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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米油盐     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     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1<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吆喝两句,还不至于立刻逃走,他们一家只是从6江远的房子搬了出来,住到了章时年那里,房子是一处高层的公寓,一层两户,独立电梯到达,这处房子离着章氏北京分公司比较近,章时年偶尔的会在这里休息,所以各项的设备都很齐全,除了厨房里是空的。

    邻居也算是半个熟人,就是卫林,据说他这楼盘是他舅舅公司开发的,自打来北京后,陈安修就见过季君恒一次,卫林倒是见过不少次,特别是他在鸿远的身份公开以后,卫林时常邀着出去玩,说是帮他开阔视野,拓展交际圈子,早日摆脱土包子的定位,免得带出去丢他四叔的面子,他们那个圈子大都是权贵子弟,再不然也是富n代,这些人大多又是些高智商,心思深的,偶尔聚一次还好,次数多了,实在伤身又伤神。

    因为这样,对于卫林的邀约,陈安修十次有八次都找借口推掉了,偶尔推不掉就去那么一两次,很多6家和关于他的传闻就是在聚会中66续续听来的。卫林这人嘴巴坏点,但在场面上还是挺照顾对他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季君恒的嘱托。

    说到季君恒,他今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年届三十,家里人不肯再纵容,陈安修有时候打电话给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相亲,要不然就是在相亲的途中,日子可谓是忙得连轴转。

    陈安修以为躲在这里总可以消停了吧,哪知道施政派来的人神通广大,连这里都找到了,那些人还想请他去鸿远集团坐镇指挥,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索性北京也不住了,收拾东西就回来了。

    走的时候是五月初,那时候绿岛还有点冷,山上刚进入花季,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七月了,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下高速的时候云层里还能漏点阳光,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阴下来了,他们绕道去接了考完下午场数学的吨吨,车子驶进山路,浓重的乌云像要从山顶上压下来一样。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天已经黑了,夹着尘土和落叶的山风从山谷里刮过来。

    冒冒耍赖一样趴在吨吨怀里不起来,陈安修侧身过去帮着把他们那边的车窗关了,章时年也把车内的灯打开了。

    “冒冒,你干什么去了,鞋子上怎么这么脏?”冒冒的小胖脚踩在吨吨的腿上,后者的校服西裤上一个小脚印连着一个小脚印。

    吨吨起先还没注意,现在车内的灯一开,他可是全看清楚了。

    陈安修也看到了,默默地为冒冒的屁股鞠一把同情的泪,走之前天气凉,冒冒大多数时候还穿连体的小棉裤,连脚一起包着,跟机器猫的脚一样,伸出来,两只都圆滚滚的,鞋子袜子都不用穿,偶尔换衣服穿鞋袜,又不会走路,鞋底也是干干净净的,现在不同了,冒冒开始学走路了,有事没事在地上踩两脚,鞋底要保持干净才奇怪,他和章时年都不知道都踩脏多少条裤子了,现在吨吨又中招了。

    吨吨的穷讲究是天生随了章时年的,在家里怎么都好,但是去上学的时候,哪怕校服上有半个泥点,他都是不肯穿的。现在被冒冒踩成这样,不拍冒冒的屁股两下怎么肯甘心。

    冒冒知道吨吨凶他,也低头去看,吨吨的手刚落在他的白嫩嫩的屁股上,他就讨好地去亲吨吨的脸。

    “别以为这么着,我就会放过你。”吨吨在冒冒露在外面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被人拍了,冒冒还挺开心,咧着小嘴,眼睛也弯弯的,吨吨的手刚拿开,他竟然又握着吨吨的手指放在他的屁股上。

    兄弟两个闹的时候,陈安修一般都不干涉,随他们去,但此时他不得不开始怀疑他这小儿子有受虐体质,要不然就是无赖到了极点。这两点好像都不怎么光彩。

    他爬到副驾驶和章时年报告刚刚的发现。

    章时年目视前方,专心开他的车,只抽空回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恩,你不是说冒冒的脾气最像你。”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陈安修不得不承认,“但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不过现在开着车,也不好追根究底。

    冒冒的腰身圆,他又爱动,吨吨要抱紧他,颇费力气,陈安修想接过来吧,冒冒还不依,他很久没见哥哥,正在热乎劲上,说什么都不离开吨吨。

    他们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没通知家里人,陈爸陈妈不知道也就没出来接人,他们的车子在建材店门口停下,陈爸爸听到声响出来,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一家人前脚进屋,章时年把车开到院子里棚子下,抢天抢地的暴雨哗哗地就下来了,雨点打在遮雨棚上,噼噼啪啪的,冰雹一样。

    陈安修拿把伞将章时年接进来,家里用的那种硕大的蓝格子伞虽然大,但两人的肩上免不得还是溅了些雨,特别是陈安修,就这么几步路,整个左边的肩膀都湿透了,可见这雨有多大。

    陈妈妈拿毛巾给他们,责备陈安修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这么大的雨堵路上怎么办?你是大人受得住,冒冒这么小,路人冻着他怎么办?”

    对付他妈妈,陈安修驾轻就熟,张嘴就来,“妈,本来我也不想急着这两天的,主要是我太想你了。多等一天都不行,想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甭和我来这一套,我不知道你姓啥呢。”陈妈妈拍开搭在她肩上的爪子,他们回来,她高兴还来不及,惯例说两句,不过是让陈安修长长记性,被他这一闹,原本绷着的脸也绷不住了。

    一家人在建材店里休息半晌,冒冒挨着吨吨趴在窗台那里看外面下雨,章时年帮着陈爸爸理理近来的进货单子,屋里开着灯,陈妈妈在灯下串草珠珠帘子,屋里弥漫着一股草珠珠微苦带涩的味道,不是很难闻。

    草珠珠这种东西,东山上很多,一生就是好大一大片,杂草一样,平时都没人多看一眼的,不过结出来的珠子成熟了,串门帘子不错,陈妈妈用的线都是鱼线,很结实,这样做出来的门帘子,用上两三年,一点都不成问题。

    陈安修坐在边上,帮他妈妈挑个头均匀的珠子,陈妈妈问他一些在北京发生的事情,能说的,他也不隐瞒。屋里的说话声被外面的风雨声压住了,听不真切,但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此时是平和温馨的。

    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小一点,陈安修他们趁着雨势减弱的时候开车回家,把东西归置一下,又去看了住在隔壁的季家二老,两位老人的气色看着还好,见到他们一家也高兴。晚上陈安修去小饭馆溜达了一趟,见他们都忙得过来,也没下手,全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就准备早早休息了。

    山上的七月原本就不热,这一下雨,气温就降下来了,陈安修洗澡完,钻进被窝,舒服地感叹一句,“哪里也没自己家舒服。”冒冒在吨吨的被窝里睡着了,两只小爪爪抱着吨吨的胳膊,陈安修轻手轻脚把他抱出来,丢到他的婴儿床上。

    章时年就没他这么好命了,原本一个章氏就够他忙了,现在再加上一个鸿远,6江远做个甩手掌柜,安修不在行,这担子少不得要由他来挑,6江远这老狐狸大概也早就料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了,去美国后,电话都关机了,真是彻彻底底把鸿远甩开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陈安修也知道最近是把他忙坏了,施政着人送来的那些文件,基本都是章时年帮他看完,他只负责签了名字,他倒不是故意推卸责任,但很多东西,他真是不懂,如果闭着眼睛乱来,到时候惹出麻烦更糟糕。

    “别看了,今天赶了一天路,明天一样。”陈安修披上衣服,讨好地帮他捶捶背,捏捏肩膀。

    “还剩下一点,你先睡,我待会就睡。”

    “那我也奋斗会。”晚上的雨又下大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雨声尤其清晰,这雨夜深重的,对陈安修来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但章时年忙着,他也不好意思自个儿去睡,他也打开电脑,把小饭馆和淘宝店未来一些计划写了写。

    陈安修沏壶菊花枸杞茶放在两人中间,有时候章时年会递过一份文件让他签字,他眼睛累了,也凑到章时年那边看看那边在写什么,这样一起工作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做助理的时候。

    陈安修看看电脑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再多的茶水也抵挡不了睡意,他伸伸胳膊,长长的打个呵欠。

    章时年桌上的文件收起来,合上电脑说,“不做了,洗把脸睡觉去。”

    陈安修迷迷瞪瞪地跟在他后面,章时年一回身,他一头就扎过来了,眼皮垂着,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了,章时年摇摇头笑笑,牵起他的手,领进浴室里。

    温热的毛巾敷到脸上的时候,陈安修睁睁眼,知道是边上是章时年,又放心地合上眼睛,继续站着睡。

    最后连怎么回到炕上的都记不清楚了,反正第二天一睁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推开窗子,窗框碰到外面的苹果树枝,树叶上落下来的雨水滴在手臂上有点凉,但空气很清新,有土壤的香气,还有很淡很淡的茶香,这两年山上种茶叶的越来越多,满山的茶园,平时味道不显,这一下雨,味道就出来了。

    闭上眼,深深的吸口气,感觉闷在胸口的那点浊气都涤荡干净了。过去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去了,爸爸和6叔也有他属于他们的幸福。

    “醒了,就起来洗漱吃饭吧。”章时年在外面听到动静了。

    “爸爸,今天早上有鸡肉锅贴。我刚去买的,还热着。”

    “我马上就过去。”陈安修答应着刚要从炕上跳下来,就看到门外停下一辆车,看样子还挺眼熟。门没关,不一会就探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脑袋,是糖果。

    他穿着一件黄色的,有熊宝宝的上衣,手里搂着个小汽车,看到陈安修,脸上虽然没太多表情,但眼睛里明显透露出好些疑似喜悦的神采,他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他的两个爸爸是随后进来的,楼南还在后面喊,“糖果,你慢点,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陈安修穿好衣服迎出去,糖果已经在冒冒边上端端正正坐好了。

    “你们怎么赶这么巧?”他们昨天刚回来,这家人早上就上门了。

    “早上给章先生打了个电话。”话是楼南回答的,他真不想说,最近被糖果缠烦了,天天盼望着陈安修一家能回来,昨天看糖果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大门那里,心里实在不落忍,于是今早想着打陈安修的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电话是章时年接的,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章时年正在给冒冒喂饭,今天是蛤蜊水蒸蛋,饭是陈妈妈做好送过来的,糖果在边上看得眼睛都不眨的。

    冒冒见到他很高兴,咧着嘴,朝他伸伸小爪子,糖果很大方地把怀里抱着的小汽车塞给冒冒。

    冒冒接过来,就想放到嘴里咬咬试试,章时年握住他的小肉手说,“冒冒,谢谢糖果哥哥,不过这个不能吃,来,先把这些吃完,待会和糖果哥哥一起玩小汽车。”

    章时年喂冒冒的时候,糖果盯着勺子,嘴巴动了动。他似乎知道章时年不比陈安修,不好直接开口要。

    章时年发觉了他的目光,”糖果,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和冒冒一起吃吧?”

    见到勺子递过来,糖果刚要张嘴。

    楼南边上说,“糖果,说谎不是好孩子。”刚在家里吃了出来的。

    糖果张到半道的嘴巴又闭上。

    他这样子连陈安修都看着不忍心,从旁劝道,“吃一点没关系。”

    叶景谦把糖果抱过来,“在家吃了不少了,别给他了,让冒冒吃完吧。”

    糖果两个爸爸都开口了,这种事情陈安修也不好多说,万一真把孩子撑着,也是个麻烦事,就给糖果倒了点家里刚煮出来的豆浆。

    章时年专心地喂冒冒,只是冒冒吃一口,糖果就喊一声,弟弟,再吃一口,再喊一声,弟弟,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如果糖果不是在叶景谦怀里,楼南真想把人抱出去扔掉,太丢脸了。

    章时年看冒冒吃了小半碗,应该也有七八分饱了,就招手让糖果过来说,“糖果,你来喂弟弟吃饭。”

    楼南拉住立刻就想奔过去的糖果,和章时年说,“他哪里会喂饭?别让他磕到冒冒的牙。”其实他更担心的是蒸蛋根本进不到冒冒的嘴里。

    “让他试试吧,不行,不是还有我们吗?”陈安修实在受不住糖果一口一个弟弟的叫了,叫的人心肝乱颤。

    显然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楼南的第二个担心不是多余的,糖果喂冒冒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是一大勺子,给冒冒的是一点点,有时候冒冒都张开嘴巴等着了,他想想还是送到自己嘴里了。

    对于儿子的这番作为,楼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此时他忽然明白一件事,在糖果的心目中,冒冒到底意味着什么。

182<晋江原创发表>

    原本就是陈妈妈专门给冒冒准备的蒸蛋,虽说是叫一碗,但是想也知道,碗大不到哪里去,哪里经得住糖果左一大口右一大口的,没多长时间,碗就空了。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自己吃得有点多了,糖果吃完之后就舔舔嘴巴沉默着,想了一会,从肚子前面的口袋里掏了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玩具小乌龟很郑重地放到冒冒的手里。

    楼南见此,心里就想笑,这玩具乌龟是糖果自己很喜欢的,现在为了吃,竟然都舍得拿出来,可见在糖果的心目中,大概没有比吃的更重要了。

    冒冒刚才还张着嘴巴等饭,这会大概见碗空了,也死心了,他对乌龟不感兴趣,伸着爪子去抓糖果的口袋,那里鼓鼓的,好像还有东西的样子。

    只有楼南知道,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早上给糖果穿衣服的时候,特地把口袋掏了一遍,确定没有藏着零食,才给小儿子穿上的。

    糖果掀起外衣,露出白生生圆滚滚的肚皮给冒冒看,“肚肚啊。”

    冒冒不甘心地去抓他的肚子。

    即使身为孩子的父亲,陈安修他们也不是十分了解两个孩子此刻在交流什么,但是见两个孩子玩得高兴,他们也开心。

    叶景谦看他们挤成一团,语带感概说,“糖果在这里活泼多了。”

    这也叫活泼?除了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当着人家爸爸的面,陈安修这些话只能想想,接了一句,“恩,孩子也需要玩伴。”虽然他真的看不出糖果的活泼在哪里,这个孩子很好养活倒是真的,什么饭菜一入他的口,都美味无比的样子。

    说话的功夫,章时年和吨吨已经吃完早饭,楼南看时间不早了,也该走了,就过去和糖果说,“糖果,弟弟也见了,饭也吃了,爸爸带你去医院玩吧。”

    糖果摇摇头,示意他不想去。

    “糖果听话,要不然爸爸下次不带你来了。”

    陈安修见糖果不想走,就和楼南商量说,“让糖果在这里陪陪冒冒吧,冒冒正好也没人陪他玩。你们晚上下班,绕个弯再来接他。”

    楼南心知,现在不带走,晚上更不好带,所以不打算妥协,“安修,你别帮他说好话,你问问他晚上愿意会走吗?”

    陈安修当然不能去问,这不明摆着赶糖果走吗?尤其在糖果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的注视下,“不想走就多住几天。”

    楼南不听他这些,坚持要抱糖果走,糖果的小肉巴掌紧紧抓着冒冒的,楼南一看这样也不能硬扯,父子两个正在僵持的时候,陈爸爸吃完早饭,过来接冒冒了,见此就说,“让糖果留下来吧,我和你婶子帮着看。糖果很懂事,一点都不累人。”

    非亲非故的,叶景谦和楼南怎么好意思麻烦陈家二老帮他带孩子,但陈爸爸已经熟练地把冒冒和糖果都抱在怀里了,还说糖果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糖果这下高兴了,两只短短的小手臂抱着陈爸爸的脖子,很爽快地喊了一声,“爷爷。”临走还朝着他两个爸爸抬了抬小爪子,大概是告别的意思。

    不让留都留下了,楼南和叶景谦商量了一下,就和陈安修说,想在这里住段时间,楼南自我感觉并不像糖果那么没出息,但还是挺怀念在这里层出不穷的美食和山上简单舒服的环境的,糖果和糖球又和陈家的两个孩子投缘。无非上班的路远点,比起这里的好处,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陈安修是很想答应他们,但是所有的房间都预定出去了,根本没有地方给他们,最后还是把他们院子里把留给林长宁的那个房间暂时借给他们住,反正是一家都是男的,炕也足够大,睡一家人完全没问题。只是有些事情做起来就不方便了,陈安修不怀好意地想。

    这不是什么大事,几个人稍微一商量就搞定了,之后各自散去,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

    *

    陈安修在北京走了一趟,身价大涨,但是光鲜只是明面上的,其实手头上一分钱没捞到,偏他今年铺陈的摊子又大,盖房子,盖猪圈,养牛,养猪,虽然说前几年代工的果树苗买了一些钱,但他又给了望望一部分。

    温凯离开后,望望一个人把快递公司顶了下来,自己的弟弟他还不了解吗?说是这些年赚了点钱是真的,但要说存下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定时给爸妈上供一部分,其余的,早就吃喝玩乐散干净了。这次温凯走人,虽然说是好朋友,但怎么也不能一分钱不出,与其让望望去拆东家补西家,还不如他把钱给了,兄弟两个怎么都好说。不过这样一来,手头的资金都更少了。

    其他人走后,陈安修回到屋里,打开抽屉,把所有的银行卡和存折之类的东西翻出来,属于章时年的那部分放到一边,他自己的这部分放在手边。统共算算也没有五万块钱了。他和章时年现在虽然在一起了,财政上也没刻意分开过,但在自己的这摊子事上。但有些事情上他还是希望用自己的钱。无关感情,这是他的坚持。他也是个男人,有属于他的责任要承担。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明白,农家乐也许不会是他永远的目标,但起码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希望可以做地好好的。

    农家乐里,马上迎来的就是暑假的高峰期,这一年能不能赚钱,这是关键性时候,小饭馆里的厨师有刘波和张言,他也可以下手帮忙,应该还能应付过来,上菜的徐丽,罗芳芳和孙晓,原本也差不多,但前两人还要帮忙农家乐房间的清理,这样人手就很不够用了,淘宝店那边,随着客户的增加,吴燕一个人应付起来也吃力。养猪场和养鸡场,一旦忙起来根本无法兼顾那边,必须要专人看守才行。马上又是桃子下市的季节,同样需要人手。怎么算,眼下最主要的就是招人,而且招的人数还不少。

    钱啊,钱,这都是钱,陈安修晃晃手里的银行卡,花钱也得招人,要不然光凭这么几个人,农家乐就快转不动了,首先考虑的是从周边村子下手,一来知根知底,不会出太大的乱子,二来不用解决住宿问题。打定好主意,陈安修就小饭馆开工前,把意思和大家说了一下。三爷爷现在是基本撒手不管了,其他人更是没意见。

    就吴燕问有没有他家孙大吉能做的事情,孙大吉以前是开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收破烂,但现在各家生活条件好了,也没那么多破铜烂铁,废油纸之类的东西卖了,废旧电器有,但大多又被拿去以旧换新了,也没几个搬出来卖钱的,这样一来,他们全家的生计主要就落在小饭馆工作的吴燕身上了,孙大吉虽然也去劳务市场打零工,但活计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他们还有个儿子和吨吨一样上初中,处处花钱。

    陈安修对孙大吉的品行也有所了解,油滑爱计较是真的,但年轻,也肯出力气,养猪场那里正需要这么个人。所以就答应下来,让他先去养猪场试试。

    陈安修能这么痛快答应,吴燕挺意外的,不过也很感激,因此她又主动去村里找了两个四十多的中年女人过来,在家里都是出名勤苦能干的,让她们来帮忙清理农家乐的房间。孙晓也去他们村里打听了个早年在别的地方帮着养过奶牛的,望望又去他们学校,帮着找了两个学电子商务的中专生小姑娘,整理出一个小房间,配齐了电脑,专门跟着吴燕接淘宝店里的生意。养猪场里只有六头猪,还算清闲,孙大吉暂时可以兼着养鸡场,捡鸡蛋的时候,还有周海媳妇帮忙,暂时看还能应付过来。

    为了迎接小饭馆里即将到来的客流,又增添了不少东西,好些原材料也需要预付款。

    经过这番折腾,陈安修手里的钱眼看着就见底了,他正筹划着实在不行,就到银行里就贷点款,等暑假撑过去了,桃子也卖过这一季了,手头就宽裕了。

    这天他埋在柜台里,正啪啪地摁着计算器,算他手里还有几分钱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柜台。

    陈安修抬头一看是熟人,“又去停云寺烧香了?”是明晓静,看着很散淡,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上心的人,意外的却很笃信这个,自从知道秋里镇上有这么间清净的小寺庙,隔三差五就来上柱香。

    明晓静把手里的大包放在他的柜台里面寄存,陈安修拎了一下,真够沉的,估计得有二十多斤,不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是怎么提着这个大包在山上健步如飞的,“刚从那边过来,惦记着你这里的好吃的,看你在算账还皱眉,难道是没钱了?”她大概是知道陈安修的情况的,这句话纯粹是开玩笑。

    哪知道陈安修还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从旁边的茶壶里倒杯清茶给她。

    明晓静抿嘴笑道,“你现在哭穷,我第一个不信。”鸿远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回归,不动声色就解决了意图谋权的6亚亚,这个消息听说在北京政商两界早就传地沸沸扬扬了。只是绿岛这边知道的人还不多。她之前固然没想到陈安修有如此深厚的背景,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陈安修竟然又回来了,回到山上继续经营着这个和鸿远天差地别的小饭馆。

    陈安修约莫着这事也瞒不过纪家,作为即将过门的纪家准儿媳,明晓静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并不否认,不过“那些钱都是别人的,我自己是真的没了。”

    明晓静神色间有所触动说,“安修,我来当你的合伙人怎么样?”

    陈安修想说她别开玩笑,别说纪家,就是明晓静自己的家庭,也不需要她合伙开农家乐,更何况他还听明晓静说过,开书吧也纯粹是玩票性质的,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只出钱,管理方面我不插手,每年你固定分我2o%的红利,怎么样?如果纪家不倒,在绿岛的范围内,我以后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2o%也没有多少钱。”以纪明承和明晓静的身家,应该不会看上这点小钱。

    “现在是这样,以后可不一定,我现在早早出手,将来是要跟着你赚大钱的。”

    陈安修知道她说的还不是真话,至少不全是真话,但这又什么关系呢,作为生意伙伴,明晓静的条件足够了,“如果你确定了,我这边没问题。”

    “那我改天找律师来拟定一份合同?”

