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一束光
她立马坐直身子，人瞬间清醒了不少。涂玺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关于这个老师的事情，半晌，她沮丧的趴在桌子上，怎么会这样啊？
她明明记得，她是在后来的十班遇到这位陈小云老师的。她记得那时陈老师刚硕士毕业没多久，人很瘦，却很热情，仿佛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那时她还有点不懂，为什么时常有学生捣乱，在课堂上见缝插针的嬉戏，甚至有人连作业都不交，故意跟她作对，可她瘦小的身体却总是能迸发出超乎寻常的热情与耐心呢？
即使面对刁难，转身落了泪，可兀自擦干眼泪后，年轻的女老师眼里还是会一如既往的闪着亮晶晶的光，尽管她白皙的脸上的那抹笑容是如此勉强。
可她从没有放弃过他们这帮学生。
反而是他们，作为她珍重的第一届学生，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后来年岁渐长，涂玺才明白，人毕竟不是机器，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累呢，不过是因为热爱罢了。热爱可抵岁月绵长，她是多么想教好她的第一届学生呀。
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努力了就能成功的。
尽管陈老师倾尽所能的想将所学所知传授给她的学生们，可转身在黑板上书写时，总有人会趁她不注意到处丢粉笔和纸条玩，窃窃私语声遍地都是。
渐渐的，大家似乎都知道了，这个新来的英语老师刚毕业，不仅经验不足，人也很好欺负。所以所有课上，就数英语课玩得最凶，因为英语老师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时不时还会哭鼻子呢，真没用。
无数次规劝仍收效甚微后，陈老师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涂玺记得又一次被粉笔扔到脑门后，陈老师曾转过头，语重心长的跟她们讲了一些她当初毕业求职的辛酸过往，边讲边流着泪。
她记得那天午后阳光很好，陈老师的眼泪也很多，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洒在了她的心间，让浑浑噩噩的她都忍不住动容了，因此她也曾积极向上过一阵子。
只可惜后来……
因为涂玺的英语成绩一直不错的缘故，陈老师对她一直挺照顾。
见她那时总是很忧郁，还时不时把她叫去办公室跟她讲些她学生时代的糗事，鼓励她一切向前看，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甚至在她前世被方妍污蔑时，还公开表示相信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她曾是她前世灰暗生活里的一束光。可惜这束光太短暂了，没多久，陈老师就被调走了。
调去哪里了她都不知道，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告别，只是突然发现英语课上换了个老师，才知道陈老师被调走了。
一中的校园不大不小，以后竟再也没见过。
随着前世方妍一次次作妖，她逐渐患上抑郁症，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功夫去关心其他人了。
再后来工作后，有一次无意间刷朋友圈，居然刷到陈老师身患绝症需要筹集善款的消息。
点开一看，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砸了下来。
九十二章 小憨包
是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医学生出身的她太知道这个病的痛苦与绝望了。她噙着眼泪捐了一千，那时她刚上班不到半年，还没过试用期，月工资还不到一千，低得可怜。
刚交完下半年房租，她身上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七块二，要撑到下个月发工资已经很不容易。这些钱还是她预支工资失败，第一次接触借贷，从某宝上借出来的。
可是即便天天啃泡面，煮青菜面条，再艰难也是能度过去的。陈老师躺在病床上跟病魔作斗争，整个人枯瘦如柴，一日难过一日，该多痛苦多难熬呀。
时隔好几年，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回忆里也带着点苦涩的酸。
现在是二零一一年，离陈老师生病还有六年，现在的她年轻漂亮，眼里仍闪着光，再也不是某平台发出来的照片里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模样。
真好，可也不太好，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至于这辈子陈老师为何出现在一班，又能在一班待多久，剧情有多狗，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必须做点什么。
即便不能阻止病情的发生，也一定要让悲剧的色彩变得不要那么浓烈。
上辈子捐款事件过去半年后，她特意点开过那条转发的朋友圈。
她记得上一世截止到一八年六月，在陈老师先生的后续提现公示中得知，陈老师手术后三个月里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排异和感染，并发症也比较多。
生病不到一年，费用已经高达一百三十六万之多，单是某总医院入院押金都是三十多万。这场大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深深攫住了陈老师一家。
只是可怜了陈老师那一双年纪尚幼的小儿女了。
待涂玺回过神来，这节课已经到了末尾。年轻的女老师合上课本，唇边绽着抹笑，道了声下课后，夹着课本脚步轻快的走出教室。
老师面色红润，嗓音清脆，步子也很稳，看起来病魔现在还没缠上她。今时今日在此处遇到，是不幸中的万幸。
涂玺长舒口气，孰轻孰重，该怎么做，就在刚刚，她心里已经有了决议。
“四哥，能帮我一个忙吗？”
晚上下自习后，涂玺飞快冲回家，从抽屉里翻出小四，跟徐怀瑾发了条消息。
彼时徐怀瑾正在魔都出差，有个很重要的合同需要他亲自到场盯着，这直接关系着徐家今年的盈利能不能再上一个新台阶。
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刚开完视频会议，明天签完单就可以返回省城了。会议开得久了点，出差的行程又安排的很满，晚饭都没顾上吃。
助理已经帮他点了夜宵，说是马上就能送上来。
