到时候恐怕赶不回来,他接下来有一系列的欧洲行程,这包括巡视欧洲分公司,还有和德国电力公司的一个合作案,听那意思,最早也得九月初才能回转。

    章时年出去的时候是带着吨吨一起的,除了想带孩子出来长长见识,开阔开阔眼界之外,另外就是陆江远和林长宁正在法国度假,可以让吨吨见见两个爷爷。

    八月中旬还是国内大学的暑假时间,陈天蓝仍旧在欧洲游学,她遇到章时年和吨吨的时候,是在法国的戴高乐机场,她去接一个从国内飞过来的同学,她还没看到,旁边的同学先捣捣她小声说,“好大的排场,你猜那对父子是不是中国人?”

    然后她一转头就看到章时年和吨吨了,不同于在绿岛时的低调内敛,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章时年无疑一个更加耀眼的存在,自信,强大,令人信服。这样一个人即使刻意收敛了,又怎会是一个普通人物?大伯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使不需要巴结,也没必要闹翻不是吗?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大伯他们根本没正视过章时年的存在,他们预先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框架,所以看什么都在框架里面,自己掐断了目光向外延伸的所有可能,他们心里真的就没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疑问吗?

    就连吨吨和在家里的时候好像都不大一样,模样还是稚嫩的,但观其言行举止待人接物,已隐约可见将来的风范,在这对父子的身后,是六七个随行人员,法国这边前来接机的人也不少。

    “怎么,你认识?”

    陈天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认识啊,小的那个,我亲侄子,我堂哥的儿子。”

    同学果然认为她在开玩笑,“那我知道了,旁边那个一定是堂哥,快点介绍你堂哥给我认识。”

    吨吨跟着章时年在巴黎住了两天,陆江远就亲自过来把大孙子抢到波尔多去了。

    陆江远在波尔多有八十多公顷的葡萄酒庄园,每年九十月份酒庄里的葡萄大规模成熟采摘的时候,他只要有空,都会过来住一段时间,今年提早过来是因为林长宁只在八月才有一周的完整假期,他今年在国内的事情也多,抽不出太多时间。

    他们的车子到地后,还没停稳,林长宁就迎上来了,见到吨吨就拉着说,“大半年没见,又长高不少。”

    “小舅姥爷,我165了。”

    林长宁就笑,“去年还不到一米六,我就说怎么感觉长了这么一大截,你今年才十三,再这么长下去,过一米八很轻松。”

    陆江远知道他最惦记这几个孩子,只是总不得空回去,这次特意给章时年打的电话,尽管他不怎么想和那人打交道,“咱壮壮高,章时年也不矮,吨吨随便长长也不能矮了,就是冒冒那小东西,别看浑身都是肉不显个头,我摸摸他那小腿也不短。”

    此时那浑身都是肉的小东西也没闲着,他正在家里准备迎接他两岁的大寿,陈家没有给小孩子操办大生日的习惯,如今陈奶奶住院,章时年和吨吨也不在家,陈安修就更不想做的太招眼了,就想着一家人在家里安安稳稳吃顿饭,正好天雨的事情也平息了,陈秋田打电话说派出所那边证据不足,决定不予立案。陈爸陈妈彻底松了一口气。

    北京的老爷子老太太一早派人送了礼物过来,章时年的礼物是从德国寄过来的,吨吨更是出国之前就给冒冒录好了祝福的视频,还亲手给他整理绘制了一套图画书:花栗鼠兄弟的过冬日记。

    不过楼南有心,还记得冒冒的生日,提前和陈安修打招呼,生日那天下午,他们一家人过来玩。

    说是下午,他们一家来的还挺早,一点多就到了,虽说是立秋了天气不再那么燥热,但午后的温度依旧灼人,冒冒吃完午饭不肯好好睡觉,陈安修拎着出来就把他泡到院子里的水盆里了,盆里水不深,又被太阳晒了大半天,温温热热的很舒服,所以当糖果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寿星冒就是用这样一副光着身子四仰八扎的姿势迎接了他两岁生日的第一波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睁开眼睛就是中秋节了,亲爱的们中秋节快乐o(*≧▽≦)ツ多吃月饼多吃肉

第302章

    “弟弟啊。”门是糖球推开的,但是进门后跑在最前面的是糖果,别看他那两条胖腿不长,但是架不住人家扒拉的频率快,说话间扒拉扒拉就过来了。反倒是楼南和叶景谦要停车拎东西,最后才进门。

    楼南一进门就大笑,“我们的小寿星迎接客人的方式还挺特别。这下可全被看光光了。”

    冒冒也没脸没皮的,见有说他,也不知道害羞躲躲,还伸开腿在那里继续晾着,陈安修原来一手托着冒冒的后颈让他仰躺在盆里,另一手给他洗澡的,现在见人都进来了,就扶着冒冒坐起来,他自己也起身迎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又说,“天还这么热,你们怎么就过来了,糖果没睡午觉吗?”

    “你问问糖果,早上和他说好下午要来给弟弟过生日,中午就坐不住了,我们不来,他自己要开着车来,我们追到小区门口好不容易才把人拦下来,好歹哄着回去吃了午饭,午觉是肯定不睡了,这不收拾一下就过来了。”

    陈安修听完也笑地不行,他伸手戳戳糖果又恢复过来的大胖脸,“糖果这么想弟弟啊,上一周不是刚来吗?”因为两家孩子交好的关系,现在楼南和叶景谦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孩子来这边玩,一周至少来一次,一待差不多就是一天,陈爸陈妈也喜欢带着糖果和冒冒出去溜达,现在镇上认识冒冒的差不多都认识糖果了,有那不知情的还以为糖果是陈家哪个亲戚的孩子。

    糖果亲近地蹭蹭陈安修的手,张嘴叫,“叔叔。”

    “糖果今天真帅。”糖果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翻白领的短袖t恤,下面是蓝色软牛仔的背带裤,他去美国瘦下来的那点肉经过这几个月的养护,早就重新长了回来,甚至比原来还圆润点,背带裤正面的那只大口袋都藏不住下面圆鼓鼓的小肚皮,他脚上是一双胖胖的镂空小汽车造型的洞洞凉鞋,陈安修原先还没太注意,但他看到糖果故意把脚往前小小地伸了伸,“这双鞋是新买的吗?糖果穿着就就是帅。”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糖果也不例外,陈安修夸他,他就跺跺小脚,鞋子吱吱响。

    “原来糖果的鞋子还会说话。”

    糖果咧咧嘴,又跺跺小脚给他听,还跺地很有节奏,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陈安修边听边笑,笑完了拉拉他的手说,“弟弟还没有会说话的鞋子呢,去和弟弟玩吧。”冒冒坐在水里还不老实,早在那里扑腾扑腾着喊果果了。

    等糖果走地稍远点,楼南低声说,“不该给他买这双鞋的,最近走路总爱跺脚。”

    陈安修回头看看已经在撩水打闹的两个孩子,“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响动的,吨吨小的时候也有好几双,冒冒跑地还不太稳当,我就没敢给他买。”现在有俩孩子,他说是随便养养,但是上网或者看书的时候多少还是留意点育儿常识。

    冒冒天天洗澡,身上一点都不脏,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玩水,陈安修才带他出来冲冲,本想着冲完了带他回屋睡觉,这下客人都来了,他也不用睡了,盆里的水早被冒冒扑腾的不剩下多少,陈安修也不担心会淹着他,再说还有糖球,他正是调皮的年纪,到门口放下东西后也跑过去摸了摸冒冒白生生的肚皮,“我看看冒冒的大西瓜熟了吗?”惹得冒冒抱着他的手哈哈笑。

    “糖球什么时候回来的?”糖球小时候一直在爷爷身边,和两个爷爷的感情非常好,每次学校放长假都要去美国陪两位爷爷住一段时间。

    “大前天,给他报了个数学补习班,让他去补补,开学就上九年级了,明年就要考高中,我和他爸爸摁着教了两年,好不容易开窍了,别在那边又玩野了,他从小在那边长大,能玩的朋友一堆,去年暑假还组织了乐队到处去表演,这次要不是把他喊回来,还知道在那边又要做什么。”

    陈安修笑笑说,“你们也别逼得太紧了,我看糖球自己也有分寸。”糖球就是玩心重点,学习上稍弱,但其他方面优势明显,性格开朗,会弹钢琴,小提琴也能上手,电吉他和架子鼓打地尤其好,有次在农家乐里住,还给一群唱京戏的老头老太太拉过二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糖球到底会摆弄几种乐器,运动也不错,这样的孩子在各处受欢迎是理所应当的,楼南自己都说,每个月都能在糖球屋里的垃圾桶里看到几封撕碎的彩色信纸,男孩子很少会用到那种东西,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也要先紧着他把中考过了。”

    中考这事确实重要,陈安修也没什么好劝的,他走到门边的时候,见糖球放在门边的篮子盖布下有东西在动,他吓了一跳问,“这里面有活的东西吗?”

    楼南开口说,“给你带了几只兔子做菜吃。”他掀开上面薄薄的一层盖布,底下挤挤压压的窝了七八只白色的小兔子,一个个只有巴掌大。

    “这些能够一盘吗?红烧还是清炖?”陈安修一看到这些兔子忍不住想笑,因为他太清楚这些兔子是怎么来的。

    一开始是糖果,他在美国的时候,爷爷为了让他开心,给他养了两只荷兰垂耳兔,回国的时候楼南嫌麻烦就没给带回来,后来糖果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了,天天要兔子,楼南抵不住了,抽了个周末就带着糖果去宠物市场买,结果市场大门还没进去,就在外面遇到几个卖兔子的,那些人特别会招惹小孩子,让小孩子摸摸,又让小孩子抱抱,糖果被勾地走不动,楼南一想反正都是兔子,哪里的都一样,就买了几只给糖果,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结果那兔子越长越大,越长越肥,最后竟然都长成了十几斤的大兔子,他开始还洋洋得意自家养得好,后来陈安修去一看差点没笑死,这哪里是宠物兔子,根本就是肉食兔子。能不狠长肉吗?但自家当宠物养大的东西怎么舍得杀了吃肉,就只好一直养着了,上个月的时候听说生了小兔子,陈安修这还是第一次见。

    糖果大概听到他们在这里说话了,就扒拉扒拉跑过来,从篮子里抓了两只兔子就去给冒冒看,“弟弟啊,小兔几,小兔几。”他往冒冒的腿上放,家里没养过,冒冒长到两岁还没怎么见过这种东西,吓得往后缩了缩。过会他可能见这小东西不咬人也不大会动,就伸着小指头去戳,戳一下没事,再戳一下,一看还没事,他就敢伸手去抓了,两只胖爪爪摁住,紧紧抓在手里。

    小孩子没轻没重的,陈安修看他们这架势,担心小兔子们的命运,就过去哄了过来,连兔子带着篮子放到了屋檐底下的阴凉处。

    大人们进屋后,糖球也跟着进来了,陈安修知道陪大人说话无聊,给他端了碗西瓜冰沙说,“你去吨吨屋里玩玩游戏,或者在那边睡一觉也行。”吨吨每次出门前,紧要的的东西都会自己收起来,但凡能放在外面的,就是不怕别人看的。糖球是调皮点,但家教很好,从来不在别人家乱翻东西,他放心人进去。

    糖球顺势起身说,“上次就听说他换了新装备,我去试试。”吨吨这人游戏玩的不多,但装备是一等一的好。

    陈安修不敢让冒冒在水里泡太久,怕他着凉,泡好茶水后,就带了冒冒的干净衣服出去准备给人穿上,可他一出门就愣住了,他进门之前,盆里明明就一个,这才几分钟,为什么盆里就变成两个胖墩了。他原先觉得这盆还挺大的,冒冒在里面躺着都没问题,现在里面坐着两个,竟然没多少缓和的余地,这一刻他最庆幸的是幸好是木盆,如果是塑料盆,这一会大概已经撑破了,这分量和体积。

    糖果没脱衣服,只脱了鞋子,和冒冒在盆里对脚坐着,两个人你蹬蹬我,我蹬蹬你,盆子里为数不多的水差不多就见底了。

    陈安修哭笑不得,过去把两个人捞出来,冒冒光溜溜的还好说,糖果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总算叶景谦已经预料到来这里玩,糖果一身衣服永远不够,在车里多放了两套。

    陈妈妈知道今天楼南他们要来,上午的时候就去菜园子里拔了些鲜花生和掰了些嫩玉米,都收拾干净了,下午过来接冒冒糖果的时候就顺带着捎到这边来了,说是给冒冒过生日,但八月正是忙的时候,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在家里准备这事,陈爸陈妈妈的建材店还要照看,园子里今天也有客户上门要桃子,陈安修不时地也要出去一趟,叶景谦昨晚上的夜班,见这会没事就去隔壁屋里歇了一觉,楼南则跟着陈妈妈去了建材店那边说话。

    大概快五点的时候,陈天雨从山下回来,带了陈安修在市区订好的生日蛋糕,大家这才停下手里的活,准备给寿星冒过生日。

    陈安修中午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的小炭炉上炖了一锅鸡汤,炖了三四个小时,一掀锅盖,浓香的鸡汤味飘散地满院子都是,叶景谦则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晚饭一时半会还不行,叶景谦先做了一点牛肉千层饼给大家尝尝,冒冒大概见吨吨屋里开着门,又想起哥哥,不肯老实坐着,到处要找他哥哥。陈安修把屋里的笔记本拿出来打开,给他看吨吨的视频,同时不忘叮嘱,“只能看,不准碰。”他说这些话不是没有理由的,吨吨这段生日视频的最后,作势亲了冒冒了一口,冒冒简直不行了,每次看到这里就热情控制不住,有两次是抱着平板看的,亲不到,直接上嘴巴咬。

    当视频里出现哥哥的身影,冒冒就高兴了,乐得到地上蹦,他现在还不大会两只脚腾空,就两只肉脚来回交替着单脚蹦,“得得,得得。”他不光自己看,还拉着糖果看,“我得得,我得得。”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他哥哥一样。

    糖果的表现就比他淡定多了,他淡定地凑上去看看,淡定地吃完自己盘里那一小角饼,又淡定地吃了冒冒盘子里那一角。等冒冒蹦完亲完,终于想起还有饼要吃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个空盘子了,“啊……”饼去哪里了。

    糖果无比淡定地朝他张了张嘴。

    陈爸爸他们在旁边是目睹全过程的,一个个忍笑到不行。

    晚饭主要是陈安修和叶景谦掌勺,陈妈妈进去也只是打了打下手,不过六点多一点,一大桌的饭菜就张罗好了,大蛋糕摆到桌子中间,仅有的两根蜡烛点了上去,冒冒今天是小寿星要吃面,陈安修也多给糖球和糖果下了两碗。

    开席后先让寿星冒许愿吹蜡烛,许愿这种事情,冒冒表达能力实在不行,只得爸爸代他上阵,陈安修替他许完愿望后,抱着他和糖果一起吹蜡烛,这个他就会了,和糖果一人一根,忽的一口气就吹灭了。

    吃饭的间隙章时年和吨吨的电话自然不必说,林长宁和陆江远也都与冒冒说了话,当然最让陈安修意外的是章谨之的电话,以前这老爷子从来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当然他同样也没主动过就是了。电话开始应该是生活秘书,上来先表明了章谨之的身份,之后才是老爷子,他的电话很简短,说话倒是极和气有礼的,他问了冒冒的身体情况,又说想听听冒冒的声音。

    陈安修把手机放到冒冒嘴边,教他说,“冒冒叫爷爷,爷爷的电话。”

    冒冒这会正在吃蛋糕,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放,他忙着吃东西,顾不上这边,就含含糊糊地喊了声,“爷爷啊。”

    章谨之应了一声,相比刚才对陈安修的客气,这一声就慈爱可亲多了。

    陈安修听电话还没挂断的意思,就端走冒冒眼前的蛋糕,低声交待他说,“你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再叫叫爷爷。”

    可是冒冒是多坏啊,一见蛋糕没了,更不听话了,闭紧嘴巴,怎么哄也不肯再开口。

    陈安修不好硬逼他,就在两边为难的时候,章谨之主动说,“别难为孩子了,他还小,今天又是他的生日,不要让他不高兴,而且冒冒刚才已经喊爷爷了。今天先到这里吧,代我向你父母问好,我十月回国,期待与你的见面。”

    陈安修恭恭敬敬地答应了,等电话那边挂断后,他长长松一口气。

    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大概也猜到电话那边是谁,谁也没多问。可能为了缓解乍冷的气氛,陈天雨主动说,“我们的礼物冒冒都看了,那个……章大哥……”尽管章时年不在这里,他这一声喊地也是明显极别扭,“他不是给冒冒寄了礼物回来吗?大哥你怎么没拿出来。”

    陈安修一拍额头说,“今天忙糊涂了,很大一个箱子,在里屋放着,你过来和搬出来。”想着是今晚吹完蜡烛就拆的,一忙就给忘了。

    陈天雨边跟着进屋边问,“多大的东西啊,还要两个人搬?”进屋后,他小声问陈安修,“章家那老爷子说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

    “他能为难我什么?就是接到那么一个大人物的电话,心里比较有压力。”

    “那就行,总觉得那些人都不太好伺候。”一个徐彤彤的妈就那么难搞定,章家又是徐彤彤的妈不能比的了。

    陈安修拍拍他肩膀,“他们再不好伺候还能吃人不成?”两个人合力把箱子抬了出去,分量倒是不是很重,可绝对是件不小的东西。

    大家看到那么个大箱子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包装很严实,陈安修拆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显露在大家眼前的竟然是一辆银白色小巧精致的奔驰跑车,各处手工都非常精细,几乎和真车无异,就是个头小了不少,估摸着最多能坐俩四五岁的孩子,可更难得的是在两侧车门把手和方向盘中间都刻着冒冒的中文名字。

    陈安修把冒冒和糖果抱着放进去,小兄弟俩开到院子里转了一圈,陈爸和陈妈也不太懂这个,只摸了摸说,“这玩具车做的可真好,和真车也差不多了。”

    楼南笑了笑也没点破,这玩具车还真的可以买辆经济价位的真车了。

第303章

    冒冒和糖果中午没午睡,晚上新得了小汽车,又在院子里疯玩了一通,八点多点就双双窝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地睡着了,从秋里镇到楼南他们的家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的行程,夜里走山路也不稳当,陈安修就留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夜。

    因为第二天楼南和叶景谦还要赶早班,陈安修起来地比较早,现在刚刚入秋没多久,白日里差别还不大,但早晚就能察觉出明显的凉意了,加上今天天气又不太好,他穿着短裤短袖出来,一出门就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冷颤,此时六点稍多一点,太阳还没升起来,院墙外的牵牛花前些日子刚清理过一次,没注意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攀爬在墙头上枝蔓交缠,零星地点缀着几朵粉红粉蓝的花,不知道谁家养的鸽子,这么早就放了出来,灰蒙蒙的天空下呼啦啦地飞过去一大群。

    “还没怎么觉得,又是一个秋天了。”过了三十岁,日子总觉过得飞快,明明记得小时候一年特别长,天天盼着周末,盼着放假,盼着过年,每天却慢悠悠的不怎么动,现在到是盼着慢点了,时间又不留人了。总是没觉得做多少事,一天没了,一天又没了。

    陈安修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接点凉水冲冲脸,班头从他的后面蹿过来,圆圆的脑袋在他腿上亲热地拱了一下。陈安修拉了晾衣绳的毛巾边擦脸边问它,“你昨晚在哪里睡的?”班头的窝明明在门口那里,但他感觉这家伙刚刚是从东边窗下冲过来的。

    班头热情地摇摇尾巴,两只金黄色的前爪子又要往他身上扑,陈安修注意到它嘴巴那里有些白色的东西,他蹲下去抓住班头的两只前爪让它站起来,伸手擦了一把,竟然是些白色的毛,班头是只黑狗,只有四个爪爪是金黄色的,这白色的毛沾在它身上想让人不注意都难,“你又偷吃什么了?”班头喜欢吃的东西很多,生鸡蛋,圣女果,甜瓜,玉米和花生,只要厨房有这些东西,它每天晚上都要溜达进去偷两回,它个头小也吃不了多少,陈安修有时候会敲打敲打它,大多时候听之任之,可这些东西上面也没长毛。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一回头,就见楼南昨天带来的那些小兔子都被从篮子里叼出来了,一只只整齐地摆在屋檐下排着队,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过去摸摸,身上还是热乎的,揪揪耳朵,还能睁开眼,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陈安修把小兔子重新放回篮子里,揪着班头过来教训一顿,不过念它还知道嘴下留情,没真把这些兔子咬死,又把昨天熬汤剩下的鸡骨头端出来给它吃了。

    昨天的晚饭肉菜多,大家吃的比较有,今天的早饭陈安修就做的清淡点了,炖了锅小海鲜豆腐汤,烙了一篮子巴掌大的小葱油饼,他做饭的间隙进屋去看了几次冒冒,这小东西能睡,腆着肚皮睡地呼呼的,楼南一家倒是很快起来了,等他们洗漱完毕,陈安修的早饭也差不多上桌了,他们赶时间也没等冒冒,就先吃了,糖果的胃口好,就着葱油饼吃了满满一小碗豆腐,之后就抱着自己的奶瓶去屋里看冒冒去了。

    他进去好一会没动静,陈安修不放心跟进去,就见糖果踩在小板凳上,两只双手举得高高的,正把奶瓶往睡觉的冒冒嘴里塞,要说冒冒也是个人物,明明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塞了奶嘴进来,他真就吧唧吧唧地吮了起来。

    “弟弟啊。”糖果喊他。

    冒冒其他地方没动静,嘴巴倒是一点都没闲下来。

    糖果大概见他喝太多了,也舍不得了,一伸手又把自己的奶瓶捞了回来,放回自己嘴里大口喝,冒冒嘴里没了吃的,终于舍得醒过来了,眼皮还没睁开,就开始大呼小叫地喊爸爸,陈安修迎着快步过去,先把糖果抱下来,又把将醒未醒的冒冒抱起来拍拍。

    堂屋里楼南他们差不多已经吃好了,见陈安修抱着冒冒出来,楼南就接过去抱,让陈安修先吃饭,昨天家里人多,出来进去的,屋里不知道怎么就进了蚊子,冒冒晚上睡着了小手臂上就被咬了个包,陈安修起床的时候已经拿芦荟给他擦了,可能他还是觉得痒,就用自己的小指头不停挠,楼南就攥着他的小爪爪逗他,“冒冒这是谁给你咬的?”

    冒冒果然不挠了,他伸手一指陈安修,想也不想地说,“爸爸。”

    楼南喷笑,“你爸爸功能还挺多的。”

    陈安修正在喝粥,闻言说,“恩,他大爸爸好,他哥哥也好,家里的坏事都是这一个爸爸做的。”以前还小一点的时候冒冒尿床,出去人家逗他,每次都说是他爸爸,从来不说他自己。陈安修每次听到,明知道没人会相信,还是想把人揪过来揍一顿屁股。

    知道楼南还要回家送糖果和糖球,临走的时候,除了陈妈妈准备的花生玉米,陈安修又给他们带了些昨天下午刚摘的蔬菜,冬瓜扁豆萝卜的满满地装了好几方便袋。

    依照两家现在的关系,叶景谦也没太客气,只是想起一事就问他,“我们小区那边吃你菜的人也不少了,你们这样天天去送,就没想过开个门面什么的?彼此都方便。”

    “怎么没想,”楼南他们小区那里,一连几个都是高档小区,也是他们主要发展的目标客户,“只是看了很久,没找到合适的,你们那边也不是商业区,店面本来就不多,我之前找了几个都不太合适,我再看看其他地方的。”

    叶景谦沉吟一下说,“这样啊,那我们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话通知你。”

    “那再好不过了。”

    *

    早饭后送走叶景谦他们,陈安准备修把冒冒送到爷爷奶奶那里,一路上就稀稀落落地听到一些鞭炮声了,今天是绿岛这边的财神节,以前的时候还不怎么重视,这些年可能做生意的多了,俨然已经是个大节日,有条件的地方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热闹地跟过年一样。

    陈安修过去的时候,建材店那边已经开门,陈妈妈和隔壁窗帘店的刘婶,还有几个街坊正在门口亮堂的地方边聊天边叠金银元宝,走近了,就听她们在谈论林梅子姑姑家的事情,魏晓磊的媳妇刘映红前些时候生了,因为是顺产,第二天就接着出院了,回来这有好几天了,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生孩子不比结婚,结婚吧,就算没亲缘关系,街坊邻里住的近了,都会打听打听着上门凑个份子钱,生孩子只要没知会,除了很近的亲戚,没人说是主动上家门送钱的,陈妈妈肯定不会上赶着去凑这没趣,陈安修当然更不会去,只听说生了个女孩,旁的也就不太清楚了。

    刘婶说,“他们出院回来那天,我见了,林淑方抱着孩子,我过去看了一眼,孩子不是很胖,也就有五六斤的样子,林淑方脸面上挺好的,笑呵呵的,还和我说就稀罕个女孩,乖巧听话。我看着不像假的,再说晓磊夫妻俩还年轻,这又是头一胎,就是着急抱孙子,也不能在月子里亏儿媳妇,这要是落下什么毛病,谁能得好?”

    “这咱就不知道了。”说话的这人,陈安修认识,是魏晓磊家的邻居,“反正好几晚上了,刘映红在家里又哭又闹的,说她婆婆因为生了女孩就不伺候她,饭也不好好做,熬个汤不知道放了几斤油,一看就恶心地吃不下去,炒个青菜就水煮的一样,没滋没味,要不就说鸡蛋鸡蛋,天天吃鸡蛋。”

    刘婶咂咂嘴,又摇摇头说,“不能,梅子家那个闺女不也是林淑方带着?我看林淑方带地挺好的,天天穿地干干净净的,孩子比来的时候还白胖了,亲孙女还比不上外孙女了?要说林淑方这人坏就坏在嘴上,当时梅子要嫁给蒋伟明儿子的时候,她走到哪里说到哪里,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全世界吆喝去,好多人看不上她那轻狂样,背地里不喜她做派的人多的是,要说她心肠多坏,咱们都认识这些年了,谁也不能信。我看刘映红像倒打一耙还差不多,之前仗着肚子里有个小的,要这要那,恨不得把她公公婆婆那点家业都揣到自己腰包里,谁要说个不字,威胁这个要打掉孩子,威胁那个要打掉孩子,还一口咬定说找人看了,就是男孩,现在一看是女孩,自己先心虚了,不如自己先闹出来好堵她公婆的嘴。”

    陈妈妈只问了句,“那晓磊怎么说?”

    那邻居想想说,“你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我还真没怎么听过晓磊吱声,明明也见在家里出来进去的。”

    听到这些陈妈妈就不多问了,把冒冒从车里抱出来问了些早饭吃了什么,有没有想奶奶之类的话。

    其他人见陈妈妈不说了,街面上的人也多了,就不再继续了,转而问陈安修这车是哪里买的,怎么看着和真的一样。

    陈安修笑着回了几句,之后陈爸爸在屋里喊人,他就进去了。

    陈奶奶现在病情稳定一些,陈爸爸就不用每天去看着了,几家轮着,隔上个两三天去一次,他叫陈安修是为了解围,怕有些人打听起事来没完没了,但见着他了,又想起一事,“吨吨走了快半月了,这次在法国待几天能回来?到时候他自己回来还是谁送他回来?”

    “不会太久,最多也就十天吧,到时候陆叔回国顺便就捎他回来了。”

    “那你小舅自己回美国?”

    “应该是吧,他们两个都是大忙人。”

    陈爸爸感慨了句,“都不容易。”

    *

    生活确实都不容易,但陆江远和林长宁此时在法国的假期却是平日里少有的悠闲,这是两人复合以来第一次出来度假,抛开周遭繁杂的工作和人家关系,还有吨吨陪在身边,林长宁的心境也是这些年难得的轻松愉悦。

    这一年波尔多的气候总体来说非常温和,林长宁到这里三天了,日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陆江远说这样相对稳定的气温有利于葡萄的生长和成熟,如果这样的天气持续到九十月份的采摘期,今年将会成为波尔多葡萄酒一个非常理想经典的年份。

    上午两个人带着吨吨到老市区玩了一圈,小孩子的精力旺盛,好奇心又重,即使沉稳如吨吨,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也玩地很开,跑这跑那,问这问那的,他们两个当爷爷的就只能舍命相陪,陆江远的体力一向很好,林长宁在大太阳底下跑了一上午就有点吃力,祖孙三个在市区吃完午饭就回来了,回来后林长宁睡了一小时的午觉,起来后还是有点犯懒。

    “上次有这样的好年份还是零……”陆江远说着说着听对面没动静了,一抬头就看到林长宁歪在躺椅上,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手里的书也滑到了旁边,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落在他的发梢,眉间,全身,他就这样睡着了,沉静的,酣然的,毫无顾忌的。

    他曾经一度以为这样的场景,这辈子只能存在于回忆中了,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长宁读书累了,就会靠在他身上眯一会,当然要确定四下无人。为此他没少拉着人往校园里少人经过的角落里钻,他十八岁认识长宁,十九岁和长宁在一起,当时长宁十七岁,他今年五十二,长宁五十,他们认识三十四年,在一起两年,加今年三年,中间却分开了漫长的三十年。总算老天肯怜悯。

    吨吨在远处的湖边上骑马,陆江远看着一时半会不能回转,就起身给林长宁加了条薄毯子,又轻轻拿走他手上的书。

    这个时间在树荫下还好,但太阳底下还是有点热的,吨吨骑马沿着湖边跑了两圈就回来了,没等他下马,陆江远就上前将人抱了下来,十三岁的孩子看着不矮了,但重量却没多少,至少陆江远抱地很轻松,“浑身都是汗,快臭了。”

    吨吨是陈安修的儿子,虽然性情更像章时年一些,但怎么可能一点没遗传到陈安修的强大基因,他故意把帽子一摘,把满头汗水的脑袋往爷爷鼻子那里一伸,笑嘻嘻地说,“爷爷,真的臭了吗?”