    “这样就更好了。”他也喜欢权责清晰。

    “你还是这么爽快。”明晓静放下茶杯起身说,“陪我上山摘点桃子怎么样?有熟的吗?”

    “还不太行,不过有两棵树上的晚樱桃还有,要不要带点尝尝?不过昨天刚下过雨,林子里很难走。”

    “没事,我今年穿的运动鞋。”

    “那好,走吧。”陈安修和店里其他人交待一声,从院子里提个篮子和明晓静一道出门。

    看林子的小草棚里放着梯子,陈安修在上面摘,明晓静就坐在梯子下面吃,刚下过雨,一个个红樱桃顶珠带水的,连洗的功夫都省下了,“安修,你很早就认识秦明峻了是吧?”

    “是认识很多年了。”不算不知道,认识秦明峻都有十年了。

    “那你听他说过他妈妈没?”

    “我们的私交没好到那种程度。”事实上不仅是妈妈,秦明峻几乎很少提起家里的人。不过秦明峻的妈妈不就是秦与溪的大姐吗?当年秦家的大小姐,应该是也是风光无限的。

    “我见过,我小时候见过她,她是一个说话特别和气的人。她以前很想要个闺女,那时候我常去纪家玩,她一度还想收我当干闺女。不过事情没定下来,秦家就出事了,纪伯伯就和她分开了。”

    “之后呢?”陈安修追问了一句。

    “之后就没见过了。”秦明峻的妈妈生活一向富贵,性子柔弱,离开娘家和夫家的庇佑,断了经济来源,根本无法生活,又受此连番的打击,听说没过多久就疯了,最后是死在精神病院里的,她的后事还是爸爸念着认识一场,让人偷偷去处理的。纪家的薄幸可见一斑,或者说这样的家庭大多如此,她就是再喜欢纪明承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全心的依赖未来的伴侣,她不知道陈安修敢不敢,但她,不敢。

    *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下连钱都有了,接下来就是大干一场,什么都不用愁了。”

    章时年听他在浴室里鬼吼鬼叫的,笑了笑,继续手里未完的工作,看人这么有活力,他不愿意把人拘束了,陈安修不是他的附属品,男人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理解并愿意尊重。

    陈安修正在给冒冒洗澡,糖果没什么表情的蹲在旁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每次他帮着洗澡,冒冒都不肯老实,开始的大半盆水,经常洗到后来就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好不容易摁着洗完,等拿浴巾的时候才想起在院子里晒着,忘了拿进来了。

    “糖果,你看着弟弟,别让他爬出来,我一会就回来。”

    糖果答应了,等他回来,他发现糖果穿着衣服跪在浴盆里,一只手牢牢地摁着冒冒乱动的腿,另一手捏捏冒冒仅有的那点小肉,低着头说,“小虫虫。”

    陈安修心惊胆战,“糖果,那个不能吃。”一口下去,他儿子就成太监了。

    糖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他的手放在开裆裤那里,估计是想告诉陈安修,他也有。

    陈安修干咳了一声,仗着糖果不懂,嘴上没遮没拦的,“恩,这个,关虫虫的问题,你们将来可以根据大小再具体商量。”

    糖果不懂,有人懂,楼南走到浴室门口,正好听到这话,提着拳头就进来了,“陈安修,你给我儿子灌输什么呢?”

    陈安修灵活地躲闪着,没正经地笑道,“我就说以后做对好朋友嘛。”

    “信你才有鬼。”

183<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全身湿淋淋抱着那只小圆胖子出来,一甩手丢给章时年,嘴里抱怨说,“楼南这人太没人性了。”打不过他,拿着花洒喷了他一身水,从头浇到脚,幸亏不是热水,要不然他现在已经熟透了。

    章时年抱着冒冒给他擦头发上沾到的水,客观地说,“你确实有点胡来。”他在外面都听到了,那些话是对孩子能说的吗?

    陈安修找条换洗的短裤出来说,为自己辩解说,“我不是知道他们听不懂吗?”如果孩子能听懂,他就不说了。关于冒冒和吨吨未来,他没有太具体的规划,只要遵纪守法,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他和章时年的儿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其他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儿子重要的伴侣问题,在他看来,将来娶个女孩子当然更好,这毕竟是社会的主流,生活起来也相对容易些,但如果真的喜欢上男孩子,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至于生孩子的问题,他也问过楼南,楼南的说法是原则上木遗族的男人都是可以生的,但是不是真的能生不好说,族里这些年男人的生育率越来越低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像他们两家这样,育有两个孩子的已经算很不错的,孩子再多的也有,但已经很稀少了。

    也许他家的吨吨和冒冒正好就是属于不能生的普通人呢,即使有宁世的维护,对一个男人来说,怀孕生子也不是一条顺畅的路。楼南的想法和他差不多,所以他们都不会在这方面对孩子有刻意的引导。

    陈安修一边洗澡,一边自我检讨今天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楼南小题大做,糖果和冒冒这两个小豆丁除了吃还知道什么,不过他还是决定以后这样的玩笑少开为好。冒冒和糖果听不懂,万一被糖球和吨吨听到,就不大好了。

    说到吨吨就想到章时年要把吨吨送到美国的事情,章家老爷子想见孙子,合情又合理,吨吨也是该去见见章家那边的人了,他也不能总是护着不撒手,家里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想让吨吨在家玩大半个月,七月底过去,八月底回来,也不耽误九月初的开学时间。

    *

    事情转回明晓静这边,自那天之后,陈安修和她在电话里商量过一些细节,没过几天,她就让律师把拟定的合同送来了,他们这也不是什么大项目,合同的内容也简单,正题部分连一页纸都不到,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投资比例和分成的问题。

    陈安修翻翻没问题便在指定的位置签了名。

    这事陈妈妈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把儿子劝住,现在看儿子把合同都签订了,等律师一走,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你就是不愿意用小章的钱,我和你爸爸还有不少积蓄呢,怎么着还撑不过眼前去啊,你何苦去和别人借钱?”

    “妈,和你说了不是借钱,做生意找个合伙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望望以前不是还和温凯一起吗?”他知道爸妈这些年也攒下了些,但他们年纪大了,以后还能赚多少钱,望望和晴晴还没结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把钱都拿去用了算怎么回事,如果真到举步维艰的时候,还有章时年呢。不过现在根本不到那种程度,他自己就能解决。

    “那姑娘可靠吗?”

    陈安修宽慰她说,“可靠,当然可靠,我们是高中同学,都认识多少年了。”以季纪两家的关系,明晓静不至于算计他,退一万步说,就算明晓静真的对他不利,也没必要在农家乐上做文章,格局太小,最重要他觉得实在没必要草木皆兵,凡是试图接近的人都是要害他。明晓静这个女孩他还挺喜欢的,作为生意伙伴来说,也算是上上之选。找生意伙伴又不是找对象,没必要非把人扒光不可。

    事情已经成定局,陈妈妈也不再劝,孩子大了,主意正了,她也不好说太多,另外,她想着还有章时年呢,总不会让壮壮吃了别人的亏。这样思虑一番,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太纠结了。

    合同签订后,明晓静五十万的款项很快就打到了他的卡上,这笔钱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一切准备就绪,说着说着暑假就来了,山上的人流骤然增多,旅游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一到午饭时间,各处的小饭馆都爆满,他们这家现在算是山上规模最大的,除了两处房子之外,还有能院子树下摆上不少桌,之前有很多旅行社联系陈安修,想订团队餐,都让他推了,在他们这里团餐的标准普遍低,赚不赚钱两说,人一多就特别容易出事,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承担风险的。去年就发生了两起旅行团因为抢位子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天气热了,人的火气就特别大,一撩拨就燃起来。

    因着陈安修的这个决定,相比于其他饭馆一到饭点上,旅游车一停,一哄而入的嘈杂景象,他这里就清净许多。两间红色大瓦房,院子里绿树成荫,角角落落里还随意搭了好些豆角和黄瓜架子,西红柿和茄子之类的也都挂着果,篱笆墙,木栅栏的门,人一进来,扑面而来的就是真正的农家小院的清凉朴实的感觉。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那些市内的老客户,外地来的散客就特别愿意光顾这里,价格贵一点怕什么,就为了图个清净自在,饭菜也好,那些愿意来山里住农家乐的,也大多是喜欢安静的人,起先他们还担心暑假游客多,太过闹腾,连吃饭都会成问题,正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现在一看这样,也都安心住下来。

    “小陈,你们店里那樱桃罐头还有没有啊?有的话待会给我拿四瓶啊。”厨房里忙不开,陈安修要帮忙炒菜,但作为老板,他还要常常的出来招呼客人,忙的是溜溜转。

    陈安修转身,发现是一位在农家乐住了七八天的客人,五十出头的年纪,和三个老朋友一起来的,“有,有,有,在这里开了还是带走?”

    “甭开,下午我们带着去爬山的时候自己开,亲眼看你们做出来的罐头,吃着也放心,走的时候是一定要多带几瓶的。”

    “好啊,没问题,我给你们留着。”陈安修爽快地答应一声,回去和吨吨说,“三号桌加四瓶樱桃罐头,柜台里没有的话,让吴姨到仓库里拿。”

    “恩,我知道了,爸爸。”

    吨吨算账快又清晰,放暑假后就经常来小饭馆里帮忙,起先客人不知道这父子两人的关系时,就经常打趣陈安修到哪里拐了这么个漂亮聪明的小童工,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后,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起来相差十来岁的父子俩?

    陈安修进厨房端了一大碗的圣女果放在吨吨手边。

    孙晓看到了在旁边,“陈哥,不公平,我的嗓子喊地也快冒烟了,怎么都没人看到我呢?”

    陈安修探身出去,从窗子那里摘一根绿油油的黄瓜,拿手擦两下,掰开扔他一半,“你如果也叫我爸爸,我不是不能考虑的。”

    小饭馆正在吃饭的客人哄然大笑,还有些熟客不怕闹事的,还鼓噪着孙晓说,“小孙,叫一声,看他敢不敢答应?”

    还有的喊,“小孙,赶紧叫,让安修爸爸给你涨工资,好早点回家娶媳妇。”

    孙晓跳起来反驳说,“你们说的轻巧,你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屋里这么热闹,连在院子里吃饭的人都凑头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听了事情原委,都哈哈大笑。孙晓去上菜的时候免不得又被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客人打趣两句。

    陈安修和众人说笑几句,嚼完手里的半根黄瓜,接着回厨房做菜。煮着玉米和毛豆的锅子已经开了,他用笊篱把东西捞出来,放在窗边吹风散热气,这些和黄瓜条,还有圣女果之类的都是免费提供给客人的,有时候还有自制的樱桃和黄桃罐头。

    “陈哥,三份蒜蓉虾。”罗芳芳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嗓子。

    陈安修答应着,开锅点火倒油,事先已经洗好的虾子裹了淀粉下锅炸,炸虾的同时,他又快速地抓了一把蒜瓣拍开,刘波和张言那边也是忙得话都不多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热的,厨房里装不装空调,效果都差不多,这种天气,闷在厨房里三四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和从水里捞的差不到哪里去。

    吃过午饭,很多农家乐的住客就回去午睡了,也有那些爱活动的,沿着树荫去河边溜达溜达消消食,带根鱼竿钓钓鱼,提俩笼子,抓抓黄鳝,摸摸泥鳅,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芦苇丛里捡两个绿皮大鸭蛋回来,再有那些个不怕热的,扛着竹竿满山粘知了,这个季节,山上的知了泛滥成灾,只要功夫到家,一个中午头,粘大半塑料袋,玩一样。

    至于什么都懒得做,也有去处,在树下或者黄瓜架子底下支张桌子,打打麻将和纸牌,下下棋喝喝茶,老板这里还有自家中的沙甜的大西瓜,又脆又甜的蜜罐甜瓜,都浸在冰凉的泉水里,连籽都是凉透心的,十几块钱一个西瓜,两三块钱一个甜瓜,几口下去,迎着山风摇摇蒲扇,再大的暑气也消干净了,还有比这更舒服自在的日子吗?

    “三爷爷。”

    “里面都忙完了?”

    陈安修拉着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在三爷爷身边玉米皮的墩子上坐下,“差不多了,你回屋睡会,这里我来着看。”三爷爷如今年纪大了,要进厨房忙活,他肯定是不能同意的,但三爷爷一个人在家里也嫌闷,就在小饭馆门口的树荫下摆了个小摊子,专卖些西瓜,甜瓜,樱桃和桃子,都洗好了,买了直接吃就可以,非常方便,这摊子能不能赚到钱,陈安修一点都不在意,到三爷爷这个年纪,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三爷爷摇着蒲扇笑说,“我这里用不着你。你这一身的汗味,赶紧回去洗洗。”他们两个正说着话,有爬山的几个游客过来买桃子,“这是正宗的东山桃子吗?”

    三爷爷抢先招呼说,“自家种的,后面山上就有林子呢,你们如果要的多,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林子里现摘呢,都是新鲜的。”给人拿桃子的时候,还推推陈安修,让他走远点。

    陈安修闻闻身上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油烟味,汗味,他抓个洗好的甜瓜,一边啃一边往家走,有在河堤上钓鱼的,认识的就打声招呼。

    回到家,陈妈妈还有陈安修的大姑小姑,三婶都在,两人一组,正在炕上做新的被褥,是给他和章时年结婚用的。他说过没必要这么麻烦,家里原本就有不少新被褥,再不够就到商场里买点,但他妈妈坚持,非要做全新的,光被面和里子就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连棉花都是新弹好的绒,从里到外没有一点是不新的。季家老太太也跟着天天忙前忙后的,这会没见人,可能回屋歇着去了,她有这个年纪了,陈妈妈也不敢让她太操持。

    “妈,大姑,小姑,三婶,你们都吃饭了吗?”

    “吃了,你让人送了那么多菜过来,吃不完吧,留到晚上剩菜剩饭的也没人愿意碰了,我和你妈他们好歹是挨着吃完了,你看现在,都撑得弯不腰去了。下次别弄这么多,够吃就行。”这话是陈安修的大姑陈建红说的,这里面数着她年纪最大,马上就是六十的人了,老花眼看不清楚,做这些针线活的时候就架着一副老花镜。

    小姑陈建敏也说,“就是,又不是外人,以后炒几个爽口的青菜就行,这大热天的,光那些来吃饭的就够你忙活了,我们怎么都能对付一顿。”

    陈安修挨着炕沿儿坐下,笑说,“其实没多少,是你们吃的太少了。”他和章时年婚事不想大肆张扬,也不好请外面的人过来帮忙做被褥,这些东西全靠这些姑姑婶婶们帮忙准备的。

184<晋江原创发表>

    陈妈妈也嫌弃陈安修身上的味道,让他引了根线,就赶他说,“你小姑做的豆包,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带的,给你放冰箱里了,别忘了吃,赶紧去洗澡去,这身味啊。”

    “我最喜欢吃我小姑做的豆包了,还是小姑知道我。”小姑是爸爸那一辈的老小,陈安修七八岁的时候她才出嫁,所以他还隐约记得她当姑娘时的样子,绑着个长辫子,很能干,做饭也好吃,做的豆包最好吃,她肯用力气,面揉地特别劲道,外面看着像馒头,里面裹的是豆沙,面皮都是一层一层的,他至今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他只在小姑这里吃过。

    陈建敏显然很受用侄子如此赏脸的态度,笑了笑说,“前两天收拾橱子的时候发现还有两把红小豆,也没想出其他的用处,就做了豆沙,晚上热热再吃。”

    陈安修从衣橱底层抽了条浴巾出来,边往外走,边说,“等不及了,我这就去尝尝。”

    陈建敏在后面和陈妈妈说,“壮壮还和小时候一样。”

    陈妈妈正低头拉线,闻言说,“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了,都这么大了,想改也不成了。这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事,从后面喊住陈安修说,“壮壮啊。”

    “恩?”陈安修回头。

    “忘了和你说,你四叔四婶和天蓝他们下个月可能要回来。”

    “上次不是说年底才能回来吗?”

    “天蓝报了咱当地的一个学校,高考的成绩出来了,听你四叔说,问题应该不大。”

    “行,我知道了。”

    陈安修从冰箱里拿个豆包出来,掰了小半个塞到嘴里,有点凉了,但家里自己做的,越嚼越有味道。隔壁是楼南和叶景谦的房间,此刻他们上班了,四个孩子正在那屋里玩,他探头进去看看。

    吨吨已经洗过澡了,换了短裤和t恤正倚在被子上翻看画册,糖球头上戴了个老虎的面具,正追在冒冒身后,“哇唔,哇唔……”

    冒冒尖叫着刺溜刺溜地爬地飞快,一头撞在吨吨的腿边,笑地上气不接下气的。

    糖球摇着头还往冒冒的脸前凑,吨吨的脚尖在糖球肩上碰了一下说,“别闹他了。”说完双腿夹着冒冒的看不出在哪里的腰将人放在自己小腹处。

    糖球一向还算听吨吨的话,闻言就停下来说,“你弟弟比较好玩。糖果的反应一点都不可爱。”

    吨吨拍拍冒冒的脑袋,示意他不要乱动,翻过一页画册,建议说,“你可以去试试。”

    糖球看看坐在另一边正在全心全意和核桃奋斗的糖果,他真觉得陈叔叔这人坏心眼挺多的,为了不让糖果乱吃东西,陈叔叔上午丢给糖果半个大核桃,糖果用那根小短指头抠到现在,还没抠干净,偏偏糖果对吃的还非常执着,非要把里面那点核桃肉吃完才算,在此之前,谁抢都不给。

    他这个可怜的弟弟,糖球哇唔一声跳到糖果面前,糖果吸吸沾了一点核桃渣子的手指,木着一张小胖脸,张嘴说,“哥哥。”

    糖球扯掉脸上的面具,捏着糖果的嘴角往上挑,“乖,糖果,你反应可以更大一点,哥哥不会嫌弃你的。”

    吨吨看看糖球,再垂眸看看屁股上长钉子一样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冒冒,恩,这样一比较,原来冒冒还算可以的。

    陈安修将各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里笑翻了,这些孩子的反应怎么这么有趣,他扬扬手里的浴巾,打断里面的两对兄弟对峙,“我要去河里洗澡,有人要一起吗?”

    糖球是第一个响应的,他跟着陈安修去洗过几次,觉得在河里比浴室里畅快多了,吨吨刚洗过澡,兴趣不大,但有陈安修的话,他是一定会去的,冒冒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张着手让爸爸抱,至于糖果,他的眼里只有核桃。

    “糖果,你不去的话,我们都走了。”糖球喊。

    糖果掀掀眼皮,看到人还在,就不出声。

    “我们真的走了。”

    糖果这次连眼皮都不抬了。

    陈安修打个眼色,示意大家躲到外面。

    糖果一抬头,发现大家真的都走了,他这才有点着急了,扭着身子四处看了看,又趴到窗子朝外瞅瞅,都没看到人,他把手里剩下的那点核桃皮放肚子上的口袋里,撅着屁股趴在炕沿儿上胖虫子一样一点一点想往下蹭。炕半米多高,几乎和他的身高差不多了。陈安修怕他摔着,左手抱着冒冒,一步上前,把糖果捞在怀里。

    糖果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转头见是他,便不动了。陈安修一左一右抱着两个胖子在前,糖球和吨吨抬着院子里的木头洗衣盆在后面。边走,陈安修就边想,没点好的体力想同时抱着这两位,真不容易。

    夏天的河水,表面上看着温热,到水深的地方,温度就降下来了,不知情的贸然跳下去腿非抽筋不可,陈安修领着一群孩子,也不敢往水深的地方去,选了个人少的浅水区,带着糖球和吨吨活动开手脚才进到河水里泡着。冒冒和糖果自然不能让他们下水,就把他们装在木盆里,陈安修推着河里来回游了两圈,水里的温度正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鱼擦着身体游过去。

    陈安修让吨吨和糖球把木盆扶好,自己一头扎到水里,不长时间就丢了一条草鱼上来,鱼在盆子活蹦乱跳乱跳地很鲜活,眼看着就要跳出来了,糖球和吨吨在外面抓不到,糖球赶忙和糖果说,“糖果,你把鱼摁住,别让它跑了。”

    鱼身上有粘液,滑不溜秋的不好抓,糖球摁了几次没摁住,他面无表情的挪挪小身板,一抬屁股直接坐那条鱼上去了,当第二次陈安修抓着一条半大的鲤鱼浮上来的时候,先前的那条草鱼已经不大动了,他想那条鱼或许今晚可以给楼南和叶景谦当晚饭。

    几个人在河边扑腾了大半个小时,从河边回来都两点多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感觉已经消化干净了,抓的那几条鱼,现在也不吃,陈安修就放点自来水进去,暂时养在洗衣盆里,然后去厨房的罐子里倒了两碗腌渍好的蝉蛹放油里炸了,一碗送到陈妈妈那里,另一碗和几个孩子分着吃了,铺上毯子,拉上窗帘,在吨吨的房间里倒头睡午觉。

    冒冒好像爬到他怀里来了,这是陈安修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吨吨也倚在他爸爸后面睡着了。所以谁也没有看见放在桌上,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一直在亮。

    林长宁拨了三遍都没人接,“现在这个时间壮壮应该不忙了,怎么电话没人接?”

    6江远在旁边劝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一时没看到。”

    林长宁把电话收起来,“可能是吧,那我改天再打给他。”看看时间,这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今天研究室那边出了点问题,他也是刚回来不久,他松松衬衫的袖口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长宁。”6江远拉住已经起身的林长宁的手臂,重逢后,两人就那么一次,原先在北京的时候,长宁躲着他,他也愿意给这人时间,何况那时家里还有壮壮和章时年在,他知道长宁面子薄,也不强求,原以为长宁答应他可以美国就意味着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哪知道事情依然毫无进展。他虽然住在长宁家里,可长宁的卧室,他一步还没进去过。

    林长宁转头看他,“怎么,这是是公司即将破产还是重病刚刚出院?”当时装得还挺像,是吃准了他会心软吗?他承认当时是心软了,予取予求,但别以为他会纵容到底。

    “长宁,我错了,我错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6江远也不管什么脸面了,抱着林长宁的腰反复道歉,如果下跪有用,说不定他早就用了。

    林长宁从容地拨开他的手,拍拍趴在自己腰腹间的脑袋说,“错了就好好反思,我今天有点累,这件事改天再说。”

    6江远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要上楼,林长宁揉揉额头,指着厨房边上的那个柜子说,“今天有点不舒服,我记得药箱里还有我以前用过的药,你帮我拿两片过来。”

    6江远这下正经起来,“你哪里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事,老毛病了,神经性头疼而已,家里有药,你帮我拿两片上来,黄色包装那种。”

    “好,你先回床上歇着,我去帮你拿。”

    林长宁点点头,可等6江远端着药片和水上楼的时候,林长宁早就将房门反锁了,“想起屋里还有几片备用的,麻烦你了。”

    6江远只能无奈妥协,看来长宁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踏入房门一步了,他该想想什么办法呢?