难得放松下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着魔都万千灯火的档口，手机提示来了新消息。点开一看，居然是丫头。
这是丫头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更是她第一回向他求助。一个月不见，丫头还是这么简单直接，真是个小憨包，好可爱。
九十三章 顺坡下驴
“好。”徐怀瑾不假思索的应，心里暗暗涌起一股甜蜜，丫头这是想他了，对吧？
“你就不问问我想让你帮什么忙么？”
信息被秒回，涂玺的心里反而有些忐忑，她刚才怎么会这么勇的？
不用，男人竟直接拨通了电话，亲自告诉她他有多高兴，还温柔的说：“只要你想，只要我能，都可以。”
怎么突然这样讲，涂玺抚着微微发热的脸颊，起身往阳台走去。不知为何，她忽然就起了逗他的心思。
“那如果我的请求，你做不到呢？”
听了这话，电话那头的男人温声笑了，“不会的，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涂玺面上一烫，她当然不敢多问，也不能多想，忙在阳台沁过来的微风中摇摇头岔开了话题。
许久未见，前些天的联系也仅止于每天的早安晚安。由于上回班主任的大清查，涂玺把手机放在了家里。为了配合班主任的工作，手机只有在晚上下自习和中午吃饭时才能短暂的看一会。
中午回家还是因为怕错过了股市的提醒，特意溜回去的。毕竟食堂里的饭菜可比外面的实惠太多，且每天都没有重样。
外面的小餐馆，吃来吃去就那么几样，没多久就腻了。而且一个人吃饭，总觉得缺点什么，还是食堂里热热闹闹的比较好，什么庞杂的心思都会被热闹挤走。
所以这些天，他们的联系其实很少。有时候徐怀瑾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作息颠倒，甚至连每天的早晚安都不能保证。
既便如此，也没见丫头主动发声问候的话。如今头一回联系，却是为了别人的事，只字不提有没有想他。算了，他早该知道的，她就是他的小祖宗。这么久没见，她没忘掉他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呢？
实在是太久不见了。
挂掉电话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好像也没说几句话，时间却不知不觉溜走了。本来还有好多事想说的，但四哥说怕影响她明天早起，虽然她想说没事的，白天她已经睡了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但听四哥的声音，似乎挺疲惫的，她也就顺破下驴，顺从的挂了电话。
自然是她先挂的电话，不然四哥肯定会一直等着她。下次可以数着一二三，约好一起挂，涂玺打着哈欠想，哎，怎么就又困了呢。
涂玺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她弱小可怜，被所谓的家人污蔑，被全班人孤立，高三那一年过得十分痛苦。
好不容易熬到高考结束，还没松口气，暑假那两个月又被她名义上的家人变本加厉的欺负辱骂。抑郁加重，一度想了此残生。
多亏有人给她发了一段关怀的话，让她重拾了微弱的希望，这才没英年早逝。
再后来她上了本地的医学院，认识了舒枫。在他的鼓励下，远离了方妍母女的磋磨，她差点以为自己的抑郁症已经好了。
可其实不是的。
九十四章 公子世无双
每次一回家，糟心的环境和那帮烂人，很容易就让她的心情变得糟糕，只有回到学校见到舒枫才能稍微缓解一些。
舒枫就像是她的药，温暖了她整个大学时光。可惜后来他断了腿，陈老师也得了重病，给她发关怀邮件的那个人也没了音信。
就连之后认识的会对她温柔的笑的小徐总都陷入了家产之争，躺在ICU里，险些丢了性命。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再次有了心结，为什么对她好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而坏人们却嚣张跋扈，过得那么恣意潇洒？
这世界也太不公平了，绝望的她找出积攒了很久的药，一吞了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回到了十年前。
舒枫那件事是外伤，熟悉以后多加提醒应该能避开。而陈老师的重病会在几年后忽然而至，来势汹汹，压垮了一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家庭。
前世身为医学生的涂玺知道，医学界的很多事情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虽然她能保证自己在几年之内赚到足够多的钱帮陈老师治病，但再有钱也不能代替陈老师受苦。
所以她才特意找了四哥帮忙，有些大病即使不能防患于未然，但至少可以早发现早诊治，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还有一些时间，希望她的选择是对的。
涂玺第二天醒来时，浑身舒坦了不少。有些事在梦里又过了一遍，即便曾泪流满面，痛苦煎熬，但总算上天待她不薄，又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这次她一定要把握机会，避免身边亲近的人再次受到伤害。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可刚出电梯口，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早啊，丫头。”
徐怀瑾单手插兜，冲她粲然一笑。
记忆里那张温柔的脸和面前这人重叠，端的是公子如玉。涂玺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当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词。
明明他眼下泛着一片青黑，下巴上也有些刚冒尖的须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风尘仆仆的疲惫。可这并不影响他宛如谪仙般的清冷气质，反而为他平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而他清冷矜贵的气质在看到她以后，全然消散，整个人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他从来都只是一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大哥哥。
“早呀，四哥，你回来了？”涂玺莞尔一笑，一天的好心情从此开始。
“有点事要处理，就连夜赶回来了。”
确切的说，是有个人想见，所以挂了电话，他就亲自买了最近的回省城的机票。下了飞机就星夜驱车，紧赶慢赶，好歹赶上了丫头的晨读。
一日之计在于晨，晚一分钟就错过了，一切都刚刚好。