    陆江远伸手在他背上拍一下说,“臭死了,喝了桌上的果汁,快去楼上洗澡,我让丽莎帮你准备你喜欢的甜点。”

    吨吨喝完果汁就听话地上楼洗澡了,等他再次下来,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的甜品,其中就有他到这里后才喜欢上的卡蕾娜和葡萄干的千层酥。

    林长宁说是困了,但没真正地睡死,他心里惦记吨吨在湖边骑马没回来,这会迷迷糊糊一睁眼,见陆江远和吨吨就在不远处边吃东西边扔色子下跳棋,他略觉无语地拉拉身上的毯子,头一歪,这次是真的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雨夜里

第304章

    陆江远在法国经营多年,在这里的朋友都不少,尤其是当地的一些葡萄园主,不过这次是专门度假的,长宁喜静,他也就没刻意安排什么应酬,只略略见过几个早年相识也恰在此地停留的老友,一来算是公开孙子的身份,二来也是想拓展一下吨吨的社交圈。孩子现在还小,不代表永远不会长大,早早做些打算和铺垫总是好的。

    这些人认识陆江远多年,自然知道他至今未婚,起初以为这次又是领着哪个疼爱的小辈出来见世面的,真正见到听过介绍之后才知道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亲孙子。惊讶是肯定少不了的,但在座诸人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有些事情见多了彼此心里也有个大概,既然陆江远已经承认,他们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更没人追根究底,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没必要当面揪着别人的私事不放,即便是朋友也一样。

    不过这件事可以暂时搁置,但他们对陆江远隐约透露出来的另一半就压制不住好奇了,纷纷要求他带人出来聚聚,陆江远知道以后要和长宁长期在一起,永远不在朋友面前出现是不可能的,在征询了长宁的同意后,就大大方方的带人出来小聚了几次,陆江远多年未婚,身边也没女伴,很早之前就有人对他的性向多有揣测,如今得到证实,又见识过林长宁的学识风度,大家都很快表现出了接纳和祝福。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林长宁一周的假期就临近尾声了,他出门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此时收拾起来也简单,加上需要带回去送给同事朋友的各种礼物,只一个行李箱也足够了,就是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大型低气压物体实在让人忽略都难。

    林长宁心里无奈,把手里最后一件衬衫放进行李箱中,转过身去,定定地瞅着他,“陆江远,你以后是不是要人抱着走路了?”小孩子也没这么情绪化,当初说好的是一周假期,他吃早饭的时候一提定了明天的机票,这人从早上到现在就没露个笑模样,人前还端着点,人后就什么脸皮都不要了,黏在他身上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幸亏吨吨新认识的朋友拉着人去临近城镇玩了,要不然让孩子看到,还不笑死。

    陆江远伸手把人抱住,脑袋不客气地搁在人家肩上,“那给你抱着吧。”

    林长宁扯扯他的脸皮,简直快被打败了。

    “你在这里住地不好吗?”

    怎么可能不好,只要和这人在一起,两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一起看看书,说说话,他就觉得整个人都静下来了,这种心灵上的安宁和归属感是他在任何人身上从没体会过的,从来就只有陆江远一个。这也许就是这么多年来他无法将这人放下的原因之一吧。但他并不打算据实以告,依这人顺杆爬的性子,一旦知情,将来家里必定会翻天。

    “如果我没听错,吴东那边也在催你回国吧?”看来吴东也深知老板这性子,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陆江远嘀咕一句,“就他多事。”但到底是没否认这件事。

    “国内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

    说起正事,陆江远稍稍收敛了刚才的哀怨神色,“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之前陆家牵涉太深,现在想抽身出来,不是短时内能解决的事情。

    林长宁也不做无所谓的劝解,因为他太明白陆家之于陆江远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种亲情,更是从父辈传下来的一种责任。这人是绝对不可能在此时抛下陆家不管,顾自离开。

    陆江远见他沉默,主动说,“再给我一些时间。”

    林长宁拍拍他的背,“那我在美国等你。”政治上的事情波云诡谲,他不懂也无法给予贸然的建议,但他愿意等这人回来。

    陆江远抓住他的左手,十指交握,“我答应你。”这种默默的支持和理解比任何明面上的关心鼓励都更让他心动,“这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上楼声,林长宁光听声音也知道是吨吨回来了,估摸是因为自己明天要走,这孩子也没心思玩,就早早回来了,他推开陆江远说,“好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别让孩子看笑话。”

    陆江远讨价还价,“再留一天?”

    林长宁快被他气笑,“一天两天有区别吗?”

    “我明天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很重要吗?必须这次去?”

    陆江远点头,“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林长宁看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好吧,我打电话给艾玛,看后面的行程能不能调一下?”

    陆江远如愿得逞,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林长宁瞪他一眼,不过等吨吨敲门进来,两人都已经恢复正常,吨吨听说小舅姥爷要推迟一天走,明显也很高兴。亲人的不舍,让林长宁无奈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大早,陆江远亲自驾车带着吨吨和林长宁去了波尔多西南边一个位于大西洋边上的小镇,这是一个有森林,大海和高大沙丘的美丽小镇,他在这里有一处度假别墅,当然这不是目的地,他带着吨吨和林长宁认认门就上街直奔一家古董店。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法国女孩,会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英语。陆江远向他打听多年前住在这里的一位姓梁的老先生,他曾经在这里定做过一件东西。不过女孩很遗憾地告诉他,她的祖父在两年前就过世了。她祖父生前除了是一位古董商之外,还曾经是一位颇有知名度的珠宝设计师,他的设计全部都是纯手工制作,不过晚年之后因为眼疾的原因,已经很少接受订单,去世之后也并没有留下这方面的东西。

    陆江远此次过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不过是和长宁来到这里了,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过来看看,女孩看起来还有些愧疚,再三保证会重新整理祖父的遗物,如果能找到那两枚戒指,一定会通知他们,并请他们留下联系方式。陆江远客气地拒绝了,只在店里买了一件吨吨看中的有两个小天使的鎏金座钟。

    人已经出来了,林长宁问,“什么戒指?”

    陆江远笑笑说,“很多年前和朋友来这边玩,遇到这位梁老先生,就请他打了一对戒指。”那时是想送给长宁的,不过他去美国找人,长宁怎么也不肯原谅他,戒指的事情他也无心再理会,所以二十多年来往返这里多次,但再也没踏入过这家古董店。他看向长宁的左手无名指,那上面的戒指自去年摘下后,便再没戴,上面的戒指印记早已经消失不见,“走吧,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搭飞机,下午我和吨吨陪你回巴黎。”

    *

    林长宁走后,陆江远带着吨吨在巴黎又停留了一天,就带着人回来了,当时章时年正在德国,父子两个也没能见上面,只通了一次电话。

    吨吨回国后,又陪爷爷奶奶在北京住了些日子,等他再次回到绿岛,已经是八月底的事情。

    陈奶奶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病情日渐稳定,但也仅仅是这样了,她有这个岁数摆在这里,医院也只能采取一些保守缓和的治疗方法,她现在有人扶着能下床走几步,说话还是不利索,但断断续续的也能表达一些自己的意思。

    小时候儿女受父母的庇护,父母老了后享儿女的福气,陈爸爸兄弟几个算是有出息的,不说在村里,就是在镇上知道这家人的也不在少数,老大老四在外面当官,老二在镇上开了好大一家建材店,老三差一点吧,人家儿子儿媳也进了一家挤破头的好单位,谁也不敢说以后就不好,孙子辈里除了老二家那孩子闹腾的事大点,其他几个也算是各个有出息了,所以在这一个月里,来探望陈奶奶的人陆陆续续地也没真正断过。但陈建明一次也没来,李文彩倒是带着刘雪来过一次,当时老太太还太会说话,只抻着脖子让陈建红将她们带来的东西全部丢出去,刘雪还想说话,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了过去,陈建红当场发火,急忙喊来医生后,之后就将两人打了出去。他们家就陈天丽和陈天齐来的时候,老太太没发火,但脸色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陈爸爸陪床的时候留意到老太太一听到门响,眼睛就往门边看,他大概猜到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只不愿意多说,倒是陈建敏心更软一些,就宽慰她说大哥也是一直想来的,但是病了下不来床,有了上次的事情,这一次老太太哪里肯信,怎么偏巧每次她住院,老大就跟着病倒。天天期待,次次落空后,老太太的心也跟着一日日凉起来。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这还没病多久,就有人想置之不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

第305章

    千等万等,陈建明终究是没来,在离着中秋节还有差不多还有十天的时候,陈奶奶却主动提出想出院回家。

    她如今的身体这样,陈爸爸他们哪里能放心,都不同意。但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任凭谁劝都不肯听,只一心要收拾东西走人,这下连向来最有主意的陈建红也没了办法。

    “娘,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陈爸爸站在床边俯低身子问她,这是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之一。

    果然就听老太太吃力地吐出两个字,“费……钱……”她看看站在床头的陈建敏,又看看陈建浩,这两个过地尤其不好。

    陈爸爸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握握她干瘦的手指说,“娘,你好好养病就是了,担心这些做什么,我们都商量好了,建敏是嫁出去的闺女了,日子也不宽裕,家里我们这些哥哥都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出钱,老三最近手头紧,就少出点,我和大姐多拿点,再说还有老四寄回来的钱。他在部队上工作忙,一时回不来,但隔上两天就打个电话回来,你就这么出院,他在外面工作也不放心。”

    陈奶奶还是摇头,住院这么久,具体花了多少她不清楚,但知道一定不是个小数目,一日日的钱跟扔进无底洞一样,再这么住下去,就是儿子孝顺,儿媳妇也该不愿意了,而且她自己也明白就算再住上一个月,也就这样了,“不……住……回……回……”

    陈爸爸他们又轮流劝了一回,见她还是坚持,只能推说再去问问主治医师。

    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方,领着陈爸爸和陈三叔进了办公室,还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他事先得过院长的嘱托,对这老太太要重点看护,虽然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实在是看不出这家人有什么大背景可以劳动院长亲自出面,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这段时间也是尽职尽责。现下知道人要走,就把当前的情况仔细地和他们说了说,并不隐瞒。

    方医生说地委婉,但陈爸爸他们也听出来了,就是现在住院不住院的也没什么大区别,人大概也就这样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陈爸爸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现在亲耳听到,明晃晃的现实摆在这里,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陈建浩心里也不好受,他是经常怨老娘偏心,可再偏心也是一手把他们拉扯大的老娘,他们兄弟姊妹多,一张张嘴要吃饭,小时候比旁人家日子过地更艰难些,等到日子稍微好转点,他们爹就没了,家里就只剩下这么个老娘,出院的事情既定,他就说,“咱娘出院后,还是住我那里吧,她那屋住了这些年也熟悉了,挪地方肯定不习惯。”

    陈爸爸的意思呢,是李文文刚生了孩子,柴秋霞一个人在家照顾不过三个来,他想把陈奶奶接到他那边去。

    最后还是陈建红力排众议,说是先让陈奶奶住在她那里,她说认识个老中医,西医不行的话,就再看看中医。陈奶奶住在她那里的话,来来回回的也方便。

    这也是个希望,陈爸爸和陈三叔就没反对,其实陈建红也有自己的打算,依照现在的情形,住在老三家肯定不合适,先不说柴秋霞能不能照顾过来,就是安安现在还没满月,家里住个病歪歪的老人,明里不说,背地里也招人议论:四个儿子两个闺女,病了还要赖在老三家,就算不顾忌儿子,还不顾忌一下刚出生的小重孙,孩子那么小,给人过了病气可咋办?老二那边也不行,林英的性子她了解,要说林英能把老人照顾妥帖了,她信,可要说和老人贴心贴肺地说说暖心话,那就是奢望了,要在往常,林英这样的儿媳妇没什么可挑拣的了,但老人病了本来就不好受,身边再没个说话的,她不忍心。

    兄妹四个在医院里商量好,也没通知陈建明,选了个天气好点的日子就把老太太接出院送到陈建红那边了,其他人隔上两三天就去看一次,老中医开的药喝下去也没见什么起色,但病情总算没继续恶化,因为陈建红照顾的好,人看着比在医院里的时候气色还好一点。陈天雨和陈建红住在同一个小区,早上晚上的还能把陈奶奶从楼上背下来,推着到附近走走。

    对于他们兄妹商定好的事情,陈妈妈也不干涉,人要是来了,她就好好照顾,人不来,她也没办法,她把安修天雨屋里收起来的东西又重新摆开,近些日子,家里人来来回回地去过医院不少次,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她找天有空就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沙发套,窗帘,被套床单之类的全拆下来洗了洗,满满的晾了一院子。冒冒可能觉得好玩,就在那些还潮湿的床单被单之间钻来钻去。

    陈妈妈在厨房里做饭,隔着窗户喊他,“冒冒,你看着点道,别摔倒了。盆子的水别动。”

    冒冒从两床被套中间钻出来,咧着嘴哈哈笑。

    陈妈妈笑了笑,从已经熄火的玉米锅子里捞了个最嫩的小玉米放在盘子里凉凉。她低头切了小半个冬瓜,也就三分钟的事情,就听院子里哗啦一声,院子里泡着两块笼布的半盆水都被冒冒泼到自己裤子和鞋上了。

    “奶奶啊。”动动自己湿漉漉的小脚丫,他开始扯着嗓子喊奶奶。

    陈妈妈赶忙擦擦手出来,把他捞过来拍拍小屁股,又抱着往屋里走换衣服,“作完了,你知道叫奶奶了,那你怎么不听奶奶的话,这还没吃午饭,你这就第二身了。你再这么皮,你哥哥就不带着你出去玩了。”吨吨这次出门快一个月,刚一回来就被冒冒黏在身上了,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走哪跟哪,谁都扒不下来,不过吨吨也快开学了,要下山买点下学期要用的东西,今天是趁着一大早人还没醒就走的,这才得以摆脱了这块大冒冒牌牛皮糖。

    “得得啊。”冒冒这会又想起来了,就转着脑袋四处找人。

    “待会奶奶做饭,你乖一点,等哥哥回来就和你玩。”

    中午陈爸爸回来的时候,陈妈妈的饭已经做好了,正在收拾之前冒冒穿过的小衣服,她边折叠边说,“你看这些衣服料子都很好,一点都没穿坏,还有好些一次都没穿过。”

    陈爸爸一进门就抱起坐在小板凳上自己啃嫩玉米的冒冒,此时听这话就说,“要不给安安吧,他现在穿不是正好吗?小孩子穿点旧衣服好。再说咱这些衣服也不是旧地没法穿。”

    “我也想过,但是他们家一次也没提过,就怕现在年轻人讲究,文文和天意不愿意要,要是给了他们,他们要是嫌弃,背地里偷偷扔了,还不如将来留给望望和晴晴的孩子呢,这衣服收起来也不坏。”

    “不能,就是他们年轻人不懂,老三媳妇也该明白的,咱冒冒也没病没灾,长得又胖胖大大的,我现在领着出去,人家都说看着至少两生日半了,安安要是能长咱冒冒这么好,老三他们稀罕还来不及呢。”

    陈妈妈受不了他这自恋,“就你孙子是个大宝贝蛋,旧衣服也有人稀罕,出去说这话也不嫌人家笑话。”

    陈爸爸摸摸冒冒明溜溜的头发,“你看这头发光滑的,咱冒冒就是个金宝贝,谁换都不给,是吧,冒冒?”

    “恩。”人家就是有这本事,嘴里不闲着,照样能及时捕捉到夸奖自己的话,一点都不会漏下。

    陈妈妈白他们一眼,赶着人去洗手准备吃饭,在家里是这么说,下午的时候,陈妈妈还是挑了些冒冒满月大穿的衣服晒晒准备送过去。他们刚要出门,吨吨就回来了,他回来这几天还没见过安安,陈妈妈就领着他们兄弟俩一起过去的。

    他们到的时候,柴秋霞正在门口和几个邻居坐着聊天,陈天意和李文文现在都有了稳定的工作,今年又结了婚,还给她添了孙子,尽管家里还拖着不少外债,她今年的气色看着也比往年好看很多,很有些知足的样子。

    都是认识的人,陈妈妈少不得在门口陪着聊了几句,柴秋霞就先让吨吨冒冒进去看弟弟。

    其他人大概也知道她们有话要说,略聊了几句就推说地里有事先走了。进屋后,陈妈妈把手提袋递给柴秋霞说,“这是冒冒以前穿过的一些衣服,都没穿过几次,还很好,你看看安安能穿不?”

    柴秋霞在沙发上坐下,一件件拿出来摸摸说,“这小衣服真软和,看这做工也好,原先还想去和你要点的,又想着望望也快结婚了,等他们结了婚,孩子也快了,我就没好意思开这口,对了,望望和那个小徐什么时候定下来?直接结婚还是先订婚?这说着说着就进九月了。”

    最近家里事多,陈妈妈也没刻意提这件事,现在柴秋霞问了,她就说,“望望和小徐散了,两个人谈了谈,都觉得不太合适。”

    柴秋霞心道都见父母了,怎么说散就散了,但看二嫂不太想多说,也就没追问,只笑说,“散了就散了,这说明咱们望望的缘分没到,他今年才二十七,不着急,慢慢找,说实在话,咱们家这么些孩子,我最不担心的就是望望,这望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娶不上媳妇的,打上学的时候就有小姑娘追到家里。”

    这话把陈妈妈说地笑起来,“还慢慢找,过完年就二十八了,再找个谈上两年就三十了,这等有孩子还不得三十好几。”

    柴秋霞宽解她说,“这不正好吗?冒冒今年两岁,等再过上个三四年,冒冒五六岁了,也懂点事了,到时候他上幼儿园,二哥去接接送送,吨吨也该高中住校了,你在家里给望望看看孩子,什么都不耽误。”

    三四年后,三四年后吨吨和冒冒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没到走的那天,陈妈妈现在只要一想就难受,不过她很快用笑容掩饰过去,“不说望望了,随他怎么着吧,好几天没见安安了,走,咱进去看看安安去,冒冒和吨吨还在里面,冒冒调皮,我还真是不放心,别碰着安安。”

    不过陈妈妈料错了,人家大冒冒这次很乖,在床上叉开两条小胖腿坐着,可能见安安的次数多了,也不大嫌弃了,李文文抱着安安往他怀里放,他也没躲开,只低着头瞪着两只大眼睛瞅,还伸着小指头碰碰安安的脸,更难得的是一向大嗓门的安安竟然没哭,陈妈妈见他没惹事,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有够,抱一会就不愿意抱了,李文文也没敢全放手,见冒冒扭来扭去想动,就顺势把安安抱起来小心递给站在床边的吨吨抱抱,吨吨小时候抱过冒冒不少次,姿势不算很熟练,不过三分样子是有的,但是冒冒不干了,他从床上站起来,围着吨吨来来回回地叫得得。

    吨吨拍拍安安,嘴里答应着,“听到了,听到了。”

    冒冒大概是看哥哥光答应,还不放下那个小黑娃娃,他更不愿意了,可能还记得一点奶奶的嘱咐,不能碰弟弟,他撅着屁股,两只爪爪一把揪住包安安的小毯子,他要把安安从哥哥怀里拉出来。李文文一看这架势,怕吨吨抱不稳,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吨吨怀里一得空,冒冒立刻像小炮弹一样冲过去,转头朝着安安说,“我得得。”大概怕安安听不明白,他又说了一遍,“冒冒得得。”这是冒冒的哥哥。他长大点,越发长本事了。

    陈妈妈刚说有点懂事了,马上就惹事,她过去照着他的小屁股就拍了两下,“你这么大了,弟弟这么小,你怎么能欺负弟弟?”

    柴秋霞就拉着人不让,“多大啊,不就两岁吗?他能懂什么,你看安安都没哭,安安也很喜欢他小哥哥。”

    吨吨低头咬咬他的小鼻子,“让你坏,挨打了吧?”他话音刚落,就听李文文在边上喊,“妈,妈,安安尿了。”吨吨的嘴巴转移目标,在冒冒的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来了,来了。”柴秋霞上前把人接过来,李文文也要换衣服,陈妈妈就带着小兄弟俩也跟着出来了。柴秋霞让吨吨冒冒自己吃水果看电视,她抱着孩子到一边换尿布去了。

    安安还有五六天就满月了,小手小脚很有劲,就是那肤色,依旧是黑乎乎的,和刚出生的时候看不出多少差别来,换下的脏尿布陈妈妈帮着拿到外面丢在水盆里,柴秋霞又给孩子包上新尿布,熟练地抱着拍拍说,“你说咱这家里往上数三辈,也没谁这么黑啊,安安这是随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生了这半个多月的原因。”

    安安刚哭了两声,现在已经停下来了,陈妈妈握握他的小手轻轻摇摇说,“你别多想,医生不都说了孩子很健康吗?一点毛病也没有,这才满月,以后长长就好了,再说男孩子黑点也不难看。”

    有些事不能多想,即使没有证据,想多了就容易变成心病,现在柴秋霞就是这样,总觉得刘雪那一把和安安现在这么黑脱不开关系,“我现在一想起刘雪就恨得牙痒痒的,你说我们家以前也没哪里对不起她,哪次来不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她就那么心狠推文文一把,要是文文和安安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找她拼命,我这做婶子的,我也不说是盼着天齐离婚,反正以后刘雪是一步别想往我这家门里走。”

    对此陈妈妈也没什么可劝的,只能安慰些孩子平安最好,又叉开话题说些旁的事情,下午五点多,陈建浩下班回来,陈妈妈也要回去做晚饭,就没多停留,临走的时候,陈建浩又给她拎了两箱子鸡蛋。安安出生,亲戚们过来看孩子,给钱是一定的,但总不好只给钱,手里多少都要带着点礼品,鸡蛋和牛奶就是最普遍的,一箱一箱的,因为数量太多了,又是都有保质期的东西,陈建浩家吃不完,就给几个亲近的亲戚分了分,安修家当然不会落下。之前已经送过好些了,陈妈妈这次就推着不让。

    陈建浩硬塞给她说,“家里还有很多,二嫂,文文现在也不大爱吃鸡蛋了,我和天意也不在家,天意他妈一个人能吃多少,让她一个人吃的话,她吃到年也吃不完。下午的时候,咱姐姐还给我打电话,让我下班从她那里走一趟,人家去看咱娘的东西也堆了不少,她让我带回来,咱两家分分。我和二哥商量了一下,咱娘现在吃喝都是咱姐姐的,我就没去拿。”

    “是这么个理儿,家里什么都有,让咱姐姐别记挂这边。”

    山上养着鸡,家里从来就不缺鸡蛋,如今又得了陈建浩家的好些,根本就吃不完,过两天陈妈妈就捡了捡放在一个大的酒箱子里,又称了些白糖,一并拉着去了镇上的蛋糕店,这蛋糕店在镇上十几年了,是个老人开的,原先只做些蜜三刀,桃酥,鸡蛋糕和鸡蛋其子,另外就是应时节地做些汤圆粽子月饼来卖。现在老人年纪大了,就由她的小女儿接手,也只多了点戚风,红枣糕和蛋卷,其余还是老样子,不过因为用料实在,生意一直还不错。

    陈妈妈这次来就是**蛋糕和鸡蛋其子的,做这两样,可以自己带鸡蛋和白糖,店主当着面做,多了的料就还回去,做出来的鸡蛋糕都是梅花形,暄暄软软的,因为用料足,鸡蛋的味道很浓,这个倒也寻常,只是那鸡蛋其子,和寻常麻将牌差不多大,皮都烤成了橙红色,里外热乎乎的酥,一出炉甜香甜香的,隔着半条街就闻到那甜味。这两样东西凉了味道也不错,可以放很久,饭前垫垫,饭后当个零嘴吃都行。

    因为刚出炉的蛋糕和其子都很热,不好装袋子,陈妈妈就在蛋糕店里面等了会,这时就听门外有人笑道,“我就说一下车就闻着这味了,赶紧往这里跑,原来是林姐你订的,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么快了,等你到家了我再去堵门多么好。”

    陈妈妈光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就你腿长,这么多还不够你吃的。”是何明凤,她以前的学生和同事,之前帮他们打听过徐彤彤家的事情,这次来应该是要问出去旅游的事情,昨天在电话里就说了。

    见柜台里已经有月饼卖了,陈妈妈又让老板娘包了四个月饼,这才装了其子和蛋糕带着何明凤一起回去。

    何明凤果然是来问旅游的事情,九月初走,赶上中秋假期,双飞七天,可以带一个家属,地点还是原来的长白山镜泊湖那条线。

    陈妈妈不太想去,近来家里事多,她也有点累。

    何明凤和陈妈妈是多年的老朋友,来这里说话做事也不拘束,喝完一杯水自己又动手倒了一杯,“累才要去呢,出去旅旅游,放松一下,什么烦心事都没了。”陈家的事情她多少也听过一些,是够糟心的。

    陈爸爸知道何明凤的来意,也从旁劝道,“是啊,明凤说得对,出去玩玩,这个时候天气也好,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

    陈妈妈就问他,“那现在你能出去?”一个人出去旅游也没什么意思。

    陈奶奶现在身体这样,真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再倒下,陈爸爸也不敢走太远,就怕有个万一,“让天雨陪你去吧,正好也让他跟着散散心。”他看望望最近气色还行,就是话少了,前天下午回来,晚饭也没吃,在屋里一睡就是大半天。

    提到陈天雨了,何明凤就叹口气说,“徐彤彤前天的飞机,去了英国。他俩就这么分了?出国上个学也不一定要分手,你说这事闹的。”

    陈妈妈是真的不想再提这事,让望望听到也不好受,“分都分了,咱不说这些了。”

    何明凤追问了一句,“确实是分了?”

    “人家都出国走了,那还能有假?”

    何明凤紧跟着说,“那我给天雨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他现在刚分手,你要叫他看,他也不能愿意,算了吧,过段时间再说。”

    何明凤掰个其子说,“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要不然我也不能这么着急,介绍介绍,也不是让他们立刻结婚,不行的话,就当认识个朋友,我给你说说这女孩的情况,这个女孩叫凌若昀,和天雨同岁,今年都是二十七,以前是我们班上的地理老师,家里开了牙科小门诊。”

    “人家这条件不错啊,能在那里教书,至少也得是个本科毕业。”现在的学校不像他们那个时候了,市区的中学招聘,都是本科往上走的学历,“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望望。”

    “你听我说完,这个小凌呢,确实是个大学生,长地也行,不过肯定比不上徐彤彤,个头挺高的,就是没妈了,她妈妈以前在商场里工作,出了点意外,走了快十年了,你要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她知道现在很多人结亲,也讲究个父母双全。“我就是觉得那姑娘脾气挺好的。这次旅游和咱们一批。”

    陈妈妈说,“没有妈也不是她愿意的,也怪不得人家姑娘,这事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这事不急,但出去旅游的事情你抓紧啊,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死活不答应,我今天还专门跑这一趟,最晚后天,后天我就该和旅行社确定人数了,我看这次安排的路线不错,学校又报销一部分,很划算,不去可惜了,你也不是差那点钱。”

    陈安修知道消息后,也赞成妈妈出去玩玩,今年年初,他们出去旅行的时候就想让爸妈也出去走走的,不过是妈说学校今年会统一组织,还能优惠,他这才没勉强。

    晚上临睡前,陈爸爸洗完脚进来,见陈妈妈正在往床头柜的大杯子里倒水,他就坐在床沿儿上开口说,“你和望望去吧,八月十五也不能家里没人。”最重要的天齐应该会再来,家里的那些长辈们说不定也会来劝和,有的磋磨了,他不愿意这人在家里受气。

    “八月十五怎么了?八月十五就该在家里坐着等受气?”陈爸爸能想到的,陈妈妈怎么可能想不到。

    “你看你这急脾气,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跳,真来了你还不得晚上气得睡不着觉,这事我来说就行,你也不用理会,你脖子那里好了没,我看看。”

    陈妈妈拉拉衣领给他看,“早好了,血痂子都掉了,就抓了两把,让她下重手,她也不敢。”彩,她天天洗衣做饭带孩子,根本没留指甲,就是刘雪抓的,有意还是无意的就不知道了。

    今天孩子们都不在,陈爸爸就伸手摸了摸,陈妈妈嫌痒,把他手拍了下去,陈爸爸笑了笑也没再继续。他和这人结婚结婚三十三年了,这期间两人闹别扭拌嘴的时候都有,可他是从来没动过这人一指头发,谁知道老了老了,让自己侄子媳妇挠上这么一把。

    陈妈妈脱鞋上床伸开被子说,“都和你说多少回了,这又不是你挠的,再说也早就好了,你还天天寻思啥?”