    林长宁听外面没动静了,在床边坐了一会,他倒不是全是骗6江远的,以前夜里经常睡不好,就落下了神经性头疼这个毛病,不过这两年已经好转很多了,之前买的药已经很久都没吃了,这次还可以用这个借口把人支开,下一次呢,想起天天死缠烂打,装无辜装可怜的6江远,他这次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了。

185<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最近的生物钟已经比较固定了,无论几点睡,下午四点左右都会醒过来,小饭馆下午四点开门,但夏天天长,没多少人会在这个点吃晚饭,早先就是些准备工作,现在也不用他亲自去做,他一般会趁这段时间骑了小马到山上各处转转,顺带着溜溜马,然后五点多一点的时候去小饭馆,五点半过后,客人才会逐渐多起来。

    几个孩子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把睡熟的冒冒推到吨吨边上,吨吨睡觉浅,陈安修刚一动,他就醒了。

    陈安修小声说,“这会也没事,你再睡会。”

    吨吨伸手楼搂边上的小胖子,重新闭上眼睛。

    陈安修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睡在糖球边上的糖果早就醒了,正趴在那里抠那半个已经没多少肉的核桃,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其实孩子小爱吃点也没大错,但糖果这体重又确实需要控制,他帮糖果把仅剩的一点掰开,“晚上叔叔带你去吃点好的。”

    一听到有吃的,糖果大力地点点头。

    陈安修摸摸他的脸,如果不知道糖果的家境,不看他的体重,真以为这孩子是被楼南和叶景谦饿着长大的。可事实是,即使在这里,小饭馆里什么都有,也经常见到叶景谦下班后亲自下厨,翻着花样给糖果准备吃的。大概有些人天生把吃作为是一种爱好,而不仅仅是一种填饱肚子的方式。对于糖果,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手机有未接来电显示,陈安修看看时间,决定找个时间再打回去,6叔和爸爸走了大半个月了,虽然时常能接到他们的电话,但还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主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拐弯抹角打听过几次,爸爸好像都没听懂,可他又不能直接问,爸爸,你和6叔进行到哪一垒了?做儿子的问这种问题,听着就很欠揍。至于6叔,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已经接受了这人是他父亲的事实,但总还不没亲密到可以问这种极私人问题的程度。

    花生糖两岁多了,因为章时年请了专人伺候,饲料都是特地配的,现在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一身的皮毛远远看着枣红色的缎子一样。

    陈安修不止一次嫌弃它真的很能花钱,但养的时间长了,感情就出来了,虽然现在它依然花钱很多,但看着比刚开始顺眼多了。农家乐里的客人认识这马的不多,但这一点不妨碍大家对这匹威风凛凛的马的喜欢,不止一次,有人和陈安修商量,想骑上去走两步。

    陈安修都找理由给婉拒了,花生糖这马名字甜,但它的性子一点都不甜,相反烈得很,除了他们家里的人和饲养员,旁人想碰它一下都不行,想骑着它那是门都没有。不过它心情不错时候,离着近点合张照还是可以的。

    到了养猪场那里,陈安修翻身下来,拍拍花生糖的脸,“先到边上自己玩会去。”也不用拴着,它到处跑跑还能自己回来,这片山头都是他家的,也不怕给别人踩坏了东西。花生糖解放一样,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在开阔的山地上奔跑起来,班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汪汪汪的,跟在花生糖后面就是一通瞎跑,一马一狗相处还挺和谐。

    下午四点多,山上已经没那么热了,孙大吉光着膀子正在猪圈里除粪,统共就六头半大的猪,两个一窝,养在三个猪圈里,喂起来也不费事。这些小黑猪都是陈安修让孙大吉陪着到山里各个村子好不容易收来的,这些年大家都养出肉多的大白猪,像这种小黑猪已经不多了,一共收了八头回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了两头,就剩下这六头了。陈安修就指着这六头过年出圈,看看肉质呢,所以挺重视这块,有事没事来看两眼。

    孙大吉打一开始就知道陈安修看重这些小黑猪,他又是托着媳妇的关系,才找到这份稳定的工作,所以格外下力气,务必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猪圈内外收拾地干干净净的,还自己动手挖了个化粪池子。

    “孙哥,忙着呢。”

    孙大吉抹抹头上的汗,抬头看到他,笑说,“安修过来了,这儿脏,你去那边屋里坐会,我这再冲冲水很快就好了。”

    当时修猪圈的时候,特意盖了一间给看门人住的小房子,二十来个平方,有床有板凳,扯了电线,一个人住也凑合,孙大吉说的屋里就是指的那里。

    “没事,你忙就行,我就来看看,一会就走,现在天热了,它们吃食还行吗?”

    “咱这山上算好的,就中午前后热那么会,平时它们也不大待在这猪圈里,咱们这猪都是放养的,热了,它们早就在山谷里找个阴凉地窝起来了,这里草多,我每天还扔两大篮子玉米棒子给它们,都吃干净了。”

    “那就好,孙哥你受累了,这些肥料山上现在也用不到,家里的地要追肥的话,你和吴姐直接拉回去用就行。”

    孙大吉搓搓手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般人家这养鸡场养猪场的肥料也是卖钱的,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化肥用多了,地就板结了,要轮换着用这些粪肥,地里的东西才长得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认识这么些年了,等这养猪场办起来,真的赚了钱,我再给你涨工资。”

    孙大吉高兴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说,“指定能赚钱,指定能赚钱,咱这猪养的干净,肉肯定特别好,能卖大价钱。”

    陈安修笑着应下了,又去养鸡场和果园里转了转,周海媳妇挎着篮子在捡鸡蛋,吴燕带着孙晓他们在摘桃子,他上去帮了把手,新来的两个小姑娘也在,她们和陈安修还不算熟,一看到他就脸红。

    一切看起来都在慢慢走上正轨,陈安修打声唿哨,花生糖和班头听到从远处争相跑回来,“回去了,改天再放你出来。”

    见人走后,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姑娘问,“咱老板娘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没见过人?”光知道老板有俩孩子,这样说来应该是结婚了,但她们来这里工作已经有十来天了,一次都没见过老板娘的面。

    孙晓从树上探下头来说,“老板娘?”他笑地有点怪异说,“老板娘是有了,但老板娘是做大生意的,所以不常见到。”章先生具体是做什么的,他们小饭馆里也没人清楚底细,但光看人也知道肯定是做大事的,不是和他们一个级别的。章先生工作忙,不常在小饭馆出现,偶尔来了,和陈哥之间也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如果新来的人不刻意打听的话,是没人知道那两人是情人关系的,不过话说回来,一般人也不会刻意打听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镇上的人倒是知道的,碍着面子也不会主动对外面的人嚼舌根,所以陈哥和章先生的关系在客人中间的话,还算是半个秘密。不过有些常来的本地老客户,心里也约莫着知道点。

    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小姑娘问道,“做大生意的老板娘?”和开农家乐的小老板?这怎么听着不大搭界呢?

    孙晓摆摆手说,“在这里时间长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要她们做几天就走的话,也没必要对她们说这些。

    吴燕在树下装箱子,暗暗对着孙晓竖个大拇指。这两个小姑娘刚来,还没摸着她们的性子,谁也不好说地太多,她原本还担心孙晓年纪轻,看见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什么都往外倒,现在看这年轻人这两年倒是越来稳重了。

    *

    这边陈安修把花生糖送回去,到了小饭馆,客人果然不多,晚饭不比午饭,午饭还有很多专程上山的客人,山上除了陈家这里没住宿的地方,一般晚上就走了,晚饭大多就是农家乐里的客人和镇上的人。

    刘波在厨房里炒菜,张言在往外面搬烧烤架子,折叠的小桌和马扎,陈安修原先一直有加烧烤的想法,今年终于成行。两人把东在摆放好,送鲜啤的车子也来了,一大桶一大桶的鲜啤直接放在路边。

    荤菜中的瘦肉,五花,脆骨,肉骨头,鸡翅都有,烤鱿鱼,烤海螺,烤鱼,各种的海鲜串串也有,素菜里还有韭菜,土豆,茄子,豆角,香菇,青椒和玉米,大多都是直接从自家地里摘来的,各种的酱料也是自家调的,刷上油,再抹上一层酱料,架子火上,滋滋滋地响,香味飘出去,勾地人嘴里直冒口水,很少有人真的能抵挡烧烤的诱惑。对男人们来说,特别是再配上那么两扎鲜啤,这就是夏日入夜后最好的消遣了。

    陈安修这里的烧烤摊子一搬出来,附近的小饭馆忙活起来,有卖煮海螺和大蜗牛的,有炸鸡叉,炸带鱼,还有还海鲜疙瘩汤,挂炉火烧,小馄饨的,各种的凉菜凉粉,一溜摆开,不长时间,一个小小的夜市就出来了。

    糖球他们掐着时间往这里跑,冒冒现在甩开学步车能自己挪两步了,但光等他走路太费事,所以吨吨经常做的就是直接把他甩到背上,一路背着过来了。

    陈安修特意在靠栅栏的地方给他们留了一张桌子,还放了两个宝宝座椅,就是把小娃娃塞进去,自己出不来的那种,前面还自带着一块小饭桌,这样糖果和冒冒就没地跑了。孩子们不能喝酒,陈安修给了钱让吨吨和糖果出去买海鲜疙瘩汤和火烧。

    海鲜疙瘩汤在绿岛很普遍,陈妈妈自己也经常做,自己家做的很简单,蛤蜊肉或者海蛎子肉拌上面糊下锅煮就行,最多再加点菠菜叶子或者白菜丝。外面卖的稍微讲究一点,一般会放虾仁,鸡蛋,胡椒粉,菜也多,当然高档酒店还有更精细的,一碗疙瘩汤能做成珍品海鲜大杂烩。

    卖海鲜疙瘩汤和挂炉火烧的店是一家,在镇上开了很多年了,具体多久,陈安修也没仔细打听过,反正他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唯一的区别在于,先前是爸爸,现在是三个儿子在做,不过味道都没怎么变过。他们和街上推着炉子在卖的那种还不大一样,他们是在墙上挖洞,修了一人多高的炉子,炉底下常年只烧麦秆,据说这样烤出来的火烧皮最好,焦黄焦黄的,包好的火烧是徒手一个个贴到炉子顶上的,这种功夫不练上几年,是不敢伸手的,这炉子常年燃着,里面温度很高,大冬天站在炉子边上都冒汗。

    挂炉火烧大多是素馅的,还有油酥的,价格都是一样的,陈安修小时候是五毛一个,现在已经涨到一块五一个了,他在镇上上初中那会,如果家里有事没人做早饭的时候,爸爸就塞给他五块钱,买四个刚出炉的火烧,喝碗热乎乎的疙瘩汤,最后还能白赚两块钱钱,幸福到可以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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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冒冒刚喝过鲜奶,这会别人吃饭,他就只能瞪着眼看着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嘴巴张那么大,都没人肯喂他点,他就对着陈安修的背影,“呀,呀,呀……”示意,小手还一抓一抓的,想让他爸爸过来给他点吃的。

    陈安修后面没长眼睛也知道冒冒想干什么,所以故意不搭理他,看别人动动嘴巴,他就非要跟着尝尝味道不行,可这里哪有他能吃的东西?牙都没长齐全。

    糖果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想吃烤肉,但是没人肯给他,只端给他一碗疙瘩汤和一个勺子,但他有一项特长是冒冒不会的,他会说话,会开口要,“哥哥,肉,哥哥,肉。”

    糖球惊得差点没把烤肉串吃到鼻子里,他激动地拉着吨吨说,“你刚才听到没,听到没,我们家糖果竟然连着说了六个字。”虽然加起来也就两个词。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吨吨完全可以体会到他感动到快哭的心情,“听到了,要不然你就给他点吃吧?”这迫切的心情,真难为他了。

    糖球看看陈安修,小声说,“可是陈叔叔说了,不准糖果吃这个。”

    糖果小身板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这里看,如果他的目光能有实质的话,吨吨他们桌上的那两盘烤肉早就烤成焦炭了。

    吨吨抽张面巾纸擦擦嘴巴,背着他爸爸掩嘴小声说,“只吃一点的话应该没关系。”

    陈家的烤肉串子要比别家摊子上的大得多,竹签子三四十公分长,一块块的肉小核桃那么大,撒着孜然和辣椒粉,刚放到盘子里的时候,肉还在滋滋滋地响,当然价格也贵,但是吃着不是一般的过瘾,一口下去,油水就在嘴里爆开了。这也难怪糖果着急想吃。

    糖球听了吨吨的话,从里面选了两块肥嫩点的烤五花,用盘底的生菜卷了,悄悄的放到糖果的小饭桌上。

    糖果把里面的肉扒出来,三口两口就塞到嘴里去了,生怕别人抢走一样,冒冒一个人也没有搭理他的,他就对糖果伸手,糖果这次意外地还算大方,他把塞到嘴里一大半的生菜叶子撕出来一点想给冒冒。

    冒冒认识的东西不多,给吃的就张嘴,可惜糖果的胳膊太短,使劲伸长了也够不到冒冒,两人以怪异的姿势向对方扭着身子,一个想吃,一个想喂,但是死活就差着那么点距离,这正是陈安修让两个宝宝座椅离着远的原因。

    冒冒这个样子实在太难看,陈安修能忍住,吨吨看下去了,他起身过去把冒冒歪着的身子扳回来,他弯下腰的时候,兄弟两个的脑袋正好挨着很近,吨吨嘴上还有刚吃完烤肉没擦干净的酱料,冒冒馋的伸舌头去舔哥哥的嘴巴。

    吨吨在他的胖脸上捏一把,“章冒冒,你还能更有出息点吗?”糖果怎么吃,他都觉得可以接受,但冒冒也贪吃,怎么就看着这么不顺眼。

    冒冒两只胖爪子攥着吨吨的手指不放开,吨吨被他缠地没办法,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想找点能给他吃的,“你们兄弟两个在说什么呢,这么亲热。”

    “爷爷,奶奶。”是季家二老。

    陈安修把手头上的一把肉串烤出来,装盘子,让孙晓给人端桌上,他走过来说,“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这里是人太多,咱们去小饭馆里面吃吧。”

    季仲杰弯腰挠挠冒冒的小手说,“这里就不错,人多热闹,你去忙你的,别顾着我们。”

    “那爸妈,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章云之笑说,“我看这里这么多吃的,哪里还用得着你上手,我们想吃什么的话,还有老曲和小吴在这里呢,你别忙活了。”

    话是这么说,这两位的年纪大了,陈安修可不敢让他们随便吃,他回小饭馆里做了些清淡的白菜豆腐丸子砂锅,给三爷爷,陈爸陈妈各留了一份,其余的都端了出来,挂炉火烧大家常吃不稀奇,这次陈安修换了另一家驴肉火烧店。驴肉火烧和肉夹馍的做法差不多,不过肉夹馍的肉是热的,绿岛卖的驴肉火烧,肉大多是凉的,夏天吃起来格外爽口,驴肉比猪肉还要细嫩些,老人晚上吃了也容易消化。

    楼南和叶景谦已经很习惯下班后就往这边跑,吹着清凉的小山风,喝啤酒吃烧烤,章时年如果不忙的话,有时也会来小摊子上坐坐,不过自从他把鸿远的事情接过去之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往常六点的下班时间,现在拖到八点是常事。

    今天回来还早点,八点多一点就回来了,小夜市还没散去,还有很多在喝啤酒乘凉的,他把车停在建材店那边,徒步过来的,知道晚上这里有夜市,路不太好走。入夜山上凉,两位老人已经回屋了,吨吨和糖球吃完饭,打着手电筒到小饭馆的院子里找草莓去了,院子边角上的草莓都是三爷爷种的,起初种的不多,但这两年越长越多,都连成一大片了,显眼点的地方都让客人随手摘着吃了,现在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了。

    章时年把冒冒从楼南怀里接过来,“小胖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冒冒扁着嘴扒着章时年的手臂,今晚在陈安修的明令禁止下,谁也没有给他东西吃的,他就干瞅着别人吃了一晚上。

    章时年掂掂他,“冒冒这是怎么了?”

    “别管他,还知道闹脾气了,你吃过饭了吗?”

    “恩,在公司里吃了。”

    陈安修给他端了半扎鲜啤和一些烤青菜和脆骨过来,“我和三爷爷新调的酱料,你尝尝味道。”这会空闲下来,他把那只正在闹脾气的小胖子拎了过来,“冒冒?”

    冒冒紧紧闭着嘴巴不出声。

    这么个小东西还知道闹情绪了,陈安修把他抱起来,拍拍他的屁股说,“冒冒,爸爸带你去里面吃丸子好不好?爸爸专门给冒冒留的,谁也没给吃,只给冒冒一个人吃。”

    冒冒这才哼哼两声,肉肉的小胖脸在他爸爸的脖子上蹭了蹭。

    陈安修把他举高到自己眼睛的位置,亲亲他的额头笑道,“原来你也能听懂啊?”

    糖果一听有吃的,扒拉着两条短腿也想跟着去,但被叶景谦抱住了,动弹不了。

    他们这边,靠近院子栅栏,人比较少,说话也方便,楼南开口说,“北京那边的事情,我也听安修说了一些,你最近看起来很忙。”

    “都是暂时性的。”6江远才五十出头,年富力强的,怎么也不能把鸿远彻底抛开不管,“忙过这段时间应该好一些。”

    “我看安修的心态倒是还好,但有些改变是客观存在的。”不管安修在不在意,也不管他是不是承认,但他的身份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无法否认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安修的农家乐到底能开多久。

    章时年笑笑说,“他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可以慢慢选择将来要走的路。”

    回去的路上,糖球牵着糖果走在前面,楼南和叶景谦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过了晚上九点,山上就安静很多,往农家乐的这边走去,一片的虫鸣蛙叫,楼南的手臂碰碰旁边的叶景谦,“我想了这一路,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你有没有觉得章时年刚才那话听着比较像安修的爸爸,而不是大像是他的男人?”

    “他比安修大着那些,有些经历和阅历也是安修无法比的,在很多事情上足以充当父亲引导和包容性的角色。”叶景谦很客观的分析道。

    “说的有点道理,有人宠着真好,早知道当年我应该考虑师兄的。”叶景谦小他足足五岁,他当时怎么就昏了头,“我当时也是年幼无知。”他一直给自己找的理由。

    叶景谦提醒他,“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已经二十六岁了。”

    “我当时失恋了。”一个借口不成再找一个。

    “是你来主动寻求安慰的。”

    “我也没让你上床安慰。”他当时以为叶景谦是个乖乖孩子,怎么欺负都不还手的,谁知道一时大意竟然被狼叼了。

    “我以为你想要。”

    “我疯了才想找个男人上自己。”他又不是糊里糊涂的陈安修,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如果做下面那个的话,可能怀孕的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当着我的面脱衣服?”

    “废话,你见过谁洗澡是穿着衣服的?我当时两天没洗澡,衣服都快臭了。”

    叶景谦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我本来是能把持住的,但你后来一那么投怀送抱……”

    楼南气急败坏打断他,“都和你说滑了一脚,滑了一脚。”谁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投怀送抱,他脑子里又不是浆糊,不,说不定当时装的真是浆糊,要不然怎么就让叶景谦得逞了呢。

    这个问题两人已经争论了十来年,至于真相是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清楚。

    陈安修一家因为要收拾东西,比他们走的晚点,山上视野开阔,漫天的星光没有遮挡的泻下来,即使没有路灯,山路也很清楚,冒冒已经睡着了,章时年脱了自己的外套把他包着,七月绿岛的雨多,草木吸足了水分,山上的空气很湿润,路边的草丛里星星点点的。

    “爸爸,好多萤火虫。”吨吨放轻脚步走过去,两手一合,感觉像是抓到了,但一摊手心,什么都没有,再抓一把,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这么着,抓不住了,明天我给你做个网兜,抓来的萤火虫晚上可以放在蚊帐里……我小时候还抓过蜻蜓……”

    *

    楼南和叶景谦在晨雾中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楼南爬起来撩开窗帘一角,打个呵欠说,“他们两个交流感情的方式真不错。隔上三五天就打一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积累矛盾。”

    叶景谦戴上眼镜,坐了过来,院子足够大,那两人也打地无所顾忌,雾气太大,两人的动作细节看不太清楚,但你来我往的,可得出两人都很投入,一拳一脚很见功夫。

    楼南摸着下巴说,“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章时年斯斯文文的,我以前虽然笑话过陈安修,但以为论武力值,他在床上绝对有胜算,嘴上不说,背地里说不定早把章时年强了多少遍。现在看这情况,可能是我想太多了。”章时年的身手根本不比陈安修差,甚至打得还更游刃有余。

    陈安修膝盖上挨了一击,身形稍晃,就被章时年抓住机会,反手抵在他锁骨处,整个人被压在院墙上了,快速交手大半个小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重,脸上汗涔涔的,章时年穿的还算整齐,看不出身上怎么样,陈安修就不同了,他就穿了一件肥肥的大短裤,此时肩颈,胸口,手臂上都是密密的一层汗珠,裤腰那里被汗水浸湿了,颜色格外深。

    陈安修倚着墙喘口气,“不来了,不来了,一时大意,主要是因为我早上没吃饭,肚子里都是空的。”

    “我也没吃。”章时年倾身在他脸侧吮走一滴汗,吻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脖颈。

    这怎么感觉像是坏事的预兆,最近彼此都忙,是有几天没在一起了,这是打架刺激肾上腺激素分泌吗?陈安修拍拍他肩膀,向他陈述一件事实,“楼南他们还在呢。”

    章时年好像也想到了这点,轻松后撤一步,拉他去浴室,“洗澡去。”

    两人进去后不久,就有水声响起来了,但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外一种声音,缠绵的,暧昧的,极具刺激性的。

    “章时年,你太没品了……”还以为这人今天这么好说话,哪知道他刚弯腰想洗把脸,那人从后面拉下他的裤子就闯进来了,没防备来这么一下,顶地他差点撞到前面的镜子上。

    章时年挺腰,向深处刺入,“你只穿了一条裤子。”两人在院子里过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陈安修的手隔壁面盆支在墙壁上,“操,这难道也是勾引你的借口?我昨晚洗澡,随手套上的行不行?”