整个上午，涂玺一分钟都没浪费在睡觉上，强撑着睡意把接下来几天的功课都提前温习了一遍。明天就是周末了，如果四哥能待得久一些，她正好空出时间来陪他。
转眼一个月没见，已经是初夏了。听说下周有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忍不住想跟四哥分享。
九十五章 兔兔很可爱
“没关系，你只需记得，你永远可以在我面前畅所欲言，勇敢的做自己。而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明天恐怕不行，我跟人有事情要谈。”顿了顿，男人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一句，“是生意上的事，合作方都是男性，我助理也是。”
“啊？哦。”涂玺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好端端的突然那样解释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怕她吃醋？她会吃他的醋么？
涂玺陷入了迷茫，这个问题，好像无解，目前她也不知道答案。
见丫头面含失望，秀气的朱唇微微轻启，徐怀瑾喉头一动，忍不住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放低声音哄道，“放心吧，下周末我一定赶回来，到时会给你准备个惊喜，再耐心等几天好不好？”
“好。”涂玺下意识点点头，脸一烫，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只好掩饰性的飞快扒了好几口米饭。
傻丫头，米饭有什么好的，下次带你去吃好吃的。徐怀瑾失笑，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用公筷给涂玺加了好几块糖醋小排，还给她倒了杯温水，嘱咐她慢点吃。
往常涂玺吃完午饭看过手机后就会回教室去，今天四哥来了，她破天荒的等到下午上课前十分钟才在他的催促中磨磨蹭蹭的出了门。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呀，她不由有些懊恼。
走出去没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去检查了一下门有没有锁上。得到徐怀瑾肯定的回答后，又摸摸口袋，发现钥匙带了，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个小马大哈，他不在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么？还挺可爱，将涂玺的动作尽收眼底的徐怀瑾很快有了个新的决定。
“涂姐，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才来，中午放学也跑得跟兔子似的。”
果不其然，伴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涂玺刚走到座位上，就被同桌拍了拍肩膀，压低声音问。
涂玺不知想到了什么，撑着下巴莞尔一笑，“你不觉得兔兔很可爱吗？”
兔什么？姚远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涂姐怎么突然变性了？兔兔，我还兔宝宝呢。不过有一说一，咱涂姐笑起来还怪好看哈，嘿嘿。
他最近好像也有点不对劲，不知想到什么，姚远神色一凉，忙退了回去。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涂玺眨眨眼，翻开课本，想继续努力做好学生。奈何眼皮它太沉，没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做梦，睡得很香甜，一觉醒来已经五点了，最后一堂课都开始了。最后一节是生物课，涂玺抬起眼，正对上陆老师似笑非笑的眼神。
明明他好像谁也没瞅，却仿佛谁都被他盯着一般。这种慈爱又亲切的目光，上一回还是在字正腔圆的播音员身上看到的。
老厉害了。
涂玺懒洋洋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她明显看到对方嘴角的弧度圆润了好大一圈，这让她狐疑的停止了伸懒腰的动作。敌不动我不动，再熬熬就可以放学啦。
谁知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九十六章 放鸽子
生物老师居然笑眯眯的拖堂了，明明他从前都准点下课的，真是个老狐狸。
但拖堂这种事对他们这群准高三生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常见。所以眼见时针不知疲倦的转了一圈又一圈，除了她郁闷得不行以外，其他人比如同桌姚远好像并没有反应。
拖堂就拖堂呗，自从上了高二，体育老师和音乐美术老师都不知道身娇体弱病了多少回，区区拖半小时堂还值得一提？
只是再拖下去，食堂的大肉饼就要卖完了。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跟四哥发个消息，让他不用等她吃饭，顺便把上次的猜想坐实。涂玺把目光投向姚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顶风作案，敢不敢把手机带进教室。
正想着，“叮咚”一声从讲台上传来，陆子琛拿起手机瞅了眼，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下课。”意味深长的瞟了教室中间一眼，陆子琛卷起书本快步走出教室。
涂玺反应很快，那声“下课”刚响起，她就做好了冲刺的准备，所以这次也是妥妥的跑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
等姚远从生物书中抬起头，哪里还能见到涂玺的人影。今天的她也太反常了，该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岔子吧，他担忧的想。
不过好在晚自习时，涂玺已经恢复了往常慵懒的状态。至少从表面看来，是这样的。姚远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他这同桌当的，又当爹又当娘的，关键宝宝她自己还不知道。
还挺自我感动呢，姚远转了转笔，自嘲的想。
涂玺在晚自习时恢复了从前的状态，因为四哥走了。中午本来约好了晚上下自习一起吃饭的，只是等她拖完堂放学后，飞一般冲出校门，发现四哥居然不在校门口。
那时她就隐隐有感觉，四哥可能爽约了。等她一股脑跑回家，打开门发现桌子上留了张纸条，她就知道，她猜对了。
“阿玺，见字如面。很抱歉今天要放你鸽子了，今晨赶得急，尚有些事亟待处理，就先返程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答应你的那顿饭，咱们下周再续。专心学业，我在远方等你。期待下次见面。”