    “我就想着再早上个三十来年,咱娘要是看到你这脖子上的伤,肯定要提着棍子来。”他们认识的时候,壮壮妈在镇上初中当老师,他是个小木匠,在学校里给新盖的教室和宿舍做门框和窗框,那会教室和老师宿舍区之间隔着老大一块菜地,学生晚上自习到九点多,菜地里黑乎乎的,他就拿了个手电筒,每天晚上把人送回去,一直送了小半年,壮壮妈才同意和他处对象,可林家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嫌弃他兄妹多,家里穷,新房都盖不起。

    也是,当时人家给壮壮妈介绍的对象都不错,有在镇政府工作的,也有在邮局和储蓄所之类的,反正都是吃公家饭的,都比他强,一直到他们结婚,老太太都不愿意,他记得他去接亲那天,老太太都没给他好脸色,“你要是亏着英一点半点,我饶不了你。”

    “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得?”爹的脾气暴,娘的脾气一直都很好,也就是在她结婚这事上动了大气。不过最后嫁妆什么的一分也没少。

    “我这些年都没敢忘呢,要是没你,我这辈子可就得打光棍了。”陈爸爸挤过去,帮陈妈妈放枕头,抻被角。

    陈妈妈在他胳膊上拧一把,“多大年纪了,还胡说八道。”

    “说真的,你和望望出去走走吧,你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另外你去看看明凤说的那姑娘,如果她和望望真能处得来,认识认识也不错。小徐都出国了,望望老这么放不下也不行。”

    陈妈妈伸手关了灯,沉默一会说,“那我和望望去。到时候你也不用和他们歪缠,要是愿意听就听两句,要是不愿意听就应付过去,总归这事谁也不能强求。老大一次都不露面,难不成还能主动上门赔不是?净想好事。”

    陈天雨最近没出门旅游的打算,但爸爸和大哥不得空,也只能他陪着去了。

    现在陈奶奶都出院了,陈妈妈和天雨要出去玩,别人也说不得什么,他们的是九月二号的飞机,先在学校集合,在一起去机场,那天正好吨吨新学期报到,陈安修就一道把人送过去的,在此之前,他给天雨的卡里打了五千块钱,又塞了一千现金让他们路上做零用。

    陈妈妈他们走后,中秋节就越来越近了,陈安修知道季君毅今年中秋节不能回北京,就去给他送了点东西,顺道想和他说如果那天没事的话,可以来家里过节。

    贺从善因为自身工作和跃然上学的原因暂时不能来绿岛,季君毅现在就一个人住在单位分给他的房子里,由一个姓张的五十多的保姆负责日常起居,陈安修有空的时候就过去一趟给他填填冰箱,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两三次,所以老保姆现在都很认识他了,听到门铃见是他,没犹豫就开门迎进来了。

    “昨天我还和季市长问起你这周怎么没过来?没成想你今天就来了,人真是不经念叨。”

    “我说昨天耳朵怎么那么痒呢,原来是张姐在念叨我。”陈安修避开她接箱子的手,示意她拿箱子上面放着的两个干菊花枕头。他自己把那个重的箱子帮着搬到厨房里。

    张姐给他倒杯水说,“就你嘴甜,我闺女都比你大了,你还叫我姐,你刚进门,快喝口水歇歇,季市长这两天下班都比较早,应该待会就回来了,我先去做饭,你自己坐。”

    陈安修往常来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见季君毅,在章时年的这三个侄子里,他和君恒不用说,和季君信也能谈得来,就是季君毅,这人为官多年,性子沉稳持重,偶尔逗比那么一次,也不会在他面前,所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完全没有共同话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次不同,是他有事要说,免不得要多待会了。

    张姐并不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可能一个人在家时间长了,见到陈安修还很有话聊,问他带来的炸排骨是怎么做的,又夸他带来的鸡好,炖汤特别鲜,陈安修就边喝水边陪着她聊了两句,不知道不觉地时间也过得很快,但直到七点,保姆都准备下班回家了,那人还没回来,他也不好说让人陪着等,“张姐,咱一块走吧,其他的我再给他打电话吧。”本想着亲自上门邀请应该更好点的。

    “要不我再陪你等等吧,兴许一会就来了。”

    “不用了,张姐,也不是什么急事,现在天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那这样,你等我一会,我去里面拿我的东西。”

    就在陈安修穿上外套,准备先去换鞋子的时候,就听到门外面有钥匙响,接着季君毅手里提着个包进来了,一进门见是他,可能还惊奇了一下,虽然面部表情变化不明显,“怎么没提前打电话过来?这是要走吗?”

    陈安修把刚刚拿过来的鞋子又放下,“刚想要走。”

    张姐见人回来了,就停下手里收拾的东西,要去季君毅热菜,后者没让,先让她走了。张姐离开后,屋里只剩下陈安修和季君毅,两人一时找不到话题,双双进入短暂沉默的模式。陈安修坐在沙发上针扎一样,恨不得把话说完,立刻遁走,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总不好太直接。

    季君毅显然比陈安修更沉得住气,他沉默地把外套脱下,解解领口和袖扣,又过来把公文包放在桌上,这时才开口道,“你吃饭了吗?”

    陈安修心里松口气,“还没,但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季君毅说,“那就一起吃吧,我看张姐做的菜不少。”

    吃完会胃痛,“太麻烦了,我……”

    “不麻烦,你坐这里看会电视,我去把菜热热。你这次来应该是有事和我说吧。”要不然早跑地不见人影了。

    陈安修老实承认,“是有点事……”

    “我不习惯在饿着的时候谈事,吃完饭再说。”

    你还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陈安修其实很想这么吼,但说出口的却是,“行,咱先吃饭。”他见季君毅进厨房,他也跟了进去,“要不要我帮忙?”

    季君毅打开冰箱,看里面放着一包褐色的粉末就问他,“这是你带来的,这是什么?”

    “我做的炒面,里面加了核桃仁,花生,芝麻和一点冰糖,不是很甜,以后天就凉了,你早上上班早或者晚上加班的时候可以拿水冲点喝,还可以泡饼干吃,吃点热乎的肚子里好受,还顶饭。”

    “那你帮我泡一杯,我热热菜,一会就能好。”

    陈安修认命地接过来,“好,我这就去。”咱们俩有这么熟吗?

    在他转身后,季君毅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在吃过一顿在陈安修看来没什么滋味的晚饭,季君毅又拉着人看会新闻,等到快九点的时候,这人终于有想谈话的意思,领人进到书房。

    陈安修心道就想邀请你一起过个中秋节,用得着搞得像两国谈判一样正式吗?

    “你是为陈天丽的事情来的吧?”

    “我大姐?我大姐怎么了?”

第306章

    难得季君毅有这份心意,陈安修也不好拒绝,况且人家特意说明了明天上午有空,怕是下午还有事,他再折返来回的话,确实耽误时间,于是就答应下来,不过就是在这里留宿一晚,也不会少层皮。

    浴室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陈安修简单洗漱一下,和季君毅打过招呼,就先回了客房,这里应该没怎么住过人,一应的物品都很干净整洁,陈安修进屋后,先给陈爸爸去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在这里留宿和明天季君毅要去探望陈奶奶的事情。

    陈爸爸在电话那边说,“你和君毅说有这份心就好,别买什么东西,你奶奶那里什么都不缺,别乱花钱。”

    “这个我知道了,爸爸,吨吨和冒冒都睡下了吗?冒冒没闹腾吧?”

    “吨吨出去洗澡了,待会就睡,冒冒睡下好一会了,开始没看到你,哭闹着要找,不过我抱着出去走了两圈,在路上就睡着了。明天过去,你大姑要是不问,你也不用多说什么。”

    “行,爸爸,没事你也早点睡,有事咱们明天回去再说。”

    “那先这样,我好像听外面的门响,你挂吧,我出去看看……”

    挂断给爸爸的电话,陈安修又给孙晓打了一个,安排了明早去送货的事情,做完这一切,他才准备睡下,临睡之前,他的手指在电话薄章时年的名字上虚空点了一下,现在应该还在上班吧?昨天早上通电话,只说是工作上不是很顺利,也没明确说什么时候回来。这人不在家,其实日子照常进行,只是每次回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本来也不是小儿女心思很重的人,也就这么一想,没过多长时间就开始犯迷糊了,不过他这天晚上睡地并不好,可能是乍然换了陌生的地方各种不适应,首先就是那对软蓬蓬的鹅绒枕头,怎么睡怎么拍都没质感,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直到外面天色泛白才真正睡过去。

    保姆早上十点上班,不过往常程林辉都会带一份早餐过来,季君毅自己也会做点饭,所以并不存在早餐的问题,可是今天他却有点发愁,原因不在其他,就在隔壁屋里的人,已经快八点,他的早饭做好有一会了,那人还在蒙头大睡,心眼真是有够大的,明明昨天和他说话还有些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决定再去热几个包子,如果到时候那个人还不醒的话,他就进屋把人揪起来。

    即使在昏沉的睡梦中,陈安修本能地也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推门进来,还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知道应该是季君毅,但太过渴睡的脑子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人的目的,这无声的情景好像有点诡异,睁眼还是不睁眼,就在他短暂犹豫的这点时间,来人伸手撩了撩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这亲昵的态度,陈安修手臂上的汗毛瞬间站起来了,我艹!!!他一掀被子就要跳起来,但来人明显比他还快,被子一扯一裹,连着他整个压在了床上,这下不只是汗毛,陈安修脊背上的冷汗刷刷的,“季君毅,玩笑开大了啊,赶紧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在这个家里,除了季君毅,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人,看身形和力道,绝对是个男人。

    季君毅站在门外无声地摸摸鼻子,这夫夫俩耍情趣,关他什么事?他刚才开门看到是小叔也吓一跳好吗?昨天谁说小叔在德国还没回来?

    几次反抗无果,尽管他怕伤到人,没用全力,但这种感觉,陈安修试着喊了一声,“四哥……”上面的人没反应,他掀被子的手转而试图移到那人左手腕处,又被躲开,他就不试探了,双腿勾住那人的腰,陡然一个拧腰将人牢牢压在身下,压制的力道消失,蒙在头上的被子落下来,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不说话,高兴傻了?”无视那人快冒烟的头顶,章时年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还有心情逗他。

    “对啊,快高兴死了。”陈安修恶狠狠地答应一声,趴在人脖子上就胡乱开咬,不声不响地回来,一回来就作弄他。刚才他差点就以为季君毅疯了,身上的冷汗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一个多月不见,人好像又黑了点,头发也见长了,不知道在山上又忙什么,右边脸下多了道浅浅的血痕,看着像是被树枝划的,章时年的手掌落在他的脊背一下下地安抚顺毛,任凭这小豹子在怀里拱来拱去的到处咬人,可能哪里被咬疼了,章时年闷哼了一声,陈安修松开嘴抬头看看人。

    “没事,不疼。”章时年揉揉他杂乱的头发。

    “疼也是你自找的。”说是这么说,到底是不继续咬了,改为靠在章时年的身边躺下,“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边说话,边不老实地在人身上乱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像也没怎么瘦。

    章时年握住他的手,“昨天晚上,你不在家,就去爸爸那边走了一趟。”

    咦?陈安修敏锐地警觉到些什么,身子更近地偎依过去,咬着他耳朵笑,“这么老实,你在德国那么久,就没个日耳曼的大美女自荐枕席?”

    章时年也附在他耳边悄悄说,“要不晚上你亲自验证一下?”

    陈安修缩着脖子,伸腿踢他,“老子不伺候。”

    季君毅在客厅里等了又等,半个小时过去了,客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单陈安修或者小叔,他都可以去敲门,但两个人在一起,他还是再去炒两个菜吧。

    到底记得是在侄子家里,两个人也没闹太厉害,不过陈安修看章时年最后那个意犹未尽的火热眼神,他心里打个突,他今晚能不能继续申请外宿?

    章时年先出去了,陈安修也不再耽误时间,快手快脚换上衣服,再三确定屋里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出门洗漱,至于出门外对上季君毅略带趣味的眼神,他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有家长撑腰的人就是不一样,胆子相比昨天,立刻就肥大了不止一倍。

    对于脸皮如此厚的人,季君毅也没办法,昨天小叔不在,他还能逗逗,现在他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但他放过别人,不等于别人放过他,他在厨房里切菜的时候,就听陈安修毫不避讳地在外面告状,“……昨天他拿笔筒砸我。”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换个菜刀砸过去。他还没见过三十多的男人耍无聊耍的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气壮的。

    就为了一个笔筒,季君毅大早上的就在厨房里连续做了五个菜,两荤三素,大部分都是他小叔点的,要不是今天真的有事,他怀疑小叔会让他做个满汉全席出来。

    短暂热闹的小插曲过去,陈安修和季君毅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探望陈奶奶,章时年现在回来了,也提出一起过去走走,陈安修开的车,留那对叔侄在后面说话,路上经过商场,他们下去挑了些东西,因为是章时年付的帐,陈安修也就没刻意阻止。

    陈爸爸事先和陈建红通过气,他们过去的时候,陈奶奶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头发梳地很齐整,身上的衣服也干净,她不认识季君毅,也没见过,但听说是章时年的侄子,见面时脸上很露了些笑模样。她知道自己这次住院,章时年虽然不在家,但也从中出了力。

    他们来的时候十点多一点,略坐一会说说话就快十一点了,陈建红就拉着不让走,怎么也要留人吃午饭,李茜也知道今天家里来客人,怕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早早就买了些菜在厨房里开始准备了。她们都是不怎么关注时政的人,知道绿岛今年新换了市长,但根本没和眼前的季君毅联系在一起。季君毅也没特意点明,只说接下来几年应该都会在绿岛工作。

    陈建红就说,“以前安修没和我们说过,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天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在这里吃顿饭,你从北京刚过来,以后有什么不熟悉的,尽管问安修,咱们这边商业街上有家康瑞药房是我开的,你来找我也行。都是亲戚,不用不好意思开口。”

    章时年一看这样,也不想继续拉扯下去,就问季君毅,“你下午有事吗?”

    “三点和人约好了。”

    “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季君毅见章时年答应了,也就没再推拒,陈建红笑说,“这就对了,就是吃顿饭,不要这么客气,菜很快,不耽误下午的事情。安修领着人去客厅说说话,很快就好了。”

    今天周六,郭晓飞本来在家带孩子,不过中午琪琪要吃奶,他就抱着孩子过来了一趟,开门后他见到坐在客厅里的季君毅,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了,他是从事媒体工作的,虽然负责的不是政经版块,但本市的市长他还不至于不认识,在这位市长到任之前,杂志社里就在说这次的市长特别年轻,背景深厚云云的。可能是人有相似吗?毕竟他也没见过市长本人,电视媒体和真人还是有不小差距的,不过在妻子口中确认这人叫季君毅后,他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见人自己都没说开,郭晓飞也没出声,不过等人一走,他也没瞒着李茜,李茜知道了,自然陈建红就知道了,开始的时候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市长啊,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平时也就在电视上看看,偶尔在路上遇到那么两次,也是前扑后拥,根本轮不到他们近身,“晓飞,你没认错吧?我可从来没听你二舅二舅妈提过,刚才安修在这里也没出声,这怎么能是市长呢?”

    郭晓飞打开电脑,搜出了绿岛市长季君毅最近主持的一次教育专题的会议,陈建红戴上眼镜,来回地认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刚来的那个年轻人。

    李茜就笑说,“安修这臭小子嘴巴可真严,我就不信他也不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和市长面对面地吃顿饭了,结果还从头到尾不知情,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他。”

    陈建红想想说,“安修不说,你们就别问了,他不说肯定有他的难处,他现在虽说是和章时年在一起,但到底不比正常结婚过日子的,哪天说散就散,也没个保障,原先他们办酒席那会,我就想这季家也算开明的了,一家老小来了那么些人,如今一看人家家里还出了个市长,他们还能这样待安修就很不容易了,再说了,这市长只是章时年的侄子,也不是章时年,和咱们也不是很正经的亲戚,估计以后来往的机会也不多,咱们就权当不知道吧。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郭晓飞并不认为季家就出了个市长这么简单,不过这和他就更没什么关系了,他也就没往深处想,“妈,我们知道了,不会出去乱说的。”

    陈建红看看里屋,门掩着,老太太在里面睡午觉,听着没什么动静,她又说,“还有,先别在你们姥姥跟前提,她现在还病着,别让她为这些事情费神。”

    李茜和郭晓飞也答应了,但他们不知道,陈奶奶根本没睡着,她是病了,但耳朵还没聋,外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事实上也没等章时年去送人,季君毅一行人出去的时候,程林辉开着车已经候在小区外面了,陈天齐来的不凑巧,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其他三个人他都认识,但最后那个坐进程林辉车里的人,他没看清楚。不等他近前,程林辉的车子就开走了。

    “你们也过来看奶奶的?”陈天齐的车子经过还没走的章时年和陈安修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陈安修知道之前的事情和他无关,但刘雪是他老婆,李文彩是他妈,所以最近见到这人,他也有些意兴阑珊的,不愿多说,“正好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我们出来的时候奶奶刚睡下了,你上去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中秋的时候叫上天雨天意,咱们兄弟一起喝顿酒吧?”

    “还有好几天,到时候再说。”

    陈天齐笑了笑,也没勉强,他现在同样心累,不止一次想撂挑子什么都不做,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告别陈天齐,看着天气也不是太好,陈安修和章时年在市区也没多做停留,直接开车回了山上,他们进镇后没行多久,一眼就看到冒冒和吨吨了,冒冒开着他那辆小跑车跟个小螃蟹一样在大街上东·突西撞,身后还缀着一排眼睛晶晶亮的小团子,大的四五岁,小的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各个都冒冒冒冒地追着他跑。

    这件事陈安修听爸爸说过很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实景,据说冒冒自打把他的小跑车开到街上后,好多家的小宝宝都羡慕地不行了,闹着也要买,小孩子不懂,大人可不能不懂,一看这小车就不是千八百能打发的,要是花个大几千甚至更多给孩子买个玩具车,不是没有钱,是大多数人家都不舍得,但不给买,孩子又闹,最后实在没更好的办法,很多家长就领着孩子来街上蹭蹭冒冒的车,当然人家也不好天天白坐,现在正值秋里,各家的瓜果梨桃最是不缺,于是隔三差五的,就在冒冒的车上放上些,一袋子毛栗子,两三穗刚从树上剪下来的葡萄,三五个红皮咧嘴的大石榴,六七个黄橙橙的大鸭梨,各家东西不多,但每次加起来不少,就这样,大冒冒作为一只标准的矮富胖,也着实享受了好一阵子掷果盈车的待遇。

    当然冒冒也大方,只要和他好好说,基本谁都让进去坐坐,得益于冒冒的好人缘,现在陈安修上街,都有些以前不怎么熟识的人和他打招呼说话,由孩子入手,慢慢地话题就有了。

    这点连章时年也感受到了,他在镇上住了有几年了,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其实和镇上的人并无太大交集,可这次他刚下车就有人主动问起,“有些日子没见你了,这是出门刚回来?”

    “是啊,去了外地一趟,刚回来。”

    今天晚上可能下雨,农家乐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陈安修就先走了,章时年在街上陪着孩子们又玩了好一会,后来风大了,各家怕冻着孩子就各自散了,他领着两个孩子去建材店和陈爸爸说了会话才回去的。

    他们前脚进门,后脚雨就噼啪劈啪地下起来了。秋天的雨也不是很大,但绵细,带着秋天特有的凉意。

    陈安修安排了几个因下雨临时决定入住的客人,往回走的时候,路上已经都湿了,他刚一进院门,吨吨和冒冒隔着窗子就看到他了,拉开窗子,伸手出来喊他,“爸爸,爸爸。”

    “快把窗子关上,让雨潲到炕上,今晚谁也别睡了。”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他回身把门锁上。

    章时年就在旁边,他把两个孩子抱回来,把窗子从里面拉上。

    陈安修关上伞进屋门,吨吨趿拉拖鞋跑过来,接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又拿条毛巾给他,他把伞放到外面的屋檐底下,接过毛巾扫扫身上的雨水,“今天有点冷,晚上咱们吃火锅吧?三太爷爷今天刚炒的火锅料,说是今晚和你爷爷回去也吃火锅,咱冰箱里有馄饨,还有一大块羊肉,我切切再洗点菜。”

    其他三个当然都没意见,还一个一个地挤在水盆子那里要帮他洗菜,陈安修嫌碍事,一并撵到屋里了,他去厨房角落里把那个有些时候没用的黄铜火锅找出来刷干净,点上木炭,倒上早先熬好的大骨头汤。他把各种菜肉切好摆盘,怕太腻,又用黄瓜和白菜心调了两个小凉菜,等汤好了,他把带来的底料放进去,微微的辛辣味随着热气窜出来。

    “我闻到香味了,爸爸。”吨吨在里屋探着头喊,冒冒也拍拍自己的肚子跟着大声喊,爸爸,爸爸,他饿了。

    陈安修切了三片午餐肉拿进去,一人嘴里喂了一块,“再等等,很快就好了。”他看冒冒坐在那里啊呜啊呜吃完了还伸手想要,就搔搔他的下巴说,“冒冒,你现在不是会踩背了吗?你给大爸爸踩踩背,待会给你装一碗最大的。”

    章时年讶异,“他还会踩背了?”

    “给咱爸爸踩了好几次呢,不过自己站不稳,要吨吨从后面抱着他。”

    章时年就拿纸给冒冒擦擦小爪爪,又翻身趴下向他示意,“冒冒真厉害,那冒冒来给大爸爸踩踩背。”

    冒冒多少也听点话,听爸爸这样说,就撅着屁股从炕上爬起来,可他过来不是踩背,而是一屁股坐在了爸爸的腰上。

    饶是章时年身体不错,也被他这一下坐地哼了一声,“冒冒你多重了?”

    “一百。”他还知道一百,这是他最近刚学会的数。

    吨吨拿脚压他胖胖圆圆的脚面,“大冒冒,你又吹牛,你有一百斤吗?”

    冒冒还就认准这个数了,又说了一遍,“一百啊。”

    章时年也不指着他踩背了,翻身把他捞在怀里,抱着掂掂说,“你都一百了,那你不是比哥哥还重了?”

    冒冒一听比哥哥还重,高兴了,眉开眼笑地张着手又往哥哥的怀里扑,“得得,得得。”

    陈安修从后面伸手扶住差点被扑到的吨吨,又捏捏冒冒的脸说,“一百是没有,但前两天称了称,三十四斤了。再胖下去快有半个哥哥重了,还好意思天天让哥哥抱着他。”

    随着天色渐暗,外面的雨似乎也更急了点,陈安修把各个屋里的门窗检查一遍,一一关好,只开了堂屋角上的一扇小窗,这时火锅里汤底已经重新煮开,香气挡都挡不住了,“四哥,吨吨冒冒出来洗手吃饭了。”时隔一个月,这个家里终于又重新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第307章

    这样的秋雨夜,实在不适合外出,况且陈安修想了想,也确实没什么紧要事情,各处都安排妥帖稳当,小饭馆里有刘波和张言在,现在两人各负责一处,其他诸如淘宝店,农家乐,养猪养鸡场和山上果园里也都有专人负责,有事的话也会给他打电话,实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因着今天下雨,陈安修他们的晚饭吃的早,一顿饭吃下来还不到六点,饭后陈安修收拾桌子,让章时年去陪两个孩子,他这次带回来的礼物都在吨吨屋里堆放着,看着有好些,吨吨不用说,就连冒冒也小不点也知道有人送他东西很高兴,抱抱这个,抓抓那个,一路仰着胖脸笑一路噼里啪啦往下掉,掉完了自己蹲下捡起来搂着,搂着没走两步继续噼里啪啦掉。

    约莫也不是易碎的东西,章时年也不阻止,只不时地把他脚边掉下的东西往旁边拨拉两下,担心这个只知道仰着头不看路的小胖子绊倒了,“冒冒,来爸爸这边,爸爸看看你手里那个是什么?”

    “爸爸。”冒冒屁颠屁颠跑过来,章时年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和他一起拆礼物。

    “你看,这样插起来是个小房子,这个小房子的屋顶还是红色的,红色,红色的,冒冒。”

    冒冒现在还不大会认颜色,含含糊糊说的什么,陈安修也听没清楚,但章时年重复了几次,冒冒高兴了也会跟着嘟囔一声,他低头笑笑,看这样子,应该没事了,回来的路上,章时年还和他说,今天早上冒冒醒来见到人,光瞪着大眼睛瞅,也不喊爸爸了。

    清理完桌上的垃圾陈安修抽张纸巾擦擦手,就是剩下的碗筷稍微有点麻烦,厨房离着堂屋三四步的距离,外面的雨还在下,他往门边站站感觉雨也不是很大,一低头钻了出去。他穿的还是昨天那件长袖衬衫,雨水打在身上,真感觉出凉来了。他在厨房里将所有的碗筷洗出来,放在架子上控水,正准备再洗点水果的时候,就听到院子咣当咣当门响,他问了两声也没人应答,他心里觉得蹊跷,刚走到门口那里,看到门被拱地前后晃,他就知道是谁了,之前锁门的时候,忘了班头还没回来了。

    陈安修又跑到屋里拿钥匙,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班头,不知道去哪里了,一身毛湿漉漉的,看到人还想扑上来亲热亲热,陈安修嫌它一身水,抬腿蹬它一下,它就老实了,摇着尾巴跟着人往屋里跑。火锅底下的木炭还有点火,陈安修倒掉之前的锅底,就着这点火给它热了点骨头汤,又拿了一个大馒头泡上,它趴在门口那里呼啦呼啦吃饱喝足,陈安修拿条旧毛巾给它擦擦,等身上毛干地差不多了,它摇摇尾巴满足地回狗窝睡觉去了。狗窝当初盖地比较简单。夏天暴雨的时候还进过水,陈安修怕今晚也不严实,又在狗窝顶上用砖头压了一层油纸。

    狗满足了,但陈安修来来回回折腾这几回,一身衣服差不多全湿透了,章时年在屋里陪孩子也没太留意他那边,此时见他湿哒哒地进来,就抱着冒冒给他拿毛巾,“这是怎么弄的?出门怎么也不知道打伞?”

    陈安修把洗好的桃子和梨放到桌上,拨拨眼前打湿的头发说,“没事,就是两步远,来来回回撑伞关伞不够麻烦的,你们先吃着,我去洗个澡。”他自觉身体康健,并不把这点雨放在心上,只是凉是真的。

    等他洗澡出来,屋里的礼物也拆地差不多了,冒冒大多是些玩具,还有几本花花绿绿的图画书,吨吨新得了一架天文望远镜,正和章时年头碰头地挤一起研究说明书,看那样子是急着明天就组装起来。陈安修凑过去看了一眼,说明书竟然是全英文的,有些太专业的词,他不认识,不过旁边配着图片,他也看出点意思来,相较于他,那对父子显然就轻松默契很多,大体看了遍说明书就在箱子里找零配件准备动手了,说起来这种事情从很早以前他就很少参与,偶尔为之,最多打打下手。所以这对父子经常背地里联合糊弄他,就说买模型,明明看着不一样的东西,他俩非说就是同一个,不是新的。

    “吨吨,这个也是原先那个?你拆了又装到箱子里的?”陈安修明知故问,吨吨之前也有个天文望远镜的,也是章时年给买的,比这个小得多,吨吨还带着去过学校,这个明显就大多了,真要组装起来,以吨吨的小身板想要扛着到处跑基本没可能。

    陈安修在家里当惯了坏人,真的板起来脸来,两个孩子都有点怕他,吨吨这会也拿不定他想做什么,就老实回答说,“爸爸,那个倍数很低。”

    “那个也用了好几年,本来就是给新入门的初学者的……”章时年还没说完,陈安修就背着孩子踢他一脚。

    章时年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借着沙发的阴影握住陈安修的脚腕不松开,手指还在他的脚心刮了两下,陈安修天生怕痒,挣了几下没挣开,瞪人也被无视,他就有点绷不住,说起来他也不是真的生气,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多宠宠孩子他也赞成,只是章时年这人花钱太顺手,他担心吨吨年纪太小有样学样,没有节制。不过他也不想现在兴头上坏人兴致,自己就先噗嗤笑了出来。

    吨吨一看这样知道爸爸逗他,就往他身上扑,冒冒见此也抱着他的腿往上爬,陈安修推开这个,又过来那个,怀里抱一个,脖子上挂一个,章时年不仅不帮忙还趁机在边上下黑手。最后直挠地他在沙发上打滚讨饶为止。

    今天章时年刚回来,不止陈安修,就是吨吨冒冒都比往日兴奋不少,本来九点就应该上床的两人,硬是挨到十点多才歪在炕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了。章时年先把冒冒抱回屋,陈安修正想把吨吨喊起来换衣服睡觉,吨吨就抱着他的脖子不松开,“爸爸冷,一起睡。”

    现在才九月的天,今天下雨是凉点,但绝对和冷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哪里不能了解吨吨的小心思,“好,一起睡,那你去刷刷牙洗洗脚,我把被子给你抱到那屋去。”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闹腾大半天的屋里也安静下来,本来昨晚没睡好,陈安修觉得今晚应该早早犯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闹太过,到现在竟一点睡意都没有,章时年因为时差的问题刚洗完澡看起来也没有立刻想睡的意思,他就进屋拿条毯子把两人裹起来,窝在沙发上看书有一塔没一塔地说话,“你不是说这次在德国的事情不大顺利吗?我以为你还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是不大顺利,不过一开始也没想着一次就能成。”他接过陈安修递过来的梨刚要入口,就看到梨身上有三个玉米粒大的破皮,“这梨是怎么了?被鸟啄了?”他和陈安修在一起久了,现在也知道园子里的果子成熟后,就有各种鸟会来光顾。

    “不是,被你小儿子啃的。”

    “冒冒啃的?我看那几个梨上也有,都是他啃的?他每个梨上都啃这么两口是想干什么?做记号吗?”