    “行,这样更方便。”章时年抓着他的腰向后拉过来,两人贴合的部位再无一丝缝隙。

    陈安修虽然不满意他的突袭,但兴致上来了,也就自动留人了,浴室的隔音效果还可以,但山上的清晨太安静,总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落到楼南和叶景谦那里,昨天晚上刚想起他们在浴室的第一次,转天就有人给他们做亲身示范,还选在男人容易冲动的此刻,看看睡在两人中间,随时都可以醒来的糖果,楼南想咬陈安修两口的心都有了。

    七月几乎算是绿岛雨最多的月份,雨水隔两天就来那么一次,山道上天天湿漉漉的,太阳一出来,满山的树叶绿地能透出水来一样,山谷里的溪流暴涨,都漫过了几座经常要走的小木桥,远远的山壁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刚形成的季节性的小瀑布,一条条的白练一样,雨水阻挡不了大家外出游玩的心情,每天上山的游客完全没有因为雨而减少,携家带口的,孩子很多。其中还有些是吨吨现在和以前的同学,女孩子们一进门就问,“请问这是陈秋阳的家吗?”要不就是,“陈秋阳在家吗?”见到吨吨,呼啦就围上去了。

    每当此时,陈安修都觉得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应该不用他太操心了,暑假期间,镇上有人办了短期的轮滑班,很多闲在家里的孩子都去报名了,陈安修拉着吨吨也去凑了个热闹,在他的心中,弹琴画画固然是好事,但男孩子嘛,还是要多出来运动运动的,起初免不得要挨摔,但陈安修天生运动细胞发达,吨吨的也不错,父子两个没事的时候还约着去人少的山道上单独练练,所以在一干人中,他们算是学地最快的。这让很多人都羡慕,陈秋阳有个可以和他一起玩的爸爸。

    快乐的时光总觉得很短暂,大半个月的暑假时间就这么飞快过去了,七月底的时候,陈安修给吨吨收拾东西,章时年亲自送吨吨去北京,在那里,他要搭乘去洛杉矶的飞机,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踏上去美国的行程。

187<晋江原创发表>

    “盐水虾一盘,油泼比管鱼一盘。”马上就到下午两点了,店里的客人还剩不多,陈安修洗把手,把刚出锅的两盘菜端出来,冒冒跟着三爷爷在门口摆水果摊子,脑袋上扣着一顶小草帽,手里抱着个桃子,肉呼呼的小身板,不怎么很老实地坐在偌大的一个玉米蒲团上。

    晴朗的天空中有飞机经过,陈安修眯眯眼抬头看过去,章时年打回来电话说,吨吨的飞机是今天下午一点半的,这个时间也该起飞了吧?爸妈说他心狠,吨吨今年才多大,就忍心把他一个人丢美国去。吨吨自小由他们带着,在他们心里,吨吨永远都是那个可能会受人欺负的小孩子。

    陈妈妈抱着几床新缝好的被套过来,准备套新做好的被子,看他傻站在院子中间,脸上也没个笑模样地说,“后悔了吧,早让你陪着一起去,你不听。”

    陈安修收回目光,笑笑说,“吨吨是去看章家二老,怎么也算是他爷爷奶奶,又不是闯龙潭虎穴,我去不去都一样。”

    “你就嘴硬吧,人都走了,我也不说你了。”心思越重,越是装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陈妈妈反过来安慰他,“总归也就一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妈,你赶紧忙你去吧。”

    冒冒听到他爸爸的声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三爷爷赶紧丢下手中正在称的桃子,从后面扶住他的腰。

    “冒冒乖乖地跟着三太爷卖桃子,待会忙完,爸爸带你回家。”

    冒冒听懂了,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

    章时年去了北京,当天赶不回来,楼南一家有事也下山去了,吨吨也不在,陈安修就带着冒冒两个人在山上住着也没意思,和季家二老商量了一下,四个人决定回陈家村住两晚上。

    季家二老住陈安修原先的房间,陈妈都换了新的床单被套,陈安修带着冒冒去前邻和三爷爷挤挤,最近有人送了陈爸爸两只小黄雀,晚饭后常有人上门喝茶看鸟,他们里面的很多人都认识老爷子,知道这是陈家的亲戚,就拉着一起说话,陈妈妈和老太太抱着冒冒在里屋说话。

    从今年开始,村里才渐渐有人重新到他家门上走动,陈安修带着手灯到菜窖里挑了个大西瓜抱上来,菜窖在地底下,即使这大夏天的,里面也很阴凉,放在这里面的西瓜不用冰箱冰镇,油绿的瓜皮凉丝丝的,他找个盆子就在院子水龙头下将西瓜洗了。

    旁边喝茶的人见他洗着的西瓜说,“安修,你家这西瓜可长得真不小,我看这个怎么也要小二十斤啊。”

    另一个人说,“我看还多,二十五斤差不多,让我掂掂。”

    说到这西瓜,大家也不喝茶了,都围过来猜重量,家里有磅秤,就放在屋檐下,陈爸爸抱着西瓜往磅秤上一放,陈安修打着手灯一看,差不多二十二斤,大家都知道河边沙地上种出来的西瓜又沙又甜,不过像陈家西瓜各个个头都这么大的,也不是很常见,西瓜已经自然熟透了,切的时候,刀尖刚进去一点,西瓜就从中间脆生生裂开了,陈安修给院子里的众人留了一大半,自己端了一小半给里屋的陈妈妈他们送过去了。

    屋里的电视从吃饭的时候开着,这时也没关,陈安修窝在沙发上啃西瓜,挑了个抗战的片子盯着看了一会,夸张又一面倒的剧情看得人昏昏欲睡,中途章时年打了电话回来,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环境不算嘈杂,但听着不太像在家里。

    果然就听章时年说,“在外面和几个朋友聚聚。”

    陈安修没有追问他行程细节的喜好,只说,“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去。”

    章时年在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听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音质太好的原因,那低醇的声音拂过耳际一样,撩拨地心里有点痒痒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会在北京待一周。”

    “恩,我知道了。”一周不算长,也不算短,这是在国内,有时候章时年出国的话,一个多月见不到人是常事。

    陈安修又问了一些吨吨的事情,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道妩媚清甜的女声说,“章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大家在房间里等您呢。”

    陈安修语气不改地笑道,“原来章先生这么忙,那你先忙着,咱们有事改天再说。”说完之后还礼貌地道声再见才挂断电话的,他没有千里眼,所以也不会看到那个女人在看到章时年手中拿着电话时瞬间苍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犯忌讳了,今天包间里众人是何等身份,她心里是有个大概的,但凡是攀上任何一个,哪怕只做个情人,也是求之不得的麻雀变凤凰的机会,但这位章先生待人异常冷淡,没人能近身,她还以为这次追出来是个机会。

    章时年的神色很冷淡,并不理会怔愣在当场妆容精致的女人,转身回房,里面是几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好久没见了,这次难得都在北京,就约着一道出来了,他们都多少听过章时年和一个年轻男孩子的传闻,听说还带回家见父母了,但是没亲眼见过,总觉得这事太过离奇,见他出去许久,这时才回来,就打趣他,“怎么,老朋友出来聚会,家里的人电话追踪了?”

    章时年笑笑,重新落座,“让你们见笑,怕他在家担心,我打电话主动报备。”

    他说的稀松平常,可是给其他人扔了个炸弹,炸地人神经都快错乱了,在他们的概念中,男人在外面应酬一下太正常了,就算有那么几个需要报备的,也不会公开承认,这位的家里还是个男人,这态度……忒大方了点。错乱之后,大家反应过来,纷纷表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见那位,把见惯风月的季家老四拴地这么紧,这是何等的手段,绝对的驯夫有术。

    还在绿岛的陈安修完全不知道,他温和善良的名声就这么被章时年一句话毁灭殆尽了,当然在他不久之后,第一次参加章时年朋友间聚会,对上那些敬佩又赞叹的目光他也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还暗自得意自己脾气和善,人又长得特别帅,所以人见人爱。

    陈妈妈抱着昏昏欲睡的冒冒从里屋出来,看陈安修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要笑不笑的,“刚才和谁打电话呢,怎么这个怪样子?”

    陈安修揉揉僵直的嘴角,跳起来问,“冒冒是不是困了?”

    “刚才看到外面好像打闪,别待会下雨,你喊着三爷爷早点回去睡吧。去你三爷爷家里,别让你三爷爷动手,自己收拾收拾。”

    “这个我知道,妈。”陈安修把颇有分量的小胖子接过来,到了院子里,很清楚地就能听到闷闷的雷声,天上一点星光都没有,其他人见此也准备散了,大街上的路灯亮到十点,这会还开着,陈安修也没带手电筒,一手抱着冒冒,一手搀着三爷爷往家走。

    到家三爷爷先开了门,摸索着又开了灯,“把冒冒放到毯子上吧。”三爷爷在边上说。

    三爷爷一个人住,炕上的东西很少,就一个枕头,一床毯子和一床夏凉被。

    外面的雨还没下,但已经起风了,风还很大,呼地就把没关严实的屋门就吹开了,陈安修从太阳能里接了些热水过来,先让三爷爷洗洗手脚,他自己去柜子里抱了些被子和枕头出来,这些东西春秋里都是陈妈妈帮着拆洗的,有些还是陈安修给放的,所以他很清楚东西在哪里。

    三爷爷洗完,陈安修把水倒掉,自己去浴室洗把脸,把院门锁上,房门和窗子从里面关好。回去的时候,三爷爷正拿着床绸子被面叠了叠给冒冒垫在脑袋下面当枕头,陈安修知道三爷爷很疼吨吨和冒冒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他都送了长命锁和小手镯,冒冒这么胖,他腿脚又不方便,还有事没事的背着抱着。

    “三爷爷,我关灯,咱早点睡吧,冒冒天天在眼前,什么时候看不行?”

    三爷爷给冒冒拉拉袖子和裤脚,“咱这冒冒脾气就算是好的,不像别的孩子稍不顺心就哭闹。我今天带着他在外面卖桃子,他都没到处去。”

    “他倒是想去,他会走吗?”摇摇摆摆的,比企鹅都走得慢,“等他长大了,你要是不烦他,我就让他跟着天天跟着你,等他结婚了,你也跟着他一起住。”

    “那敢情好,就怕没活不到那个岁数。”

    “二十来年,也没多久。说着说着就到了,我也是你看大的,说着说着这不也三十了。”

    “说的也是,关灯吧,壮壮,早点睡,明天也不轻松。”

    陈安修躺下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雨开始下了,起初很小,夹在风里都听不太出来,后来大了点,夏天下雨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谁也没想到这次的雨会下地这么大,大雨连着下了两天一夜,河流和水库的水都漫过来了。陈家村位于山坳里,本来地势就低,下雨容易存水,这下更好了,街道上的水都齐膝盖深了,别说车子,人出去都困难。

    这样的事情村子里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以前雨水多的时候,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这些年雨水少了,小点的孩子对此已经没有记忆了,陈安修倒是还记得一点,爸爸带着他们兄妹三个在街上抓过鱼。各家房子的地台都堆地比较高,一时半会水也没不到屋里,所以即使暂时出行不便,也没什么人着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家的米面都是常备的,就是蔬菜少点,不过鱼多。

    很多年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经历过的人觉得很怀念,没经历过的孩子觉得很稀奇,所以这两天陈家村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各种工具去街上捞鱼,水库里,河里的鱼被冲地到处都是,拿个筛子,拎个篮子,拉个网子,在水里划拉两圈,准保就能捞上鱼来,常见的鲫鱼,鲢鱼,草鱼,鲤鱼都有,有的还抓到了大黑鱼,都是活蹦乱跳的,大人小孩齐上阵,一时间各家的冰箱里塞的最多就是鱼。连好些水鸟都过来凑热闹,一群群的白鹭,野鸭和鸬鹚天天在村子里徘徊,天上水里好不热闹。陈安修好几次出门,头上差点就被鸟屎袭击。

    这个季节还不能晒鱼干,只能鲜着吃,红烧的,清蒸的,油炸的,糖醋的,陈安修这两天可算把鱼吃地再也不想吃了,他自己出去倒是轻而易举的,但家里这老老小小,他出去也不放心,还不如留在里照看着。

    小饭馆那边有刘波他们在,运转正常,那边地势高,完全没有被淹的危险,附近村子也有像陈家村这样被水困住的,这天中午雨还没停,陈安修在家做饭,炸的金黄的馒头片,切了葱丝,加一点花生油,和着鸡蛋蒸的虾酱,蒜蓉粉丝拌了蒸茄子,放一点麻酱就很香,他的饭刚做出来,陈天雨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肩上扛着一袋子大米,背上还有好些蔬菜,因为没打伞,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头上还有可疑物品。

    陈安修一边把东西接过来,一边还很没兄弟情谊地嘲笑他,“望望,你怎么跟个逃荒的一样。”

    陈天雨活动一下发僵的手腕,也不说话,直接对着他扑过去。陈安修抬腿就是一脚,不怎么客气地把他还没歇过气的弟弟踹到院子没过脚面的水里,“脏死了,洗澡去。”

    这兄弟俩的德性,陈妈妈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见到了也只顾着抱着冒冒喂饭,至于那两个老大不小的儿子,看都不看一眼。陈爸爸好点,就在屋里吆喝了一句,“望望,你在水里坐着干什么?”

    陈天雨的鼻子快被气歪了,他蹚这么大的水回来送菜送饭,根本就没人感激他,人也不走了,晚上逮着陈安修就是一通胡闹,招惹的冒冒也夹在里面捣乱,不肯好好睡觉。

    事情的转折是在第四天上,原本水已经开始慢慢退下去了,可等到晚上又涨起来了,第五天早上很多人一起床就发现屋里进水了,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的,村支书带着人出去查,才知道村子西头连同到河里的那个桥洞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堵住了,村里的水只进不出,不涨起来才怪。

    石头卡在桥洞里面,从外面使不上力气,必须有人下到桥洞里去把石头撬走,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不容易,桥洞已经完全被水没了,水很浑浊,水性不好的,根本不敢下去,第二个就是桥洞太小,最多能下去两个人,但石头不小,没力气的下去也白搭,而且水下不好使力气,第三个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一旦石头被撬开,村里积蓄的洪水一涌而入,外面直通的那条河不仅水深,水底下还有大量的石头,人一旦被卷到河水里,九死一生。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托大。

    事情耗到中午,眼看着屋里的水又涨了不少,床底下来不及收拾的鞋子都飘起来了,陈安修趁着家里没人,偷偷和陈天雨商量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去试试?”

    陈天雨拖住他说,“试什么试?村里淹了,我把咱爸妈接到市区去住。淹的又不是咱一家。”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村子当然有感情的,但要拿他哥哥的命去换,村子没了就没了。

    “我有办法,不会笨地拿命去搏的。”

    陈安修的办法无非就是多固定两根安全绳,加强一下保障,但即使这样,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可时间不等人,这雨看着还要下,再等到晚上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了。

    陈安修当下也不再犹豫,从愿意下去的人中挑了个水性格外好的,两人热热身,系好安全绳潜了下去,水里的温度倒是不算太低,但就如刚开始预计的,能见度太低,水里杂质太多,他们又没有任何潜水设备,在水里的滋味可想而知,陈安修坚持的时间长点,那人每隔几分钟就浮上来喘口气,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又换了另外一个下来。那边已经换了三个,陈安修这边还没换人,陈天雨在岸上急了,挽着裤腿就要往下跳,“大哥,你上来,我换你。”

    陈安修浮上来,抹掉脸上的一把水说,“你别下来,我已经找到松动的那个地方了,只要撬开个缝,有水能过去就行了。”说完他憋口气,又潜下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雨重新下了起来,岸上的人都在焦急等待着,终于听到桥洞里传来一声大的动静,原本还算平静的积水打着漩涡急速地向桥洞涌去,另一个人很快就被拉上来,轮到陈安修的时候,陈天雨一用力,拉上来的却是一根断掉的绳子,他觉得脑子都空了,“大哥,大哥……”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听到他的喊声,扔下手中的雨伞,也向这边跑过来,一向喜洁的人,裤脚上沾了泥水也没留意。

    陈安修攀着唯一的那根绳子爬上来,吐掉嘴里的一口水,开口就骂,“谁家提供的烂绳子,那么不经用,三两下就被石头磨断了,差点淹死我。”

    但对上岸边那张比头顶的乌云还要沉的脸,原来不管人帅不帅,生气起来都一样可怕,他不易觉察地缩缩脑袋,“章先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一周的吗?”

    章时年抓着他的手臂把人拉上来,三两下的扯掉他腰上的绳子,一言不发,拖着人就走。

    陈安修故作冷静地对围观的众人挥挥手,一回头被章时年拽个踉跄,他知道这人大概已经被气疯了,也不敢反抗,小声求饶,“章先生,街上的人都在看着呢,有事咱回家好好说。”

    陈家村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和陈安修的关系,背后议论的不在少数,但刚刚经历过下水撬石头这事,为了村子里的事情,陈安修那么肯卖力,这都是大家亲眼见到的,在这当口,他们真不太好意思再说什么。

188<晋江原创发表>

    一旦有了泄洪口,村子里的积水说退也退地很快,原本躲在屋里的人看到外面的水开始退了,都端着盆子,拿着扫把,把屋里和院子里的水扫出来,沟沟坎坎里还有些没被水冲走的鱼,大家这会也没心思抓了。不过章时年和陈安修牵着手从街上走过,还是收获了不少人的好奇目光,特别是陈安修全身湿哒哒,一边走还一边滴水,好不狼狈。

    看他们马上就要转个弯,看不见人了,村书记陈孝礼从口袋里掏根烟出来,拉着陈天雨到一边说话,“天雨,你是不是跟着回家看看?别让那人把你哥给打了。”他看那人的架势有点不对头,怎么说安修也是他们陈家村的人,不能在自己村里被外人打了。

    这一出接着一出的,事情发展太快,陈天雨这会也是刚从他大哥差点出事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如果大哥出事,作为瞒着爸妈的帮凶,回去非被扒皮不可,还好没事,“叔,你给我根烟。”他需要定定神。

    陈孝礼看这样子也知道被吓地不轻,别说天雨了,刚才那根断掉的绳子一拉上来,他的心里都咣当一声,活生生的那么个人一下子就没了,谁不害怕,他抽根烟给天雨,不计辈分地又帮他点着。

    陈天雨狠狠地吸了两口,这会才觉得胸口里的那颗心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大哥这一出,吓得他的魂都差点散了。他完全能理解章时年为什么会那么失态,没当场发飙都算章时年自制力强。不过大哥不会真的挨揍吧?他大哥就算有那么一点大意,但也不能说打就打啊,还有他这个弟弟在呢。

    “叔,我回家一趟。”陈天雨拍拍手,把抽到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踩灭。

    “快去吧,快去吧。”陈孝礼还催他,那个男人实在不像好惹的,他就不明白了,安修就是想找个男媳妇,为什么不找个文静清秀点的,这个媳妇嘛,就是脸好看点,但看着就不像个能打压住的,看今天这个样子,安修在家不定多受委屈呢,这建平家也不容易啊,这是在场很多目睹事情经过的人的共同看法。

    在一路好奇和同情的目光下,陈安修和章时年到家了,家里没人,早上屋里进水,大家一看情况不好,商量了一下,先把村里的老人和孩子送出去了,季家二老和陈爸陈妈带着冒冒也走了,青壮年的劳力都留了下来,毕竟这是自己的村子,还不到逃难的时候,谁要在这个时候跑了,以后可没脸回来了,况且各家的东西也在,需要人看着。

    当然如果陈爸爸陈妈妈在,陈安修也就没有下水的机会了,他们首先一万个就不同意。

    陈安修的是左手还落在章时年的掌心里,他右手从湿淋淋的口袋里掏出钥匙,看看章时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把院门上的锁打开,章时年放开他的手先迈脚进去,陈安修揉揉左手腕上那道印子,随后进门,想了想,把门从里面锁上,望望回来的话有钥匙,其他的人,他现在是没空接待了。

    屋里还残留些水,章时年就这么踩着进去了,陈安修抽空心疼了一下他那双刚买不久的死贵死贵的皮鞋,都进水了,依照章时年败家的习性,绝对是不会再穿第二次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点头哈腰地问,“章先生,我给你拿双拖鞋,你换身衣服上床上休息一下,我先把屋里的水扫一下吧?”

    章时年靠在沙发上沉着眉目,不出声。

    陈安修自知理亏,也不为自己辩白,狗腿地在屋里找双干净的拖鞋,凑到章时年面前,见人还是不动,他蹲下来,拉着章时年的腿,打算亲自帮他换,他这辈子也就这么伺候过姥姥姥爷,他爸妈还没受过这待遇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在陈安修的手指碰到脚腕的时候,章时年抬手将人拨开,自己把鞋子换了。

    起码还有反应,陈安修心里小小松口气,他最怕章时年生气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动,只是冷着一张脸,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陈安修又帮他找套睡衣出来,章时年换过衣服,擦干头发后就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安修不小心瞅到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青筋暴跳,他心虚地别开眼,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窗,拿了盆子和笤帚,把各个房间里的水都扫出去,外面的雨还在下,但雨势并不大,应该不会成灾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在小饭馆里的父母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先在农家乐里住两天,村子里确定没事了再回来。

    陈爸爸在电话问他,“小章回来了,听说村子里淹水,你还在里面,就去找你了,你见到人没有?”

    陈安修心想,我宁愿他没来找我,省得现在闹成这副僵局,嘴里却连忙答应着,“见到了,见到了。”

    “我寻思着也该见到了,我和小章说,如果家里没人,估摸着就在村西头那里,那地方堵住了,大家都聚在那里想办法,现在通开了吗?”