四哥的字跟他的人一样，遒劲有力中透着股温柔，瞬间就把涂玺原本失落的心抚得清明。她将纸条折了起来，放在卧室的抽屉里收好，然后准备去食堂吃饭。都这个点了，好吃的都变成渣渣了。
随便凑合下吧，关门前，她想。然后鬼使神差的，她望了一眼对面紧锁的门，空荡的心突然便有了着落。他在远方等她，真好，那就等着吧。那个远方，她势在必得。
总有一天，她也要站在更高处，不必再为了一些小人小事而担忧，不再受制于人。她会早点查出母亲车祸的真相，让坏人受到惩罚。还要尽早赚到更多的钱，帮陈老师治疗。
心思落定后，生活变得简单，没了苍蝇的盯扰，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到令人振奋的下周五。
九十七章 泼冷水
这天下午，当班主任抱着卷子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高兴得差点欢呼起来，就连当了好多天鹌鹑的方妍也面露喜色的抬起了头。
见这帮小子们雀跃得很，班主任把厚厚一摞卷子往桌上一扔，兜头泼了瓢冷水：“高兴什么呢，再过几天就要去掉那个准字，成为真正的高三生了，就这么开心？友情提醒一下，高三可是再也没有周末和节假日了。”
也是哈，起码有一半人因为这句话熄灭了高兴的火焰，但这并不影响涂玺的快乐。终于终于要放假了，可以去做心心念念的那件事了。
得早点强大起来，内外兼修，她可没忘当初的雄心壮志。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晚开始吧，今晚不用上晚自习，真开心。
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撞进徐怀瑾的视野的。
“丫头，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咦，这声音泉水叮咚似的淌进耳朵，怎么有点熟？涂玺抬起头，眉目瞬间舒展开来，哇，是四哥。他果然如约而至，好棒，只是看来她的计划又要搁浅了。
徐怀瑾敏锐的捕捉到了涂玺的表情变化，不由宠溺的笑了：“傻丫头，能问问你这表情，既痛苦又甜蜜的，是怎么回事吗？”
“被你发现啦，我本来是想趁着这次假期去报个跆拳道班，好好学下防身术，强身健体保护自己的。但是现在四哥你回来了，我想这个计划要往后推了，不过欢迎回来。”涂玺调皮的眨了眨眼。
原来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啊，不过他猜得没错，确实是痛苦又甜蜜，但他很快就有了一个新计划。
丫头高三后时间会很紧张，常规的跆拳道班作息上肯定是不行的。正好之前的女退伍特种兵不是没派上用场么，也许这次可以用上了。
他准备让宁为玉在六单元找一套房子，跟涂玺成为邻居，这样就可以让她在中午午休和下晚自习后学习一些防身术了。
丫头说得很对，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平时他虽然也护着她，但却并不能时常跟在她身旁，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而一旦有所疏忽，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很赞成她这个计划，于是他很快提议：“也许计划不用推后，我们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就好了。这件事我来安排吧，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呀，我不挑食。”
“好，来之前定了两家饭店，需要回家一趟么？我们回去细说。”
顺手接过涂玺肩上沉重的书包，徐怀瑾的脸上闪过一道怜惜，现在的高中生负担真重。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要背这么重的书包，真让人疼惜。
“好。”
晚餐定在一家私房菜馆，环境很清幽。距离市区大概半个多小时车程，总之她小憩了一会就到了。
这次，想象中的包场也没有出现，涂玺的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不过这里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石子路曲曲弯弯，路旁的灌木丛郁郁青青，风景很是不错。
九十八章 圆滚滚
房间装修得很典雅，一砖一瓦都是涂玺喜欢的复古风格。包间与包间之间离得也很远，实在是一个适合说话和放空发呆的地方。这时候，饭菜味道如何反倒成了次要的了。
确定目的地的第一时间，徐怀瑾就打电话取消了另一家饭店的预约。见涂玺全程唇角弯弯，心知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的，悬在半空的心缓缓落了地。
渐渐的，他已经可以摸索出丫头的喜好了。尽管她很少跟他提过要求，但只要用心，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不知道丫头什么时候……到底还是太小了，那天快来了，也不知道回来之前交代宁为玉的另外一件事办得如何了。
晚餐原本定的八菜一汤，在涂玺的强烈坚持下，删减了一半，但两个人吃也足够了。菜品味道不错，土鸡汤挺鲜。涂玺愣是就着汤多吃了半碗土豆焖饭，土豆焖饭超级香，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肚子也圆滚滚的。
回去的路上，涂玺不出所料又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晚上九点了。这一次，大概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四哥也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年轻的男人侧颜很是精致，皮肤很白，鼻梁高耸，薄唇挺翘，长长的鸦羽覆盖在眼脸上，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胡须已经被打理过了，头发和指甲也是干净的。整个人显得很耐看，十分养眼。
想起刚才梦里的场景，涂玺不由细细多看了一会。经过她的仔细辨认，眼前的男人应该是没受过伤的，至少近期没有。
那么梦中那个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四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上辈子陷入家产争夺风波时住院那回？
那时，他还不是她的四哥。
她从来不知道向来身康体健的他竟然会有那样脆弱的时刻，只是想着，心里就跟针扎了似的，既心疼又难受。