    “谁知道他在怎么想的,我在炕头上放了一小箱,他几乎把每一个都啃开了。他啃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鼠咬的,你尝尝,挺甜的。”园子里的两棵老梨树今年统共摘了有一百来个梨,各家分分,家里就剩了二十来个,他洗洗找个箱子都放在炕头上了,就想哪天晚上嗓子干,摸一个解解渴,结果一没留意就成这样了,他刚开始还以为是老鼠咬的,翻箱倒柜的把家里清理了好几天,后来有天早上发现冒冒蹲在梨箱子边上抱着啃,他吃也不正经吃,一个梨啃两口就放回去,再抱出一个接着继续啃。

    章时年边听边笑,不过梨倒是真的很甜,皮薄汁多,甘甜脆口,说完冒冒,说起吨吨了,章时年就说,“对了,忘了和你说,人家吨吨的望远镜,自己也出钱了。”

    “他哪来的钱?你们俩不会又合伙蒙我吧?”陈安修看他吃的香甜,歪过头去就着章时年的手也啃了一口。

    “吨吨把原先那个卖给他同学了,还有他自己投资赚的。”

    陈安修一听儿子自己赚钱来精神了,“他自己赚的,有多少了?”

    章时年给他报个数,陈安修眨眨眼,章时年再次确定地点点头后,他差点跳起来,“怎么那么多?”吨吨自打有了一群爷爷奶奶,哥哥嫂嫂后,每年的压岁钱呈现爆发式的增长,章时年前两年就用他的名义给吨吨开了一个单独的账号,刚开始只是教吨吨买些银行的理财产品,这两年有意识地让吨吨接触股票和基金之类的,他觉得小孩子就是玩玩长长见识也没在意,一没留心,家里还出了个小富翁,“我怎么都没听他说过。”

    “本来就在你的名下,他大概以为你肯定知道。”

    “我还真是没查过,现在连吨吨都能赚钱了。”自豪的同时还有点小小的感慨,其实孩子也不用长这么快的,他也不着急,“那这样的话,他还算有分寸的了。”

    “我们的儿子总不会差的。”

    陈安修把桃核剔出来,把剩下的一点桃子塞进他嘴里,“恩,以后我光你听吹,什么都不管了,他们要是长歪了,你负责。你听外面的雨是不是小了点?”刚才还听着哗哗哗的,这会雨都没什么动静了,班头的食盆还放在门口外面,只听屋檐上的雨滴落在上面,啪嗒,啪嗒,啪嗒,不过夜深后,凉意好像更重了点,身边是熟悉的气息,陈安修安心地窝了半晌就有点犯困了,他靠在章时年肩上跟磕头虫一样,不一会就没心没肺地睡过去了。

    章时年任凭之前有多少想法,也败给他了,放下书,关灯,抱人回屋睡觉。

    陈安修第二天早上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外面依旧阴沉沉的,他也估摸不出到底几点了,手机落在堂屋里,他从章时年怀里爬出来,是孙晓的电话,说是有三个客人说昨天晚上窗子进雨,今天一大早在小饭馆那边闹起来了,让他快点过去看看。

    章时年也醒过来了,看他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几个客人投诉,事不大,我去看看,你接着睡吧。”看看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这两年开农家乐形形□□的客人见多了,现在这点事远没到手忙脚乱的程度。

    冒冒听到爸爸说话也醒了,陈安修给他裹件衣服抱着出去把把尿,又给他冲上奶,塞到他怀里让他自己喝,这才带着伞出门,外面的雨星星点点的,其实打伞和不打伞效果也差不多。

    陈安修走后,冒冒就坐在炕上自己抱着奶瓶咕嘟咕嘟自己喝奶,过会他喝完了就来钻章时年的被窝,“爸爸。”

    “恩。”章时年其实现在还有点困,就拍拍他的背,也没动。

    冒冒等了等,见爸爸不准备和他玩,就爬出来去钻哥哥的被窝,“得得。”吨吨翻个身没理会他,他又爬到另一边钻进去肉嘟嘟地躺下,“得得。”

    吨吨胳膊一揽,把他搂进怀里,“别吵,再睡会。”

    冒冒蹭蹭哥哥的脸,暂时不动了,但是这会他醒了,大概确实不困,即使让哥哥抱着也睡不着了,就扭啊扭啊自己又爬出来了,他驾轻就熟地走到了炕头的梨箱子那里抱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梨,抱着啃了一口,放在脚边骨碌骨碌踢着走了两圈,过会他又躺下把梨放在自己肚子上滚滚,梨滚到他两腿中间的时候,他还会夹住不让梨跑了。没人陪,他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

    外面晨光还没大亮,陈安修走的时候也没开屋里的灯,在章时年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冒冒大概的轮廓,但那弧线圆润的胖肚子和那两只胖脚丫下蹬着的梨,应该还是不会认错的,他现在终于知道,他昨晚吃的那个梨在此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绝对不会再吃那个梨了。”冒冒一从他的被窝里爬出来,吨吨就醒了,所以他当然也亲眼目睹了冒冒和梨愉快玩耍的这一幕。

    章时年掀掀被子,吨吨滚过去,父子两个趴在枕头上,看□□完了这个放回去,又抱出一个继续啃。

    当然陈安修这边就没这么愉快了,他赶到小饭馆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十来个早起的客人正在吃早饭,小饭馆里的早饭可选择的余地不多,就简单的馒头,油条,包子,面包,鸡蛋和小咸菜,不过因为是免费的,又很热乎,所以每天过来吃饭的人也不算很少。与往常和谐气氛不同的是,今天在门口那里坐了三个人,满脸怒气,正在朝孙晓发火,孙晓到底年轻气盛,被人劈头盖脸骂一顿,眼看着就有点忍不住了。还有些客人不明所以,也在看热闹,陈安修快步过去,把孙晓拨拉到身后,“李老先生消消气,小李先生也消消气,我是这里的老板陈安修,你们有事和我说。”

    因为这里是门口,早饭时间人来人往的,陈安修想把人劝到包间里,结果人家不让,陈安修记得这是一家三口出来旅游的,前天入住,原本昨天就要走的,结果被雨挡了,临时又决定多住一晚。说是房间的窗子是坏的,昨晚下雨,雨水都流到炕上了,把他们的行李包都湿了,要求赔偿两千块钱。

    “我都去看了,行李包就湿了个底,你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值两千,拿出来看看。”因为孙晓的这句话,原本稍微缓解点的气氛又紧张起来,陈安修也看出来了,这家人有损失是真,趁机想讹点也是真的,这样的他已经见过不是一次,最后他提出可以减免一晚的房费,再免费把衣服送到镇上洗衣店清洗,那家人还是不同意,陈安修便不肯再让步了,开门做生意与人为善是要的,但他也不是那么好性任人拿捏的。

    这家人见陈安修脸上虽然还笑着,但语气已然不如开始和气,心里就有点打鼓,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往那里一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可他们一时拉不下面子,陈安修拿捏着分寸又让刘波给他们单独炒俩热菜,有了这台阶,这家人又争执两句就顺坡下来了。

    这件事听着简单,但彻底解决下来也着实费了些时间,等陈安修将这家人彻底安顿好,又联系了村子的工匠来修窗子,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八点过后,过来吃早饭的人多起来。外面卖山货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陈安修从前几年就开始收山货,因为价格公道,结下不少人缘,所以这两年虽然临近又开了几家山货店,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和老主顾合作的,这个季节最多的是山蘑菇,木耳,鲜枣和小米黑豆之类的,菱角鸡头米和莲子也有一些,因着下雨,一筐筐地都盖严实了,放在三轮车上,这些大多都是农家自己种的,野味也有,但数量太少,价格就翻上去了。

    吴燕负责这些山货的入库和整理,陈安修跟着进去查看了一下最近的货物品质,等他忙完这些,已经快九点了,他肚子饿地咕咕叫,忽然想起家里那三个只会张嘴不会动手的,他匆匆忙忙炒了两个菜,又让人热了十几个奶香小馒头,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三个人竟然在厨房里围着桌子吃饭。章时年煮的咖喱饭,还给冒冒煎了俩鸡蛋。

    这次的雨下一阵,停一阵,淅淅沥沥地持续了两天多,这两天里太阳一次没露过脸,山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小饭馆里的生意也清淡的很,不过幸好桃子已经差不多都摘完了,这让陈安修多少可以安心,周一吨吨照常去上学,章时年却被冒冒刚见面不喊爸爸的事情打击到了,特意多休息了一天用来陪孩子。

    “我想在小饭馆后面那块再盖个楼,一楼弄个入住登记处,和小饭馆这边分开,省得以后出点事都堵在小饭馆里,本来那里就不大,旁边在开个门,弄个山货店,后面在加盖个仓库,里面是办公区,现在山货多了,网上单子也多,光淘宝店那边就六个人了,还都窝在小饭馆的一个包间里,山下来谈买卖的连个门头都找不到,另外会计也需要个单独的办公室。二楼的话弄几个小间,当员工的宿舍,现在晚上各处都需要值班的,天天来回也不太方便。”

    章时年见他都打算好了,也没发表太多意见,只说,“那我们的房子也一并盖了吧,现在动工,加上装修,年前应该就能入住了。”

    这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的,现在你看看家里确实拥挤,他和章时年的房间就不用说了,放了衣橱和沙发桌子,连放个书桌都困难,吨吨那屋自从组装好那个望远镜,都快没下脚的地了,更糟糕的是,他那天文望远镜放在屋里还不合适,因为南面窗前是炕,北面窗户小,那东西放屋里根本看不到什么,“行,这事你做主吧。”

    “那你有什么要求?”

    陈安修对此还真没什么细致的规划,在他心里,房子就是个住的地方,收拾地舒舒服服就行,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别太张扬就行。”毕竟是在镇上,太突兀了也不好,另外就是他们将来走了,他爸妈要住,如果布置太奢华,他们二老住地也不习惯。

    “我明白了,我过两天让人把设计稿传过来,你选一份。”

    房子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但中秋节说的的确确越来越近了,有陈爸爸还在家,各种需要张罗的节礼也不用陈安修亲自动手,不过跑腿的事情是躲不了的,中秋节的前两天是安安的满月,因为之前请过酒席,陈三叔家这次就没大操办,只几个很近的亲戚过来走了一趟,陈妈妈事先给安安做了两个小包被,陈安修那天就送过去了,陈天意也在家,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陈安修就顺便说了陈天齐中秋请喝酒的事情。

    “不去。”陈天意想都没想一下就拒绝了,可能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他又解释说,“我不是和你生气啊,二哥,不过我们两家的事情你也知道,现在他和刘雪离婚也没离成,我可不敢招惹了,只希望他们家离得远远的。”

    他的反应也算在陈安修的意料之中,如果之前还有点可能性,那么在陈天齐和刘雪的离婚官司判决下来之后,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判决结果就如之前所预料的,法院没判离,那两人还有的纠缠了,“你就算了,正好你三哥也不在家。”

    作者有话要说:很平淡的一个章节。

第308章

    陈安修也不想让陈天齐干等,得了陈天意的准确意思后,就打电话告知了一声,电话那边陈天齐听着感冒了,声音干哑地很厉害,拉风箱一样,说两句还不时停下来咳嗽一阵,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听完陈安修的话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说知道了。

    “你也给天意点时间,小李和安安那是刚过去,换成谁也不会这么快就忘了。”陈安修知道陈天齐这人非常要面子,这次主动难得主动开口,陈天意电话都不给他回一个,人说不定就恼了。

    陈天齐现在的心里确实有些难堪,打电话不接,托人示好又被人不留情面地打回来。

    “那先这样吧,你病成这样,不行就请假休息两天,你是医生,应该不用我多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先把身体养好了。”

    现在家里这几个兄弟,也就安修还愿意和他说两句话,天雨是当场就摔他电话,天意是不管打几遍都不会接,他混的这人缘,“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陈安修在原地坐了会,昨天安安满月,小姑也过来了,现在小姑是家里唯一还和大伯家略有走动的人,现在已经九月份,睿哲的新幼儿园也开学了,大娘一个多月没见着孩子,最后就追到幼儿园去了,不过幼儿园得过家长的嘱咐,不让其他人随便探望,大娘去了几次也没见到人,她就天天在门口等,有次终于堵着了刘雪,就这样刘雪都没让说话,任凭睿哲张着手奶奶奶奶地喊,还是把人抱上车开车就走了,后来还给大娘打电话,让她不要去打扰孩子,还说一旦离婚就让睿哲改姓刘,以后和陈家再没什么关系,小姑说每次大娘说起这些,眼泪就止不住。现在疯魔了一样,天天做了睿哲爱吃的就往幼儿园跑,谁都拦不住,在这种情况下,陈天齐的日子好过才怪。

    “陈哥,那些摘桃子的来拿钱了,李会计让我问问,你要过去看看不?”孙晓敲门进来,打断陈安修的沉思。

    陈安修放下手中一页没看进去的账本,锁进抽屉,跟着起身说,“好,我这就去看看,你待会打电话再催催那些泥瓦匠,趁着这两天天好,赶紧过来修修,中秋节订房间的人挺多的,我看了看下周的天气预报,还有雨,别再因为漏雨闹出事。”

    “我知道了,陈哥,对了,陈哥,你听说你们村要盖小区的事情了吗?”

    陈安修闻言脚步顿了一下说,“我们村盖小区?以前是有这事,最近我还没听到信儿,怎么,你想买?”

    孙晓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说,“我明年和乐韵把事办了,两边家里都说好了,听说你们村里要盖小区,如果盖的话,我就在这里买,我和乐韵上下班都方便,如果不盖的话,我爸爸说在家里盖新房,总归要有处房子。”

    “我帮你到村里打听一下,有确切消息的话就告诉你,这说着说着你也要结婚了,总觉得你还小。”

    “还小呢,陈哥,明年就二十八了,算周岁的话也二十七周岁了,乐韵比我还大一岁。”

    他回来接手三爷爷小饭馆那年,孙晓还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做事毛毛躁躁,这一晃眼四年多就过去,孙晓现在做事也稳重了很多,“二十六七,也是时候了,到时候包个大红包给你们俩。”

    孙晓一听这话,乐地嘴巴都合不上,在原地蹦了两蹦就差跳到陈安修身上去了,“那我就提前谢谢陈哥了。”

    陈安修推开他,“远点,到时候再谢不迟。”

    连着摘了将近两个月的桃子,雇的人大多是陈家村或是临近的,摘桃子不比开荒种地,活计算轻松,钱也不少,女人们都能做,陈安修一说,村里的人都很愿意过来。

    往年陈安修又要记账,又要联系客户,各处需要亲自出面的事情一大堆,每次都是等桃子摘完卖光再一起结账,都是认识的人,旁人也不怕他赖账,况且陈安修这里现在是打零工的好去处,上山摘樱桃,摘桃摘杏,下菜的时候收菜,到山货店里分拣东西,装装箱子,这都是在家门口都能赚到的钱,不用走远还累不着,谁有空不愿意过来搭个话,找个差事,所以大家都很乐意给他面子,没特别事也没紧着催钱的。

    不过今年陈安修请了会计,有专人理账,账面清楚明白,他也就不用等最后,想着中秋之前发下去,大家手头宽裕了,也好好过个节日。他进门的时候,钱已经发了一些,女的经常来这里干活的,三四千是没跑的,男的要扛箱子装车,活累点,工资当然也更好,领了大半万的就好几个。他们在这里干活,中午包一顿饭,晚上就近回家睡,也不用出远门耽误田里的活计,这些钱几乎就是纯赚了。大家手里拿着钱或者即将拿到钱,见到他也都很乐呵,说话也都和气。

    都是乡里乡亲的,陈安修也没空摆老板的架子,让人送了两盘花生米进来,让大家边吃边等。李志远见大家纷纷熄灭烟去抓花生米,也悄悄松口气,这满满一屋子人本就憋气了,还有不少吸烟的,呛得人嗓子难受。

    “安修,你妈和天雨出去旅游,过节也不回来?”

    “我妈这两年被冒冒拖累着,也没空出去走走,正好今年他们学校组织了,我们就说让她多在外面玩两天再回来,正好家里最近也没什么事。”

    有人就羡慕地说,“你妈妈才有福气呢,你们兄妹三个现在各个都能顶事,你爸妈就光等着享福了。”

    中间还有人问起天雨的婚事,陈安修也只说还没定下来,家里父母全凭他自己做主。话里话外都是些家长里短,也没什么正经事,不过大家在他这里做了这么久的工,他一点不出面也不好,陪着聊了会,之后陈爸爸打电话找他,他就先出去了。

    这天的对话,陈安修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其后两天陆陆续续就有人到他家门上走动,很多都是在这里做工的,可能知道陈妈妈不在家,去的都是当家的男人,东西不多,一箱啤酒,一箱牛奶,一箱核桃露什么的,百八十块钱,就是那个意思。

    陈爸爸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一是感谢,二是为以后来干活找点铺垫,但都是一个村的,总不好白收人家的东西,又是赶在这么个节日上,中秋节前肯定来不及了,他们还有不少亲戚要走,陈爸爸就和陈安修商量着节后再挨家去走走。

    中秋节的前一天下午,章时年和吨吨都放假了,陈天晴也从北京赶了回来,陈安修就带着一家人去林家岛走了一趟,陆江远让人提前捎来的东西,他们一并都带了过去,两位老人的身体都很康健,见到两个小重孙孙和好久没见的外孙女尤其高兴,老太太拉着陈天晴说话,老爷子就去抱冒冒,但冒冒现在这体重,老爷子八十多的人抱着实在费力,陈安修就让老爷子在沙发上坐着,把冒冒放到他怀里,让他搂搂,老爷子给冒冒拿干鱼片吃,冒冒嘴里有东西就老实很多,在太姥爷怀里乖乖坐了好一会才闹着下来,因为确实有大半年没见陈天晴了,两位老人又把人留了一宿。

    他们在林家岛躲清闲,陈爸爸一个人在家可忙坏了,门都来不及关,一波又一波都是过来走动的,很多年轻人刚放假,各家又都想趁着节前走完,所以今晚来的人就格外多,陈爸爸不在乎这点东西,况且礼都是要还的,可想想前几年门前冷落的光景,他宁愿忙点也乐意看着这热闹,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陈爸爸看看时间不早,算算各家亲戚也来地差不多了,就想把门关上,回去再把晚饭热热,今晚他刚坐下就有人来,他饭都没吃完,草草就收拾起来了,不过还没等他走到厨房里,敲门声又想起来了。

    “谁啊?”陈爸爸边往门边走,边问了一声。

    “建平,是我,二叔。”

    陈爸爸一听这声,重新拍开院子里灯又把门开了,“二叔,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快进来坐。”

    来的说陈天岭的爷爷,也是陈爸爸的亲二叔,早年去世的老爷子姊妹不少,但兄弟就这么一个,对陈安修家来说,这就是很近的亲戚了,陈爸爸早料到会有这出,年前老大和老三家闹,说白了就是因借钱引起的口角,别人不好掺和什么,但这次他家和老大家都动了手,老三的儿媳妇又被刘雪推到了医院里,老爷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任他们把关系闹僵。他还说上午去看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什么都没说有点稀奇,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老爷子今年七十六了,腿脚还算硬朗,自己一个人溜达溜达就过来了,陈爸爸赶忙将人让到屋子里,又重新泡上茶,老人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希望家和万事兴,他要说的那些,陈爸爸最近都听好几遍了,五十多年的亲兄弟,现在儿女都大了,家里老太太身体又不好,别让小辈看笑话,别让老人跟着操心,兄弟之间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商量之类的。

    陈爸爸都是五十多的人了,这些道理哪里会不懂,以前他也这么想,这么些年的兄弟,处一年少一年,再说他大哥那脾气家里人也不是不清楚,从小就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遇到事,都是能让点就让点,但一次又一次的,这次干脆连老婆儿媳妇来兄弟家打砸闹事,老娘病危住院都不露面了,这还让他怎么让?让到哪里去?不过这老爷子年纪大了,陈爸爸也不想让人多操心,老爷子说他就应着,但至于怎么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建明那边,我听着也有和好的意思,他是老大,你就当让让他给他个台阶下,到时候再让老大媳妇过来给你赔不是。”

    “我知道了,二叔,你好好保重身体,别太为这些事伤神,我们也老大不小,该做什么事情其实心里都明白。”

    当然老爷子也没老糊涂到认为自己过来说两句话,人家就得前嫌尽释立刻和好,不过他这个当叔叔的总得试试

    一路把老爷子送回家,等陈爸爸再次回到家,家里人都不在,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自己看会电视,给陈安修打个电话嘱咐明天回来路上开车慢点,之后就进屋睡下了。

    “我听着爸爸心情好像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去说和了?”有没有人去大伯家陈安修不知道,但是最近来他家说和的人倒是不少,爸爸虽然都挡回去了,可也够心烦的,又不能逮着谁都撕破脸,只能忍忍。他们家的亲戚多,大娘和刘雪去砸店的事情又闹得很大,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章时年抱着胖冒冒从外面回来,闻言开口道,“明天回去看看。”

    “明天过节应该没有了,真有的话,就是陈天齐了,不过也说不准,今年我和天意都没过去那边,依照大娘那人的脾气,我看够呛会准备东西给我们。算了,想多了也心烦。”其实那些来说和的倒是好打发,虽说是亲戚,但也是外人,人家说个一次就够了,也不会天天盯着这事,最怕的还是奶奶犯糊涂,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晴晴走的时候带着爸爸去北京住几天,“冒冒,你不是刷牙了吗?怎么去你二舅姥爷家送你姑姑,嘴里又吃上了?过来我看看吃的是什么东西?”

    章时年笑笑,把到嘴边的安慰话咽下去,上一秒还在犯愁,下一秒就原地复活活蹦乱跳了,这心宽的。

    冒冒手里攥着根鱿鱼丝,这东西硬,他咬不动,就舔来舔去的光尝尝外面那点味道,吃的手上脸上都是口水和油渍,不仅如此走近了,他发现章时年向来笔挺整洁的衣领上竟然被捏了一个小爪印,“冒冒,你好大的面子,你用这只手碰你大爸爸,你大爸爸都没把你当场丢在路边上。”

    章时年把冒冒递出去之后,就在那里解上衣扣子,此时听到陈安修的话就挑挑眉,他好像没那么严重的洁癖。

    吨吨去老太太屋里抱了两个枕头,回来的晚点,爸爸的话他在外面都听到了,进门就说,“他去二舅姥爷家,看到桌上放着鱿鱼丝就要着吃,我不让他,他还不愿意,我和大爸爸回来的路上想把他丢到路边的,但人家一看他这么胖,就知道他吃地很多,肯定都不愿意要,我们就又把他抱回来了。”

    陈安修被吨吨说地哈哈笑,又和冒冒碰碰额头,“原来这样,你大爸爸和哥哥在路上要把你丢掉吗?”

    冒冒见爸爸和他亲热,他也和爸爸亲热亲热,蹭爸爸一脸油渍。这下想把他丢掉的换成陈安修了。

    两位老人在屋里铺被子,听着从西屋里传来的那家人的笑闹声,心里高兴的同时又不忘叮嘱,“壮壮,你们也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点回去,你爸爸一个人在家也忙不过来。”

    陈安修把已经架到窗子外面的小胖子又抱进来,“我知道了,姥姥,这就睡了。”冒冒一点都不知道害怕,趴在爸爸怀里乐得一蹿一蹿的,还挣着小身子想探出去再玩一次。

    季君毅说好了过来一起过中秋,八月十五这天陈爸爸就打算开小半天店,把人家之前订好的货发出去就回家准备,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是很多,菜什么的家里都有,肉也买好了,海鲜的话,每年去林家岛,那边都会让捎不少回来,他就是提前回去洗洗切切,该泡上的泡上,费工夫的先上锅炖着。

    这天小乔也歇班了,建材店里就陈爸爸一个人,他把人家要的货提前搬出来,又点了两遍,九点稍多一点,他听到门口有车停下还以为是安修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出门一看是陈天丽和陈天齐姐弟俩,一下车就喊二叔。

    陈爸爸再怎么不喜欢老大一家,他这当叔叔的也不好当众给两个小辈甩脸色,“你们今天这是都放假了?来,都进来坐吧。”

    陈天齐的精神明显看着就不太好,勉强带点笑脸,陈天丽的神色相对来说就自然多了,“我们刚才到镇上,天齐说二叔今天应该没开门,就想直接回家,我就说二叔闲不下来,一定还在店里忙,果不然就让我猜着了。二叔,你这过节的怎么也不歇歇?”

    陈爸爸迎他们进来,倒水又拿水果,“到晌午就歇了,地上这些东西人家提前说好了,过会就来拿。”

    陈天丽把陈爸爸手中的果盘接过来,“二叔,你别忙活了,我们又不是来别人家,听奶奶说晴晴昨天回来了,怎么也没见她的人,安修和吨吨他们呢?农家乐那边还在忙吗?”

    “他们去林家岛了,你们坐坐,他们一会就该回来了。”

    “不急,我们今天也没什么事。”

    陈爸爸看陈天齐话不多,一直在咳嗽,就主动问他,“天齐这是感冒了?”

    “感冒好几天了,一直不见好。”

    “这一阵时冷时热的,感冒的人不少,我看镇上卫生室那边也是天天有人在挂吊瓶,你上下班的多穿点。”又把桌上的杯子往他跟前推推说,“这水是我早上刚烧的,你多喝点热水。”

    水还很热,陈天齐端着水杯小口喝了几口。

    陈爸爸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光感冒那么简单,在心里叹口气,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能怨谁呢?陈天齐喝水的时候,陈天丽又和陈爸爸聊了些别的,话题说到陈奶奶了,她就说,“二叔,今天中午,我们想一起去大姑那边和奶奶吃个团圆饭,今天这不是中秋吗?正好奶奶出院这么久了,也没给她庆祝庆祝,老人嘛,肯定都稀罕跟前热闹点,天蓝和小姑那边都说好了,现在就是想问问你和三叔。二叔,你看看有空吗?”

    陈爸爸一时也没出声,因为他太知道侄女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陈天齐也开口,“二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咱不为我爸妈,就为我奶奶,说句不好听的,奶奶过了这中秋,谁知道还没有没下个中秋?咱家现在这样,她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特别难受。”

    “大姐,大哥你们都过来了,正好从我姥姥家带了些好的海鲜,你们走的时候都拿上点。”陈安修在林家岛吃过早饭就赶回来了。

    陈爸爸看他搬着个大箱子,就过来接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快?”