    “通开了,就是桥洞那里,问题不大。”不过你可真是我亲爸爸啊。如果章时年找不到他,打电话的话,他还有点缓冲时间,这下全露了。

    “那就好,你妈让我和你说,冰箱里还有菜,馒头在最底下那层冻着,你们晚上不过来的话,自己做着吃。”

    陈安修此时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什么都答应着。

    陈妈妈在那边催他,没事别浪费电话费,陈爸爸嘴上应着马上就挂,压低声音,分享秘密一样,又说了一句,“壮壮,我看小章挺着急你的,我们都说你水性好着呢,他还是亲自赶过去看看才放心。”

    陈安修没出声,陈爸爸知道他听到心里去了,也没再啰嗦,就说,“壮壮,没事的话,我先挂了,你妈又在那里唠叨。”

    陈天雨站在大门外犹豫着,他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不进去的话,他担心自己大哥挨打,进去的话万一碰到什么不和谐的场景怎么办?看看四周没人出来,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做完已经上床睡着了?就这么点时间,章时年难道是快枪手?

    “天雨,没带钥匙啊?”邻居出门倒水,看他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的。

    陈天雨干干地笑了一声说,“是啊,三嫂,出来的忙,忘了带钥匙了,我去饭馆跟我爸拿去。”陈天雨且退且走人,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论身手的话,章时年怎么也不是他大哥的对手啊,大哥又是那种不管占理不占理,总不肯乖乖挨打的人,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有这时间不如去看看小侄子呢,软绵绵肉团团的,随便捏。

    陈安修听到外面那动静了,刚要去给弟弟开门,就听到人离开的脚步声了,他没有比此刻更希望弟弟在家,这样多少还能缓和一下他和章时年之间的冰冷气氛。

    雨还在继续下,天已经渐渐黑了,屋里屋外一样的潮湿,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总觉得还有一股霉味,陈安修洗澡换过衣服,把家里所有的门窗关好,将灯打开,查看一下冰箱,还有一把扁豆,两三棵芹菜,两个茄子,还有点肉,鱼倒是不少,但看着就没胃口,前几天吃伤了。

    “章先生?”

    章时年面朝里,侧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陈安修叫了一声没答应。

    陈安修坐过去,又小心喊了一声,“四哥?”

    还是没人搭理。

    “四哥,我知道这次是我莽撞了,我不该擅自做决定的。”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章时年终于舍得开口。

    陈安修一愣,他答应的事情太多了,章时年现在是指哪一件?

    章时年翻身坐起来,看着他问,“是不是忘记了?”

    那个,事情逼急了就突然冒出来的智慧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此时陈安修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英国火场那件事后答应的,“我做的大的决定之前,要多想想你和吨吨他们。”

    “今天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释?”章时年的语气不急不缓的,但字字敲打在人心尖上。

    怎么解释,陈安修抓抓耳朵,他想说他曾经受过专门的水下训练,这点阵仗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大问题,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上来,但章时年肯定还会在意那百分之一概率,解释起来更麻烦,“我脑子当时发热,没考虑后果就下去了。”

    章时年不容他逃避,捏他下巴靠近点问,“没考虑后果?”

    陈安修吃痛,下手这么重,明天一定会留下指印的,看来安静那么久,心里的火气还是没能压下去,光看这看似平静的眼底酝酿的风暴吧,“四哥,我知道错了。”先低头总没错吧?

    “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么做了?”章时年轻声问。

    陈安修被他这轻柔的语气问候的头皮都麻了,他宁愿章时年和他动手,男人间解决问题的最快方式就是打一架,打完了,矛盾也就解决了,偏偏章时年不爱好动手,“我保证。”

    章时年的指腹摩挲着擦过他还未干的脸颊,“安修,你让我怎么信你?”

    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但陈安修不敢避让,“怎么都行,但是你别让人跟着我,我真不习惯,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里需要人二十四小时保护?”6亚亚那件事后,他好不容易说服章时年把那些人调走。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就像给猫的四只爪子上都拴上铃铛一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章时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垂下眼睫说,“你去做饭吧,我再想一下。”

    事情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明明感觉到章时年这次火大了,要不然也不会花那么长的时间来平息自己的情绪,“那你想吃什么?”

    “多做几个菜,我有点饿了。”

    “行,那你等着。”就是章时年此刻想吃天上的龙肉,他也会去想办法弄来,躲过这一劫容易吗?

    章时年抬眼望出去,陈安修走到门外,步伐明显轻松起来,还动手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几滴的冷汗,“他一定觉得自己没事了。”

    事实上陈安修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脚上的拖鞋踩地啪啪响,把冰箱里所有菜都搬出来,大概想了一下菜色,虾酱鸡蛋炒扁豆,芹菜肉丝,蒸的茄子用皮蛋和海米拌拌就是道不错的凉菜,再炸一盘子小黄花,这都是很下饭的菜,再焖点米饭,两个人吃也足够了。

    淘米,先把米饭蒸上,茄子切成条放在上层,炒菜用围裙的时候,发现挂钩上多了一条蓝格子围裙,前面还带着两只熊,好像是听妈妈说过,旧的那条油渍多了,要换个新的,看来就是这条了,因为主要是妈妈在用,所以长不到哪里去,在陈安修身上只到大腿那里,但足够肥,他也能穿,样式是最简单的,往脖子上一挂,腰后有根绳拴着的那种。

    陈安修在锅子里倒点花生油,挖了虾酱和鸡蛋搅在一起,和匀,案板上切好的扁豆还没下锅,他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现在家里就他们两个,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是谁,“很快就好了,你要着急的话,饭橱里还有几个板栗饼。”

    章时年应了一声,但脚步却没有迟疑地向着这边过来了,直到贴着陈安修的背才停下。

    陈安修以为他消气了,手肘碰碰他说,“喂,你挨着我这么近,我怎么动?这里都是油烟,你回屋等我。”

    章时年的手指从后面攀过来,圈住陈安修的腰。

    陈安修还嬉皮笑脸的,“你想我也不差这点时间吧?躲远点,油热了,我要放菜了。”

    扁豆下去碰到锅里的油发出滋滋的声响,章时年的手隔着两条裤子擦过陈安修的前端。

    陈安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章时年的目的好像并不单纯,他往边上稍稍躲了一下,带着点告饶的口气说,“章先生,我炒菜呢。”什么时候闹不行,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章时年在后颈上落下一吻说,“没事,你继续。”

    谁的命根子落在别人手里,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真当他是无知无觉木头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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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时年抽出润湿的手指,拦腰抱着陈安修放在流理台上,双(和谐)臀悬空,围裙推高,露出底下微微翕张的入口,落下睡裤,灼热在湿漉漉的边缘处浅浅的摩擦,对上陈安修喊着些许怒气的迷离眼神,缓慢而坚定地挺腰推入。

    早已经被手指撩拨地敏感至极的内壁,被章时年身上粗硬的部分一寸寸撑开,填满,身体高涨的情(和谐)欲取代了之前的愤怒和羞耻,身体顿时一软,所有的挣扎都失去了力气。

    章时年捧着他的臀稍稍退出。

    “四哥……”身体还没得到彻底的满足,陈安修扭动着腰,难耐地喘息催促。

    章时年退到一半的肉刃猛地全根刺入,狠狠的一个j□j。

    “啊啊……”陈安修环在章时年腰后的双腿夹紧,将自己更深的送入章时年的怀里,方便对方的插(和谐)入顶弄。

    怀里人坦率无伪的反应,刺激地章时年几乎都忘了惩罚的初衷,立刻将人压在流理台上,两手更用力地分开他的大腿,再一次的冲撞而入。

    陈安修身体轻颤,闭着眼睛斜靠在流理台上,双腿大开,随着两人下半身的激烈交(和谐)合,不断有清亮的液体从他的体内流出来,沾湿了两人的身体,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响遮不住两人肉体的击打声。

    入口的边缘处已经被巨大的肉刃撑平,陈安修犹不满足吞吸着,“四哥,再进来点……”

    章时年深吸口气,勉强将自己从那暖热紧致的地方抽出来,动手翻转晨安休息瘫软的身体,让他趴在流理台上,两指撑开他的臀肉,一鼓作气由上到下狠狠地将怀里的人贯穿。

    这一下侵入的太深,陈安修想叫都叫不出来,他的手指无所依附地在流理台上胡乱抓了两把,上面还散落着的芹菜段早已经被压地不成样子,入口却收缩蠕动着,将里面的火热吃的更深。

    章时年扣住他的腰,在濡湿而紧致的甬道里强劲粗暴地j□j,一次次顶入陈安修的最深处,更深处。

    “啊啊啊……四哥……要死了……”缓缓的抽出,重重的刺入,内壁一次次收到如此剧烈的摩擦,陈安修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粗重而淫靡的呻|吟没有任何遮掩地从口中流泻出来。

    外面好像有人经过,陈安修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腰被勒住,身后是不间断的顶撞冲刺,前端被刺激地失控,眼前一阵想眩晕,再回神,身体内部已经被灼热的液体注满。

    “舒服吗,安修。”章时年火热的身体覆盖在他的背上,刚释放不久的硬挺在缓缓的j□j中很快又精神起来。

    第二次是章时年坐在椅子上,陈安修跨坐在他身上完成的,夏日夜里汗水淋漓的身体,上下交叠耸动着进行最原始的运动,经过这两次,陈安修脱力地伏在章时年的肩头轻喘,围裙还在他的身上挂着,但早就蹂躏地梅干菜一样,上面还挂着可疑的白浊液体。

    现在距离刚开始做饭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米饭已经焖好,但锅子里的菜早就凉透了,不过即使没凉,半生的扁豆也不能吃。

    雨夜里的小村很宁静,章时年亲吻陈安修的鬓角和脖颈,青年光裸的身体沾了一层汗水,干净紧致的皮肤在厨房柔和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色泽,他知道这人也就在这个时候会乖顺一点,浅浅的鼻息喷在他的颈侧,这时候的安修就像个最柔软的孩子,全心地依赖着他,可他心里清楚,一旦等这人恢复过来,肯定要张牙舞爪地找他算刚才挨打的账。还不如一次把人教训够,反正已经招惹了。

    章时年的手抚摸着陈安修的背部和腰侧,臀肉还红肿着,双手一揉就有白浊的液体从还湿润着的入口流出来。

    陈安修握住章时年的手腕,声音嘶哑着说,“你不想吃饭了,我还要吃。”现在都快九点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他腿打着颤,想从章时年的怀里起身,两人的身体刚一分开,沿着大腿淌下来的粘腻液体成功地让他黑了脸。

    可不等他的身体站稳,章时年扶着的腰猛然一压,两人堪堪分开的身体重新粘合在一起,刚被泄入过两次的地方柔嫩湿滑,一经搅动,内壁就自动吸附上来。

    章时年抱着人换个位置,拉起陈安修的右腿环在自己身后,将人压在狭小的椅子上,抬高他的臀,缓缓地刺入已经湿软地不像话的入口,粗重的呻(和谐)吟从陈安修的喉咙深处溢出,倔强清醒的视线重新迷离起来,含着泪水一样,难得的软弱几乎逼得人可以发疯。事实上章时年停在陈安修体内的部位确实胀大一圈,后者一个收紧,同时让两人的脊背上窜过刺骨的快感。

    这一次坐下来,陈安修真的累瘫了,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章时年已经从他体内退出去了,洗了手正在煤气灶前忙活什么,浓重的酱香不断从锅子里飘出来。

    “你……”一发声,陈安修才发觉嗓子干地发疼,之前可能压抑太过了。

    “是不是想喝水?”章时年把煤气灶关上,将桌上准备好的温水送到他的嘴边,扶着他的后颈将水喂下去。

    陈安修喝了整整的一杯水才缓解了嗓子里冒烟的干燥,身上酸软地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一动之下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的上本身被那条围裙缚在椅子上了。

    这里就他们两个,他脑子没毛病,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绑起来,罪魁祸首除了章时年不做第二人选,“章时年,你想干什么?”

    章时年挑眉轻笑,咬人的目光从他的胸前滑到那处还未完全闭合的入口,“你说呢?”

    陈安修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此刻身在幻觉中,他和章时年在一起两年,虽然知道这人并不是一开始认为的温和有礼,但这么优雅无匹的人竟然会给人如此粗俗的暗示?如果这不是他的幻觉,就是眼前这个章时年已经疯了。

    “放开我。”

    ”那今天的事情,你真的知道错了吗?”章时年的手臂撑在椅子背俯视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细腻地仍旧不见一个毛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年过四十的老男人。

    打也打了,做也做了,还把人绑起来,陈安修压在心里的火气也爆发出来了,梗着脖子不服软地说,“我有什么错,不就下去帮着村里通通水道吗?难道我做任何事必须向你报备不成?我要求过你向我报备过行踪吗?”不说这个还不来气,上次在电话里他明明听到那个女人说在什么房里等他。他是相信章时年,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听到这些话一点感觉都没有。

    章时年眼中的浓重情绪一闪即逝,“安修,我什么时候要求过你事事报备?我让你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我和两个孩子,很过分?吨吨多么依赖你?冒冒还不到一岁,这些你不清楚吗?你去帮助别人我不反对,但这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你就不能适当避让一下?”

    陈安修轻易不发火,但脾气上来的时候也不见得多好,“凭什么避让,别人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难道就因为我生过两个孩子,就要像女人一样,处处接受你的保护?”他知道自己有错,也知道章时年说的有道理,可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方式讨论和这个问题?

    章时年退开两步,并不打算和他继续讲道理,他盛了一碗米饭,加了一勺炒过的肉酱,拉把椅子坐在陈安修边上准备喂他,“吃饭吧,你肚子不是饿了吗?待会再说。”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吃。”

    章时年笑了一下,但眼中并无多少暖意,“吃完饭就放开你。”不约束一下,这会人就该准备开打了,“如果你不想吃,我们就继续。”

    至于继续什么,陈安修不用问也知道,他恼恨地瞪章时年一眼,别无选择地张开嘴,章时年喂完他,自己也盛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之后章时年俯身打算解开他,抱他去洗澡。

    陈安修吃完饭,身上的力气恢复点,这会根本就不用他帮忙,章时年打的绳结并无多少花样,至少对他来说,解开不成问题。他需要洗个澡,但这样的话必须要经过露天的院子,落在地上的衣服在两人的踩踏中早已经脏地不成样子,就内裤勉强还能穿,但一弯腰,留在体内的东西就往外流,他扯掉身上的围裙,索性什么都不穿了,大男人也不怕看。

    尽管如此,他踏出厨房门口之前,还是心虚地向外探探头,他不怕别人看到他光着,但光着身体从厨房里出来,这也太奇怪了,如果落入街坊邻居的眼中,真是百口莫辩了。

    总算他家四邻没有楼房,这下雨天的也没有人在屋顶上乘凉,他大着胆子跨出去。

    在浴室里调好水温,陈安修伏在墙上,两指并拢探进去,把里面的液体引出来,他做起来并不顺畅,感觉有点怪异,从一开始这些事后的清理工作都是章时年在做的,他基本没自己动过手,现在两人这状态,他也不能让章时年来帮忙,门上传来的响动打断了他的动作,见章时年脱衣服也准备洗澡,他不甘心地往边上靠,让出点空间,家里就这么一个花洒。但这样一来,他的清理工作就变得点难以继续了,但他又不想含着这些东西睡觉,他将手指放进去,胡乱地搅了搅。

    章时年就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两(和谐)臀间滴落的液体,那是他曾经进入这人的证据,他的目光蓦地一暗,一簇火苗在他的眼中重新燃烧起来。

    “我帮你。”

    “不用你好心。”陈安修果断地拍开他的手。

    章时年揽住他的腰将人推向墙边,指尖探进去帮他清理干净,这次他什么都没做,只把洗干净了抱到了床上。

    陈安修的背一挨着床,卷着被子睡在另一边,今天体力消耗过大,他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章时年直到人睡熟了,才把人拉过来安置在自己怀里,亲吻他又长一点的头发,如果不消耗点体力,他真怕会对安修做出更失控的事情,这人什么时候能少做点让他心跳失速的事情,他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要被这人吓多少次,“你不担心失去我,但是我害怕失去你。”

    陈安修在被窝里狠狠踹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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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安修在积水里泡了半天,回到家也没来得及休息,晚上两人在厨房里的那场运动特别激烈不说,过程中章时年也少了许多过往的温存,进出之间明显暴烈不少,这样一天下来,陈安修再好的身体底子也有点吃不消,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就发烧了。

    章时年这天心头思绪难平,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所以当怀里的人有点不对劲时,他很快就发觉了,他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陈安修的脸很红,摸上去烫手,他下床到堂屋的电视柜那里找了退烧药出来,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安修,醒醒,安修……”

    陈安修睁开眼,此时脑袋烧地迷迷糊糊的,早忘了先前两人吵架的事情,见章时年只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很自然地问了句,“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嗓子莫名干哑地难受,嘴里连点唾沫星子都没有,他捏着喉咙干咳了两声,“身上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章时年知道这是发烧的原因,扶他起来靠在自己肩上,端过水杯先喂了半杯水,又抠了两粒退烧药送到他嘴边,陈安修糊涂是糊涂,但看到药还知道别过头,这东西不好吃,他本能还是知道的。

    章时年温声安抚他,“安修乖乖的,有点发烧,喝完药明天就好了。”

    “我说怎么身上没力气,还一阵阵发冷。”他是这么说,但窝在章时年怀里并没有张嘴的打算。

    章时年柔声哄了半天不见效,知道这时候不能心软纵容他,强行撬开嘴把药塞进去,见他想吐出来,就说,“你不吃的话,传染冒冒怎么办?你们两个准备一起去打针吗?”

    陈安修听到会传染冒冒,这才不甘愿地张嘴把药含在嘴里,就着章时年的手又喝了半杯水。

    “还喝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喝了,是不是快天亮了,不太想动,再陪我睡会。”他听到院子里的树上有鸟叫声,窗帘那里也染了些晨光,树木的影子印在上面,影影绰绰的。

    “还早,不用着急。”章时年扶着人躺下,从橱子里抱了床厚点的被子出来。

    被子落在身上,陈安修嘟囔一声,“这被子够重的。”抱着章时年的腰,一条腿扒在人身上,大号树袋熊一样,可能感冒药发生了效力,他很快就再次睡过去了。

    大夏天的,即使早上有点凉,但盖着一床厚棉被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加上怀里还搂着个火炉子,章时年躺下没多久,身上的汗水就下来了,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他把被子角又掖了掖,被子里捂地一点风都进不来,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陈安修发了一身汗,章时年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就降下来了。

    温度是降下来了,病却没有马上好,鼻塞,全身乏力,这一次发烧拖拖拉拉了四五天才见好,其他人不知道当天晚上他们在厨房里做的那些事,但陈安修下去通水道的事情,陈爸陈妈已经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了,陈安修发烧中,不好打骂,首当其冲遭难的是还没来及从家里溜走的陈天雨,因为知情不报,先是被陈妈妈拎着笤帚狠狠敲了腿,又被陈爸爸抓到屋里,讲了半天的道理,耳朵差点就起了茧子。

    这么严重的事情当然陈安修也没躲过去,等他的病稍好点,如果不是陈爸爸挡着,陈妈妈差点把他的耳朵揪了去,“反正这耳朵长着和没长差不多,一样的不听话。”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壮壮没事,他们听到当时的情况心里吓得还噗通噗通的,当时如果在场,估计都能吓晕过去。

    陈安修捂着耳朵呲牙咧嘴的,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反抗,连声讨饶,“妈,我这次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陈爸爸也在边上劝,伸手拉陈妈妈,“行了,行了,壮壮已经知道错了,他这病还没好利索,你再打出个好歹来。”

    陈安修这几天病着也没什么胃口,看着脸色和精神劲都不比往日,陈妈妈心里一软,顺着陈爸爸给的台阶就下来了,只是嘴硬道,“他这场病还能怪得了别人,自己惹出来的,自己受罪。”

    陈爸爸和陈安修都不敢反驳她,只顺着她的话说,见她气消点了,陈爸爸又说,“这也快中午了,你看看给壮壮做点啥吃的?冒冒还在老大哥他们那里,待会也该吃饭了。”

    陈妈妈从炕沿儿上下来,“合着我就是个老妈子的命,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给陈安修拉拉被子,念叨一句,“再躺会,别着凉了,我做好了饭再来叫你。”

    陈安修抱着枕头对着陈爸爸咧咧嘴笑。

    陈爸爸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次是欠打。下去就下去,还逞强不让人换,你这是没出事,如果真有个好歹,吨吨和冒冒怎么办?也就是小章脾气好,肯让着你,你要是遇上个你妈这样暴脾气的,早和你吵翻天了。”

    谁说章时年没和他吵?他们比吵架还厉害,这几天两人正处于冷战状态,只是家里人不知道罢了,等陈爸爸也出去了,陈安修拉高被子,盖住脑袋,他生病后,章时年在家里待了两天,这两天里他没认错,章时年也没就那晚上的事情道歉,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两天后他身体恢复点,章时年什么话都没留就去上班了。

    当着长辈的面,他们装的没事儿人一样,回到房间里,两人各做各的的,几乎没有交流。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家老两口抱着冒冒过来的,进入八月,冒冒马上就要一周岁了,话还不会说,但走路已经像模像样了,现在不用别人扶着,自己就能走好几米,虽然小身子还有点摇晃,让旁边的人看着提心吊胆的。

    一进屋看到陈安修在,冒冒就挣着要从章云之的身上下来,穿着阔口的手工小布鞋,露出来的脚面肥嘟嘟的,脚腕上用红线拴着两颗金珠,章云之一把人放下,他张着两只小胖爪子,摇摇摆摆朝着他爸爸就过去了,“呀呀呀……”

    陈安修拍拍手,引着他往这边走,等他走近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他这发烧具体也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怕传染冒冒,前几天都是陈妈妈和季家老两口轮流带着孩子,今天感觉好地差不多了,才敢靠近孩子。

    “冒冒这两天在爷爷奶奶那里,调皮捣蛋了吗?”