“怎么了，阿玺？”男人悠悠醒转，对上涂玺伤怀的眸子，担忧的问。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不要紧。”涂玺展颜一笑。
从来都是四哥默默的替她遮风挡雨，且毫无怨言，她也好想替四哥分担一些。现在的自己太稚嫩了，显然是不行的，但她会努力的。
总有一天，她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和四哥并肩看远处的风景。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涂玺握紧拳头想。
见女孩儿突然浑身紧绷，徐怀瑾心头一紧，勉力按捺住想把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的冲动，轻手轻脚的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涂玺。
“这是什么，给我的？”涂玺犹豫了一下，接过这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嗯，给你的。放心收下吧，不贵。这是我上次去魔都出差在路上看到的，想着你一个小姑娘应该会喜欢，所以顺手带了回来，就当是上次放你鸽子的小小赔礼吧。”
“好，谢谢四哥。不过我知道你行程满，所以上次真的没什么，你费心啦。”涂玺拎着礼盒，推开车门问，“现在回去？”
九十九章 孤男寡女
“好。”徐怀瑾点点头，到嘴的那句“不拆开看看”到底还是咽了下去。也罢，丫头开心就好。
这次假期共九天，一个周末加一整个星期。放假的第一天早晨，涂玺是噙着笑醒过来的。昨晚好像做了个不错的梦，内容忘记了，但睡眠质量还不错，醒来时八点刚过。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呢。
涂玺美美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一看，四哥的消息是几分钟之前发过来的，她忙回了个嗯，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早餐照例准备好了，十分钟后，涂玺打开门，正对上徐怀瑾温柔的笑脸。因为时间掐的刚刚好，肉包子和油条豆浆还是温热的，正好入口。
吃过早饭，涂玺准备先写几张卷子。虽然昨天中午发的别科的试卷下午已经写完了，奈何班主任姗姗来迟，放学后又抱了一沓数学卷子，昨晚没顾上写。
她打算今天把作业全部消灭掉，这样后面几天才能玩得更踏实。
徐怀瑾见涂玺端正的坐在书桌前写着卷子，有那么一瞬，他的心情有些恍惚，原来丫头认真起来是这个样子。
他索性回对面把笔记本电脑搬了过来，坐在餐厅特意打造的吧台上处理工作上的事。一时间，两个人都静悄悄的，只有敲键盘和写字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和谐。
快十一点时，满室宁静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扫了眼来电号码，徐怀瑾皱着眉挂掉了。岂料对方不依不饶，又打了过来。
心虚的望了眼依旧认真的涂玺，徐怀瑾握着手机走到阳台，压低声音道；“干嘛？”
“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要不是路上遇到跟陆子琛那小子，跟他聊了两句，我都不知道你昨晚就回来了。”
电话刚接通，对面那人聒噪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传了过来。徐怀瑾把手机从耳朵移开，离远了一些，淡淡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吧，怎么，想请我吃饭？”
“啊？”对方楞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的说，“好吧，也不是不行，那你快给我开门吧。”
接着，手机里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
“你在哪儿？”徐怀瑾揉了揉眉心，这声音怎么感觉挺近的，莫非是……
“东正国际，你家门口啊。陆子琛那家伙说你现在应该在东正，所以我就直接开过来啦。你怎么还不开门啊……”
徐怀瑾忙往外走，只听“吱呀”一声，门已经被涂玺打开了。他走过去时，门口正站着两个面面相觑的人。
最后，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站那干什么，先进来吧。”
“雾草，你俩居然同同同……”宁为玉一脸懵逼，嘴巴都能塞下一个大鸡蛋了。
“不会说话就别乱说，不想进来就关门了。”徐怀瑾一记眼刀飞了过去，吓得对方立马合拢了吃鸡蛋的嘴。
“我进我进，有拖鞋么？”余光瞥见涂玺从鞋柜取出来的鞋套，宁为玉目光一闪，狗腿儿道，“谢谢玺妹妹，鞋套当然也可以。我就说嘛，青天白日的，就算是孤男寡女，也太……”
一百章 卸磨杀驴
“我看有人这张嘴是不想要了，不想进来就出去吧。”徐怀瑾的神色依然很冷，这家伙嘴巴怎么这么臭，几天没刷牙了？阿玺还这么小，他怎么可以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看来要好好敲打他一番了，免得他总是一惊一乍的。
后者收到他的警告，傻呵呵的笑了笑，弯腰穿上鞋套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记得当初你托我买的那套房是1001来着，我还寻思着怎么还与国同庆了呢，也忒好记了。怎么突然变成1002了，祖国的生日不会错，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当初那套就是1001，这是阿玺的屋子。不好意思进来的话，现在出去也行。”
宁为玉刚穿好鞋套，站起身时嘴角一抽，某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可他偏不，小玺妹妹也是他的朋友。
当初小玺妹妹被网暴那会，还是他联系人去处理的呢。还有上回，上上回，哪次他不是又出钱又出力，活也没少干。现在想卸磨杀驴了，没门儿。
“先进来吧，宁少，我跟四哥住对门。”涂玺淡淡转移了话题，“你渴不渴，想喝点什么水？”
还是我玺妹妹好，有人撑腰的感觉真棒，宁为玉顿时底气十足的把头一扬：“谢谢小玺妹妹，有什么喝的？”
“他不渴，这里也没他喜欢的。”有人冷冷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啊，四少，我不挑的。冰箱里都有什么喝的呀，小玺妹妹？”宁为玉倒也不傻，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涂玺。