    “不是今天家里有客吗?我怕人来了,咱们都不在家不大好。你看大舅二舅给了这么些海鲜,再做两桌也够了,我待会就回去收拾一下。”

    陈天丽见他们进门也起身笑说,“刚才还和二叔你念叨你们,我抱抱冒冒,两个多月没见,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吨吨你们学校放几天假,有空来家找你暖暖姐姐玩。”

    可能也听出陈安修话里的意思了,加上章时年也在场,陈天丽和陈天齐就没再提吃饭的事情,在这里坐了大半个钟头,就说还要去陈建浩家一趟,陈安修从箱子里捡了两袋子上好的海鲜给他们带上。

    季君毅临时有点事,中间耽误了,快十一点了才到,当时陈爸爸已经回家,陈安修带着冒冒去村口接了接,正好接上,路过陈三叔家胡同头的时候,就看到陈天齐的车还在。他不知道大姐今天为什么跟着过来,是担心陈天齐没心思做这些还是怕搞不定?不过今天要是只有陈天齐过来的话,天意搞不好真就能不让进门。他看天意的抵触情绪很大。

    今天人不是很多,晚上还有一顿,陈安修也没想一次弄太多,陈爸爸掌勺,他打下手,天晴帮着洗洗菜,章时年负责看孩子陪客人,大家各司其职,说做饭也很快,加上一些耗时间的菜色如炖肘子山菇炖鸡之类的,陈爸爸早已经下手,所以大半个小时候过去,菜也就上地差不多了,正当他们准备开席的时候,陈天丽和陈天齐又过来了,这次还跟了陈建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劝的,陈建浩同意下去一起吃顿饭,他们又过来问陈爸爸。

    不知道是没料到真的有客人还是客人是季君毅,陈天丽进门后微不可查地惊讶了一下,在陈爸爸和陈三叔说话的时候,她过来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您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陈局长。”

    季君毅的这句话声音不高,但陈天丽的反应很强烈甚至是称得上失态,虽然她很快掩饰了过去,可眼底的激动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消散。

    陈建浩都来了,陈爸爸也不好硬拗着就是不去,让陈安修他们自己在家吃,他自己开车带了陈建浩去陈大姑家走了一趟,陈建明果然在,李文彩不在,他在那里陪老太太说会话,略动几筷子菜,见桌上旧事重提,老太太也有些意动,他一看这样也懒得吵架,假托家里有事就回来了。

    陈爸爸先走了,饭后小辈们留在外间说话,陈建明兄妹四个就进了陈奶奶暂住的里间,“娘,老二刚才那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没冤枉他吧,我那天在他家里他指着鼻子骂我这大哥,也不知道现在多大本事,惯的他这脾气,今天中秋我就想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他倒好,三请六请不来,这还是天齐天丽今天上山去接的,好不容易来了,又给人甩脸子看,弄地一家人吃个饭不舒坦。”

    陈建红看看陈奶奶,忍了忍没说话,陈建敏脸上也明显有些不赞同,陈建浩就直接说,“那二哥好好来吃顿饭,你又提什么天雨刘雪?你的好儿媳妇做的那点破事还有脸了?非要争个情理不行。”

    “你怎么说话呢,老三,我不就是想把这事说开吗?我也没说刘雪都对啊,现在是两家都有错,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我这么说没错吧?你总要讲点道理吧?”

    经过这么多事,陈建浩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上赶着倒贴的陈老三,“你爱说不说,我和二哥不愿意听还不行,我今天就不该来这一趟。娘,改天再来看你,我有事先走了。”他一抬脚也走了。

    “你看他们一个两个的……”陈建明还要说,见陈奶奶脸上恹恹的神色,也自动停了嘴。

    人是陈天丽和陈天齐请来的,见陈建浩要走,他们就追出来送,陈建浩没用他们,自己在街上拦了辆出租,强撑着精神忙活了一天就得来这么一个结果,陈天齐疲惫地抱着头在街边坐下。

    “怎么在这里坐下了?走,回去吧,爸爸他们还在楼上。”

    “姐,我真的很累,什么都不想管,我也管不过来。”

    陈天丽在边上陪他坐下,“还是为刘雪的事情?”

    “我下定了决心要离,可是咱妈现在家里要死要活的,你说我能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就先缓缓?”

    “我一天都和她过不下去了,我们要是不离婚,迟早有天不是我疯了,就是她疯了,应该是我疯了。”

第309章

    关于去北京的事情,陈安修劝了半天,陈爸爸还是有犹豫,不为其他的,就是担心家里这么多事,儿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陈天晴从菜园子里回来后,又接着劝,陈安修之前已经和她通过气,只是把没把事情说死,不过她也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方法不错,她出来工作一年多,手里多少也攒了点钱,早就想带着爸妈去北京逛逛,不过是之前房子都是和别人合租,去了住宿不方便,家里冒冒又小,爸妈走不开才作罢,现在有这现成的机会,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去吧,去吧,爸爸,我租的那房子可宽敞了,就我一个人住,你和妈去也不用觉得不自在,你看,你们住在我那里,也不用出去住旅馆,有厨房,咱自己可以买菜回来做,这样算算,也没什么能费钱的地方。”

    陈爸爸思虑许久还是说,“也不是光钱的问题,你看家里这么多事,你大哥农家乐那边那么一大摊事,建材店也得有人管着,这又马上要起房子,我哪里走得开?”

    陈安修就说,“爸爸,你光想这些的话,哪天能出去这个门,什么时候家里能一点事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我还能忙地过来,今年的桃子摘地差不多了,现在山上就菜地那块要忙忙,过完中秋,农家乐那边的人也少了,建材店这边咱刚进了货,平时有小乔看着门,如果有事,我过来也很方便,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妈妈在学校里当老师,每年都有寒暑假,以前他们两个有空的时候还一起出去过几回,但自从有了吨吨和冒冒是越发出不去了。现在家里有余钱,不趁着腿脚还利索让他们出去走走,真要等到七老八十,就是想出去,体力也跟不上了。

    “还有冒冒,他这么小,一刻也离不开人。”

    “爸爸,你还有完没完,他现在两岁了,也不用天天抱着,晚上四哥在家,白天我自己带着,我忙的时候就让三爷爷和吴姐帮忙看看,再让你说下去,你是不是连家里那窝兔子也惦记惦记?要不然我找辆大卡车,把咱家的东西收拾收拾一车给你拉到北京去,你天天守着,一步别离开。那么些好东西,你要是一眼看不着,被人偷了怎么办?你还不得心疼死?”

    陈爸爸被他气得差点仰倒,顺手抓了窗台上放着的苍蝇拍就要打他,陈安修也不是那老实等着挨打的主儿,早在爸爸抬手之前就跳起来跑了,“我去店里看看,这事咱就这么定了。”但经过这一闹,陈爸爸也看出他有计较,心里放心不少,陈天晴又从旁劝,陈爸爸也就应下了,又给陈妈妈打了电话,让她回来的时候改道去北京。

    解决了这件事,陈天晴也高兴,她自打毕业后,每次回来就待那么两天,家里还有其他人,爸妈也不能光顾着她,有时候都没好好说说话就又走了,这次爸妈能去北京陪她住段日子,没有比这更让她开心,她怕陈爸爸反悔,就多唠叨了两遍,“爸爸,咱都说好了,你可别临时又说不去,北京也不远,不用带很多东西,就带几身换洗衣服就行,我那里什么都有,到那里后再有什么缺的,出去现买就行,也不是荒山野岭,都很方便,东西也不比咱家这边贵。”

    “这些都好说,就是咱去北京了,总不好不去季家那边走走吧。去又不能空着手,我这也一时想不出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山上那些瓜果梨桃,从开始摘,你大哥都送过好几回了。”

    原以为已经出门的陈安修又探头进来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那店里刚收了些上好的野蜂蜜和栗蘑,就是数量太少了,我也没挂出去卖,蜂蜜也就十来斤,蘑菇有四五斤,我到时候让人都装好了,你们走的时候再提两箱莲子和红枣就很好看了,都是能吃的好东西,谁也不会嫌的。你就爱没事瞎琢磨。”

    “你还不走,是刚才那顿打没挨上不死心吗?”陈爸爸一看他还在这里嘻嘻哈哈的,就追上去作势要打他。

    陈安修甩甩手上的水,边往外面跑边说,“我出去总得洗个脸吧,好了,好了,走了,走了,你俩慢慢商量,哪有把自己儿子当苍蝇打的?”

    陈天蓝一推门进来,看到陈爸爸举着个苍蝇拍要打人的架势,噗嗤一声笑了,“二伯,二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担心二伯中午在大姑家里吃了气,就想着过来看看,现在看来是没事了。

    陈爸爸一看她来了,把手里举着的苍蝇拍子放下,“你二姐在屋里呢,快进来,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打车还是坐公交,早知道让你二哥下去接接你。”

    “茜茜姐送我过来的,半路上姐夫打电话过来说琪琪在家哭,哄不住,一到镇上,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陈安修留她晚上在这里吃饭,见家里没什么事就先去店里了,饭馆里明天有个婚宴,今天主家说要过来做点简单的布置,他得过去瞧瞧。

    陈天晴今天去菜园子除了间了些白菜苗之外,还拔了两大墩花生,揪了一袋子刚开的韭菜花,白菜苗不急,她就想把韭菜花摘摘洗洗腌起来准备做韭花酱,后天走的时候带点,再给家里留点,陈爸爸留她们姐俩在屋门口说话,自己拿了那些花生到厨房洗了洗。

    “摘掉哪里,二姐?”

    “就是那面那根梗,梗都老了,做出酱来不好吃,我揪地这些还好,吨吨揪的那些都带着老长一段梗,明明带着梗揪更费劲,他也不知道怎么掐下来的,你掐着花蒂这里,一揪就下来了。”

    “吨吨还会这些?”陈天蓝惊奇地问了句。

    “会的还不少呢,虽然都不精。”吨吨小时候身体不大好,村里也没什么小孩和他玩,他多数时候就跟着家里人,看得多了,会的就不少,不过爸妈很少让他下手,也无从练习就是了。

    陈爸爸在厨房里把洗好的花生煮上,听到陈天晴的话就说,“谁说都不精,吨吨包的饺子就很好看,一个个的和小元宝一样。”

    陈天晴偷偷朝着陈天蓝努努嘴,小声说,“看吧,看吧,孙子不能说一点不好。”即使吨吨包饺子的水平仅仅是捏地皱巴巴的不漏水,在爷爷眼里那也是一个个的小元宝。

    陈天蓝就抿着嘴笑,她喜欢来二伯家,不光因为和二姐走得近,还有二伯他们自然的态度和这个家里的氛围。

    陈爸爸知道闺女肯定在外面嘀咕他,也没在意,刷锅子放花生的同时扬声问了句别的,“天蓝,你爸妈他们最近怎么样?这过中秋,你也不能回家,他们俩自己在家过?”

    “我爸爸今年在部队里过,我妈应该会去外婆家,对了,我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我爸爸说等十一过后,可能会有时间回来,现在还没确定,等确定了他给家里来电话。”

    “你爸爸工作忙,离家又这么远,我们都知道,跟你爸爸说,让他别心急,你奶奶现在情况也稳定了。

    ”陈天蓝应着,“行,我知道了,二伯,我会和他说的。”

    *

    中秋的晚饭陈天蓝留下了,陈安修又去把三爷爷请了过来,晚上天气有点凉,陈爸爸特意做的一大锅香辣蟹,捞了螃蟹后往锅里续点汤进去,就是不错的火锅汤底,可以涮菜吃,桌上除了章时年和陈天蓝不大吃辣,其他人都好这口,一个个吃地满头是汗,连冒冒都在宝宝椅坐不住,抓着陈安修的袖子,爸爸爸爸地要人给他夹。陈安修叮嘱吨吨少吃点,又剔点螃蟹钳里不怎么辣的肉喂给他。

    一瓶酒没禁喝就没了,陈爸爸又去里屋拿了一瓶出来,见到陈安修在喂冒冒吃螃蟹就说,“他这么小,别给他多吃螃蟹,这东西凉,你给他吃那个偏口,那鱼刺少,冒冒爱吃糖醋的,你舀点糖醋汁拌拌米饭,他能吃小半碗。”

    冒冒一岁半以后,陈安修慢慢地就开始让他自己学着吃饭了,起初冒冒都是两只手下去抓,现在已经进化到会用勺子了,就是那吃相实在是有碍观瞻,每次吃完,以他为中心,周围二十厘米的范围内全是他掉的饭菜渣子,饭碗更是跟狗刨过一样,光这样也就算了,人家还有个臭毛病,每次剩下点就拿他爸爸当垃圾桶用。一旦自己吃饱了,就把饭碗往陈安修边上一推,“爸爸。”剩下的碗底都是爸爸的。

    “我不用你这么向着我。”每次好事都没爸爸的份,这种吃碗底的事情轮到他爸爸了,桌上无论多少个人,只要他在场,冒冒想都不想就把剩下的饭碗往他跟前推。

    陈安修要给他推回去,冒冒还不让,两只爪爪紧紧抓住爸爸的胳膊,“爸爸啊。”他大概还觉得自己挺干净的,吃剩下的也没人嫌。

    “我就是不吃,你好东西不给我。”

    这对父子俩相持不下,桌上其他人看地直笑,最后还是章时年看不下去了,把冒冒刨过的饭碗接过去,假意吃了两口,然后把人抱下去让他自己去玩。

    冒冒看别人都在吃,还不大愿意走,不过一听到陈安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他瞬间来精神了,即使挺着个刚吃饱饭的圆润胖肚子,也跑地溜溜快,三步两步就冲过去了,生怕跑慢点别人抢了他的。

    他还不是很会接电话,但肥肥短短的手指会在屏幕上胡乱摸,十次里有五六次就让他打开了。

    “壮壮?怎么不说话?”

    冒冒听到动静就把手机贴在自己脸上哈哈笑。

    那边知道他是谁了,声音柔和下来,轻声问他,“接电话的这是谁啊?”

    “冒冒,是冒冒啊。”他现在很会说自己的名字了,别人一问他,他就立刻大声报上来,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

    林长宁就在电话那边笑。

    陈安修擦把手,把冒冒抱起来,又把他手里的手机接过来,“小舅……”

    *

    中秋节过后的第三天,陈安修把天晴和陈爸爸送到去往北京的火车上,他们都走了,家里一下子空下来,陈安修有种被闪到的感觉,以前家里或者这个不在,或者那个不在,还没这种集体出门在外的情况。陈妈妈刚出去的时候,冒冒到处找奶奶,现在陈爸爸也走了,冒冒又开始到处找爷爷。家里的人不适应是真的,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些来劝和的,来打听事的,发现这家的长辈不在,也慢慢地歇了心思。

    不过陈大伯那边的消息,他还是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什么这次换成刘雪不罢休,要陈家去赔礼道歉,又说要把家里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加上她的名字,陈安修知道那套房子起初是陈天齐和赵小涵的婚房,当时那两人结婚的时候,他还在部队上,太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只听说那套房子是大伯出钱买的,离婚的时候,赵小涵好像也没有要求分割这套房子,看刘雪现在这要求,想必他们结婚后,陈天齐并没有加过她的名字。

    对于这些事,陈安修听过就算,也没特意去关注,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他就不得不关注了,那就是李文彩出事了。

    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李文彩日日去睿哲的幼儿园看孩子,进不去,就在外面等着,起初保安也没阻止她,但她天天来,在门外探头探脑,放学的时候又睿哲睿哲地追着喊,好多家长就注意到了,能出高昂的费用送自家孩子来这里上学的,也没哪个是穷巴巴好打发的,再说这两年时常见在网络报纸等各种渠道见幼儿园和中小学之类的地方出事,家长们的警惕心也比原来提高不少,谁知道这人又是做什么的,看着精神也不大正常,于是纷纷向幼儿园投诉,幼儿园接到投诉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保安们就不让李文彩在幼儿园附近出没了,一看到她就撵她。

    可李文彩最近有点进入疯魔的状态,人家撵她,她也不愿意走,为了就近等睿哲放学能见见人,她选了幼儿园附近的一处小区外面等,那里有树阴凉快点,也是该着她倒霉,这小区的外墙修了很多年了,也没见异常,可能最近连日下雨还是怎么的,这次就在她等人的时候,哗啦塌了有两米,正好就把她砸在了下面,头破了,右腿也砸断了,她当时就不会动弹了,好在有路人及时发现,拨打了120,这下陈建明家更乱了。

    李文彩住院后,旁人只叹可惜的同时,又免不得嘀咕,这家人也真是够倒霉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有人说那儿媳妇真是个搅家精,哪次出事也少不了她,就拿这次来说,她要是让婆婆见见孙子,至于这样吗?但不管怎么说,听到李文彩出事,家里的亲戚又开始忙碌起来,拿钱买东西去医院里探望,村子里的这边就商量着一起过去走走,如今陈妈妈不在,他们就去找柴秋霞商量,这是正经的妯娌,而且大家都知道陈老大和老三家闹归闹,还没当着人的面公开动手撕破过脸。

    柴秋霞至今还恼刘雪和李文彩当然不愿意去,但中秋的时候陈天丽和陈天齐刚来过,又硬是给安安留了一套长命锁和金镯子,她不能连点面上的功夫都不去做,她答应下来,又来问陈安修,陈安修已经知道李文彩于性命无碍,心里松口气,喊了将近三十年的大娘,他心里再不喜那人的做派,也没暗地里希望她死于非命,但一想到那人和刘雪抱着自己妈妈撕扯的场面,他也无法平心静气地拎着补品去那人床前问候,他拿了五百块钱让三婶捎过去,人也没过去。

    这样的事情也瞒不住,陈安修给北京的爸妈去了个电话,他们对陈安修的处置也没说是什么。

    *

    在北京这边,起初陈爸爸还不愿意出来,但真的出来了,他发现抛下家里那点烦心事,出来走走真是不错的选择。他们一到北京陆江远派人来接的站,晚上又请的晚饭,他带来的东西也有陆江远的一份,就趁机就给了,季家的老爷子也打电话让他去家里喝茶,他和人说定了等陈妈妈过来再一起过去。

    陈妈妈和陈天雨是在陈爸爸到北京后的第二天下午到的,一家人都住到了陈天晴租的那处房子里,陈妈妈以前只听说安修给租了一处房子,这还是第一次来,进门后喝点水就四处打量了一下,看着各处都很宽敞,晴晴收拾地也干净,最主要的是他们来的时候看下面的保安都挺负责的,姑娘独身在外面住,她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现在亲眼见到这住宿环境,心里就踏实下来。

    陈爸爸也大概明白陈妈妈的担忧就说,“我在这里住了两天,看这里进进出出的,大都是一些有工作的正经人,也没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陈天雨一进门先去浴室里冲了冲,这会出来听到爸爸的话就说,“爸爸,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让你一眼就看出乱七八糟的人能负担得起这里的房费吗?”

    陈妈妈听安修说过这是章时年朋友的房子,不过她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真不好说,“这房子哪里都好,看起来面积也不小,应该有八·九十个平方吧,怎么就一个卧室?这要是家里人多了住着还真不方便。”

    “妈,你就别操这心了,人家这房子一看就不是为一家人设计的,你去屋里把东西放下,洗洗换身衣服,晚上你和晴晴在屋里睡,我和爸爸睡外面的这个床垫子,我先趴会,晴晴下班了再叫我,晚上和我同屋那个刘老师,年纪不大,呼噜打地震天响,吵得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困死我了,从在飞机上就打瞌睡。

    陈爸爸给他抱床被子出来,“那你快睡,我待会和你妈去附近的超市买点菜回来,晚上咱在家里吃。”

    陈天雨也是困极了,一挨枕头就睡过去了。

    陈妈妈洗澡换过衣服后,陈爸爸和一道出门,路上的时候陈爸爸就问她,“明凤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望望有想法没?”

    “说来也巧了,那个凌若昀是望望的初中同学,望望不记得人家了,可人家那个女孩一见面就认出他来了,明凤还嘱咐导游,特意安排那个女孩和我一个屋,我看人家说话做事也挺有分寸的,进门就烧水,自己带了小茶包,每次都给我冲一杯,晚上洗澡都让着我先,说是怕水多了地上滑,我有两天爬山爬地腿肚子疼,她知道了,晚上回去还给我捏了捏,你别说,真舒坦不少。”

    “这么说真是个挺好的姑娘。”

    “我看着是不错,望望和她也谈得来,不过我是没看出望望有啥特别意思,望望这人就愿意找个能陪着他一起玩的,最好还得能听他的,要找个想管想念叨他的,他心里先烦上了。咱再着急也不能替他挑一个,结婚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就让他们自己接触接触再看看吧。”

    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他们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略显陌生的街道上溜达着,一路说说话,看看景,心里是说不上来的轻松自在,其他的都好说,就是陈妈妈心里惦记家里的两个孙子,又问了好些两个孩子的事情。

    “你和望望刚出去那几天,冒冒在家好哭,一进门就要找奶奶,找不到人往那里一站张大嘴就哭。”

    陈妈妈光想想也知道他那个淘气样子,“我在外面也是最放心不下他,天天带着都习惯了。一回头看不到他,还觉得少点什么,不过他身板好,现在安修和小章也都在,当时带着吨吨的时候,我才是一天都不敢走远了,就怕他身上难受,身边没个人,这说起来了,吨吨的生日就是这月的二十三号。”

    “回去应该能赶上,今晚早点睡,你好好歇歇,明天咱们一起去季家一趟,拖了两天了,再拖下去也不大好。”

    陈妈妈应着,“行,不过我这心里还有点打小鼓,以前他们老两口到咱们家里去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现在要登人家那大门,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两家的家境差这么多,他们就是再不在意,还是无法做到完全坦然,当做一般的亲家往来。

    “没事,季老哥和章大姐都是和气的人,咱这是去拜访亲家,也不是去求人办事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倒是想得开。”

    陈天晴这天紧赶慢赶,总算在六点多出了办公室,回家一开门,原先天天冷清的房子,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来,爸妈和哥哥都在,她眼眶当时一热,差点就哭出来。在外面漂泊久了,最见不得这场景。

    “都回来了,傻站在门口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洗洗手过来吃饭?”陈爸爸在厨房里炒菜,陈妈妈刚把菜放到桌上,回身见她站在那里,就喊了她一声。

    陈天晴踢掉鞋子就跑过去抱她,“妈,我都有三个多月没见你了,你这次一定要在这里多住几天,要不就在这里住一个月吧?”

    陈天雨揪着耳朵把人拎过来,“三十的老闺女了,还学人撒娇,也不嫌丢人。”

    陈天晴捶他,“我要是三十,你以为你能多小,谁也别嫌谁。”

    *

    第二天陈天晴还要上班,陈爸陈妈就和陈天雨去的季家,老爷子派车过来接的,陈爸爸昨天说的轻松,但真进了季家门口,看看门口的警卫,看看家里的排场,心里还是本能地就绷了绷,他想和陈妈妈说说话,但看看前面的司机,怕说多露怯让人笑话,就憋着没开口,但脸上多少就带出些痕迹来,手在口袋里来来回回地翻了好几次,陈妈妈就坐在他旁边,压压他的手,他笑笑,等下车见到季家二老的时候,就已经镇定许多,“老大哥,章大姐。”

    季仲杰拉着他的手带着往屋里走,“可把你们都盼来了,老四一打电话过来,我就想让人接你们过来这边住,还是老四说怕你们住这里出入不方便。”其实老四说的是安修父母住在这里,心里肯定会不自在,还不如随他们的意住在天晴那里,有空一起出来喝喝茶就好。

    “小章和安修给晴晴租的那地方很宽敞,我们一家四口都能住下,老哥,你也别费这心。”

    章云之知道他们这是第一次上门,怎么样也会拘谨些,在客厅里说会话后,就带着他们去看吨吨的房间和冒冒的玩具房,吨吨的房间里还有不少他的衣服,窗前有他的钢琴,桌上还放着他的素描本和看过的一些书,冒冒的玩具房还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一只熊在门后面趴着,地上摆好的火车道也没拆,不少玩具上都留着冒冒疏疏密密的狗牙印,章云之指给他们看,又给他们说孩子在这里时的趣事,陈爸陈妈笑地不行,陈天雨也抿抿嘴,眼中带上了笑意。

    孩子是最好的纽带,说起两个孩子,大家都有共同的话题,说着说着气氛就热络起来,陈爸陈妈心里因家庭的巨大差异绷紧的那根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去过季家之后,陈天雨第二天就先从北京回来了,陈爸陈妈身子骨还硬朗,远没到需要儿子一步一跟的地步。

    知道陈天雨走后,陆江远想派个人过来领着他们走走的,陈爸陈妈也没让,老两口出门带着地图,摸索着打听着四处逛,他们以前也来过北京,但也快十年了,好多地方他们都认不出来了。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待在家里给闺女做做饭,收拾收拾房子。

    季家那边他们之后又去过两次,有了第一次打好的基础,双方相处地很愉快,还商量着去绿岛的时候一起走,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天天在家想那两个孙子。

    *

    不去想大伯家的事情,陈安修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心,房子的事情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其他各处的工作偶有小摩擦,但运作都算正常,再过些日子就该忙秋收了,他家的田地是租出去了,但菜地和山上还说有不少东西该收了。

    陈三叔的玉米地里种了些甜杆儿,虽然还能留些日子,但怕让孩子们看到进去糟蹋了其他东西,就提前砍了,在地里剁掉穗子,这天早上天刚亮就给陈安修送了一大捆过来。

    陈安修在洗衣服的间隙,选了些没虫眼的,剁成一节节的,拿到吨吨屋里给那两个孩子吃。吨吨剥开了,冒冒也不会吃,就知道凑上去咬咬吮·吸点甜甜的水。

    “章先生也尝尝味道。”章时年安静地在桌子那里开着电脑看东西,陈安修叼着一节甜杆儿过去招惹他。

    章时年不打算陪他胡闹,笑着推开他挡住屏幕的脑袋,陈安修又凑过来,这次直接抵在章时年嘴边了,“尝尝。”

    “这里是不难受了吗?”章时年伸手把人揽过来,在他腰后靠下的位置重重按一把,陈安修嗷地一声。

    吨吨和冒冒闻声看过来,陈安修呲牙咧嘴说没事,手里暗搓搓地就想对章时年耍贱招。

    章时年把人压在怀里不让动,又指指电脑屏幕上调出来的那些设计稿问,“你喜欢哪个?”

    陈安修暂时停了捣乱的心思,边咬甜杆儿边让章时年翻给他看,看完了他指指其中一个说,“这个,这个窗子大,我喜欢窗子大的,天气好的时候,一拉开窗帘,屋里亮堂堂的。”

    “那就这个吧。”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吨吨去了厕所,冒冒大概见没人和他玩了,也无聊,就去浴室门口的洗衣篮里拖了衣服往外面走,扔到院子里的水盆里,家里大人和孩子的衣服是分开洗的,陈安修先洗了他和章时年的,洗衣篮里剩下的都是吨吨和冒冒的,冒冒之前做过不少次,对这业务非常熟练。

    陈安修看他胖嘟嘟的,摇摇摆摆出去,又摇摇摆摆进来,很欣慰地章时年说,“你看他现在也会点人干的事了。”

    章时年在他脑袋上拍一下,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难得冒冒没来粘着他们,陈安修和章时年也乐得轻松一下,又对着设计图讨论了一下房子的大概布置,可是他们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吨吨在院子里惊叫了一声,“大冒冒,你又干的什么好事?”

    章时年和陈安修对看一眼,起身就要过去,吨吨已经攥着脚腕,倒拎着胖冒冒进来了,“冒冒把我的手机,ipad,和这学期的数学和语文课本都泡到水里了。”

    “啊……”冒冒这下有点害怕了,双手抱着哥哥的腿不松开。

    章时年虽然见吨吨攥地很紧,但冒冒的体重摆在那里,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上前两步赶紧把人接了过来,冒冒趴在大爸爸的怀里,回头看看哥哥的脸色不好,小小地喊了声,“得得?”他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知道哥哥生气了。

    陈安修按按额头,他决定收回之前说过的日子舒心的话,家里有这么两个宝贝,他想太舒心是不可能的。他把人接过来拍拍冒冒的屁股说,“你为什么把哥哥的书泡到水里?”