    这么长的话,冒冒估计也听不懂,他亲热把自己的胖脸贴在陈安修的额头上,又嘟着嘴胡乱地在陈安修的脸上盖章。

    小孩子的嘴巴软软的,亲在人脸上很痒,陈安修点着他的脑门推躲远点,“我知道你很想我,不用这么热情。叫声爸爸来听听,爸爸,爸爸。”

    “呀……”

    “爸爸……”

    “呀呀……”他握着小拳头,一张嘴还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陈安修捏他鼻子,“小笨蛋,爸爸都不会叫。”

    章云之在边上笑道,“男孩子说话是有点晚,不过咱们冒冒学走路还是很快的。”

    冒冒几天不见陈安修,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陈安修喂他吃了饭,又哄着在院子里玩了会,等他睡午觉的时候才让陈妈妈抱走。

    陈安修的身体彻底康复后,章时年出差去了香港,一去就是十来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中间倒是季君恒打过一个电话,话里拐了十八个弯,最终的目的就是问他和章时年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他说没有,季君恒也没再追问,又闲聊了几句别的,才挂断电话。

    陈安修知道季君恒不可能无缘无故特意打电话过来他和章时年的事情,那人不说,他也不问,不过季君恒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卫林是个不怕事多的,没过两天他也给陈安修打了个电话,上来就问,“陈安修,四叔是不是和你分了?”

    “你听谁说的?”

    “全香港的上流圈子早都传开了,恒润实业的二小姐对四叔一见钟情,最近追得紧,前天他们一起出席了慈善拍卖会,她是四叔的女伴,很多人都在猜好事将成。”

    前天?不就是季君恒给他打电话的那天吗?“谁还没个应酬和人际交往?”

    “你还挺自信的,不过这位李家二小姐可是全港岛数得着的名媛闺秀,家世相貌不用说,还是个很有手腕的女强人,敢说敢做,可是个强劲对手……”

    陈安修无声地打个呵欠,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托着脑袋,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卫林在那边啰嗦,多大点的事啊,浪费长途电话费,不过今天屋外的知了叫的人格外心烦,待会弄点面筋,把它们全部粘下来。

    好不容易听卫林在那边说完了,陈安修言辞恳切地表示了感谢,挂掉电话后,他盯着电话薄最上面的那个号码看了一会,把手机收在口袋里。

    *

    章时年不在,陈安修的日子照常过,甚至还更悠闲自在些,最近地里的玉米都开始长牙了,山上好几个村子的玉米地里都遭了野猪,好好的玉米杆子一晚上就倒一片,野猪进玉米地,不光吃,主要是糟蹋,几个村子里人合计一下,决定找些年轻人跟着两个有经验的老护林员到山上打野猪。

    陈安修这些天正闲着没事,决定去凑个热闹,陈天雨听说后,也从山下跑回来了,说是长这么大,还没进过深山,这次一定要跟着去。他们两个年轻力壮的,陈安修又当过兵,会用枪,没人会拒绝他们兄弟俩的加入。之前村里人对着陈安修还有点别扭,经过通水道那事后,大家多少也有点改观了,这次上山的队伍里还有几个陈安修的老同学,就更好说话了。

    陈爸爸年轻的时候也跟着人进过深山,无非就是林子密点,也没什么大型的猛兽,很久之前东山还有过狼,但有几年打狼很厉害,那时候很多人家里也有气枪,狼都给打地差不多了,好多年了,进山的人连根狼毛都没见到过,除此之外,山上也没什么厉害东西了,最大个无非就是个野猪了,猴子都很少见,所以家里人见他们想去,就叮嘱了一下也没阻止。

    兄弟两个在家里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人进山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吃的东西,山里有的是,这一去不过两三天,夏天也就准备身换洗衣服,带床毯子,以前山上的枪都被派出所没收了,现在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几个村子凑了凑,才凑出三杆土枪,打钢珠的那种,其他的就是砍刀,铁棍之类,知道陈安修拿过枪,三杆枪里还匀了一杆给他拿着。陈天雨扛着他去内蒙古时扛回来的铁剑,腰里还别了好几个弹弓,一行七个人,三只猎狗浩浩荡荡进山了,不过半路上班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充数,陈安修撵了几次,它不肯走,只好一起带着了。

    深山里罕有人迹,原始的风光保留很好,山上的竹林很多,大的连成一片,竹海一样,风沙沙地从竹林深处吹出来,带着竹叶的香味,长吸口气还是很提精神。

    走了大半天,野猪的痕迹没找到几处,竹林边上倒是发现了一大片野葡萄,东山的野葡萄长得很奇怪,葡萄串像是在外面用模具压了一样,一串葡萄上的粒子紧紧地靠在一起,要用指头从中间抠出来一个都不容易,只能一粒粒地从上面开始吃,粒子很小,果肉很紧实,有点酸头,很解渴,一群大男人走累了,看到野葡萄比看着媳妇还亲,一个比一个冲的快,陈安修没跟着过去凑份子,他从临近的苹果树上撕了两个青色的小苹果,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一口咬下去,没什么汁水,吃起来木头一样,吃完了嘴里一嘴渣渣。

    陈天雨摘了好几串葡萄,拿着在溪水里稍稍涮了一下,冲掉点尘土就开吃,这些东西也没人打药,其他人都坐下休息了,陈安修边吃边四处溜达,偶尔见到野兔子野鸡出没,山上的鸟很多,不过陈安修认识的无非也就那几种常见的,猫头鹰,啄木鸟,黄鹂,雨燕,山麻雀,伯劳之类的。

    “大爷爷,你在找什么呢?离着山崖那么近,小心脚下。”陈安修嘴里咬着山葡萄,看到领路的护林员之一,陈华和在竹林里钻来钻去的不知道找什么,这人年纪不算大,六十出头,在家排行老大,在陈家村和陈安修的爷爷一辈,他们兄弟俩都要喊这人一声大爷爷。

    “安修你过来,这里有好东西呢。”陈华和俯身从岩石缝里采出一团草。

    陈安修递过一串葡萄过去,不以为然地说,“就是些草,这算什么好东西?”

    陈华和想敲他的头,“年轻人就是不认识好东西,这可是只长在东山上向阳岩石缝里的石竹。”

    “石竹茶?”这个陈安修还是知道的,只长在向阳山壁上的石竹茶和只长在背阴处的玉竹茶,是东山上最出名的两种野生茶,有几年炒地很厉害,这几年消停点了,不过旅游区卖的大多是外地的,真正的野生茶还是很贵的,有茶叶店专门收这个。

    “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这东西采回去,找个人炒炒,偶尔泡点喝,还是不错的。”

    沿着山壁看下去,这一片的石竹长得算是不错的,其他人听到了也都过来采,平地上长得不多,这种植物大多长在崖壁上,有人拿了绳子拴着下去采,有人喊着陈安修一起,他笑笑拒绝了,只拉着陈天雨就在平地上薅了点。

    夏天雨水多,东山上的蘑菇也格外多,最常见的就是草丛里的那种颜色白白的,伞盖有点发黄,一大丛一大丛的,到处都是,这种蘑菇很嫩,水头很大,如果扔在袋子里,等到山下,基本就是一团烂泥。

    还有一种是比较肥硕,伞盖上有黑色花纹的,也没个正经名字,就通称为圆蘑,这个做汤不放任何调料就非常鲜。有时候能找到点油蘑,这个不多。

    当然最好吃的还属松蘑,这个一般就长在松树底下,伞盖不大,下面很粗,这个用来炖鸡,炖肉最好吃,晒干了味道次点,但可以保留很久,东山这边有道很出名的菜叫山蘑菇炖鸡,最正宗的做法就是用松蘑。

    第一天进山,其他的收获不多,但蘑菇,野菜和野生茶叶,陈安修倒是装了大半袋子。这天傍晚,天还没黑,一群人就砍了些树枝和草,在离溪水近的地方搭了几个简单的草棚子,年轻人大多不会做这些,只是有样学样地跟着两个护林员做,有两个怎么学都不会的,索性就带着猎狗到附近打猎,准备晚上吃的东西。

    陈家兄弟两个搭了个勉强能住人的,就去溪边提水烧水,此次山上背了两口小铁锅,水开了大家喝了一点,打猎的就回来了,其他猎狗逮住的猎物都交给主人了,只有班头像模像样地嘴里叼着只野鸡,直到看见陈安修,才蹭蹭他的裤腿放下。

    去打猎的其中一人叫做孙平的,看到这里就笑说,“陈安修,你家这只狗真是鬼精鬼精的,路上跟它要了好几次,它死活不肯松口。我还以为它自己要找个地吃了呢。你们真没训练过?”

    陈安修拍拍班头的脑袋,一副骄傲地不得了的样子,“我们班头自学成才。”

    其他人都哈哈笑,一群大男人跑到山林里,跟解放了一样,晚饭一锅子鱼汤,一锅子是野鸡炖蘑菇,鱼是溪水里抓来的,野鸡是山上现逮的,不是什么很特别的菜,但就地取材,原汁原味,味道实在是鲜到骨子里了。七个人,两大锅子汤根本没剩多少,不多的零碎都喂了四只狗。吃过晚饭,两个护林员很快就回窝棚里睡觉了,五个年轻的围着火堆聊天,结婚没结婚的,都荤素不忌的。一直聊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了。

    兄弟两个去溪边泡泡脚,有小鱼群从脚底板下滑过去,陈天雨扑腾着水,双臂枕在脑后,靠在溪边的石头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安修拉他起来说,“回去睡,别在这里睡着了。”

    窝棚四周是撒了驱虫蚁的药粉,地面的石头白天被太阳暴晒过,现在还是温温的,裹床毯子勉强也能凑合一夜,陈安修把带来的衣服叠叠,权当枕头用,他刚一躺下,陈天雨就把头凑过来了,“哥,咱俩说说话。”

    陈安修打个呵欠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周围的窝棚里都有呼噜声响起来了。

    “哥,你和那个章时年还好吧?”

    陈安修半垂着眼皮,反问说,“有什么不好的。”

    “那怎么两天了,他一个电话没打给你。”章时年不在,除了上厕所,他都黏在大哥边上,晚上睡觉也是,可他从来没见过章时年打电话。而大哥也没给对方打过,甚至是那人的名字连提都没提。

    陈安修翻个身,背对着陈天雨,把毯子裹紧点,“又不是刚认识的,哪里还有那个黏糊劲,没别的事情,先睡了,跑了一天累死了。”

    陈天雨对着他的背翻个白眼,以前有事没事总爱黏在一起的那两人不知道是谁,他拒不配合,自己也拿他没办法,但这两人之间绝对出了问题。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等等,一家人?陈天雨无声地拍拍额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接受了那两人在一起的事实?不记得了,大概是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现在对着大哥好像也没有之前乱七八糟的冲动了,终于他们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关系,兄弟。

    不过咫尺的距离,兄弟两个各有所思,陈安修在想那天晚上章时年和他说的那句话,什么叫“你不担心失去我,我害怕失去你。”听着就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章时年一直是一种强大的保护着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即使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那人依然是镇定坦然的,那天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逼得他说出那句近似于软弱的话?

    可他除了是章时年的伴侣之外,还是个独立的人,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一个尺度,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就通水道那件事来说,他并不是盲目冲动,他是有把握的,对于让其他人担心这点,他道过谦了,可是章时年并不打算原谅他。他要一步步地退让,直到自己没有原则可言吗?

    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头嗡嗡的,趴在溪水边洗两把脸就清爽多了,不去想那些了,现在多想也无济于事,章时年现在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

    护林员对这片林子很熟悉,加上还有三只半猎狗,第二天就找到了两只野猪的痕迹,这些家伙皮糙肉厚的,个头又大,整个山林里就每没个对手,碰到人也不知道害怕,呲着獠牙,当头就撞过来,一刀砍上去最多就是点皮肉出血的事情,实质点的伤害都没有,这时候主要还是要枪使力,

    但这种土枪,枪杆子长,不能瞄准,离着远了根本使不上劲,但谁也没那胆子冲上去对着野猪的脑门开啊,而且野猪也不是傻的,顶着脑门还不知道反抗,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两相一合计,有人吸引野猪的注意力,拿枪的迂回过去打,两个护林员老胳膊老腿的,肯定不能让他们当诱饵,就让他们到边上躲着去,陈天雨和孙平一个带着猎狗,一个用弹弓,班头别看个头不小,胆子却肥地很,往上扑一点都不含糊。

    陈天雨本来是安安稳稳坐在树上打弹弓的,但野猪被激起了怒火,对着那棵树就是一通猛撞,陈天雨没坐稳都树上翻下来,眼看着情况不妙,陈安修来不及找准头,抬手就来了一枪,总算他枪感好,这一下就正中脑门,可野猪并没有死,顶着一头血对着他就冲过来了,紧急时刻,班头汪汪汪地挡在陈安修面前,不等它冲上去,陈安修的第二枪已经到了,这下野猪在地上扑腾两下,死得透透的,他接着又去另外那边帮忙。

    这天他们射杀了两头大野猪,没头都三四百斤的样子,陈安修的好枪法也让这些人敬佩,第三天上午,一群人又打了一头,两人一头的拖着,浩浩荡荡地就下山去了,他们下山之前先把起枪藏了起来,抬着野猪一到镇上就有人围观并过来接手了,大家都是好多年没见过野猪了,二十多年前,这东西成灾,没有几家没吃过野猪肉的,中间有段时间绝迹了一样,前些年重新出现的时候,市里的电视台当新鲜事一样,还特地在晚间新闻上报道了一下,上面还呼吁不要去打,这两年眼瞅多地又要成灾了。

    这三头野猪准备送到小饭馆那里宰杀卖掉,猪还没杀呢,已经有人在问价格,争着要肉了。

    陈安修在山上待了三天,也没怎么梳洗,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路过建材店里的时候,看到章时年的车停在外面,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章时年从屋里出来,衬衣西裤,俊雅挺拔,周身干净清爽的气质和这嘈杂混乱的环境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看向陈安修,目光碰到陈安修手臂上的血迹时,眼中极快地闪过些什么,面色却愈发冷淡。

    “章先生……”

    陈安修上前的脚步因为章时年后面走出来的年轻女子停住。

191<晋江原创发表>

    章时年给大家介绍那个女孩子叫李妙雅,从香港来的,其余的也没多说什么,陈安修大概猜到这人就是卫林在电话里讲的李家二小姐。她跟着章时年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所以晚上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

    如果不带偏颇的观点,陈安修得承认,这个女孩子给人的印象并不差,李妙雅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修长,容貌秀丽,双拼色简单时尚款的及膝短裙,普通话说地不错,只带着一点的口音,性格看得出也是很爽利的,她陪在季家二老身边的时间比较多,不过对其他人也都是客气有礼的。

    陈爸爸陈妈妈现在对章时年很信任,又不知道他和陈安修两人正在冷战,所以并没有多想,只陈天雨撇撇嘴,心道章时年突然领个女人回来,什么意思?你身边桃花多,我大哥拿出去也比你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陈天雨只是这么想,并没有立刻冲过去问,他现在年纪稍大点,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事情还没搞清楚,况且章时年怎么也长他这么些。他侧头去打量正低头称量猪肉的大哥,看着好像并无异样,但愿是自己想多了,章时年应该也不是那种人吧?他不会很确定地想。

    这次抓到的野猪两大一小,大的那两只头都有三四百斤,小的那头只有一百来斤,他们七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就商量过了,两头大的宰杀了卖肉,那头小的自己留着分分,负责屠宰的人是村里找来的,陈安修提供的地点,就在小饭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镇上闻讯赶来的人很多,农家乐里的客人听到有纯正的野猪肉卖,也都来凑热闹。

    当时周围各村组织上山打野猪,陈安修他们这只是第一批,6续的后面还会有人去,当时说好的就是谁去野猪归谁,现在外面野猪肉的市场价都卖到每斤上百元了,陈安修他们也没想着真的靠这个赚多少钱,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尝尝鲜,但免费肯定是不行的,好歹他们也是在深山里灰头土脸地待了三天,好几次还差点被猪拱了,而且人多肉少,免费给谁都得罪人,还不如爽快地拿出来明码标价呢,五十元一斤。

    这个价格不算低,但凭心说也不算高了,很多人都是识货的,外面的行情也约莫知道点,所以这个价格一出来,人不但没被吓走,反而是越聚越多了。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不过还没等雨下大,肉就卖完了,除了垃圾桶里的猪毛和地上还没冲洗干净的一点血水,两头大野猪连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那头小野猪他们几个也分了,陈家兄弟两个得了好大一块肉,足有十几斤,此外还有五六斤排骨,猪内脏是按照猎狗分的,班头也得了一份。陈安修打算洗洗,改天炖了给它吃。

    “大哥,你回去先洗个澡吧,剩下的这点我来收拾。”昨晚就在溪水里泡了泡,今天从早上忙到现在,连个脸还没洗呢。

    陈安修擦了一把头发上沾到雨珠,“不差这点时间,都脏了一天了,这里不弄干净,招蚊虫。”

    “那咱们快点,别待会雨下大了。”

    两兄弟收拾完,陈安修洗把手脸,先把各种大料把野猪肉腌制起来,野猪肉都有腥味,不过他们自己分的这头是小野猪,肉很鲜嫩,味道也不重,稍微腌一下就可以,肉腌好后,他回去洗澡换衣服,路过季家二老住的房子时,想着进去跟两位老人说一声,今晚吃水饺。

    他进去的时候,小吴和曲靖在外间坐着,里间有说笑声传出来。

    “那个李小姐在。”小吴和陈安修关系好,偷偷和他咬咬耳朵。

    陈安修笑笑,抬脚进去打个招呼。

    李妙雅正坐在两人对面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地两位老人脸上都是笑容,章时年则单独坐在另一边,怀里抱着冒冒,手里拿着玩具逗他。章云之一看陈安修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站起来从旁边拿条毛巾给他,“外面下雨,过来怎么也不打个伞,上次生病才好了几天。”

    老爷子多倒杯热茶,招呼人到他身边坐。章时年的表现很正常,看到陈安修,笑容也是温和的,只是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宠爱亲昵。旁人无从觉察,陈安修自己看地明白,他有时候是不够心细,但恋人之间的那种感觉是很微妙的。

    因为之前相互介绍过,李妙雅和陈安修很自然地也打了招呼。

    谈话主要实在老太太和李妙雅之间进行,陈安修一直知道老太太从年少时就留学英国,见多识广,在很多方面都有涉猎,现在听李妙雅的应答,就知道这不是个空有其表的女孩子,有的问题陈安修并不是很懂,但也听得出她不是照本宣科,而是真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最难得是她并不呆板,话一经她的嘴巴说出来,平添了一份妙趣横生和俏皮之意,他注意到章时年有时也会因为她的话弯弯唇角。

    时间不是很早,今天又下雨,陈安修提议大家先去吃饭,老爷子也说,“先去吃饭,妙雅也不是马上就走,有话改天再说。”

    出门时候,李妙雅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章时年抱着冒冒,陈安修打着伞跟老爷子走在最后面,拉开一段距离了,老爷子忽然问陈安修,“安修,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陈安修扶着他避开石板路上的小水洼,“挺好的。”这是实话,一言一行都看得出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孩子,“不过刚见面,我对人家也不了解,再多的也看不出来了。”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是,我有些年也没见她了,再看看吧,再看看。这事也不能着急,你也留意看看。”

    晚上小饭馆里包的是野猪肉大葱的水饺,圆滚滚的,个顶个的大,一口下去油汪汪的鲜香,现在虽然是夏季,但今天天凉,吃这个还是很舒服的,连一向不怎么喜油的老太太也吃了小半碗。清淡点的还有蘑菇汤,刚从深山里采摘的,正是最新鲜可口的时候,不过顾及今天有客人,小饭馆里也准备了其他菜。

    季家二老那边有空房,李妙雅暂时就住在那里,陈安修也没问她会在这住几天。

    陈安修和章时年冷战,唯一高兴的大概只有冒冒吧,他之前都是单独在自己的婴儿床上睡,无论钻谁的被窝,半途总会被丢出去,这几天难得陈安修肯陪他,他在被窝里钻来钻去不肯睡,只等他爸爸过来。

    章时年靠在沙发上看书,陈安修把今天换下来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洗出来烘干,两人各做各的的,互不干扰,陈安修到衣橱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旁边冒冒的玩具橱里又多了好些新东西,吨吨的房间里也加了一辆模型车,他知道这应该是章时年从香港刚带回来的。

    章时年出差有给家里人带礼物的习惯,家里的三份是固定都有的,他之前在屋里翻了一遍,这次好像真的只有冒冒和吨吨的。

    陈安修死心睡觉,冒冒睡觉不肯老实,肉乎乎的小身子动来动去,小脚丫还不时地蹬在他肚子上,他把人抓过来,在屁股上拍了好几下,人才肯消停点。

    章时年洗澡出来的时候,那父子两个已经睡着了,捏着陈安修搭在被子外面的右手臂仔细看了看,沉默地关灯睡觉。

192<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和章时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分开一段时间而有所缓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现在两人除了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其余的再无任何的交集,眼神交流都极少,这大概是两人关系确定下来之后爆发的最长的一次冷战,以前小打小闹也有过,但基本当天就解决了,哪像现在这样,大半个月都过去了。

    陈安修心里很明白,他们的分歧由来已久,不过因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之间的矛盾反而忽略了,现在外面的事情一解决,内部的问题就浮出水面了,通水道只是个导火索,没有这件事,也有会下一件事,他们之间总会走到这一步,他们两个在性格和对事情的认知上就有许多不同,这两年虽然双方各有妥协,但在有些问题上总不可能完全磨合到一起。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可以解释地通的。

    陈安修窝在草丛里,把这个季节最后一点草莓摘下来,真的没多少了,大大小小的参差不齐,吨吨前几天从美国打电话回来,还惦记着小饭馆里这点草莓,他打算过水稍微煮一下,密封起来,做成草莓罐头,这样吨吨下个月回来,还能吃到,他看篮子里这点,满打满算,也就能做个三四瓶。他想着到山上里的果园里找找,看看是不是还能再找到点。在门口遇到外出归来的李妙雅,手里抱着一个包装不错的长盒子。

    “陈先生。”对方热情爽朗地主动打招呼。

    “李小姐这是去哪了?”