总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抱紧玺妹妹的大腿就好了，他又不瞎。当然，倒也不是真的抱啦，否则四少得拿把刀把他给劈了。
不过在四少郁闷得不行却又不得不忍着的边缘疯狂试探，虽然有点冒险，但怎么感觉格外的刺激好玩呢。
这个险值得冒，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没看过他这种表情。就冲这个，他先上了，冲鸭，家人们。
“额，好像还有一点果汁和牛奶。”涂玺打开冰箱，让宁为玉自己瞧。
黑茸茸的脑袋探过来瞅了瞅，随即摇了摇：“好吧，四少说得没错，这里没有快乐肥宅水和气泡水。白开水有么，有的话，一杯白水，谢谢。”
“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了？都说了这里只有我和阿玺喜欢的，没你的份。想喝水自己倒去，是没长手还是没长眼，真把自己当客人了？”徐怀瑾嗤笑一声，冷冷应。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宁为玉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不渴了，不喝了还不行。”
“给你吧，温白开。”涂玺笑着递给宁为玉一杯水，“我记着了，你喜欢喝可乐和气泡水，下次我会备一些。”
“好耶，还是我玺妹妹最好了。”宁为玉接过温水，开心地点点头，笑得跟二狗子似的。被旁边冷着张脸的某人凶巴巴一盯，忙敛了笑容，后悔不已。
哎，都怪他刚才贪图刺激冒进了些，他怎么会忘了，身边这位可是个超级大醋精，最是护短了。不行不行，他得改变策略。
一百零一章 老母鸡护崽子
为了不被赶出去，他赶紧乖乖仰头，将温水一饮而尽。末了，还夸张地感叹了一句：“哇，这水真好喝。”
任何时候，吹彩虹屁总是没错的吧？
可惜他很快就知道了，吹彩虹屁也是个技术活。像他这种，分明就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就马马虎虎吧。因为从头到尾，这位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不过这么多年小跟班的经历早就让他练就了一身铁头功，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只要他没开口赶他，他总是能赖着不走的。
就算他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怕，不是还有玺妹妹这块免死金牌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多年商场里泼来淌去，可不是白混的。
他算是发现了，四少这家伙就是妥妥的见色忘友。不过没关系，他头很铁的，只要他抱紧玺妹妹的大腿，一切不就都好说了么。
当然，此大腿非彼大腿，不要想多了。
反正现在四少说了也不算，他惧内，嘿嘿。
这大概是他如今唯一的弱点了吧。
涂玺早就发现，自打宁为玉一进门开始，四哥就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冰冷样子。很久没看到他这种表情了，还挺怀念的，这才是四哥真正的样子吧。
四哥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柔谦和的，何曾露出过除此以外的其他表情？久而久之，她甚至都快要以为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不是的。
她如今小小年纪，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青眼以待。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太弱小了，必须得早点成长起来。
嗯，今下午必须把所有卷子都写完，然后最迟明天就咨询下跆拳道班的事。不，今晚就去，不能再拖了。虽然她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可她太想变强了。
在宁为玉的软磨硬泡下，午饭是三人行。整个过程徐怀瑾的脸色都臭臭的，反而宁为玉跟涂玺二人则是一个偷着傻乐，一个全程姨母笑，很好的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
没办法，总不能所有人都垮着脸，那还怎么吃得下去啊，吃饭可是一件快乐的事。心情不好的话，会很影响食欲的。
见二人有说有笑，徐怀瑾后悔得不得了，刚才怎么会默认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明明应该是两个人的美好时光，这一周他宵衣旰食，就是为了能早点回来，好多留出一些跟丫头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这个灯泡怎么能这么亮，却亮而不自知的？
很好，他真的很好，徐怀瑾冷冷的笑了。
宁为玉被这个瘆人的笑容吓得手一滑，手里的杯子差点扔了出去。好在涂玺心思转得快，忙换了个人尽可言的话题，这事才算过去了。
宁为玉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四少是想和玺妹妹单独相处的，也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很多，可他人来都来了，就是不想落单。所以他就厚着脸皮给自己搬了个凳子，愣是成功蹭到了一顿饭。
只是免费的饭呵，它香是真的香，但也是真的有点难以下咽。
一百零二章 歪脖子树
左右他又不缺饭局，抢着帮他买单的人多得是，何必在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所以吃完饭，他就胡乱找了个借口溜了。
不然他怕目光有形的话，早晚得被戳成筛子。咦，密集恐惧症，他好怕怕的。
直到宁为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徐怀瑾的唇角才终于换了个弧度。这家伙总算走了，他得催催他，让他赶紧把女特种兵的事搞定了，阿玺可急着呢。
于是一个电话过去，手机那头传来急刹车的声音，伴随着宁为玉气急败坏的抱怨：“四少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这又要掉头回去，多麻烦啊。”
“麻烦什么？你是缺那一脚油还是缺那一点时间？”徐怀瑾不紧不慢的说，“这件事我早上就跟你说了吧，现在只是友情提醒而已。”
呦吼，友情？跟他处了这么久，终于从他嘴里听到友情这个字了，真不容易，我可谢谢您。
宁为玉撇撇嘴，边调转车头边道：“倒也都不缺，好吧，交给我就行。最迟今晚到位，包你满意。啊不，我保证玺妹妹满意。我办事，你放心。”
就是因为你办事不靠谱，才需要我提醒，徐怀瑾想。
淡淡应了个“”嗯”后，他毫不留情的把电话挂了，转而温柔的问涂玺，要不要去四屏山兜兜风。