    “洗洗啊。”

    陈安修无言以对,他知道现在不是讲道都时候,把冒冒往吨吨一放,“你快打他一顿吧。”

    冒冒就去抱吨吨的腿,“得得。”

    吨吨不理他,他接着又喊,吨吨还不理他,他就转着圈喊,吨吨没好气地把人抱起来,在他的胖爪子咬一口,认命带着人出去晒书晒手机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网络出点问题,第一次用手机发,手动排版有点

第310章

    人家是手机不小心掉到水里赶紧捞出来,冒冒是特地把手机泡到水里,还伸手往下压了压,加上泡水的时间还不短,结果可想而知,陈安修聊胜于无地把手机和ipad埋进米缸里,但经此一事,估计修好了也不太好用了,章时年为了安抚吨吨,午饭过后,就带着他下山买了新的,顺道去市区的同学家里借了课本,吨吨的周末作业还没写完,泡过水的课本一时半会是不能用了。

    他们走后,陈安修就关上门对冒冒开展思想教育工作,在表扬他勤快的前提下,又对他什么东西都往水里泡的行为进行了严肃批评,冒冒似懂非懂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

    因为同学的作业也没做,吨吨跟人说好了今天用用,明天就把课本给人还回去,所以他一回家就忙开了,也没怎么理会从进门就跟在他后面喊得得的大尾巴冒冒。

    陈安修知道吨吨虽然原谅冒冒了,但心里肯定还有气,不想冒冒过去继续撩拨,就进屋把还在围着哥哥转的小胖子抱了出来,“哥哥正在写作业呢,你不要去给哥哥添乱,等哥哥写完作业,就出来陪你玩了。”

    “业啊。”

    陈安修摸摸他的圆脑袋,“恩,哥哥写作业,我给你拿小汽车你在这屋里玩。”

    房子的事情还有些细节没商量完,这事告一段落后,章时年和陈安修重新在桌子那里坐了下来,没人陪他,冒冒就在地上摆弄他的小汽车和机器人,不过这一次玩具的吸引力显然不够大,他玩一会就看看哥哥房门那里,玩一会就抬头看看。最后可能实在坐不住了,直接爬起来去哥哥房门那里探头探脑。

    吨吨写作业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他了,不过也没出声,他诚心想让冒冒长长记性,要不然依着冒冒的驴耳朵,讲个一遍两遍根本就不会听进去。

    冒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见哥哥不叫他,就挺着胖肚子自己进去了,围着哥哥的书桌转了一圈,还没出声,就又转了一圈。

    吨吨只当没看到他,目不斜视地翻一页书本,开始做下一页的习题。

    冒冒一看这样,可能也觉得不行了,就在给哥哥的书桌边上停下了,他牟牟劲,撅着小屁股,两条胖腿一起向上一蹦,“兔兔。”又一蹦,“兔兔。”

    陈安修看到这里差点笑喷,怕两个孩子发现,连忙拉着章时年退了回来,爸妈去北京后,他有时忙起来,一时顾不上冒冒,就把他放到淘宝店里,淘宝店里除了吴姐之外都是二十上下的小姑娘,她们见到冒冒白白胖胖的,稀罕地不行,都爱逗着玩,这个小兔子乖乖就是其中一个小姑娘教的,这个游戏好多小孩子都会玩,就是把双手举起来放在头顶上,两条腿并起来一蹦一蹦地往前跳。可冒冒现在连双脚腾空跳都不大会,更别说向前蹦了。他就会原地跳两下,双腿还是叉开的,再加上他那肚子,跳起来与其说像兔子,不如说像一只小青蛙。因为这游戏颇费点力气,冒冒自打学会后,无论怎么哄轻易不给人表演,这次为了讨好哥哥真是拼了。

    不过任凭他蹦跶了四五下,吨吨还是没理他,冒冒也不死心,出来把他的玩具往哥哥屋里搬,又一件件地推在哥哥脚底下。

    但吨吨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见他在自己脚下钻来钻去的,干脆提起脚来盘腿坐在椅子上写作业。这次冒冒再出来的时候就不大高兴。中间陈安修接个电话出去了,只有章时年在外间,见他这样实在有些可怜人,就暂停了手上的事情,抱着他去院子里,又和他一起踢小皮球,玩了有半个小时,冒冒终于高兴点,章时年见他出了一头汗,也不敢让他太累,就拧了温毛巾给他擦擦手和脸,又给他掐了一朵美人蕉花让他回屋玩。他自己留在外面又洗了洗手。

    冒冒很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抓着花在手里看了看,又举着跑进去要给哥哥看,可他刚才拖进来不少玩具,除了在吨吨脚边的,路上还落了几个,他这一跑不要紧,就在快到哥哥边上的时候,被路上的积木绊了一脚,砰地一声额头撞在桌子腿上了,这一下应该是真的撞疼了,冒冒当场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章时年听到声音,手也没擦就往屋里跑,吨吨也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过来抱他,冒冒的额头上撞红了一块,张着嘴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

    “让爸爸看看,还撞到哪里了?”章时年抱着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伤到其他地方,就多少放心一点,手里拍拍背,又对着冒冒的额头那里吹吹。

    冒冒趴在大爸爸肩上哇哇地哭,过会又喊,“爸爸,要爸爸。”

    章时年知道他要找安修,给他擦擦眼泪,嘴里答应着,“好,好,冒冒不哭,咱出去找爸爸去。”

    吨吨很少见冒冒这样哭,明显懊悔了,章时年拍拍他的头,“没事,他一会就好了,你在家里赶紧写写作业,我带他去找找你爸爸。”

    今天山下有两个新客户来看山货,陈安修正带着他们在仓库里参观,耳边隐隐约约就听到冒冒在哭,他心想冒冒这会不是应该在家里吗?他耳朵再怎么灵,也不可能连冒冒在家里哭都能听到,这隔着好几百米呢。但他想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就让吴燕先让领着人看货,他自己快步走了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在路上遇到了抱着冒冒过来找人的章时年。

    冒冒一见到他,就张着手要抱,陈安修见他哭成这样,也没抱着去小饭馆,就顺着农家乐前面的那条路往山上走,边走边亲亲,一直快到半山腰了才把人哄住。

    等冒冒终于不哭了,陈安修摸摸他额头上还泛红的地方,“这里还疼吗?”

    “恩。”冒冒趴在爸爸的怀里软乎乎地应着,又自己伸着爪爪摸摸。

    陈安修接过章时年递过来的手帕擦擦那张花脸,又给他揉揉额头那里,“看你以后还仰着头走路不?”

    冒冒在爸爸的怀里蹭蹭,他皮实,只要不哭了,精神很快就来了,见到临近的树枝上站着一只尾巴很长的鸟,他就伸着脖子瞅,不过还没等他们一靠近,鸟扇扇翅膀呼地飞起来了,陈安修就把他扛在肩膀上满山去追,冒冒这下高兴了,一路颠一路哈哈大笑,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走得也快。

    陈安修和章时年轮流扛着在山上走走,最后见他真的没事了,这才抱着下来,他们回去的时候,小饭馆里已经开始准备晚饭,张言正在炉子上熬糖,他见冒冒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哭过,就从厨子里拿了一碗山楂出来,剔核塞上豆沙,给他做了十来个糖球,最外面还裹了一层芝麻,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冒冒很爱吃,陈安修喂他吃了三颗,把剩下的放到碗里让他抱着,“这些回去给你哥哥,你哥哥吃了就不生气了。你自己别都吃了啊。”

    这句话他应该听懂了,等章时年过来牵他的时候,他就跟着摇摇摆摆地走了。

    章时年在路上的时候又嘱咐他,如果哥哥还在写作业的话,就不要进去吵,这一次回来,冒冒就乖了很多,进门见哥哥还在写作业,他抱着碗进去,在哥哥旁边的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地上的各种玩具已经被吨吨收了起来,现在见他直接坐在地面砖上,吨吨就想拉他起来,但冒冒自己也可能知道凉,刚坐下又爬起来了,拉了哥哥放在炕下的拖鞋过来垫着,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了。

    吨吨这次简直不知道他是过来做什么的,抱着个碗坐在那里也不出声,碗面的糖球也不吃,盯着看一会拿一颗出来舔舔,接着又放回去。不过见人乖,他也渐渐地把注意力放在作业上,等他终于做完,想伸伸懒腰的时候,就见冒冒坐在那里,脑袋一上一下地正在打瞌睡,怀里抱着的碗也歪了,里面的糖球骨碌骨碌滚了个干净。他中午没睡,现在困了。

    章时年进来几次,见冒冒乖乖坐在那里也没喊他,这次进来竟然发现人睡着了,吨吨拿走了碗,他伸手把人抱起来放到吨吨的炕上,又给他脱了鞋子,吨吨也爬上去搂着冒冒,“我看着他,他睡一个钟头,我就把他叫起来。”章时年帮他们拉上被子。

    陈安修在小饭馆里忙的时候,还在担心那兄弟俩在家里不定闹成什么样子,但等他带着晚饭回来,发现人家早已经和好,吨吨背着冒冒正满屋子跑着玩飞机,“飞机一下来俯冲下来……”他心想可能是那碗糖球真的起作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一发

第311章

    一晃眼,陈爸陈妈在北京已经待了一个星期,陈爸还好,他刚出来,陈妈妈加上前面旅游的时间,已经离家大半个月,她惦记家里,特别是安修每次来电话,冒冒一口一个,想奶奶,想奶奶,喊地陈妈妈像把心泡在热乎水里一样,恨不得立刻就收拾东西回去,但陈天晴不舍得,陈安修也猛敲边鼓,让他们在外面多玩两天,回来也没事,他们只得又留了下来。

    因着特别想去的景点之前已经逛过,剩下的时间就更自由了些,吃过早饭后和天晴一起出门,半下午回来,趁着人少,还能到附近的菜市场挑点好的菜,这天也是如此,他们去后海逛了一遭,三点多就回来了,不过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眼瞅着就要下雨,他们买完菜也没在路上多做停留,加紧脚步就往回赶,就这样,他们也没赶得及,离着楼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雨哗地就下来了,他们紧跑了两步还算好,后面的人就比较惨了,被兜头浇了个彻底。

    陈爸爸边走边帮陈妈妈拍拍外套上的雨水,“你说这入秋了,雨怎么和夏天一样,这么急,说来就来。”

    “那下次的时候,让老天爷和你商量商量,看你要点急,还是慢的。”陈妈妈嘴上习惯性地反驳他,但很快从随身包里拿了一包纸巾出来,抽出两张给陈爸爸,又抽了一张自己擦擦脸上沾到的雨水。

    他们上了电梯选好楼层,刚要关门,外面就进来一个背着大包上下湿哒哒的年轻人,“麻烦电梯稍等一下。”

    陈爸爸还在电梯边上,闻言就停了一下,那人紧跑两步,上来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陈爸陈妈绽开个热情洋溢的大笑脸,“谢谢了,叔叔,阿姨。”

    “没事,没事,你这是刚从外地回来?”陈爸爸注意到背上背着很大一个包。

    “是啊,在外面工作,今天刚回来,一下车就淋了个透心凉。”

    陈妈妈抽张纸巾给他,“你擦擦,听你声音像是感冒了。”

    年轻人抽抽鼻子,把纸巾接过来,“是有点头疼,刚想去买点药的,这一下雨也没来得及。”

    陈妈妈见他孩子气的表情笑了笑,说实话在这里住了这段日子,她发现这里的人素质是挺高的,穿戴体面干净,人也有温文有礼,但彼此不认识,也没什么话可说,就像等电梯这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人家最多就是礼貌地点头笑笑,说声谢谢,像今天这么爽朗的年轻人,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免就多说了两句,“光顾着说话了,年轻人,你住几楼啊?”

    “和你们一样,十六楼。”

    陈爸爸就说,“真是巧了,要不你来家里拿两颗感冒药吧,你这刚回来,家里肯定也没热水。”

    这一点陈妈妈就不是很赞同,怎么说这不是老家,以前在绿岛,认识不认识的上门讨杯水喝都很正常,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就没出声。

    年轻人可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停顿了一下,很快笑笑说,“那就谢谢叔叔阿姨了。”不过到门口的时候,推说鞋子脏也没真进去,只在玄关那里略站了一下,接了陈爸爸倒给他的热水和两颗感冒药,道谢后就先回去了。

    这一层楼上住户并不多,天晴回来听妈妈说起这事,“个头挺高,人有点黑,眼睛大大的,年纪和我大哥差不多?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们确定那人是住在这里的吗?”

    陈爸爸点点头说,“是啊,他就住你斜对面,我看着他开门进去的。”

    陈天晴嘴上咬着个苹果又想想,“原来是那家,好像听说是有主的,但至于是谁,我是真没见过,应该是不常回来吧?不过爸爸,你以后别随便给人药吃,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毛病,万一把人给吃坏了,赖上咱们怎么办?”

    陈爸爸被他唬一跳,“不能吧?就俩感冒药,都是家里平常吃的。而且我看那孩子身板挺好的,也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

    给都给了,陈天晴没打算吓唬爸爸,“还是小心点好,现在什么人都有,不过话说回来,咱就是给他,吃不吃就是他的事情了,咱又没塞他嘴里逼着他吞下去,没事,没事,到时候他真来,我也能把他一拳打回去。”

    陈妈妈炒完手中的最后一道菜,转头见她挥着拳头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说,“看把你能耐的,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能把自己顾好就行了,少惹事,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有空就谈个男朋友,这也老大不小了。”

    陈天晴暗下吐吐舌头,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就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从沙发上跳起来说,“妈,妈,你盛汤,我来端菜。”

    陈妈妈哪里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但婚姻大事也不是唠叨就能唠叨出来的,也就打住话头没多说。

    今天的事情只是生活中的众多小插曲之一,其后两天,也没人真的上门找麻烦,陈家人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

    这一住又是四五天,眼看着九月就过去一大半,还有十来天就国庆节了,陈爸陈妈任凭怎么劝也待不下去了,不是这里不好,实在家里太多事放心不下,陈天晴心里再不舍,知道爸妈要和季家二老一起走,真要等到临近国庆,路上各处拥堵,不太方便,也就不再勉强。

    临行前,陈爸陈妈又去了季家一趟,和他们商量具体出发的时间,他们去的那天,天气不错,两位老人在院子里晒书,陈爸陈妈也上去搭了把手,中午老爷子留了饭,饭后他拉着陈爸爸去书房里下象棋去了,章云之就和陈妈妈在院子里说话。

    章云之给冒冒做的小鞋,还有一点就完工了,今天没事就拿出来收了收尾,鞋是准备在室内穿的,鞋底软软的,里面厚厚的一层绒,她还用贴布在鞋头上绣了个小熊的头,熊的两只圆耳朵是竖起来的,很是精神可爱,陈妈妈帮着缝好了一只鞋口的松紧布,完了放在手里欣赏一会,“章大姐,你这手艺真是好。我就做不来这细致活。”

    “我以前也不爱学这个,但家里老太太跟前规矩大,都是硬逼出来的。”

    “我刚才在书架上看着放了好些老照片,那是小章他姥姥姥爷?”照片人看着还挺年轻,但看穿戴像解放前的大户人家,应该有些年代了。

    章云之笑说,“那还真不是,老人留下的照片不多,我这里也没几张,你看到的应该是我大哥大嫂年轻时候的照片。”

    “原来是小章他大舅,我就说眉眼之间还有点像。”

    章云之剪断手上的一个线头,“这说起来,老四倒是和他二舅更像一些,可惜他们没缘分,有老四的时候,我那二哥早早就没了。”

    陈妈妈知道这事的,据说人没的时候正值盛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劝慰,反倒是章云之笑了笑说,“你看说着说着怎么说到这里来了,多少年的事情了,难受的时候都过去了,话说起来,做了这么久的亲家了,你们和我大哥一家还没见过,以后时间还长,总会有机会的,我去给你拿他们的照片看看,还有些老四小时候的,他早年非要让收起来的,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收拾东西才翻出来,安修都没见过。”

    章时年不让示人的照片可想而知,两个妈妈凑在一起边翻边乐地哈哈笑,“这张额头上还点了红点,看着更像个小姑娘了。”

    “哦,这张。”章云之接过来仔细看看,“这张是他两岁半照的,那会还不懂事,他二哥给他点的,自己对着镜子摇头晃脑的,美地不行,一天都没让擦下来。”

    陈妈妈就一直抿着嘴笑,“他小的时候也不胖啊。”

    “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身体不大好,我和他爸爸没少操心。”

    老爷子和陈爸爸听到说笑声也从屋里出来了,见她们在看章时年以前的照片,陈爸爸也接过来几张看看,太早的他没见过,但看十岁的,他就有点眼熟了,“小章第一次去绿岛的时候就差不多这么大。”

    老爷子戴上眼镜看看说,“比这稍微大点,模样差不多了。你看看这些,老四满月那天照的,有一张竟然是陆家老三抱着他照的。当初谁能想到是现在这关系。”

    陆家老三是谁,陈爸陈妈当然都知道,都接过那张照片看了看,等翻到章慎之照片的时候,章云之说是不难过了,但抚摸着照片还是沉默了一会,老爷子不想气氛太沉重,就说了句,“慎之在的时候,画画就很好,吨吨这点像他。”

    章云之也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是啊,我刚开始学油画的时候,就是二哥一手教的,到老四这里就只学了点皮毛,还是吨吨有天分。”说到十月份的祭祖,说到章谨之和方碧凝,“我大哥思想开通,向来又疼爱老四,就是大嫂性子严谨些,但也不是那与人为难的,你们都不要担心。”

    陈妈妈就说,“安修现在在这么大个人了,有些事上也能自己承担,只要两个小的不受委屈,他的话,我们就不管了。”

    章云之拍拍她的手,“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哥大嫂很喜欢吨吨,至于冒冒,他那喜庆的性子,没人会不喜欢他的。”

    又过两天,大家收拾停妥,季家二老跟着陈爸陈妈一起回了绿岛。二十三号是吨吨的生日,因为不是周末,晚上全家人都到齐了,一起给他过了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

    陈爸陈妈回来后不久,住了半个多月医院的李文彩也出院了,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又有这年纪了,出院之后也不能自己下床走动,要说家里但凡有一个能干的,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难事,一家人相互扶持着,到年底,她的腿脚养好了,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但现在的情况是,自打结婚后,陈建明就没在厨房里沾过手,陈天齐?他和赵小涵没结婚之前,他把烧好的热水倒暖壶里,李文彩都不放心,更别说其他的,刘雪就不用说了,到现在了还在闹。

    李文彩住院的时候,还是天天念叨睿哲,陈天齐直接去幼儿园门口把睿哲抢了回来,刘雪撕扯着不让,陈天齐一气之下踹了她一脚,这次可捅了马蜂窝,刘雪爸妈双双坐在他家楼下嚎啕大哭了两天,骂陈天齐二婚祸害他们闺女,现在又有了相好的,闹着离婚,还想抢孩子,他们闺女为了孩子不想离,陈家人把他们闺女往死里打,打地她不敢在家里住。想把他们的闺女打死他们都是混惯了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骂,一点脸皮都不要。

    刘雪和陈天雨的事情,陈家人自己知道,很多亲戚知道,但外面不相干的人就不知情了,他们这一闹,加之三年前的那一出,小区里的人看陈天齐一家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

    陈建明这个人不管背地里怎么样,但他在政府部门工作了一辈子,最是要那脸面的人,刘雪家这一闹,简直是扯着他的脸皮往地上踩,比当众扇他耳光还严重,他本来就有点高血压和高血糖,经过这一出,差点又再次入院。这次直接放话说,这个儿媳妇不要也罢。

    家里一下两个病人,成天齐要上班无法兼顾,就雇了个小保姆,陈天丽也不时回来住两天,当然这家也不是一点好事都没有,中秋之后,陈天丽从市委宣传部调到市规划局任副局长,她不是高调的性子,也没四处张扬,一直负责女儿宣传的李文彩又住了院,起初各家还都不知道,慢慢的,才传开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天丽,刘家蛮横的态度又有了松动,刘雪妈妈更是主动提出若是陈天齐能上门道歉,保证以后和刘雪好好过,他们就劝刘雪带着睿哲回去。但这次是陈天齐吃秤砣铁心了,离,必须离,不仅要离婚,还要睿哲的抚养权。

    陈安修听到这个消息都惊了一跳,陈天齐这人的脾气说好听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得过且过,真遇到事情还容易往后缩,他真要能挺起身板,三年前别说刘雪怀着一个儿子,就是怀着两个儿子,他就是不结婚,谁也不能把他押解到民政局,上次还不容易硬起心肠和刘雪走诉讼离婚,第一次没判,刘雪一闹,大娘一哭,陈安修光看他中秋那样,就知道他又想打退堂鼓,能凑合就凑合。

    不过他是个外人,也不能去劝人离婚,就什么都没说。这一次陈天齐真让他有点刮目相看。

    “我那天和咱大姐去了一趟,他家的防盗门上让刘雪爸妈拿砖头砸地一个坑,一个坑的。”

    陈建浩说完了,陈爸爸点了支烟,陈建浩本来也没劝和的意思,见二哥不表态就不说了。陈建明倒霉,他本来觉得自己会很痛快的,真正看到了却没想象中那么痛快。

    陈妈妈在屋里哄冒冒,侧着耳朵听了几句,也没出来,“冒冒,你想奶奶了吗?”

    冒冒嘎嘣脆地答应着,“想。”

    陈妈妈也不嫌他重,高兴地抱在怀里拍拍,“你和奶奶说说,你哪里想奶奶了?”

    “这里。”冒冒胖爪子拍拍肚子。

    陈妈妈摸摸他的肚子,“肚肚想奶奶了,你想奶奶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吗?你爸爸在家不让你吃饱饭吗?”

    “恩。”就敢答应。

    陈安修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在他屁股上踢一脚说,“我哪一顿没让你吃饱,让你少吃点,你还不愿意呢,奶奶一回来,你还敢来告黑状?问你想人不,你要拍拍胸口,不是拍肚子,光想着吃。”

    “奶奶……”冒冒把脑袋往奶奶怀里一拱。

    陈妈妈伸手拍开陈安修,“我和冒冒说话,不用你来插嘴。”她用眼神示意人把门关上。

    陈安修反身轻轻把门带上,就听妈妈问,“他们家那事来找你没?”

    “没,是刘雪爸妈闹,他们也不能来找我,总不能让我去把人揍一顿吧?再说他们真要我去,我也不去,我一个小辈过去掺和什么,三叔三婶他们过去了好几趟。”

    陈妈妈叮嘱他,“这就对了,以后也别去。”

    “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刘雪他爸妈来头不大对。”真要希望刘雪和陈天齐还能和好过日子,哪有这么撕破脸闹的。

    陈安修点点头,原先他还没往深处想,就觉得刘雪爸妈闹地太过,如今妈妈一提醒,说不定刘家真有深意在里面。

    “好了,咱也不能围着他家过日子,这事你心里有底就行,你们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地方都看过了,地也批了,现在只等人和材料过来,就开工了,都是卫林他们公司那边负责弄的,你记得山上那几棵大银杏树吗?就在那附近,离着咱的农家乐不远,往后面走走,就是咱村里要规划的小区,我听我天岭哥哥他们说,他们兄弟俩都想在小区里买房子,到时候相互也有个照应。”

    “这次是真要盖了?”那块地老早就说盖小区,都穿了好几年了,也没盖成。

    “这次应该是,镇上很多人都在说这事,因为孙晓和乐韵想买,我特地去孝礼叔那里走了一趟,他说上面已经批下来了,快的话年底就能动工,最慢也就明年春天,不过咱村里还没公开,说是还要开个会,我也没在外面说。魏晓磊好像也要买,那天在小饭馆里喝酒,我听他这么说的,说是孩子小,冬天家里冷,楼上有地暖能暖和点,还问咱家买吗?可能是想要个名额,没好意思当面和我直说。”地是他们村的,村里的人买肯定要有优惠,最近听到消息来村里走动的人还不少。

    “他要买,谁出钱,他去年结婚,他爸妈的钱就花了不少,这又刚生了孩子,哪里不需要钱,家里有套老房子,镇上有套宽绰的大院子,冬天冷就多买点炭烧烧暖气炉子,再不然还有空调,那没住过楼房的,人家孩子也各个养地好好的,我看他是非把他爸妈手里那点家底掏干净不可,说不准还要从梅子那里要点,这小两口真是好算计,一点亏都不肯吃。”梅子在姑姑家住了二十多年,现在文茵也是姑姑带着,魏晓磊真要去借钱,梅子真说不出一个不字,可钱借出去容易,想回来就难了,真要闹到撕破脸,人家也只说梅子不仁义,在姑姑家白吃白住这些年,贴补点弟弟都不愿意。

    “我看他最近出手挺宽裕的,经常来小饭馆这边打包,每次三个菜,最少得一个肉菜,每个月还来抓上个七八只鸡。”他家那些鸡可不便宜,即使他对镇上的人价格低点,也没三天两头来买着吃的。

    “有钱就吃,说不准刘雪真帮着他们赚大钱了。”

    *

    进入十月,各家开始忙秋收,路边闲磕聊天的人明显少了,身上的衣服也没往日干净了,人们的脚步明显匆忙起来,每天拉玉米的车子轱辘声从天不亮一直响到天漆黑,现在很少有人靠着这点玉米过活,但既然种了,总没人愿意见到糟蹋在地里,赶紧拉回来,剥好,晾上,犁犁地,再种上麦子才是正经,陈安修抽了一天去帮着三叔收了玉米,他家也是花生,豆子的,晒了一院子,都是吃的,陈妈妈怕招老鼠,晚上就把班头喊了回去,班头去了,老鼠没了,可陈妈妈每天早上还能扫出一堆花生壳来,比老鼠吃地多多了。

    在各家的忙碌中,选个好日子,陈安修家的新房子悄无声息地动工了,说是全然悄无声息也不对,开工那天放了好长一挂鞭,不过各家都忙着,来看热闹,吃酒席的人不多。家里听到信儿的亲戚送了东西过来,又说忙完这阵过来帮忙。

    秋分已过,寒露未到,天也一日日地凉起来,陈安修把家里人夏天的衣服彻底洗过一遍都收起来,又把秋天的外套都找出来晾晾,再有十几日,他们就该南行了,等待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局面。

第312章

    陈妈妈在章云之面前说不担心陈安修,那是在外面说好听话,但真在自己家里,只当着陈爸爸了,那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这次章家祭祖,去的人肯定不少,安修第一次露面,又顶着这样一个身份,即使有小章护着,估计也不会太顺利了,咱也不求章家的人多喜欢他,只要不多为难就行。”

    陈爸爸虽然向来心宽,却也不是个傻的,他心里很明白,处在季家二老这样的位置上,如此通情达理地接纳安修又肯当儿子一样疼爱,已属难能可贵,万万不敢奢望章家也照此行事,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不好和陈妈妈这么说,真要这么说了,安修他们一去大半个月,她在家就别想睡个囫囵觉了。

    “你没事想这些干啥,壮壮也不是以前那十六七刚嫁人的小媳妇,到了人家家里,人家说啥是啥,一句不敢多说,一步不敢多走,他今年三十一了,在咱跟前小,出去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他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吨吨冒冒的将来着想不是。”壮壮要是挺不起腰杆,以后吨吨冒冒怎么在章家面前抬头做人,“再说壮壮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是比望望好点没错,可哪里是处处让人欺负的?他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

    陈妈妈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他家壮壮从小到大还真不是站在那里乖乖挨打的,可话说回来,章家又岂是那普通人家,明着来还好,就怕那家人心思深,十个壮壮也玩不转。

    陈爸爸看他这样子,再想下去迟早落下心病,“你担心多了也没用,你又不能跟着去,再说你就是跟着去了,该有事还是有事,你有这时间不如给冒冒收拾收拾东西,冒冒这是第一次去南方,他习惯的都给他带上,别到地用着了才发现没带,再出去买手忙脚乱乱的。”

    相对于陈爸陈妈的不放心,陈安修还淡定一些,不是他心态好,实在是提前一年就知道的事情,真到跟前了,紧张感也有限,而且他真的很忙,地里的这茬菜要采收,秋季果园的施肥管理要跟上。

    这些还没等忙过来,有两个朋有两个黄香镇的朋友来约他去临市看玻璃温室,韩天明和韩天亮是陈天岭岳家那边的拐弯抹角的亲戚,之前兄弟俩做了多年的花卉生意,钱也赚了不少,今年和朋友包了三四百亩的地,打算建个大型的花卉种植园,栽培花卉离不开温室,他们认识陈安修,知道他也想在山上建造两个好的温室种植蔬菜,就顺道喊了一声。

    这种温室比农村现在普通的温室大棚造价高,但里面的各项设备非常现代化,建好需要的人手少,温室内自成一个小的生态系统,循环利用,也很节约能源,陈安修之前就有过这方面的打算,平时就留意着收集了不少资料,也去市区的几家种植园参观过,总体很满意,只是中间有些道道不清楚,想再找几个内行人打听打听,这次有韩家兄弟领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就没多加犹豫跟着一起去了。

    韩天明和韩天亮的花卉种植园是大生意,那边的公司领导很重视,之前又联系过,他们一行人去的时候就受到了很不错的接待,在临市待了七八天,参观了那家公司以前建造的温室,又将其中的各项细节谈妥,托他们的福,陈安修附带的两个温室也拿到了同样优惠的价格。生意谈成,温室公司还想招待他们玩几天的,不过韩家兄弟赶时间,陈安修也担心家里的孩子,又歇了一晚就回来了。

    他忙,当然章时年也没得空闲,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忙着南下祭祖的事情,他手头上的工作也要向前赶,陈安修出门的那几天,他都日日回来陪孩子,陈安修回来之后,他有时忙地晚了,就在市区凑合一下,但他最近在家时间长了,又肯花时间陪孩子,冒冒黏上他了,每到吃饭时间见大爸爸不在,就去门口看看车子回来没,再不然就打电话,“爸爸,回来吃饭啊。”

    他的这番动作,章时年根本无法招架,所以现在即使再忙,也会在晚上九点之前赶回来,和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带着玩会,早上再在家里吃一顿早饭。

    不过有时候吃早饭也很难将全家人聚在一起,吨吨上了八年级后,学校在上午的第一节课前加了一个七点十分的早自习,陈安修只要在家,一般不到六点就起来准备早饭,吨吨吃过饭后,六点半之前就要出门,十月份的六点多,天还摸摸黑,镇上的路灯还没熄,地里的玉米收完后,这个时间的街上走动的人都不多。

    章时年往常的作息都是七点起床,近来为了配合吨吨就提早了一小时,但最近陈安修见他天天忙到凌晨,早上也尽量不惊动他,让他多睡会,至于冒冒,倒是天天醒地挺早,每天吨吨出门前后,他就醒了,有时候还能把哥哥送到街上,临走让哥哥在他大胖脸上亲一口。

    这天也差不多是这样,吨吨在厨房里还没吃完饭,冒冒就醒了,陈安修在院子里听到动静,趁着他还没将章时年吵醒,赶紧进屋帮着穿好衣服后把人抱了出来。

    吨吨的早饭吃地一向不多,一般就是一碗粥,小半个馒头,陈安修知道他学习紧张,早饭又这么早,怕他挨不到午饭,经常地就在他书包里塞些蛋糕水果鸡蛋饼之类方便吃又没什么异味的东西,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反正每次回来,袋子是空的。以他对吨吨的了解,总不会扔掉就是了。