    “帮老爷子买了根新的鱼竿,昨天听老爷子和陈叔他们在喝茶的时候说起,过两天想约着几个人一起到水库那里钓鱼去。”

    “这个想法好,正好最近的天气也不错。”这两天他忙地团团转,有点空闲时间都去想他和章时年之间的事情了,差点忘了李妙雅这人。

    李妙雅住在山上这是第三天了,这女孩子的性格活泼开朗,短短的时间内就成功赢得了包括孙晓他们在内的一众人的喜欢。老爷子对外介绍的时候都说这是老朋友的孙女,这次是专程来探望他们的。

    陈安修在山上转了一圈,草莓没找到多少,但勉强凑个五瓶也可以了,菜园里两天没过去,西红柿泛红的又多了一些,他摘了个还带点青头的尝了尝,皮还点硬,但汁水足,一点都不酸,客人要的话,这个时候摘最好,路上好带,回家还可以多放几天,很多小饭馆的老顾客知道他们菜园的菜农药很少,有的是甚至是一点都没有,他们走的时候就愿意捎点下去,吃着放心。豆角昨天刚摘过,现在上面满架子紫色的花,拨拨叶子底下,光遗漏的摘摘,也能凑两盘子了。

    东西不多,他没去小饭馆,直接提到了建材店,有人来要货,陈爸爸正在和人谈着,陈安修注意到店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他看着有点眼熟,打开看看,果然也是根鱼竿。一起买两根,还是一样的,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

    陈爸爸让小乔领着人到后面提货,自己过来端茶壶,见他有兴趣就说,“这是妙雅买的,我看着这鱼竿不错,应该不便宜,我想说不要吧,人家已经买回来了,你待会打电话给你大舅家的海成哥哥问问,这鱼竿大概多少钱,咱买个东西再还给妙雅,咱非亲非故的,不好收人家的东西。”

    “行,我待会就打电话问他。”林海成是他大舅家的表哥,自己经营着两家海产品店,各种海货都卖,连钓鱼竿这类的东西也不放过。

    “不过话说回来,妙雅这姑娘看着确实不错,真没看出来,她和晴晴望望年纪一样大,但说起话来要稳重不少。”

    “是挺不错的。”但是关他什么事啊?最近不是听一个人在他耳边夸她好了。

    “壮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她?”难得的,陈爸爸也细心了一次,见陈安修神色懒懒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谁会喜欢章时年的绯闻对象,竟然还敢带回来,他没当场爆发,就觉得自己脾气很不错了,还指望他和李妙雅相亲相爱不成?但这事嘴上不能承认,“也没有,不过是没接触过,不熟悉。”

    陈爸爸摇摇头,端着茶壶回到柜台那里,叮嘱他说,“你就是不喜欢,也别表现出来,我看老大哥他们对这个女孩子还是挺满意的。”

    “我有分寸的,爸爸。”

    因为第一次上山打野猪的时候,陈安修表现不错,枪法神准,第二次就又有人来约他一起,当时章时年带着冒冒正在屋里弹琴,也不知道听到院子里的谈话没有,反正没出声,陈安修没怎么考虑就找个理由拒绝了,他颠颠地跑回屋里,结果那人一句也没问,眼光都没扫过来一下。

    陈安修停在门边说,“那个,我去小饭馆那里看看,你在家看着冒冒。”

    “恩。”

    陈安修等了等,见他再无其他的话,抓抓头发,带上门出去,快要转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看到李妙雅推门进去了。

    章时年等陈安修走后,合上琴盖,把膝盖上的冒冒放在上面,点点他的鼻头说,“冒冒,你说这次欺负你爸爸是不是有点狠?”自打他回来,他看得出安修是在想办法与他讲和,但安修的记性实在不怎么好,一次两次这样,三次四次还是这样,在英国的时候答应好好的,上次冒冒失失去救林长宁他不说,那是人子的本分,之前又是通水道,好不容易他觉得自己缓过一口气了,他又山上打野猪,弄的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回来。

    讲道理也讲不通,安修明显就是敷衍的态度,认错认的比谁都快,可下次还是照旧。

    “冒冒你说,到底该拿你爸爸这人怎么办?”

    “呀呀呀……”冒冒哪里懂这个,他只会让张着手让爸爸抱着出去玩。

    “马上就过生日了,冒冒想要什么礼物?”

    章时年正在逗孩子呢,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起身带着冒冒到外面看看。

    “章先生。”

    “妙雅?那边坐。”章时年指指树底下摆放的桌椅,没有请人进屋的打算。

    李妙雅笑笑入座,问道,“陈先生不在吗?”

    章时年到堂屋的冰箱里拿了冰镇的西瓜汁出来招待客人,闻言笑道,“他这人在家里闲不住,刚刚出门了,我正打算带着冒冒去找他。”

    “你们的感情真令人羡慕。”李妙雅出入社交场合也不是一年两年,是个十分知情识趣的女孩子,知道章时年没有多谈的心思,她把手里的小盒子推过去,“在这里打扰了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小小的礼物,一份心意,章先生不要嫌弃。”

    “你太客气了。”

    “这是应该的。”知道他有事要出门,李妙雅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告辞离开。

    她送来的东西,章时年一眼都没看,直接丢在抽屉里。

    两人放东西的抽屉是公用的,也没刻意分开过,陈安修晚上找自己手表的时候就发现多了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副精致的钻石袖扣,章时年袖扣之类的东西很多,但这副他看了许久,实在没什么印象,他拣出来丢到旁边那个很少用的抽屉里。

    *

    八月十六是冒冒的一周岁生日,这么点的小东西,陈安修也没把他的生日太当回事,就想着做点好的,一家人吃个饭,但章时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那天给冒冒定了一个很大的双层大蛋糕,上面满当当的都是冒冒喜欢吃的各种水果,蛋糕顶上还光秃秃地插了一根彩虹蜡烛。冒冒嘟着嘴巴呼了好几次,火苗都没动,最后还是章时年和陈安修一起帮着吹灭的。

    这天章家老爷子和林长宁他们都打了电话过来,陈安修和章时年的手机很是热闹了一番,至于礼物,两人都没要,这么多人疼着,冒冒什么都不缺,小孩子的生日大操大办反而不太好,就章时年从香港给冒冒带了一个小脚链,切蛋糕之前给他戴上了,走路的小脚链上戴着铃铛,走路的时候会叮铃铃地响,冒冒高兴坏了,每次迈右腿的时候都使劲跺跺脚,就为了听那响声。

    蛋糕是章时年切的,陈安修帮着一块块分下去,两个人配合默契,人前一点看不出冷战的样子,因为两人都不想宣扬,冒冒这次过生日来的人不多,就陈爸陈妈,季家二老和江三爷爷,天雨前天上山抱了一对大狗熊过来,李妙雅有事下山去了,晚点才能回来,也没刻意通知她。

    在场的人都轮流抱着冒冒拍了不少照片留念。

    陈爸爸见陈安修一直在给别人拍,就起身说,“你们俩也和冒冒拍一个,可惜吨吨不在,要不然拍个全家福。”

    陈安修笑道,“全家福我们都拍了不少,不差今天一张。”

    陈爸爸已经过来了,拿过相机说,“不一样,不一样,这不是冒冒的周岁吗?你们这俩爸爸怎么能不一起拍个。”他把陈安修推到抱着章时年的身边,“壮壮,你的头靠近点。”

    陈安修看看笑容完美的章时年,犹豫着又往他身边靠一点。

    章时年一手抱着冒冒,另一只很自然地搭在陈安修的腰上。陈安修的身体不自觉地一僵,想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感觉章时年扣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点。

    “这样才对,壮壮,你笑地自然点,往这边看,连冒冒都比你有镜头感。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紧张什么啊?”

    陈安修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真是被章时年的动作吓一跳是真的,自从厨房那晚后,两人好像都没有过很亲密的行为。

    拍完照片,搭在陈安修腰上的手很自然地放下,章时年抱着冒冒放在小餐椅上,又给他切了一块小蛋糕,冒冒平时很少有自己可以吃东西的机会,这次难得放纵一次,直接用手抓,吃的到处都是,脸上,手上沾的都是蛋糕渣子。

    “这个样子不给你留点纪念,实在对不起你。”陈安修逮着冒冒一通狂拍,还把拍的照片传到网上给楼南看。

    照片刚传上去不久,陈安修就接到楼南的电话,他刚想和对方炫耀两句呢,就听那边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他,“陈叔叔……”

    “是糖果啊,你爸爸呢?”

    “弟弟……”糖果张着嘴巴,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满是蛋糕的冒冒。

    “弟弟过生日,正在吃蛋糕呢。”

    “蛋糕……”

    “糖果要不要来玩?叔叔给你留一块大的。”

    糖果两只胖爪爪抱着手机,眼睛晶晶亮,神色很认真地点点头,糖球在旁边拍他一下说,“笨蛋糖果,小陈叔叔看不到了。”

    陈安修已经在这边听到了,就笑说,“那糖果早点来啊,叔叔给你留着……”他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楼南在那边喊,“糖球,你是不是趁着我洗澡,又在抱着电脑玩游戏?”

    糖球立刻否认,“没了,没了,我在教糖果认数字呢。”

    “你先别着急生气,真的不是游戏界面。”这是叶景谦温和的声音,“是安修传过来的冒冒的照片,好像是冒冒的生日。”

    那边可能没注意到手机在开着,又说又笑的,陈安修主动把电话挂掉。那家人还是那么幸福。

    因为是冒冒的生日,又有老人,席面上也没准备多少酒水,仅有的几罐啤酒,基本都进了陈安修的肚子,出门之后,陈安修脚步踉跄,章时年半搂半抱着把人弄回去。洗过澡,换过睡衣,到了炕上,陈安修还往章时年那边滚,这次章时年没如他的愿,打开被子,把人塞到另一个被窝里。

    *

    冒冒的生日过后,章时年说是公司最近忙,单独在市区的房子里住了将近一周,以前也有这样的先例,陈安修都会去陪他住两晚,但这次实在找不到过去的借口。拖了几天有点熬不住,他正想明天下山送货的时候顺道过去遛遛,就接到阿joe的电话,说是公司里来个几个重要的客人,章时年陪着喝了点酒,还没吃晚饭。

    “啪……”陈安修拍死今晚的第二十七只蚊子,山上草木茂盛,最近下雨有多,一到晚上花脚蚊子特别多,特别是在室外的灯光底下,站在那里就等于是喂蚊子,陈安修在门口站着的这大半小时,身上早不知道被咬了多少口,总算看到有车过来了,这个时间来这边的,除了章时年不作他想。

    阿joe把车子停下,陈安修跑过去想把人扶出来,但章时年已经打开车门自己下来了,可能是真的忙,人看着清减不少,身上有酒味,但不是很重,人看着也清醒。

    阿joe送完人就走了,章时年去浴室洗澡。陈安修去把厨房里熬好的粥端出来,等章时年洗完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回房了,粥和小菜已经摆在桌上了,一碟酸辣的小萝卜,一碟炸地金黄酥脆的小鱼干,烫了一盘子青菜,小碗里还盛放着几个类似于鸟蛋的东西,锅子里的粥还热着,米粥加了自家压的玉米片,雪白金黄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章时年夹鸟蛋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里面是一颗颗的剥地光溜溜的咸蛋黄,外面裹了一层薄薄的蛋白,鸭蛋腌地正是时候,筷子一戳,就有黄色的油流出来。

    安修喜欢吃咸蛋黄,最爱搭着粥一起,他春天的时候买了些鸭苗,养大一点,就全扔到河边散养了,宁愿下在芦苇丛里的鸭蛋被别人捡去,也不在家里养,说是养在河边的鸭子吃的是小鱼小虾,蛋黄都是红通通的,这样的鸭蛋腌出来才好吃,这样鸭蛋好吃是好吃了,但他一整个夏天就没捡回来多少,每次都数着吃,蛋黄大大方方留给自己,蛋白耍赖地拨到他碗里。

    章时年夹了一个,放到粥里,他还是第一次在家里见这么完整的蛋黄,每次安修急着吃,不是戳破这里,就是戳破那里。这次竟然这么有耐心。回来的路上,车子一转弯,他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那个人了,他们家门口装着一盏灯,安修每天晚上都开着,直到他回来。

    章时年吃饭的动静一向很轻,陈安修探探头确定他真的在吃,又把头缩回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挠挠身上被蚊子叮咬的红包,然后把算了一大半的账本放在电脑边上,知道待会见面更没话说,他早早翻到炕上睡觉。

    这些天一个人在家,也没怎么睡好,他在睡梦中翻个身,把近在咫尺的人抱住,呼呼地,这次真的睡着了。

    陈安修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炕上也只有一床被子翻动的迹象,难道昨天晚上章时年根本没进屋睡觉?已经严重到分房睡的地步了吗?他身体一动,叮铃铃,叮铃铃。

    奇怪,昨天晚上没把冒冒抱回来,怎么有铃铛的声音?难道冒冒的脚链落在家里了?也不可能啊,昨晚见冒冒还在脚上戴着。他动一动,叮铃铃,翻开被子一看,在他右脚上也挂着一条带着铃铛的脚链,和冒冒那个差不多,不过大着不止一号,最特别的是上面还有把小锁,把脚链的接口那里锁死了。

    陈安修找根针戳了两下没戳开,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他这要怎么出门?

    “打得开吗?”

    “打不开。”陈安修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马上反应过来章时年还在家。

    章时年明显已经洗漱过了,一身清爽地斜倚在门边,悠悠然地说,“哦,那是我特别定制的,钥匙在我这里。”他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仅有一枚的小金钥匙。

    陈安修扑过去抢,两人缠在一起,屋里叮铃铃的响声不绝于耳,两人闹了一通,章时年把人压在自己腿上,陈安修喘口气,抬抬自己的右脚示意,“给我打开,我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么串铃铛出去,不是要被人笑死。”

    “你怕被人笑死,就不怕我有天被你吓死?”

    “我现在已经改了不少,最多我以后更加注意点。”

    章时年知道他这根本不是在认错,也许自己的方法真的错了,冷战并不会让彼此冷静下来思考,只会加深矛盾,“你以后再那么冒失,这脚链就天天戴着。”

    陈安修刚想反驳,章时年又说,“或者让保镖随身跟着。”

    “那还不是一样。”他让章时年把保镖调走的时候借口就是,带着保镖就跟给猫爪子挂铃铛一样,没想到章时年这么狠,直接打个金铃铛给他戴上。

    “知道滋味不少受,动手之前就多考虑一下,一次两次不出事,但不代表次次好运。”

    “你别光挑我的错,你和那个李妙雅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在香港闹绯闻,我看不到也就罢了,你还把人领回来。”知道那两人不可能有瓜葛,但绯闻对象天天在眼前晃,实在是很碍眼。

    “谁和你说我们两个在香港有绯闻?李妙雅是二哥二嫂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我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绯闻?”

    “卫林说的,他总不会冤枉你吧?”天天四叔长,四叔短的,什么事情都站在他四叔那边,不过这件事好像自始至终都是卫林一个人说的,他也无从求证。

    此时身在北京的卫林莫名打个寒颤,他看看外面的天空,八月烈日当空,下面街道上的人热地满头大汗,难道他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了?

193<晋江原创发表>

    卫林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好预感呢,桌上的文件是看不进去了,他抓了衣架上的外套打算去季君恒的办公室,门外的秘书见他出门,起身道,“卫总……”

    卫林撂下一句,“我去季副总办公室,有事去那里找我。”

    秘书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知道这两人是发小,一起出国,一起创办公司,感情比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季君恒正在和人打电话,听到有人门没敲就直接闯进来,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眼神示意对方安静点,继续对那边说,“行,妈,我知道了,你忙你的,我过两天就回去,恩,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终于讲完,季君恒长长吐口气,向后仰躺在办公椅上。

    卫林挨过去,抬腿侧坐在办公桌上问,“章姨的电话?”

    季君恒从抽屉里摸盒烟上出来,抽一支出来,想放松一下神经,“除了我妈还有谁,有事没事就关心和李妙雅的发展,恨不得我和那个女人立刻结婚才好。”

    卫林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和李妙雅现在发展不错吗?”

    季君恒深吸一口,抬眼看他,“你明知故问,我和她的那点过往,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都分了这么多年,哪那么容易复合?

    卫林并拢两指夹走他的烟,放在自己嘴边吸一口,“可是季叔和章姨都很喜欢她。”

    “她打小就很会做人,哄长辈更是有一套。”

    卫林的眸色深了深,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必须有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她那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把柄给你捏住,就算有,等你抓住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被逼着和她结婚了。”感情没了就是没了,勉强在一起没意思,“这个以后再说,上次你说她和小叔那事真是亲眼所见?”

    卫林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到季君恒办公室新添置的书架上,“不是亲眼所见也差不多。”

    他这个样子瞒得住别人,瞒不住知他甚深的季君恒,他一把将卫林拽过来,“操,什么叫差不多,我以为是真的,我还给安修打了电话。”

    卫林脸色微微一变,“半途认来的朋友,你对他倒是比对我还上心。”

    季君恒烦躁地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不懂那些规则,他玩不转那些。”

    卫林讽刺地笑笑,“说到底,你对他和四叔这段关系也没有信心啊。怕四叔先伤了他?”

    季君恒沉口气,勉强压住自己的暴躁情绪,“我对他们的关系有没有信心和你编造这事没有本质的联系。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你不知道吗?”

    季君恒很快想到什么,眼睛微眯,“你疯了,你有没有想到这么做的后果?如果传出去……”

    “你和李妙雅的事情根本没多少人知道,如果她和四叔的事情传出去,别人也只当她是上赶着攀附四叔,坏掉名声的是她,又不是四叔,但这样一来,季叔和章姨就是再喜欢,季家也绝对不会容许一个和叔叔有绯闻的女人进门。”

    “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这件事。”

    卫林平淡地说,“也不多,除了你,陈安修,还有几个朋友而已。”他没想把这件事搞大,该知道的人知道就行了。季家二老也在绿岛,这样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吧?除非陈安修真的无动于衷。

    “你传到安修那里,你有多大的把握小叔会无动于衷?”

    卫林已经把算盘打好,“所以我决定下周去赫尔辛基出席在那里举行的建筑博览会,顺便去周边的国家游览一番,大概年底回来,公司的事情叫暂时交给你了。”

    “你还嫌我现在的事情不够多是不是?”

    卫林打个响指,提醒他说,“你要想想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为了你可是连四叔都得罪了,你多承担点工作也不是特别亏吧?”

    *

    绿岛这边,章时年和陈安修也交待地差不多了,“……我和李妙雅总共在香港就见过两次,不过知道她和君恒的关系就多留意了点,她北上有事,知道老爷子他们在绿岛,顺道来拜访,就这么简单。”

    “老太太他们知道李妙雅和君恒的关系?”

    “二嫂大概和她提过一点,不过现在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就是看看。两家之前就有来往,就是没有君恒这层关系,她来拜访也无可厚非。”

    “那我还是想不通卫林为什么会打那通电话。”卫林天天四叔长,四叔短的,怎么看也没必要黑章时年。

    章时年语气沉沉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机会问问他。”

    陈安修本来就不相信章时年和李妙雅之间有什么关系,问了不过是要个清楚明白,这下解释清楚了,他就把李妙雅丢在一边了,耳边听到叮铃铃的响声,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右脚腕,自己打刚才就没动,再一听,铃声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坏了,冒冒来了,你赶紧给我解开。”冒冒不可能自己来,后面肯定还跟着爸爸或者妈妈。

    章时年只是吓唬他,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戴着出门,闻言握住他的手腕打开锁,将脚链解下来,他们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分开,冒冒就摇摇摆摆地推门进来了,右脚上的小脚链叮铃铃地响,听地陈安修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陈安修想把哄着冒冒,把他的脚链也解了,但冒冒最近正在兴头上,还有点小牛脾气,坚决不让。

    “我的礼物呢?”不会真的没给他买吧?

    章时年抛给做工精致的打火机给他。

    两人这次谈话之后,陈安修再见到李妙雅心态就平和多了,不过这个女孩子待人太过礼貌周全,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关系也没能更进一步。

    李妙雅并不是一直住在山上的,送鱼竿后不久,她就离开了,之后又来过两次,最后一次是八月底,陈安修记得是财神节的前一天,陈妈妈正在家里叠财神节要用的元宝,陈安修帮她裁金纸,李妙雅就是那天下午过来的,说是要回香港,来和他们辞别的,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不贵重,但很讨巧,不会让收礼物的为难。

    陈安修的礼物是单独给的,李妙雅看到他手里把玩着的打火机,笑说,“原来章先生是送给陈先生的。”她把礼品盒推给陈安修,“在这里多有打扰,陈先生如果来香港,我一定做东。”

    事后两人合买了一份礼物寄给李妙雅作为回礼。

    *

    两人的关系好转不过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但矛盾并没有就此消失,之后有人来找陈安修进山打野猪,下水库捞鱼之类的事情,陈安修就当着章时年的面直接拒绝,但拒绝之后,他又跟晒蔫的萝卜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跟在章时年身后,尾巴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章时年知道他惯会做可怜,但还是忍不住妥协,“你想去的话,就去吧,自己注意安全。”一味得拦着他也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陈安修还装,“也没有那么想去,在家也挺好的。”

    “那随你。”看能忍到什么时候。

    陈安修消停一段时间,小心试探地伸出一点手脚,发现章时年是真的不在意了,他立刻活蹦乱跳地原地复活了。

    但章时年此时也有了应对的办法,安修出门回来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在家,就去路口接人,有时候还带着冒冒一起。

    连着接过几次之后,陈安修的心里是真的有点触动了,他是没心没肺点,但不是真的对别人的关心没感觉。

    又一次进山打野猪,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怕章时年担心,提前打了电话,告知了回家的大概时间,结果路上遇上大雨,把他们常走的那条路冲毁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改走另一条路就行,就是绕远点,他们走到山下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因为下雨的原因,镇上人很多人都已经熄灯睡下了,镇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路灯还在亮着,可就是在这样的大雨夜里,他们一进镇就看到了打着伞站在路口等人的章时年,裤脚衣袖上都沾了不少的雨水。

    陈安修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把东西暂时交给别人,拉着章时年就往家走,两人泡过澡,钻进被窝后,陈安修主动说,“你下次别去接我了,我这次不是敷衍你,是真的想明白了,以后危险的事情尽量不主动去碰,即使真的去做了,也绝对不逞强。”

    章时年吻吻他的额头,在婚姻上两人都是第一次,都在磕磕绊绊中一步步地摸索,不过只要两人一起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陈安修拱在章时年怀里刚要睡觉,忽然嚎叫一声,“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四叔一家飞机九点就到,我还要去接他们。现在几点了,别早上起不来。”

    章时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将人脑袋重新摁回去说,“已经定好闹钟了,实在不行的话,我让别人去接。”

    *

    陈安修的四叔陈建友也算是家里比较有出息的一个,当年自己去当兵,在部队里考的军校,毕业后就留在了部队里,他相貌英气,人也勤勉,后来娶的妻子是部队里老上级给介绍的,家境非常不错,他们唯一的女儿陈天蓝今年十八岁了,今年高考,报考了绿岛当地的一个学校,这次一家人过来主要是陪着陈天蓝入学的。

    “二哥,我怎么发现你一年比一年帅了。”刚见到人,陈天蓝就嘴甜地冲过来了。

    “你也长高不少。”陈安修揉揉她的头发,他们从前年过年见过,到现在都快两年没见了,小丫头又长高了点,眉眼里看着有四叔的影子,但身高大概承袭了身材娇小的妈妈,一米六的个头,连陈安修的下巴都不到。

    “安修,这次又麻烦你了。”陈安修的四婶叫薛冰,比陈建友小两岁,不过也是四十五六的人了,陈安修当兵那会在广东待过一段时间,放假的时候在他四叔家住过几次,四婶对他一直都很照顾。

    “都是一家人,四婶和我客气什么。”

    还有一周才到开学时间,陈安修先带着他们回山上住,路上经过那所大学,陈安修指给她看。

    陈天蓝不是很感兴趣地望了一眼,托着腮说,“还可以,比想象中好多了。”

    陈安修也听说她是想出国读大学,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成,这才留在国内读的,对她这态度也不意外。

    进入九月,暑假马上就要过去,农家乐里的客人走了一部分,难得空出两间房子,陈安修把四叔一家安置下来。陈建友今年提了上校,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他这一回来,农家乐里最近都是来来往往的亲戚,还有不少村里闻讯赶来的老朋友。

    陈天蓝很少回来,亲戚里很多人她都不认识,就每天跟在陈安修身边溜达,贼兮兮地问,“二哥,我都来好几天了,怎么都没见到我那个……二嫂?”