涂玺一愣，这地方好久没去了，作业什么的倒也不急，机会确实难得。
“好啊，顺路的话就去，不顺路就算了。”
顺路，怎么会不顺路，和阿玺一起，哪里都顺路。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过过瘾，断然不能说出口。
徐怀瑾愉悦得眯了眯眼，开了转向灯。还好来之前特意做了攻略，这个点去四屏山风景区的人应该不多。
而且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阴，气温不会太高，正合适闲逛。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园区的停车场里。正是盛夏时分，微风不燥，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倾泻在林间小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徐徐吹来，路边紫色的小花随风摇曳，煞是可爱。
涂玺的心突然就变得柔软了许多，花草虽没有自主意识，却并不影响它们蓬勃生长，用力向着阳光。
做人也是一样，她如今小小年纪，也要积极向上，多想点开心的事才行。不能总钻牛角尖，人生还是有很多意趣的。那些不开心的，总会过去，就让它们随风而散吧。
望着豁然开朗的涂玺，徐怀瑾放下心来，这趟总算是没白来。丫头明明还这么小，却总是郁郁寡欢的，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就经历了很多事的缘故吧。
她这个年纪，原本正应是灿烂活泼的好光景，却因为一些糟心的人和事，总是磕磕绊绊的，不能顺心如意。
可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她才刚要满十七岁，应该是最明媚的时候。所以他必须好好守护她，哪怕只是为了看到这张纯真的笑脸。
也许人间不值得，但她值得。
说起来，下周三就要来了，有些事该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了。
一百零三章 小泥人
不争万年，只争朝夕。既然要给她一个惊喜，事情就该办得隆重些。
可在哪里办比较好呢，十尹是父亲的地盘，省城有大哥常年坐镇。无论在哪儿，似乎都有点不合适。
他生平第一次强烈的觉得，他应该有个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个独立于徐家众人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做自己的地方。
也许还是自己能力不够，徐怀瑾攥了攥拳头，却又无力地放开。看来有些计划该提前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总有一天，他要站在更高处，行事不再左顾右盼，更不用再受人掣肘。
那一天一定会来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加快那一天的到来，勇于迎接新的挑战。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四哥，前面有个石凳子，我们歇歇吧。”
“走累了？”徐怀瑾柔声问。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远，是他疏忽了，差点忘了丫头只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呢。望着涂玺因为漫走额头浸出薄汗而愈发显得白里透红的小脸，险些脱口而出的那句“我背你吧”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时机未到，吓坏丫头了可不好。罢了，他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
“嗯，有点。”涂玺点点头，目光划过脚底下不远处的小溪，眼睛陡然一亮，语气也兴奋起来，“哇，那里有条小河，河水好清澈啊。不知道有没有小鱼儿和螃蟹，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鱼和螃蟹？这种东西超市和水产店里应有尽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什。不过丫头喜欢，那就一起下去看看吧。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应。
下坡的路有点陡，刚下过雨，坡上的泥土还有些湿软，一时不慎就很可能会跌下去。虽然高度也就四五米，但真摔下去也够人喝一壶的了。
几乎是下脚的第一瞬间，涂玺就有些后悔。糟了，刚才只顾着兴奋了，没注意脚下的路居然有点湿。如今既已蹚了这趟浑水，鞋子总归是不能幸免了，索性牙一咬心一横就这么冲冲冲吧。
只是她考虑不周，倒是连累了四哥。她浑身上下这装备不超过二百块，即使已经是百万富翁了，但她却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所以衣服照样是地摊货，脏了也没关系。
可四哥不一样啊，虽然他的衣服应该都是定制的，连个商标都没有，但肯定很贵。那个镶了好几颗钻的手表和平平无奇一纸扇就是很好的佐证，四哥的衣服一定不便宜。
不知道她这个新晋的小富婆赔不赔得起他这身衣服啊，当然他应该也不会让她赔就是了。只是小本子上又要记一笔了，嘤嘤，涂玺无措的搓了搓手。
纠结中，旁边斜出来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纤细的手腕一扣，涂玺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时不察，整个人的重心就顺势往一边倒去。
完了完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这下出师未捷身先死，衣服弄脏是跑不掉了。怎么办，她会不会变成小泥人啊？
一百零四章 一落千丈
好在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电光火石间，她很快被始作俑者红着耳根扶正了。
这这这，是几个意思？
徐怀瑾干咳一声，伸出手，似乎有点缓解尴尬的意思：“丫头，跟紧我，我在前面探路，记得顺着我的大脚印走。拉紧了，仔细脚下，别摔跤了。”
“好。”
既然已经有人替她做了决定，那还犹豫什么，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怎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同理，不踏出去怎么知道不行。