    “爸爸,吃不了这么多。”吨吨回屋拿了外套,出来就见爸爸在他书包里光苹果就塞了三四个。

    “吃不了就分给同学吃。刚才你刘伯伯打过电话来,出租车已经过来了,你看看还落下什么东西没,没的话咱赶紧过去吧。”

    吨吨摇摇头,“没落下什么东西,昨晚都收拾好了。”

    “那我送你过去。”

    他们一起身,冒冒抱着奶瓶子也摇摇晃晃站起来了,他也要跟着去。

    冒冒腿短走地慢,陈安修怕他耽误工夫,就直接抱着他走,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个叫王文华的司机还在小饭馆里吃饭,桌上摆了两碗粥还有三四个刚出锅的大包子,见他们进来了,呼啦哗啦喝了两碗粥,又拿个袋子把剩下的包子装起来,抹抹嘴过来和陈安修打招呼,“陈哥,过来了。我吃好了,秋阳,咱们走吧。”

    陈安修把吨吨送到车边,又叮嘱王文华,“小王师傅,时间还早,不用急,路上开车慢点。”

    “好嘞,陈哥,我开车,你放心。”

    吨吨亲亲冒冒,又和陈安修说,“爸爸,我走了,你回吧。”

    “晚上放学早回来,有事打电话。”

    吨吨上车后,车子熟练地打个弯,转到大路上,小饭馆里这会还没什么人吃饭,刘波端着一盆刚拌好的咸菜丝从厨房里出来,隔着门玻璃见出租车走了,就和陈安修说,“这个小王师傅,车开地倒是不错,就是这人真不怎么样。”他们小饭馆的早饭是免费的不错,可那是对农家乐的住客免费,这个王文华倒好,一开始说出车早没吃早饭,安修带他来吃了两次,现在顿顿过来白吃,一句不提钱的事,有时候还像今天这样又吃又拿的。

    “算了,刘哥,让他敞开肚子吃也吃不了多少,只要他把车开好了就行。”其实他以前找的也不是这个王文华,是王文华的叔叔王新元,王新元就是山下村子里的,是个老司机了,为人老实,开车也稳当,开了快三十年的车了,几乎就没出过什么事故,吨吨在市区上学这两年多,大多就是王新元负责接送,也没出过什么事,不过王新元今年找的这个替班司机据说是他侄子的,和他就不是一个性子。蹭点吃喝倒是小事,就是轮到王文华接送吨吨的时候,总不准时,车上载着吨吨继续拉客绕到其他地方更是常事,有两次因此还让吨吨迟到了。他欺负吨吨年纪小,吨吨说了他也不听。

    陈安修念着以往的交情和王新元说了说,最近好像好点了,每天按时过来接人,晚上送回来也及时。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做完说好的今年,明年就换人。

    *

    章谨之的专机是二十号从加州直飞上海,同行的还有章家在北美的一些亲眷,都是这次回来祭祖的,他们会在上海停留大约一周的时间,季家二老这次并不打算同去,吨吨生日后,他们就去省城拜访朋友了,章时年一开始的打算是带着陈安修和冒冒去上海,之后再一起回老家越州,不过临行前发生了一件事,陈安修不得不改变行程,那就是吨吨病了。

    十六号那天绿岛下雨,雨势还不小,打过出租车的人都知道,每到下雨下雪天,出租车的生意都特别好,这天也是,王文华贪着在街上拉客,吨吨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过去,最后吨吨发脾气,索性不用他了,自己撑着伞出来打出租,但他学校位置偏僻,要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才到市区主干道,就是到了主干道也不是立刻就能打到车,吨吨顶风冒雨的在外面走了一个多小时,回家后天黑不说,衣服都湿透了。

    偏那天章时年和陈安修都不在家,陈爸陈妈见下雨没什么生意,下午早早带着冒冒关店门回村里去了,所以谁也没注意他是什么回到家的,还是陈安修晚上回来去接冒冒,听爸妈说吨吨没过来吃饭,回到家又看到冰箱里的饭菜没动开,不放心地进屋看看,一喊人没醒,一摸才知道发了高烧。

    陈安修把人喊起来喂了两片退烧药,听说他还没吃饭,就让冒冒守着哥哥,又去厨房里做晚饭,晚上就留在这屋陪吨吨一起睡的,陈爸陈妈第二天早上得到消息也气得不行,陈安修下午去市区的时候,建材店里关了门,他也没特意和爸妈说,陈爸陈妈不知道,也只当是吨吨放学直接回家了。更过分的是王文华没去接人也不给家里人来个电话。

    章时年没等人来解释,直接把出租车退了,又从北京那边调了司机和车子过来,负责吨吨上下学,这次陈安修也没反对,他是不想做事太招眼,惹人议论,但事关孩子,哪里还顾得上做那些面子功夫。

    吨吨一病就是好几天,陈安修不想撇他一个人在家,但老爷子的飞机马上就要到了,章时年不能不去接机,两人就商量着分道走,章时年去上海,陈安修等吨吨病好后,带着冒冒直接去越州。

    商议既定,十九号章时年坐飞机去了上海,陈安修等到二十三号,确认吨吨真的没事了,才带着冒冒坐上了去越州的高铁,越州地处江南,距离绿岛一千多公里,不过现在火车快了,早上出发,午饭后就到了,总共也不过六个多小时的车程。

    章家那边事先得了消息,派车在火车站接的人,陈安修不知道章时年是怎么介绍的,反正来接站的两个人都挺客气的,一口一个陈先生,看脸色也没什么异样。来之前他怕温差很大,冒冒不适应,还用外套把冒冒包了个严实,到目的地后,觉得还好,十月底的天气了,大半个中国都不会太暖和了。

    车子在章园门口停下,又有人出来帮着提行李,还有个六十上下自称叫章七树的人给他带的路,章七树一口一个时年少爷,再搭配着这江南园林里的亭台楼阁,让陈安修恍然有种穿越了的错觉,不过幸好周遭人的衣服还很正常,他也不至于神经错乱。

    其实之前的时候,陈安修也听章时年说过章家这园子,说是祖上留下的,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清朝后期,章家没落了几代,这园子抵给了别人,后来章家起来后,又买了回来,章家最兴旺的时候,这园子连着附近的好几条巷子都属于章家,不过这些房产解放后都收归国家了,八十年代后期,这园子还给了章家,但外面的那些巷子已经有人居住,也无从说还,章家也没在此事上纠缠,剩下的园子仅有原来的四分一不到。相较于现在开发成为旅游景区的公共园林,章家这处私人园子要清净很多,因为有章家的专项基金雇人打理,一路走来,园中各处古朴悠然,但丝毫不见陈旧落败,

    陈安修以为四分之一应该很小了,可等他抱着冒冒走了半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后,他准备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总算在他准备开口询问还有多远的时候,章七树说到了,他在前面推门进去,映入陈安修眼帘的是一处不大的院子,三间正房,院子里栽了一棵很大的树,好像是青枫,他也不是很肯定,因为一点都没变色,满树还是绿油油的树叶。

    冒冒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所以一直还算乖,只一路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差点把他爸爸勒死。

    屋里的摆设还好,简单实用,没有太多累赘的装饰品,有电话还有网线,桌上的茶水点心和水果,应该是刚准备好的,茶水还热着,章七树又给介绍了浴室和卫生间的位置,陈安修见没什么事就让人先走了。

    冒冒见人走了,还赖在爸爸身上不下来,陈安修将他扒下来放在腿上喂点水给他喝,“冒冒,你喜欢这里不?”

    “爸爸,得得……”

    陈安修握住他伸过来的胖爪子咬咬,“你大爸爸和哥哥还要过几天才能过来。”章家老爷子的意思趁着祭祖想让吨吨一起跟着过来露露面,不过吨吨要上学,不可能从头陪到尾,章时年就让吨吨祭祖前几天再过来。

    老爷子虽然还没来,但海内外的章氏族人已经回来不少,不过能在这园子里住下的好像并不多,所以陈安修第一次去饭厅吃饭的时候就收到了不少惊奇加疑惑的目光,当章七树介绍他姓陈的时候,这疑惑中又多了些猜测和探寻,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也没人表现太过,就是饭前饭后,有人旁敲侧击了几句,陈安修都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了。

    除了这些外地归来的,还有些本地的族人也在,章家在此地繁衍这么多代,也不都是大富之家,有的看着就是很一般的家庭,可能还有些亲缘关系,就过来帮忙的,他们平时说话就少了很多顾忌,陈安修在园子里走动的时候,有时候就听到两句,猜他是什么身份,还带着个孩子,又说祭祖期间,这园子里很少接待外客。有时候还能听到章谨之和章时年的名字,说些很多年没回来了,都是平常见不到的大人物之类的。也有人说好是好,就是那一支子孙太单薄,死的死没的没,如今就剩下章时年一个,年过四十了听说还不结婚,又有人说前者闲操心,人家那样的身份什么好姑娘挑不到,别说四十,就是六十,出去也能随便挑。

    和一群相互不认识的人吃饭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陈安修吃了两天后就决定带着冒冒单独外出觅食,反正也没人规定必须聚在一起吃饭,他方向感还不错,尽管园子里九曲回廊,弯弯绕绕的,他走过两回,大体也就认识路了。起码从他暂住的小院摸到门口一点问题都没有。出去也没人阻拦,不过他还是习惯地和门口的人打声招呼,免得有人临时找他们找不到。

    可能是发现他们父子俩也没什么特别的,起初陈安修他们没去吃饭,还有人问起,渐渐的也没人问了。

    章谨之的专机是二十八号从上海飞往越州的,去接机的人除了章家的人还有省市的很多领导,陈安修跟着车子进去,第一次享受了一把在停机坪上接人的待遇,飞机停稳,机舱打开后,先出来的是空乘和两个秘书样的人,章时年搀扶着章谨之是随后出来的,陈安修注意到章时年的目光朝着人群里扫过来,就抬手示意了一下,冒冒也看到了,大声喊爸爸,不过机场上噪音很大,他的声音也没传出多远,但陈安修注意到章时年很快地朝这边笑了笑,之后下来舷梯,有领导模样的人快步上前握手,说话,基本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众人等车离开之前,陈安修看到章时年好像往他们这边走了,但不知道章家老爷子说了什么,之后他们就上了同一辆车,陈安修不自觉地跟着人群向前走了两步,一抬眼正对上老爷子投过来的目光,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章家老爷子弄出来了

第313章

    章时年他们的飞机是上午十点多到的,这一番忙下来,等车队到达市区,就是午饭时间了,午饭设在一家临湖酒店的三楼,陈安修和冒冒也跟着去了,晚上的接风宴才是重点,所以中午这一顿就相对简单一些,就开了八桌,大部分是章家人,随机抵达的,前去迎接的,再就是一些政府人员和与章家关系比较近的当地作陪。

    不同于章谨之和章时年被人众人围拱的景象,陈安修的周边就冷清多了,他身份不显,也没人特地注意他,最多就是有人觉得一个年轻男人单独带着个大胖宝宝有点稀奇,但在这种场合,也没人去专门探听这种无足轻重的八卦。他们父子被工作人员安排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上,吃了平平静静的一顿饭。

    因为少人打扰,陈安修和冒冒这顿饭还吃地比较快,章时年所在的主桌还没寒暄完,桌上的菜还没动开,冒冒就已经吃个半饱了,同桌其他没应酬的,都已经动了筷子,所以他们也不算招人眼,就是冒冒太小,也不知道分场合这种事,从在机场见到大爸爸就想贴上去黏糊黏糊,中间有饭堵着嘴还好,不过等他吃完,又不是他了,还是闹着要过去。

    冒冒的右手边是一对三十上下的夫妻,用饭期间,那妻子见宝宝吃饭乖,年轻爸爸照顾也熟练,就忍不住称赞过几句,对于别人的善意,陈安修也不吝啬回应,一来二去就算有个面子缘了,知道那家有个比冒冒稍微大点的儿子,今年刚上幼儿园,此时年轻妈妈见冒冒不肯老实坐着,就问了句,“小宝宝这是怎么了?”

    陈安修按住冒冒乱动的腿,笑笑说,“吃饱了就坐不住了,想出去玩。”章时年所在的主桌正对着窗子,从这边望出去,可以就看到外面浩淼的湖水和湖滨公园。

    “小宝宝都这样,我家那个还比不上他呢,吃饭都坐不住。”

    陈安修其实还没吃几口,不过心里清楚再在这里坐下去,冒冒迟早要闹事,就趁机抱着冒冒起身说,“孩子太调皮了,我先带他出去走走。”

    他要走,当然也没人会阻拦,不过他们前脚刚走,另外一个人后脚就到了,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服务生,托盘里放着几盘像是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饭菜,配色鲜亮,此外还有一杯牛奶,在这里没见到人,就很客气地询问,“请问一下,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位陈先生去什么地方了?”

    桌上的人都不认识陈安修,不过见他这样问,大概也能猜到是刚才那个年轻人,旁边那个年轻爸爸叫做章世宗的就说,“您问的是带着个孩子的那位先生吗?他刚刚出去了,应该是到外面去了。”

    来人道谢离开。

    等人走后,章世宗对妻子小声说,“那人好像是六叔公的随身秘书。”

    他的妻子明显很惊讶,“不是吧,那位老爷子身边的人?随身秘书亲自过来送饭,刚刚在这里的那对父子难道有什么特殊背景?”

    章世宗就说,“有特殊背景还坐这桌?”今天能坐在在这里的,自然都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可看他们这桌的位置,说实在的,真要有那背景太显赫的也不可能,就拿他来说吧,虽然他也姓章,可要不是这家酒店有他家的股份,他也坐不到这里来,更别说和主位的那位老爷子搭上什么话。

    妻子点点头说,“也是。”

    尽管两人心中还有疑惑,但桌上还有这么多人,他们也没就这个问题继续聊下去。

    *

    这是一个临湖而建的五星级酒店,因为章园能容纳的人并不多,章家就在这里包了三层,用来招待客人,陈安修想着中午冒冒要睡午觉,之前下车的时候和工作人员要了张房卡,不过这会冒冒有点不高兴,他也没直接带着人回房间,准备去之前看到的湖滨公园走走。

    没料到公园是收费的,陈安修临时在门口的导游手里凑了张便宜的团队票,公园里有诸多仿古的园林建筑,不过现代的痕迹太明显,其实没什么看头,可环境不错,空气也清新,作为饭后的散步地点也足够了,他在路边小摊子上给冒冒买了一包巧克力和三只五彩斑斓的大气球,嘴里有了甜甜的东西,胳膊上又绑了这么多气球,冒冒高兴了,一路笑一路啪嗒啪嗒往前跑,还故意摇摇那只绑着气球的手,让气球跟着一上一下地的晃,陈安修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相机,在后面跟着,“追上了,追上了,马上就逮住冒冒了。”冒冒跑会,回头看看爸爸还在,就继续跑。

    经过一片盛开的向日葵花田的时候,冒冒不知道在地上看到了什么,自己停下来,胖嘟嘟地蹲在地上低头看,还伸着手指头戳,陈安修跺跺脚加重脚步往他身边走,他感觉到了,手里捏着一只绿色的小螳螂,哈哈笑着朝爸爸跑过来,“爸爸……”。陈安修的心情见他这样,心也跟着一下子明朗起来。

    “章先生……”

    章时年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抬手向对面的人举杯,“胡市长太客气了,越州是我们的家乡,能为家乡的发展尽一份绵力,也是我们的希望。”

    *

    陈安修带着冒冒出来早,等酒席临近结束,章时年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先把老爷子和老太太回去,找到那父子俩的房间推门进去,门口的衣架上拴着三只飘荡的气球,卧室床上的两人已经没心没肺地抱头睡着了,安修侧身躺着,一只手搭在冒冒的背上,手底下压着冒冒的小花牛毯子,冒冒光屁股穿着一件小衣面朝里,一只胖脚丫还蹬在爸爸肚子上。

    章时笑着揉揉额角,拨个电话简短地交待了两句挂断电话,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刚想过去靠着陈安修躺躺,可刚挨身,腿上就挨了一肘子。

    “不是睡着了吗?”章时年一手撑在床上,探身去看他。

    陈安修吸吸鼻子,“光闻味道也知道有人进来了。”他睁开眼,给冒冒拉拉毯子盖住光着的两条胖腿,之后翻过身来,凑在章时年身上闻闻,“你喝了多少,一身酒味。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房间?”

    章时年使坏地朝他呼口气,“想找就找到了。”

    这么重的酒气,陈安修嫌弃地别开头离他远点,“你到底喝了多少?”以前在外面喝酒,也没喝成这样过。

    章时年趁他后退,脱鞋翻上床,抱着人躺下,“没喝多少,就是替舅舅挡了几杯。”

    陈安修推推靠在自己颈间的脑袋,“没喝几杯就这样了?胃里难受吗?”

    “还行,就是身上有点热。”

    陈安修原本想踢人先去洗澡,但听他说身上热,就把他的衬衫拉出来,伸手进去摸摸,果然温度比平时高了点,“你先别睡,我给你要杯西瓜汁,你喝了再睡。”

    “不想喝,刚刚在舅舅那里喝了些解酒茶。”

    陈安修又摸摸其他地方,想着自己能走回来,应该也没太大问题,“那我去给你拧条热毛巾擦擦。”

    “不擦,就这样睡。”章时年似乎想睡了,将人揽近,压进怀里。

    “你想得美,我还不想被个酒鬼搂着睡觉呢。”陈安修不顾他的反对,扒开他的手臂爬出来,翻身下床。

    怀里空了,章时年睁开眼,唇角弯出个无奈的笑容。

    陈安修打电话要了个水盆,刷了几遍后,端了大半盆热水和两条毛巾过来,解衬衫,脱裤子,擦擦上面,擦擦下面,擦擦前面,擦擦后面,等他好不容易擦完,想自吹自擂夸自己两句顺便要点表扬的时候,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他不甘心地在在人脸上捏一把,“真浪费感情。”但见人眉目舒展,姿势放松,看起来睡地很舒服,他撇撇嘴认命地去倒水了。

    章时年睡着了,他自己身上忙出一身汗,倒掉水后,又在浴室里简单冲洗一下,回床上挤到两人中间继续躺着。可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冒冒动动小身板又贴了上来,陈安修怕翻身压到他,转过身来把他稍微推开点,拿毯子裹住。刚刚他给章时年擦身,翻来覆去地那么大动静,都没把人吵醒,他轻轻刮刮冒冒的鼻尖,“真是个小猪,怪不得这么胖,又能吃又能睡。”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身侧是两人浅浅的鼻息,其实他能感觉到章家的老爷子对他并没有太多的认同,不过第一次见嘛,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他也没优秀到让人光听名字就心驰神往的地步。而且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和章时年是差距很大,这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认知。

    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后来惊醒,还是感觉到身上有动静,他一睁眼,就看到冒冒整个扒在他身上,正想从他身上翻过去,往章时年怀里爬,他从后面揪住人的衣服,一用力把人拎到自己怀里。

    冒冒抬头见他醒了,就扑腾着肉肉的手脚在他怀里拱来拱来,陈安修让他动静小点也没起多大效果。

    他们这一闹,章时年也醒了,虽然只睡了一个多小时,看着精神还行,他把冒冒抓过去,挠冒冒身上的肉,乐地冒冒在他怀里打滚。

    陈安修见那父子俩好像十年没见的亲热劲,嫌牙酸,自己爬起来给他们腾地方,他裤子刚套上,拉链还没拉上,阿joe就过来了,他是来给章时年来送换洗衣服的,跟着的服务生还端来了一份饭菜。

    把人送走,陈安修掀开盖子发现是一大碗热腾腾的馄饨,还有一份酱排骨,另外就是两个青菜,都是不花哨能管饱肚子的菜色。他也没问章时年是怎么知道他没吃饱饭的,他端到床边,喂了还没打算起床的懒虫父子二人组半碗馄饨,剩下的就几乎被他一人解决了。

    肚子填饱,也有心思谈其他的事情了,说起今晚的接风宴,章时年主动说,“今晚也没什么事,就是些应酬,你和冒冒就不用陪着了,吃完饭早点睡,我的房间在楼上,待会我把房卡给你。”

    在章园的时候,陈安修就听说了,晚宴才是重点,不仅人多,而且还有不少重量级的大人物要出席,要在以前他就不去了,去了也是当壁花,可这才刚见面,他也不愿意章家老爷子以为他对章家有什么不满,或者搞特殊化,老爷子摆架子可以,他也跟着摆架子就不好看了,反正他还年轻,又是个小辈,让让那个老头儿也不会少块肉,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章时年夹在中间为难,“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晚上也没什么事,我还想去凑凑热闹呢,别人还没说话,在你这里先把我打回来了。还是老爷子不愿意我去?”

    章时年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说,“舅舅没说这话,不过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那不就得了,老爷子都没说不让,再说我就是躲过这一次,以后没这种场合了?我难道次次都要躲着不见人吗?我这么一帅哥,领出去也不丢人。”见章时年还要说话,他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最多我觉得无聊的时候,就带着冒冒先回来,你放心了,这次的主角也不是我,我也不需要和人应酬,我就去看看热闹,然后负责把我和冒冒的肚子填饱。倒是你,晚上再喝这么多,自己在外面找地方睡,太晚回来,我可不起来伺候。”

    章时年扣好衬衫,在他脑袋上揉一把,“我让人给你和冒冒准备衣服。”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懂事的时候也确实让人心疼。

    他们在这里说话,冒冒还在床上光着,他很喜欢自己那条枚红色带着黑白花牛的小毯子,自己趴在上面,抠抠上面的小牛也挺乐,就是毯子再被他这么抠下去,都快秃毛了。陈安修抓着腿将人拖过来穿衣服。

    冒冒不愿意穿,在爸爸身上扭来扭去的,张着手要找大爸爸,“爸爸,爸爸。”

    听到门铃响,陈安修把人塞到章时年怀里,不忘指指冒冒的额头警告说,“你很好,你以后别求着我给你穿。你有本事,天天跟着你大爸爸。”

    章时年好笑地拍开他的手,“开门去。”

    *

    当天下午章时年要陪着老爷子见陆续抵达的重要客人,陈安修没事,就领着冒冒到越州市区逛了逛,也没走太远,晚上的接风宴,他带着冒冒准时出席,特意在老爷子眼前多晃了晃,刷了刷存在感,表明他真的来了,虽然老爷子没和他说话,但是他知道老爷子看到他们了,今晚最重要的目的达成,之后他把冒冒还有自己喂地饱,父子两人又充当了一个多小时的壁花先生和壁花宝宝,不到十点就回房间睡大头觉了。

    他们向外走的时候正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请章时年跳舞,陈安修瞅了一眼,脚步也没半分停留,这一幕落在章谨之的眼中,他的眸色深了深。许默成就站在旁边,但同样不清楚这位饱经风霜,心思难测的老爷子此刻正在想什么。对于陈安修不甚合意?或许是,但好像并不只是这样。

    章家老爷子的召见是晚宴的第二天上午来临的,比陈安修想象中的快点,早上他和章时年带着冒冒在楼下的餐厅用完早饭刚回房,老爷子的秘书就到了,“您找四哥吗?他在里面,请进。”

    “你好,陈先生,我是章老先生的秘书,我叫许默成。”

    陈安修把门口飘荡着的气球往边上拨拨,“原来是许秘书,请进请进。”

    章时年听到声音,抱着刚脱掉鞋子的冒冒从卧室里出来,“许叔,舅舅那里有什么事情吗?”

    “时年,老爷子想见见孩子。这就是冒冒吧?真精神的孩子。”

    “行,我知道了,我待会就带他们过去。”

    许默成微微躬了躬身,“那我就先回去和老爷子说一声。”

    陈安修看看身上牛仔裤和衬衫,想着要不要换件正式点的衣服再去拜见那位老太爷,但又觉得太刻意,最后还是这副打扮跟着章时年去了。

    许默成来应的门,开门后,他就先出去了,客厅里只有老太太在看书,见到他们就起身了,“都来了,过来坐吧。抱冒冒过来给奶奶看看。”

    陈安修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这位老太太,单论相貌,并不算很出色的那种,气质冷清,个头比较高,人很清瘦,今天穿了一件灰格子的长裙,外面罩了件黑色开襟衫,即使在这种很私人的场合,她随意坐在那里,依旧是脊背挺直,看得出应该出身不错,自小家教很严,恩,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相处。

    章家老爷子是随后是卫生间里出来的,头发花白,戴着眼镜,上身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中式绸衫,陈安修见到人赶紧起身,喊了声,“章老先生好。”您不想承认,我也不上赶着自讨没趣。

    章谨之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伸手一指沙发说,“安修不用拘束,坐吧。”

    陈安修心道,这位看起来倒是温和很多,但经过昨天一天,他也知道这位老爷子真没表面那么容易讨好。

    章谨之显然很喜欢冒冒,从章时年怀里接过来就抱上了,又给拿吃的,又给拿玩的,冒冒也赏脸,章时年在边上教了两遍,他就喊爷爷了,这爷爷一喊出来,老爷子更高兴了,搂在怀里那个稀罕,捏捏胳膊,又捏捏腿,“这小子真结实,看看这小身板,比老四那会真是好多了。”后面这句话他是和老太太方碧凝说的。

    方碧凝就笑说,“是个壮壮实实的孩子,看着也聪明机灵。”

    章时年接话说,“还是多亏了安修爸妈养得好,我工作忙,带他时间不多,晚上基本都是安修在带,平日里跟着家里爷爷奶奶的时间最多,就这会看着老实,平时也是调皮地不行,一刻离不开人。”

    章谨之听到章时年的话,就问陈安修,“你爸妈身体都还好吗?”

    “都挺好的,我来之前,他们还托我给您和老太太带个好。”

    章谨之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冒冒,“我们也不常回来,按道理应该是我们先去当面道谢,你爸妈一手带大吨吨,现在又照看着冒冒。”

    陈安修的手指在膝盖上按了下,“章老先生,您太客气了,吨吨冒冒也喊我爸妈爷爷奶奶,我爸妈都很疼他们。”

    章谨之点点头,“那就好,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和他们见见面。”

    章时年执壶给大家重新倒杯热茶,“以后时间还长,总会有机会的,舅舅。”

    冒冒嘴里吃着东西,这会还挺安静,他吃完老爷子递给他的一块小点心,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放到老爷子手里。

    老爷子显然很高兴,握着那颗巧克力说,“这是冒冒给爷爷的吗?”