    二嫂?章时年如果听到,不知道有何感想,“他有事去北京了,过两天吨吨要回来。”吨吨在洛杉矶章家老爷子那里住了一阵子,前些天被爸爸和6叔接到纽约去了,到时候一起回国。

    陈天蓝眼睛一亮,“我也很久没见吨吨了。”她最漂亮可爱的小侄子,手痒痒的,好久没抱过了。

    “安修也在啊,天蓝,我在屋里找你一圈没找到。”是陈天齐的妻子刘雪,陈建友回来后,她最近跑山上也很勤快。

    “大嫂有事吗?”

    刘雪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说,“你来这好几天了,还没去家里坐坐呢,跟着我下去住两天,我这两天正有空,开车带着你出去逛逛。”

    刘雪去年从医院辞职,现在自己做直销,和安利差不多,自己卖产品,另外拉人入伙可以拿提成,一个人买九千的产品就可以入伙,介绍人一次可以有三千的提成,刘雪起步早,又特别能言善道,据说做地很不错,刚一年多,就给家里买了将近三十万的新车。她曾经想说动陈妈妈一起,陈妈妈没同意,不过陈安修的三婶柴秋霞和村里不少人都入了。

    但即使这样,刘雪和山上这些亲戚也不是很亲近,她和陈家大姑,还有四叔联系最勤,即使陈家友家远在广州,她时常地就寄些绿岛时鲜的东西过去,关系保持地很不错。

    “下次吧,大嫂,以后在这里上学,时间长着呢。”陈天蓝对大嫂的认知在某种程度上还保持在赵小涵那里,对这个新的大嫂实在有点陌生。

    “那行,过几天开学报到的时候,我也陪着你一起,如果住宿舍不方便的话,就住在我们家里,离着学校也不是很远。”

    “不用那么麻烦了,大嫂。”

    “不麻烦,一家人说什么麻烦,天齐是你大哥,我是你大嫂……”

    难得见刘雪也有这么热情的一面,不过他可没这么多时间站在这里欣赏,和那两人打个招呼,陈安修从竹篱笆上摘些扁豆,回厨房去了。

    “陈哥,围裙。”张言见陈安修站在油锅那里,穿着平日里的衣服,围裙都不戴,他主动递过去一个,就见陈安修被蝎子蛰到一样退开一步。

    陈安修见他们奇怪的眼神,打哈哈说,“我就炒一个菜,不用这个。”

    陈安修端着新出锅的菜出去,张言和刘波嘀咕,“陈哥这是怎么了,大半个月不进厨房,好不容易这两天来了,围裙也不用了。”

    刘波摇摇头说,“谁知道这是什么习惯。”

    *

    吨吨是在离着开学还有两天的时候才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6江远,林长宁和章时年。车子停下,冒冒还双手抱着自己的奶瓶子没反应,一看到吨吨下车,来劲儿了,“呀呀呀……”抱着奶瓶子,扒拉着小短腿对着吨吨歪歪扭扭就过去了,叮铃铃,叮铃铃。

    吨吨的头发短了一点,人看着也黑了一点,穿着浅蓝色的牛仔短裤,白t恤,清俊挺拔的春天的小树苗一样,他弯腰一把抱住冒冒胖乎乎还带着奶味的小身子,“才一个月没见,冒冒,你竟然会走了。”

    冒冒趴在吨吨肩上呵呵笑,又举着自己的奶瓶子往吨吨嘴里放。

    “爸爸,6叔。”陈安修接过两人手中的行李。

    陈妈妈在门口站了一会,没过去,她对身边的陈爸爸说,“他们这一家人好不容易也算是团圆了。”

194<晋江原创发表>

    6江远和林长宁回来,陈安修当然是高兴的,可是在房间的安排上开始头疼,趁着一家人在季家二老那里喝茶的功夫,他拉着章时年商量,“爸爸和6叔是一起,还是分开安排,”他心里没底。

    章时年笑笑说,“一起吧,如果到时候林先生不同意的话,再做其他的安排。”6江远的话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

    “那就这样决定。”希望没坑了爸爸。

    床单被褥早就有的,陈安修白天的时候已经都晒过了,现在只需要添置点日用品就行,在门口放好两双拖鞋,末了环视一圈,觉得差不多了,林长宁也回来了,“爸爸,你看还缺点什么吗?”

    林长宁踏入房间,看到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明显一愣神,陈安修观察他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不高兴,只当是不反对。随后进来的6江远倒是稀松平常的样子,还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大有鼓励赞赏的意思,这让陈安修松了一口气,他很乐观地想,看来两人是真正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的是6江远晚上刚挨到林长宁,就被后者踢到边上去了。

    吨吨出去这么久,回来肯定要黏糊黏糊爸爸,这天晚上很自然就睡在这边。

    “……这么说那些孩子对你还不错。”

    吨吨枕在爸爸的手臂上,带着点回忆的口吻说,“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疏远,他们不认识我,但是都认识大爸爸,我们每天吃饭都是一起的,慢慢地就好点了,章爷爷住的那个地方很大,我们可以一起骑马,游泳,中间还一起出去旅行过一次,对了,爸爸,我还学会了冲浪。”

    “我说怎么黑了这么多,看来在那里玩地不错。章爷爷他们身体还好吗?”

    吨吨点点头,“他们还说让你有空带着冒冒也去玩。”

    “好啊,抽个时间一起去。”

    吨吨翻个身,往陈安修边上靠靠,“爸爸,我和你说,我们旅行的时候,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父子两个正在这里说地兴起呢,章时年抱着洗干净光溜溜的冒冒进来,冒冒他明明什么都听不懂,却偏偏要往两人中间钻,吨吨故意紧紧贴着爸爸不给他让位置。

    章时年出去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冒冒以奇怪的姿势屁股朝天地卡在那两人之间的缝隙里,伸手把人捞在自己怀里揽着,“小胖子告诉爸爸这是怎么了?”

    冒冒委屈地转头去看抱在一起的爸爸和哥哥,“呀……”

    章时年心里笑坏了,面上还挺正经地问他,“他们都不搭理冒冒吗?”

    冒冒把大脑袋靠在章时年胸前。

    章时年摸摸他的不算不很稀疏的毛毛,“那冒冒和爸爸睡在这边。冒冒叫声爸爸,爸爸……”

    冒冒看着他不出声。

    章时年托着冒冒的屁股放在自己臂弯里,与他平视,慢慢地教他,“爸……爸……爸……爸……”

    “爸……”冒冒一张嘴,这声爸吐字非常清晰,连正在聊天的陈安修和吨吨都听到了。

    陈安修几乎立刻就跳起来了,连吨吨也紧爬了两步过来,他握握冒冒的小肉手,异想天开地说,“冒冒,叫哥哥,哥哥。”

    “冒冒,你再喊一声爸爸,爸爸,爸爸……”

    任凭别人怎么哄,冒冒这次是怎么都不肯开金口了,陈安修气个半死,他只要没事,每天都抱着教一会,冒冒愣是一个字不往外蹦,章时年刚回来,冒冒就会喊爸爸了,这怎么让他不气结,他去捏冒冒的小嘴,“你如果不叫,明天爸爸就不给你饭吃。”

    章时年拍开他,“只要叫了第一次,以后慢慢就会说了。你着什么急?”

    这么多爷爷都在,冒冒终于开口会喊爸爸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家里传遍了,每个人都想抱着他逗他开口。这样过了几天,大多数时候他只会笑,或者玩自己的,只有偶尔高兴了,才肯喊一声爸,但也足够让家里人开心了。

    *

    陈天蓝开学报道后,薛冰就先回去了,陈建友很久没回来,在家里多待了些日子,他这些年在外面,对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关于陈安修,就知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还有了个孩子,至于对方是什么身份,他一概不知,原先他也没多想,可是这次一回来,他发现这些人的身份好像并不一般,章时年那一家就不说了,连身份未明的那个6江远,一行一动看着也不是个寻常人。

    他在三哥陈建浩家陪着陈奶奶住了两天,晚饭后聊天的时候就问,“和安修在一起的那个章时年是什么来路,三哥,三嫂,你们清楚吗?”

    陈建浩端了些热水过来,正在涮茶杯,闻言说道,“听二哥说是北京的,在绿岛这边有自己的公司。其他的二哥没说,我们也没仔细问过,这毕竟和一般的儿女亲家还不太一样。最近那个章时年的父母也过来了,看这家人呢,应该是条件不错的,对安修也没的说,这事二哥二嫂都同意了,咱们也别管了。”

    陈建友又问,“听说天意和文文的工作也是这个章时年帮忙找的?”

    柴秋霞端着些洗好的桃子过来,捡了两个软的放在陈奶奶边上,话是和陈建友说的,“谁说不是呢,现在大学生找工作困难,本来想着大哥那边能帮帮忙,疏通疏通关系让天意他们考个公务员,但这两年公务员太难考,大哥那边也帮不上忙,总算章时年帮他们找的这工作一点都不比公务员差。”

    陈奶奶原先正在看电视,听到他们的谈话就说,“老大退下来这么些年了,有些事他也使不上劲了,你们别总是有事没事去找他,他也很为难。”

    柴秋霞动了动嘴巴没说话,陈建浩说,“就天意的事情去找过一回,平时也没麻烦大哥。”

    “有事不能光指着别人,你也是,老二也是,你大哥和弟弟是比你和老二过地好点,但他们在外边过地也不容易,不比你们俩在家里,怎么也有块地,饿不着。”

    陈建友心里明白老太太偏着他和大哥,他坐过去安抚人说,“娘,我这些年在外边,也没给二哥三哥帮什么忙。家里的事情全是二哥三哥在做。”

    “怎么没帮忙啊,壮壮那年没考上大学,去当兵不是多亏了你。”

    “娘,咱们不说这些了,都是老黄历的事了。”

    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没让这个侄子去当兵,差点就把命丢在战场上。总算捡条命回来却受了那么重的心理创伤,壮壮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还谈了恋爱,找了个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一生就那么毁了。

    “你这两年睡觉怎么样,还像以前那样,常做噩梦吗?”找了个天气好的下午,陈建友去找陈安修谈了一次。

    “已经好多了,四叔。”和章时年在一起后,他的睡眠质量就好转很多。

    “听说最近还上山拿枪了?”

    “夏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心里压了很多年的一些东西,好像一下子就……怎么说呢?”陈安修歪头想了一下,原先那些事情只是自己刻意去忽略,但从来没有消失,救爸爸时开的那一枪就像给蓄满洪水的水库里开了个闸口,“就好像有什么释放出来了。”

    现在的安修脸上是真实的轻松的笑容,陈建友欣慰地笑笑,“我原先总是担心你从那些事情中走不出来,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实话,我有时候想想,很后悔当年劝你爸爸送你去当兵,你如果再去复读一年,考个好大学的话,说不定生活比现在好。”

    “我自己都没后悔呢,四叔,你别老想这些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地挺好的吗?什么都不缺。”

    陈建友在部队里做过多年的指导员,和人谈心最擅长,陈安修有些话也没法和别人说,叔侄两个凑在一起,说起话来不免时间就长了点,从下午一点多一直聊到差不多快四点,陈建友临走的时候摸出一个红包交给他,“听你爸妈说这个月底结婚,到时候我可能赶不回来喝喜酒,这个红包你收着。”

    陈安修把红包推回去,“别,别,四叔,不用这个,我爸妈他们都商量好了,也没想怎么大办,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不弄这些。”

    陈建友又把红包塞给他,“外面的人咱不收,我可是你四叔,哪里有侄子结婚,叔叔不给红包的道理?这事要说出去,村里的人不得笑你四叔是个铁公鸡。”

    陈安修笑笑,知道这是长辈的一份心意,也不好来回推拒,“那好,四叔,我就收下了。”

    “这样才听话。”

    陈安修把人送走,回屋想把红包收起来,就看到章时年在椅子上坐着,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桌上放着一本书,没打开。

    “章先生,你现在是练成透视眼了吗?这样也能看书?”

    章时年抬眼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四叔给的红包?”

    “恩。”陈安修在他边上坐下,打开红包说,“不知道多少,摸着挺沉的。”他把里面的那一叠钱拿出来,捻捻手指,正打算数数。

    章时年压住他的手,“安修,你当年在部队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195<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不意外章时年这么问,他领着四叔来家的时候,院门是锁着的,他以为家里没人,说话的时候也没太注意,章时年一直在屋里的话,听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记得你说过是自己主动申请退役的。”

    陈安修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低着头捏着那叠钱在手里胡乱捻着。

    章时年也不催促他。

    钱很新,专属于纸钞的捻动声在房间里响了好一会,一遍点完,第二遍又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陈安修扯扯嘴角,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抬头,章时年的目光还是温和的,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心里刚刚升起的某些焦躁和慌乱的情绪也慢慢平息下来,“是我主动申请退役的,不过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不太适合在部队里待着了。”

    “如果实在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陈安修习惯性地想笑,但眼中的笑意已经分明已经淡去很多,“关于我的那部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也没多少可说的,我们的任务有时候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最后那次就是,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后来我自己心理上出现了些问题,就主动要求回来了。”虽然早就有过思想准备,战场有死伤是正常的,但真的亲眼看到朝夕相处多年的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个的失去性命,甚至连他们最后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来,那种绝望和无力,他真的没把握能承受第二次,所以他逃了,逃回家里,先是躲在父母的身边,后来是章时年。

    “安修……”章时年握住他有点发抖的右手,提高声音突然喊他一声。

    陈安修恍然从往事中惊醒。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章时年轻声说。

    “对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很久不想了。”他的目光散乱地在四周游移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手中的钱上面,“我还是数数四叔给了多少钱的红包。”

    “你刚才数了一遍了。”

    “没数清楚,这可是结婚的第一个红包。”

    章时年朝他伸手,“一人一半?我帮你。”

    陈安修失笑,侧过身体背对他,“点钱什么的太俗气了,这么俗气的事情还是我一个人来吧。”

    章时年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吻他耳后侧,“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钱应该有我的一半吧?结婚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婚可以不结,但是钱绝对不能交出来。”陈安修怕痒,一边躲闪着亲吻,一边把钱往自己口袋里塞。

    “是吗?婚可以不结?”章时年专挑他腰上敏感的地方下手。

    陈安修挣脱不开,就往章时年身上撞,两人在沙发上滚做一团,他没骨气地连连求饶说,“章先生,万事好商量,好商量。”

    章时年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居高临下看他说,“哦?怎么个商量法?”

    陈安修手指捏住章时年下巴,转转眼珠坏笑道,“除非章先生肯牺牲一下色相,这样吧,你脱一件,我给你一张怎么样?”

    章时年挑眉,“就值一张?”

    陈安修搂着他的肩膀哈哈笑,“一张已经不少了好不好,我要炒十盘豆角,四盘蛤喇,做三份红烧鱼,两份椒盐爬虾,一大份的山蘑菇炖鸡。”

    “这样听起来是不算少。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安修连连点头,“确定,确定。”从头到脚估摸了一遍章时年今天的穿戴,连着鞋子一起脱干净了也不过五百块钱嘛,便宜划算地很。

    章时年凑近了,贴着他耳根,沉沉地笑道,“还有陪宿服务,陈先生要不要一起试试?”

    “恩,这个问题嘛……”陈安修作势思考,他知道章时年有个致命的弱点,一旦精神集中,很容易忽略周围其他的情况。

    “你说什么?”章时年只见他嘴巴动,没听到声音。

    “我是说那个……”

    “什么?”章时年又凑近点。

    就是这个机会,陈安修双手抓在章时年肩膀上,夹着对方的腿,陡然翻身,成功上位,他低头在章时年脸上亲一下,得意洋洋地宣告,“我是说如果我在上面的话,一切好商量。”还嫌不够一样,他从口袋仔细地抽了一张钱塞在底下人的领口说,“如果章先生不方便的话,我帮着你脱是一样的,价钱照付。”

    不同于他的得意忘形,章时年的眼睫只是很轻地垂了一下,沉静悠然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我真的做了。”陈安修的手指落在章时年上衣的第一颗扣子上。

    章时年的十指插在他的头发里,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太过顺利的进展实在不能不让吃过太多次亏的陈安修心生警惕,就在他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做掉,章时年的纽扣刚解了两颗,卧室的窗玻璃被人敲了两下,接着有个犹疑的声音响起,“二哥……”

    陈安修一抬眼正好窗外站着一个女孩子,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背对着他们。

    “是天蓝。”章时年无声地和他说。

    “我长着眼睛。”陈安修恨恨地瞪他一眼,怪不得今天这么配合,估计听到院子里进人了,他不甘心地松开钳制,从章时年身上翻下去。

    陈安修在门口那里,对着镜子稍微整整身上凌乱的衣服,觉得看不出什么了,这才出去招呼小堂妹,“天蓝,吃晚饭了吗?”看看时间,现在都快六点了。

    “还没呢,三娘正在做,奶奶让我过来这边找找我爸爸,爸爸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两遍也没人接,我爸爸下午来这边了吗?”

    “四叔是来过,不过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估计是路上遇到什么人,被拉到家里说话去了。”

    “大概是。”爸爸回到这里,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常常就这样东家坐坐,西家聊聊的。

    “我和你出去问问,路上应该有见到的。”陈安修对着屋里喊了一声,等章时年出来,兄妹两人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此时天已经有点黑了,陈天蓝还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就被陈安修拽走了,不过想到刚要敲门的时候听到的屋里那点动静,她会意地笑了两声。

    陈安修抬手在她脑袋上按了按,“大晚上的,干什么,笑地这么渗人。”

    “我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小姑娘家家的,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陈天蓝跳起来抱住陈安修的手臂,“二哥,原来,你真是我二哥。”二哥果然是在上面的,今天他终于确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说三岁一个代沟,他和这个小堂妹相差十二岁,难道隔着一个银河的距离?思维完全不搭界的感觉。

    陈天蓝挂在他的手臂上,答非所问,“其实还好了,这事我很看得开。”虽然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知道有这种人存在,也见过不少,理性上是支持的,但真的知道自己堂哥也是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复杂的,不过她接受地很快,“二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

    确定那两人走远了,章时年没开灯,在黑暗里坐了一会,从桌上拿过手机打电话给季方南,“二哥,麻烦你帮我查一件事……”安修不能说的那部分,他可以从别的渠道知道。

    季方南在电话那边听他说完,静默半晌,“老四,你应该知道一旦涉及到军方,事情就很容易复杂,特别是安修那种部队,有些事情能不碰的就不要碰,我想安修也是知道纪律的。”

    “这个我明白,二哥,别的我不干涉,我就想知道安修退役前,最后一次出的任务是什么,还有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方南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轻易不开口,“我找个人私下里给你查查,你做好思想准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行,我知道了,二哥。”

    打完电话,章时年看看时间不早,就动身锁门去父母那边吃饭,6江远已经在那里了,陈安修和牵着冒冒的吨吨是随后进来的,两个人都没提下午的那段谈话,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吃完饭,6江远提出想去周围走走,陈安修怕他不熟悉路,决定陪他去,冒冒现在有了哥哥,有事没事就把那圆滚滚的身子塞在吨吨怀里,让哥哥揽着他的腰,对陈安修也不那么黏糊了,见他出门也只是看了看,也没闹。

    父子两个沿着河堤走走,九月份的晚上山上的空气里已经有丝凉意,这个时候下河冲凉的人也少了,不过还有打着河灯捞鱼的,偶尔惊起芦苇丛里栖息的一群水鸟,扑棱着翅膀,向更远处飞去。

    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两人现在的相处已经自然很多,一路走着,一路随意地聊着些日常的琐事,林长宁这两天回到林家岛陪父母去了,提到那里的两位老人,陈安修就说,“姥姥的身体一直还可以,姥爷前年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把我妈他们吓了一跳,不过这两年看着又缓过劲来了,现在一顿饭能吃大半个馒头,还能吃半碗菜。”

    “壮壮,你陪我去看看你姥姥姥爷吧?我这些年还一直没去过。”

    陈安修点点头,“好啊,我正好也有段日子没去了,6叔,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再过两天要回北京。”不能一直把事情都撂给章时年,毕竟他现在也是快结婚的人了。

    陈安修想了一下说,“那就明天吧,明天是周末,爸爸周一上班,明天我们过去,还能和他一起吃顿饭。”

    对此,6江远没有异议。

    晚上陈安修给林长宁打电话,“爸爸,明天去看你和姥姥姥爷。”

    林长宁正在那边洗碗,一听很高兴,“来吧,你姥姥姥爷正念叨你呢,吨吨和冒冒一起吗?”

    “不是,是我和6叔。”

    如果不是持续的流水声,陈安修都以为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爸爸?”

    “恩,我听到了,山路不好走,路上开车小心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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