徐怀瑾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留下的脚印也确实是又大又深，跟生怕涂玺看不见踩到别处似的。二人执手下了大坡，穿过杂草丛生的泥巴群，来到小溪边，蹲在那里看水底的情况。
没想到还真的有鱼。
涂玺鼓了鼓腮帮子，暗恼没带网子和小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捞鱼的快乐了，游乐园里那种被圈养起来骗小孩的可不算。
那些鱼儿虽然活着，却失去了灵魂，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
刹那间，那些刻意被她掩藏的六岁以前的记忆似乎苏醒了，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小时候，幼儿园周末放假时，妈妈经常带她去野外烧烤，去沙滩挖沙，去林间小溪小河摸鱼、捉螃蟹。
妈妈说虽然她是个女孩子，但也不能娇气，要学会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做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所以她从小几乎是被当做男孩子养大的，活泼聪明，快乐调皮，她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只是六岁以后，自打妈妈走了之后，她的生活何止一落千丈。
能吃饱穿暖都是奢望，快乐则再也没有过，更别提带她出去玩，亲近大自然，教育她积极向上、热爱生活了。
妈妈走后没多久，李翠芬就堂而皇之的搬进了她家，成为家里的女主人。然后为了给方妍腾地方，小小的她就被迫从从前干净温暖的卧室搬了出去，搬到楼上那个狭小漆黑总是阴暗潮湿的阁楼里。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不被允许随意下楼走动，只因为李翠芬说怕她不懂事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那个早已查出性别的儿子，方父对李翠芬言听计从，小心翼翼的哄着，还严厉呵斥她以后必须听李翠芬的话。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了自由。方家也不是没有出去玩的时候，只是不管去哪里，永远都只有方妍和方盛，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再也没有人耐心的教她应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比如怎么搭烧烤架子，怎么帮忙搭帐篷。久而久之，那些记忆都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慢慢的消失了。
所以她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在一次又一次被李翠芬和方妍暴力攻击后，她变得愈发沉默了。就算上辈子没有被混混磋磨，压抑的时间久了，迟早也会出现心理问题，时间早晚罢了。
沉浸在回忆中，涂玺下意识道：“可不可以拉着我一点，我想捞鱼。”
我想捞回往日的旧时光。
一百零五章 选择题
“好。”徐怀瑾忙应。
早在涂玺红了眼眶时，他就有些自责，到底是草率了，也不知是不是带丫头来错地方了。印象中她一直是冷静淡漠的样子，哪里有半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活泼与调皮。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自作主张的想带她去看看春天的花，赏夏天的荷，吹秋天的风，玩冬天的雪。他想带她多亲近亲近大自然，好让她将那些难以抒发的坏情绪通通忘个干净。
但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不太理想。丫头明显是想到了什么，才红着眼眶不肯认输，那些一定是不能触碰的记忆。
虽然纾解的过程会很难，但他知道，熬过去就好了，就像他当年因为母亲的事曾久久不能释怀一样。如果他想走出来，就一定要学会告别过去，勇于直面从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虽然对她这个小姑娘来说，可能会有些残忍。但他相信她一定做得到，她可是一个很勇敢，很坚强的小姑娘呵。
她和她们不一样。
所以她值得更好的，她也一定会变得更好。纾解的过程虽然会有点痛苦，但是他会陪着她，给予她他能够提供的所有帮助，并共同见证她的成长和蜕变。
只要她需要，他就一定会在，他会一直在旁边陪着她。虽然蜕变的过程有点冒险，还有些残忍，但他始终相信，她一定能熬得过去。
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挽起袖子，甚至还脱了鞋，想帮她捞鱼。涂玺一愣，呆呆的看着他在水里扑腾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一条鱼都没有捞到。
徐怀瑾尴尬的挠了挠脑袋，一刹那，他身上那种远去的少年的气息好像也短暂的回归了。涂玺忍不住笑了，也加入了捞鱼的队伍。
两个人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捞到，还溅了半身水，但也确实很凉爽，很放松，也很惬意，仿佛一瞬回到了童年。
这个午后无疑是快乐充实的，虽然过程它有点儿痛苦，但涂玺很快就把那些痛苦抛之脑后。人毕竟要往前看，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不然这一世她也不会过得如此挣扎。
那些上一世没有达成的遗憾，就让这一世来慢慢弥补吧，涂玺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个大大的帮手呢。
回去的路上，徐怀瑾偷偷松了口气。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总算结果是好的。回去的时候，他原本空落落的心被填得满满的。真好，不虚此行，他终于看到了丫头最真实的模样。
倒也不是说她从前不好，只是从前总觉得她憋着股劲儿，明明是个小姑娘，却有些老成持重，很少会笑，整个人都是淡漠疏离的。
他希望她在他面前展现的是原本的自我，就像他在她面前也总是很放松，很自然一样。
他们一定会变得更好的，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
时间过得很快，从四屏山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去哪里吃，又是道选择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