    “爷爷啊……”

    老爷子摸摸冒冒的脸,“冒冒真乖。”

    冒冒伸出小指头戳戳老爷子拿着糖的那只手,“爷爷啊……”

    “爷爷待会再吃。”

    冒冒又伸手戳戳,“爷爷啊……”

    陈安修不忍心再看,有心提醒两句,但章时年在边上捏捏他的手,他就没出声。

    老爷子向来饮食清淡,对糖果也没特别爱好,今天见孙子这么坚持,也不好拒绝,就把糖纸剥开,可他刚剥开后没等抬手呢,冒冒一伸手又拿回去了,放到了自己嘴巴里。这一动作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有半秒钟的怔愣。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陈安修还是有点坐不住,章时年忍不住清咳一声,老爷子也跟着笑了,眉眼愈发的柔和,“原来是让爷爷帮忙剥开,不是给爷爷吃。”

    冒冒也不管大人在说什么,自顾坐在那里吮·吸地津津有味,吃完一块,又让爷爷给他剥了一块,陈安修嫌他丢人,暗暗拿眼睛瞪他。冒冒起初光顾着吃也没在意,后来也察觉到一点了,以为爸爸要吃,就朝他这边伸伸小爪子,“爸爸吃……”

    他这一开口,老爷子也跟着看过来,陈安修只得把瞪视的目光赶紧收回来,做出些正襟危坐的样子。

第314章

    那天的见面大概持续了有两个小时,老爷子喜欢冒冒,注意力大多就在他身上,至于陈安修,没收获多少热情,但也受到冷遇,总起来说还算顺利。之后的行程还有很多,政府的礼遇,商界的邀请,还有其他方面的一些公开活动,章家盛名由来已久,尤其是老爷子又出任过多年国家级的领导职务,在越州当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旅居海外过年,这次重返家乡祭祖,很多双眼睛都盯着,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必要,但也不好都推了,落人话柄。老爷子忙,章时年当然也得跟着。

    这样忙着忙着,时间一晃就进入十一月了,这样的时节在北方已经是寒冷的深秋了,在越州,只要天气晴朗,白天还是很暖和的,出门加一件外套就可以,但一下雨天就不行了,阴凉阴凉的。

    陈安修趴在床边眯了一会,醒来发现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屋里没开灯,有点暗,冒冒握着他的一根手指头还在床上呼呼的睡,他摸摸额头,好像已经不热了,昨天市里的领导陪着老爷子参观越州市的建设,午饭安排在湖上的一座画舫里,他和冒冒也跟着去了,可能在湖上吹了凉风,晚上睡觉的时候冒冒身上就有点热,量量温度不是很高,他就拿温水给擦了擦,怕夜里起烧起来,他和章时年轮流守了一夜,今天早上医生过来,也说问题不大,建议先不要吃药,不过还是留了些退烧药和退烧贴。

    冒冒还是太小了,哪里难受也不会说,就是恹恹地没精神,平常最喜欢吃的饭菜也不愿意动了,又哼哼唧唧地一直要爸爸抱着,他看章时年也是心疼地厉害,从半夜开始守着,到今天早上就没离开过半步,要不是今天的活动是早先就定好的行程,不能更改,他看那人今天都不想出门了。到最后人是出去了,半天时间就打了三四个电话回来。老爷子和老太太一早得到消息,也都过来看了冒冒。

    也幸亏今天没出去,从半上午就开始下雨,温度瞬间就降下来了,就这样的天气出门,没感冒也要感冒了。

    陈安修看冒冒睡得沉,小心地抽出被握着的手指,卷床被子挡在床边,端着床边已经变凉的水出门泼到院子里,院子里的那棵青枫这两天有变色的迹象。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大了,院子里积了薄薄的一层水和不少落叶,有几片叶子的边缘已经是红色的了。

    他深深吸口气关上门,阻挡外面的雨气,堂屋的桌上是午饭后厨房里送过来的点心,这会已经凉透了,但中午没怎么吃,这会还真有点饿了,陈安修擦擦手从桌上捏了两个山药糕塞到嘴里,刚想再倒点热水,就听到冒冒在屋里喊爸爸,他嘴里答应着,从桌上抓个橙子加快脚步进门,人果然已经醒了,扁着嘴,正推开卷着的被子想从床上爬下来。

    陈安修过去连人带毯子一并抱起来,“爸爸去外面给你拿橙子了,没走,咱先去尿尿,待会回来,爸爸给你剥橙子吃。”

    冒冒一看爸爸还在,涌到眼眶的泪水又神速地收了回去。

    陈安修边抱着他往卫生间走去边说,“咱冒冒都是大宝宝了,一会见不到爸爸还哭鼻子啊?让你糖果哥哥知道笑话你。”

    “果果啊。”

    “恩,果果哥哥上学去了,等咱们回去,就能去找果果哥哥玩了。”他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也知道,这里毕竟不是家里,在这陌生环境中,饶是冒冒这么心大的,见不到身边的人也会害怕。冒冒怎么说也只有两岁。

    这院子位置有点偏,陈安修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平时就少有人走动,他也不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何况现在还有冒冒,他抱着人上完厕所,出来洗洗脸和爪爪,趁着剥橙子的空闲,又给冒冒含温度计量量,果然温度已经下来了,他把橙子剥开,自己先尝了一口,“真甜,冒冒来,啊呜咬一大口,吃完这个橙子,咱冒冒就好了。”

    冒冒就着爸爸的手张嘴咬了大大的一口,沾的嘴上都是汁水,陈安修拿条毛巾临时给他围在脖子上,见人开始吃东西了,他心里也放心一些。

    能在章园入住的,大多是关系比较近的亲眷,平时只要在园子里都会一起用饭,连昨天刚回到园子里的老爷子都没例外,陈安修的早饭和午饭都在自己院子里吃已经算特殊待遇,不过陈安修看这雨势,还是决定提前知会一声让人把晚饭送过来。他们这里离饭厅是少说也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冒冒刚好,最不能受这寒凉。他也不能丢下冒冒一个人自己去端饭。好在章七树也没为难,很痛快地就应下了,还说时年少爷早已经让人知会过了,又问饭菜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

    “六点左右就可以,麻烦你了,章叔。”其他留在这里的人大概也是这时间用晚饭。

    章七树准时让人把热腾腾的饭菜送了过来,饭厅这边,可能今天下雨的原因,人比较多,直到开饭没见到陈安修父子,有人就问了句,“章叔,陈先生不过来?”

    章七树就说,“他家的小家伙着凉了,陈先生照顾他走不开,今天就在院子里不过来了。”

    “原来这样,孩子没事吧?”

    “陈先生说好多了,不过小孩子生病很麻烦,离不开人。”

    这人点点头,其他人也没继续问。

    大概陈安修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透明,一开始接触的时候,大家见他住在这里,对他的身份有些本能的好奇,不过后来见他嘴巴严,慢慢地也就歇了心思,可这些时日,他跟在章家老爷子的身后进进出出的,又在已经平静下来的湖水里投进去一块大石头。原先就认识他的自然不必说,就连后来抵达的一些人也慢慢的注意到了他,别看老爷子没特意表明是什么,可这种默许本身也是态度的一种。

    众人暗下猜测很多,有的人就猜到了陈安修和章时年的关系上面,毕竟这段时间不少人见过他们同进同出,陈安修和章时年结婚的事情没对外公开过,只有很小一部分的亲人知晓。其他人或多或少地听到一些传闻,说是这两年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但章时年没结婚,即便图新鲜在外面养一两个情人也不是什么事,所以也没人对此投以太多关注,可如果传闻中的那个人是陈安修,章时年又在这个祭祖的当口把人带过来,那意义就大不同了。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摆在明面上,大家也仅止于猜测。

    陈安修别说不知道外面那些事情,即便知道大概也没空理会,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哄着冒冒多吃两口饭,冒冒现在肯张嘴了,但胃口较之以往实在小了很多。连米饭带菜吃了小半碗就不肯再动了。

    不仅章时年惦记,就是老爷子在外面也不放心冒冒,这是他的小孙孙,又是刚刚见到,正是最亲热的时候,就这么病了,老人心里哪能舍得下,所以婉拒了晚上的酒席,提早就回来了。都在一个园子住着,有些消息传地很快,于是不到第二天早上,很多人就知道了,老爷子推了一个很重要的晚宴,一回来就去探望陈安修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短,大家看完了,正好可以去淘十一了o(n_n)o

第315章

    冒冒身体一向壮壮的很健康,这次一病,加上气候可能也不太适应,拖拖拉拉了三四天都没什么精神,有两个爸爸陪着还好点,能玩大半个小时,但也就是大半个小时了,其余时候都趴在那里不怎么想动,老爷子的心疼无法掩饰,为了让他提提精神,好吃的好玩的,让人一波波地送过来。这里面有冒冒特别喜欢的,能吃上两口,抱着玩玩,老爷子就跟着高兴半天。

    不管社会地位如何,人老了,往往就在儿孙身上的心比较重,老爷子也不例外。他对冒冒的疼宠,很多人看在眼里,但能理解的并不多,怎么看那个孩子都是陈安修的亲生没错,即便陈安修是章时年的情人,章时年现在又没结婚生子,老爷子也没道理对个毫无血缘的孩子如此看重,况且有人也听说过章时年是有个儿子的,去年暑假还去美国探望过老爷子,看那意思老爷子是要认的,大家猜测私生子的名声不好听,老爷子就没大张旗鼓地对外公开。

    在众人的疑惑不解和不断猜测中,日子又向前滑过去几天,离着祭祖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对于园子里近来的动静和风向,陈安修不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但又没人为难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每日主要照看大冒冒,闲时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走趟拳,到饭点了就出去跟大家一起吃饭,既不四处走动结交,也没刻意避着不见人。也正是他这种随意闲适的态度,让大家更加摸不着底,有个别起心思的也不敢贸贸然去惊扰他,所以在周围的一片忙乱中,他的日子意外地很平静。

    章先年是十一月二号到的越州,同来的除了他的妻子席艾之外,还是他的大哥章竟年和二哥章梅年两家人,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住进来,园子里就几乎没空置的院子了。他们来的第三天章时年请客,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冒冒让老爷子接过去了,陈安修就跟着章时年走了一趟。

    在这里之前,陈安修就知道章家族支众多,来这里之后,他才有切实的体会,光海外专程回来的人就有百十来人,这么多人想都认识是不可能的,章时年特意给他提过一些关系很近的,章竟年三兄弟都在此列,据章时年自己说,能排“年”这一辈的,光同一个曾祖父的表兄或者说堂兄就有十一个,不过去世了四个,还有两个因为身体,一个因为工作,可能无法前来,此次能来的同辈人也就四五个,在这四五个中,章竟年兄弟又是和老爷子感情最深的。

    他们的父亲章勉之在家行五,和行六的老爷子相差将近十岁,自小带着老爷子玩,感情是旁人不能比的,即便解放前章勉之随家人出国,在很多年里和老爷子也保持着书信来往。之后老爷子带着章时年出国,章勉之也是多方周旋,全力回护,九十年代中期,老爷子提前预警,指点章勉之将资金逐步撤出东南亚,从而在那场金融风暴中将损失降到最低,两家的关系更上一层。最后两兄弟更是在加州买了两处相邻的房子,比邻而居多年,直到八年前章勉之因病在加州去世,其后两年章竟年的母亲也在新加坡过世。

    但两家的情谊并没有就此中断,章竟年三兄弟包括他们儿孙逢年过节或者去美国出差,都常去老爷子跟前走动。所以他们都是知道章时年和陈安修已经注册结婚的,也知道吨吨和冒冒,既然已经有这些事实,他们对陈安修的态度较之旁人就坦然很多,当然太热络的话也没有,不管怎么说,还有老爷子在前面,他们不可能越过老爷子对陈安修表现出欣然的接纳。

    对此陈安修觉得还好,本来就是不熟识的,适当地保持距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有了这样的共识,章时年他们又久未这样相聚,席间大家谈笑风生,推杯换盏,这顿饭倒也称得上宾主尽欢。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晚饭结束后已经九点多了,等再回到章园差不多就十点了,章竟年邀着再去他的院子里坐坐,章时年和陈安修见时间不早了,也没真的去,推说要接孩子半途拐去了老爷子那院。

    章竟年他们兄弟三个的院落离着很近,其他人散去后,章梅年和章先年都没睡意,又去大哥那边喝了会茶,说到陈安修了,章竟年就说,“倒难得是个心思透彻的。”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态也算平和,就是有些事的应对上看得出还是很青涩,恐怕压不住大场面。

    章先年因着和林长宁的交情,对陈安修比旁人更多一分亲近,“毕竟还年轻,以后真跟在时年身边,由时年亲自提点和教导,还有机会成长起来。谁都是慢慢学起来的,都要有个过程。”

    章竟年点点头,“你说地也有道理,这孩子多大了,看样子有二十六七?”

    “差不多吧,具体的我也没问过。”

    此时一直没发表过意见的章梅年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笑说,“能不能撑住大场面是以后的事情,就现在,在这个园子里来说,也算可以了。”他的话没说地太直白,但在座的其他两人都是明白人,也不需要解释太多,他们到这里两天了,园子里的动向多少也能看出几分,家族大了就是这样,谁也不敢保证各个都是好的,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陈安修头一次来,也没有根基,能顶着众多的猜疑在这园子里立住脚也算是本事了。

    *

    他们三兄弟在这边喝茶说话,那边陈安修和章时年也到了老爷子的院子,这院子比着现在陈安修所住的地方宽敞太多,依水而建,屋舍众多,俨然一个小型的园中园,章时年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但他几乎就没踏入过,晚上都是和陈安修还有冒冒一起。

    老爷子应该还没睡,房间里还两亮着灯,两人循着灯光从搭建在水上弯弯绕绕的桥上过去,陈安修边走边在心里想,这造园的主人大概也是悠闲惯了,没什么急事,要不然这样一步路弯出三步桥,一旦出事,光跑这桥面也得累死,说不得跑急了刹不住脚还得掉水里去。

    “看着路点,脑子里想什么呢?”章时年眼看着他要撞上转角的木头桥沿儿上,急忙出手拉住他。

    “这三步一拐弯,两步一拐弯的,走起来憋气,还不如在桥沿儿上走着顺畅。”他看这木头桥沿儿也就半米高,宽有三四十厘米,一抬腿直接跳了上去。

    章时年看周围没什么人,也愿意纵着他这小性子,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左手,牵着人一步步往前走。走到尽头的时候,陈安修张张手臂示意。

    “多大了,你?”话是这么说,章时年还是搂着腰将人抱了下来。

    “反正比你小。”陈安修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可等章时年抱住人不放下反而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笑不出来了,“喂,干什么,放我下来。让人看到怎么办?”他可没忘记,这园子里除了两位老人,还有他们的随从人员。

    “我抱着你进去,省得你走路都嫌费事。”

    陈安修双手压压他的肩膀,“你别害我,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我,真让他看到,他还不得在心里又给我记上一笔?”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和章时年这样的关系,在人前老爷子不想承认,他也能理解,但是在人后老爷子也只对他做面子功夫。他又不是块木头,怎么会没感觉,“当然我也不是说老爷子必须喜欢我。”就是他好几次的示好,都被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打了回来,他也会郁闷的好不好。

    章时年抱着人走到门前石阶处把人放下来,替他理理衣服说,“你已经做地很好了,是我没从中处理好。我会和舅舅再谈谈。”

    “别了,别了,你现在去说之前所做的努力不是都功亏一篑了吗?而且你越说老爷子心里越不高兴。”来之前就知道这趟行程恐怕不会太容易,他和章时年已经有共识,所以在某些场合下,两人也愿意配合老爷子。老人嘛,有点想法太正常了,当初他选择和章时年在一起的时候,爸妈还不是没给过章时年好脸色。长辈如果行事太过分另外说,但仅仅摆点脸色就受不住,以后日子他和章时年还怎么往下走。他希望章时年能尊重他的父母,同样的,章时年这边的长辈,他当然也应该给予同样的尊重。

    对章时年来说,那是一手教养他长大的舅舅舅妈,和亲生父母也不差多少。他不愿意见到因为他的关系,让他们多年的感情心生嫌隙,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他会努力去处好这段关系,如果最后还是不行的话,他就躲着点,少去人家跟前碍眼,又不是天天生活在一起,总不至于一点选择都没有的,“等那位老爷子真的想对我下黑手了,你再去拦着不迟,恩,真到那个时候,我可不和他好声好气了,你就是挤成夹心饼干,我也不管你。”

    章时年抱抱他,“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舅舅做事有他自己的原则。即使真到那种程度,我也先护你。”老爷子有能力伤到安修,但安修没能力伤到老爷子。

    陈安修把脑袋靠在章时年肩上蹭蹭,笑嘻嘻地说,“这还差不多。”

    此时在二楼,方碧凝放下手中的经书,起身问,“你不是说看到老四进院子了吗?怎么这会还没过来?”

    章谨之拉拉窗帘,示意她过来向下看,“还在下面黏糊着,大半夜了不知道在说什么。”又抱又笑的,“都四十多的人了,挑了这些年,就挑了这么个男孩子。黏在一起净胡闹。”

    方碧凝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正看到抱在一起的章时年和陈安修,“云之说他们感情很好,我起先还有怀疑,现在看看,应该是真的,云之他们都同意的,你也不要太为难那孩子,让老四夹在中间难做。”

    章谨之放下窗帘,走到床边坐下,“我可没看到他难做,明面上顺着我,一转身看不到就和陈安修黏在一起了。”

    “那也说明老四是还是尊重你的,云之可说当初老季反对,把饭碗都摔了,老四照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能想到那场景,章谨之笑说,“老季那人性子烈,老四也是个不肯服软的,他们父子凑在一起,摔摔打打的事情还少,季家那几个孩子,哪个没挨过老季的铁砂掌,也就是老四自小身体不好,老季和他对上,只能摔其他东西出气。”

    方碧凝也微微笑开,“说起来他们父子俩的脾气有时候真的很像,不过关于陈安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再看看吧。”

    晚上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冒冒睡觉不安稳,好不容易困极了睡着,不过半个小时就惊醒了,睁开眼没见到陈安修,张开嘴巴就哭,“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老爷子将人抱起来拍拍,“冒冒乖,你爸爸马上就过来接你了,这就上来了,这就上来了。”

    冒冒眨巴眨巴眼中的泪,向四周看看,还是没见到人,继续张着嘴哭,“爸爸,要爸爸……”

    老爷子抱着人打开门,向外面喊了句,“默成,去把楼下那两人喊上来。”

    许默成应声去了,不过他在准备下楼的时候,陈安修也开始往上走了,他好像听到冒冒在哭。

    冒冒见到陈安修就伸着手要抱,爸爸抱在怀里拍拍又亲亲,慢慢地才把泪水止住了,但肉呼呼地窝在爸爸怀里怎么也不肯下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章时年在此稍坐了一会,陪两位老人说了些话,就给冒冒穿上鞋,带着人先走了。

    十一月的夜里,即使在地处江南的越州,也是很凉的,冒冒的病又是刚好,陈安修把人包裹严实了,塞到自己外套里面,只露出个圆脑袋在外面。

    “爸爸?”冒冒在爸爸胸前拱拱。

    “恩?怎么了?想睡觉吗?”

    “得得。”

    章时年从旁给他压压帽子,盖住耳朵,“你想哥哥了?那你还想谁?”

    冒冒伸出短短的指头来一个个扳着数,“得得,爷爷,奶奶,叔叔,得得。”

    陈安修碰碰他的额头,“我听出来了,你最想你哥哥,你哥哥过几天就来了,明天,明天咱给哥哥打电话,让你和哥哥说说话。”

    章时年说,“说起来爸妈也打过几次电话,想和冒冒说说话,你怕他们在家担心,也没让冒冒接,现在冒冒好点了,也给爸妈他们打个。”

    “也是,明天一起打吧。昨天看天气预报说这周末北方大面积降温,爸爸不知道买煤了没有,去年家里的煤也就还有几百斤,一冬天肯定不够……”

    *

    难得今天下午没有加课,但班主任临时开了个班级会议,推选了新一届的班干部,说是全由学生做主,但老师还是每个职位先提名了两个人选,他和另外一个同学被提名为班长,最后他以微弱的优势赢了,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其实他自己很明白,他的人缘并并不是好,在一个班级里相处时间长了还可以,但现在在新分的班级,能说上话的都没几个。而其他活跃点的同学在这两个月里,早就已经打成一片了。

    下楼的途中,肩膀从后面被用力撞了一下,吨吨赶忙扶住楼梯扶手才避免直接跌到下面,“你干什么,孙佳浩?”

    名叫孙佳浩的是一个理着平头,浓眉大眼的男孩,手里抱着个足球,听吨吨喊他的名字,就撇撇嘴略显无赖地说,“怎么?这楼梯是你家开的,只准你走,不准别人走?这才刚当上班长,就开始摆架子了?你那么有本事不就赢了我三票吗?”他回头对后面的几个人一摆手说,“有本事得全票给咱看看,对吧?”

    孙佳浩在班上的人缘不错,后面跟着的几个同班男孩子附和着他哄然大笑。

    吨吨冷淡地瞥他们一眼,拉拉书包带下楼,“不就是输不起吗?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你那么想当,我可以替你和老师说说,但是老师能不能同意就不一定了。”

    孙佳浩和他同学两年,都没听他说过这么长的话,稍微呆愣了一下,人就走远了,他后知后觉地问其他人,“他那是在说谁?”

    其中一人指指他的鼻子说,“除了你好像没别人吧?”

    孙佳浩脾气暴,撸撸袖子,就要追上去,“欠揍了是吧,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整天傲地跟什么似的,全班就没几个能入他眼的,他爸爸不就是一个开农家乐的农村暴发户吗?”以前班上的女生都去看过,陈秋阳暑假经常在店里帮忙算账。

    另一个和吨吨同班过的人就说,“应该弄错了吧?他爸爸经常来开家长会的。他爸爸那样的,横看竖看也不像是农村暴发户啊。”能在这里上学的,家境都不错,陈秋阳的爸爸他们见过不止一次,那举止和做派哪里和暴发户沾半点关系,“而且陈秋阳用的那些东西可一点不便宜。”虽然有些他们也看不出价格,可光能看出价格的,就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一个农家乐一年能赚多少钱能提供给陈秋阳这种近乎奢侈的生活。

    “管他是什么人呢,先去揍一顿再说。”

    其他人扯住他,“算了,算了,万一他家里真有什么背景,还不够惹麻烦的。”

    孙佳浩切一声,“就他那软趴趴的样子,你们见过他和谁动过手,打了也白打,你们看我的。”

    其他人见拉不住,也有想看热闹的心思就都跟了上去。可一直追到校门口都没见到人。孙佳浩眼睛尖,一眼在众多豪车里找到一辆浅蓝色的出租,出租车边还站着一个人,正在四处张望,“那车好像就是接送陈秋阳放学的。”天天搭出租车上下学的,在他们学校也不多,所以还挺好认的。

    吨吨中途拐去器材室借了点东西,一出门就看到王文华了,自从爸爸将车退掉以后,这人就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骚扰,要他和爸爸说说继续用他们的车,有时候还威胁他如果不听话就怎么样怎么样的。见他都不答应,今天更直接说要来学校接他放学。

    王文华远远地一看到吨吨出来,就过来伸手拉他,“秋阳,走吧。我送你回去。”说实话,他和这孩子也认识大半年了,看着人很安静,应该挺好摆布的,哪知道就上次下雨晚来了,这小孩家里就把车给退了,害地他被二叔好一顿骂,还拎着人上门去道歉,歉是道了,可人家压根没松口继续用车,二叔很气馁,但他觉得从这个孩子入手应该还有希望,不管怎么说,他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这差事,早上有免费的热乎乎的早饭不说,时常还能捎脚几个不打表的赚个零花。

    看他这次的如意算盘显然并不是那么如意,他刚碰到吨吨的衣角,吨吨举起手中的曲棍球杆,朝着他背上狠狠就敲了十来下。他才刚满十三岁,力道不足,但他出手快,又用尽全力,王文华一个一米七多的成年人,瞬间就被他打趴在地上了,可王文华毕竟也是个成年人,反应过来之后,忍住疼痛就来抢他的球杆,他一抓住,吨吨立刻就松了手,拔腿就往附近的保安人员身边跑,边跑还边回头大声喊,“我没钱,我爸爸也不会给你钱的。”

    此时正值放学的高峰,每到这个时候,西和的校门外,就跟开车展一样,经常把此地的交通给堵塞了,为个倒车停车的,也时常出现各种摩擦,有时候还有些小地痞知道这学校的学生有钱,会在学校附近抓人勒索钱,所以在上学放学的高峰期,学校都会派出大量保安出来维持秩序和保护学生安全。

    吨吨一开始站的地方就离两个指挥车辆掉头的保安不远,其实他一动手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不过学生打外人,保安看着稀奇,腿脚就没跑那么快,现在一看反过来了,他们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在场这么多家长瞅着,要真让学生被伤到,惹家长投诉学校保护不力,他们一个月的奖金就没了,而且看一个孩子被打,他们也不忍心不是,所以没等王文华靠近吨吨,早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上去把人架住了。王文华无端挨揍,正在火头上,对拖住他的保安嘴上也不大干净。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保安队长的注意,他过来问问,其中一个保安就说,“明目张胆追着一个学生要钱。人家说没钱,他还举着棍子要打人。”

    保安队长一摆手说,“先带保安室里问问。”

    王文华这时后悔了,挣扎着不想去,但现在哪由得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本来勒索孩子前这行为就特别惹人厌恶,他又刚骂了人,被拖到保安室里,门一关,就挨了顿饱揍。

    吨吨班上的那几个男生全程目睹完这一切,看看孙佳浩问,“这就是你说的软趴趴打也白打的陈秋阳啊?”

    孙佳浩摸摸自己的背,光想想陈秋阳刚才抡着球杆打人的狠劲,他额上的冷汗就下来了,“看着闷声不响的,谁知道是个狠角色啊。我以为他就会端端架子哄哄小女生呢。”

    吨吨今天没让新司机来接人,而是打电话让叔叔六点来接他,陈天雨不到六点就过来了,不过他来的时候,事情也已经结束了,他在保安室见到了王文华,他是认识这人的。

    王文华同样也认识他,一见到他就说,“陈二哥,你给我证明,我真的就是一个普通开出租车的。”

    旁边的保安插了一句,“开出租车的也不能保证你就是好人,刚才你追着孩子要钱,我们可都是亲眼看到的,如今人家家长来了,听听人家怎么处理吧,不行就打个电话送你去派出所。你去派出所说一样。认识的人都好意思下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王文华现在即便长了一千张嘴也没法为自己辩驳清楚了,何况这里还没人想听他解释。他恨恨地蹬了吨吨一眼,想不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却这么坏。

    陈天雨往边上迈一步挡住吨吨,现在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王文华来门口堵人,总不会是吨吨上赶着找茬吧?他从口袋里掏盒烟,给保安室里的众人都分了一支,“今天真是麻烦各位大哥了,孩子年纪小,今天全靠你们照看了,这个人呢,我确实认识,至于他为什么会对孩子动手,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孩子没事,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想太过为难他,报警就不必了,我想待会再好好问问他。”

    保安们也不想多事,既然是认识的,就可能是私人恩怨,这样的事情让人家自己解决最好,于是也痛快地放了人。

    出门后,陈天雨把车钥匙丢给吨吨,让他先上车,自己抓着王文华去了旁边的小巷子,停下来一句话没说,照着王文华的肚子就踹了两脚,“本来有些事情我是不想计较的。”吨吨淋雨感冒他也心疼,但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喊打喊杀的,“可你还没完没了了?你当我们姓陈的好欺负是吧?还敢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王文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再在孩子身上动歪脑筋,我一旦发现就找人废你一只手,不信的话,你就尽管试试。”

    王文华心有不甘,但听陈天雨的语气实在不像作假,就瘫坐在地上没出声。

    陈天雨踢他一脚,“你听到没有?哑巴吗?”

    王文华不得不开口,“我知道了,陈二哥。”

    陈天雨知道这人也不是大奸大恶的,就是贪图点小便宜,如此吓唬一番应该也就差不多了,他上车问吨吨事情的来龙去脉,吨吨也没瞒他,但也没忘为自己撇清,“我可没说他抢我钱。”

    “就你聪明。”陈天雨伸手在吨吨脑袋上胡乱揉了两把,吨吨是没说,但他这么一喊,再加上当时的情景,任谁都会往王文华抢钱的方面想的。吨吨根本就是刻意制造误会,“但下次不准做这种事情了,你现在还小,有事和家里大人说,就是不想你爷爷奶奶担心,也该和我说说,你这次是侥幸,万一王文华反应快点,把你打了呢,你爸爸还不得心疼死。”

    “就是我爸爸说的,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想办法打回去,实在打不过的再和家里人说。”

    陈天雨也是无语了,“这是你爸爸我大哥说的?”

    吨吨对着车窗扒拉扒拉被揉乱的头发,“是啊。”

    陈天雨无声地翻个白眼,亏得他还以为大哥做了爸爸后,人变得稳重靠谱了,没想到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叔叔,你看那是睿哲吗?”

    西和的幼儿园和中小学并不在一个校区,但离着也不是很远,吨吨以前回家并不经过这里,但要到市区的话,从这里走是近路。

    “这都六点多了,幼儿园不能这么晚放学吧?”

    “可是真的很像他,旁边那个不就是他妈妈吗?”六点多,天已经全黑了,但街上路灯都亮着,幼儿园门口也开着大灯,所以看地还算清楚。

    经过幼儿园门口的时候,陈天雨将车速放慢了点,这样看地更清楚些,“确实是睿哲和刘雪。”可是车边上站着的那个男人是谁,明显是在等刘雪的,看背影也不是陈天齐,“算了,你大爷爷家的事情,咱理不清,你今晚想吃什么?叔叔带你下馆子去。”

    吨吨不假思索地就说,“想吃煮的方便面,要香辣味的,要放两根火腿肠,两个煎鸡蛋,还要一个肯德基的全家桶。”

    陈天雨打方向盘转个弯,“得了,你就这点追求了,你奶奶在家不让你吃,你就来找我,我们去超市卖方便面,正好旁边就是肯德基。”不管吨吨和章时年长地多么像,实际上还是比章时年好养活多了。

    放在后车座上的书包里手机在震动,吨吨探身捞过来,“是我爸爸。”

    “那你快接,我把车里的音乐关了。”

    吨吨把电话接起来,“爸爸?”

    陈安修电话那边问,“放学到家了吗?”

    “我今天在叔叔这里,我们现在正要去超市买东西。”

    “去买东西?你叔叔那手艺还准备亲自下厨吗?冒冒先别抢,我和你哥哥说两句话……”

    “得得,得得……”吨吨在这边已经听到冒冒在那头大声喊了。接着又是爸爸无奈的声音,“好好,让你先说,别蹦了,再蹦床都让你蹦塌了。”

    “吨吨,你打开视频,冒冒要和你说话。”

    他一打开视频,满屏就是冒冒那张兴高采烈的大胖脸,“得得,得得。”

    “听到了,听到了,你怎么好像还瘦了点。”

    他们说着话就到目的地了,陈天雨把车子停下,也凑过来看,“是好像瘦了点,这是去祭祖还顺便减肥吗?瘦了也不是很好看嘛,你还是多吃点再胖回来吧。”

    冒冒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就抱着手机哈哈笑。

    陈安修也愿意看他有精神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那天看留言,一个id是三千的妹纸说周五结婚,更的有点晚,但比文胖了很多,祝你新婚大大的快乐o(*≧▽≦)ツ

    可能会有点补更,时间还没确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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