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虎头刀的凉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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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锹铲起泥土,重重的填进坑中。
对于李家源来说,这种不知干过多少次的力气活再熟悉不过,可汗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并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内心的兴奋。
今晚的场景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只不过前几次,是护卫拿着枪指着他们的脑袋,是监工抡着皮鞭甩在他们的背上。在枪口的威胁下,他们和今晚那些旅客一样,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是今天晚上就不一样了,枪还是枪,却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哪怕枪膛里只有一颗子弹。被威胁的对象,也变成了那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多瞧他们一眼的白人。
铁锹上下翻飞,坑里一具具被扒成光猪的尸体很快被泥土所覆盖,虽然不明白戴爷为什么要连死尸的裤衩子都要扒下来烧掉,但他们还是毫不打折这么干了。
填上最后一铁锹土,拍实,踩硬,等明天再让各种牲口们在上头跑上几圈,根本不会有人能猜到麦克法兰牧场的牲口棚下,就是几十名士兵的葬身之地。
“谢谢戴爷,谢谢戴爷……”
获得允许,李家源连声称谢,可他转身刚走出两步,就又被戴平安给叫住:
“摩根先生明天有别的事情,还是去找哈维尔吧,顺便让他教教你们怎么打枪,他会答应的。”
李家源兴高采烈的跑走了。另一边,举着提灯,在外头吹了一晚上冷风,终于发现戴平安身影的德鲁先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戴先生,我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做了,我的女儿,您答应过我的……”
这就是德鲁·麦克法兰今天会对戴平安言听计从的秘密。他这一辈子最在意的两个东西,一个牧场,一个女儿,都抓在了戴平安的手里。
看着对方焦急的神色,戴平安微微笑了笑。
“放心,您的女儿一直就在您的家里,由一位女士陪着,从来没有离开过。如果您刚才回了家,就会发现您的女儿已经躺在床上入睡。”
“谢谢戴先生。”
德鲁先生怀着重重的心事也离开了,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黑二庆这才冒了出来。
“您也太会找地方躲了吧,这老小子一晚上都在找您。还有,戴爷,您真的打算让那帮泥腿子学枪?”
“不然呢,我身边能用的人也就剩下他们了,总不能找老黄,也就是你们的黄大人再安排几个高手跟你们俩兄弟一样,埋伏在我身边吧。”
戴平安调笑着。
“我的戴爷,瞧您这话说的,要是真让黄爷听见了,还不得抽我们兄弟的大嘴巴。”
“放心,我回头会一字不落的告诉他的。”戴平安收起戏谑的笑容:“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们埋得死鬼里少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
“有个死鬼没死干净,还有气,让黄师傅发现搬上他们马车救治去了。黄师傅那边您也说了,我们不好招惹,也不方便拦,您看该怎么办?”
“这么快?”
戴平安有些惊讶:
“黄飞鸿不愧是黄飞鸿。”
“行了,这事由他去,既然他爱救人就由他去救,正好我明天再给他加两个病人,让他救个够。”
“还有,就是按照我的吩咐,你们兄弟俩个给我盯紧黄飞鸿,至于那个没死干净的,要是他活过来以后有什么别的不正常的,就让他再死一次,死的干净一点。”
黑二庆走了。
黑三德推开马棚的后门走了出来:
“戴爷,差不多了,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戴平安拿起插在地上的虎头刀,
桀然一笑:
“凉拌!”
106,治病救人,欠债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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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粗绳之下,罗宾森少尉大头冲下,被倒吊在空中,下面摆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黑三德和比尔松开旁边的绳子,罗宾森少尉的上半身就会沉到木桶里浸着。
当戴平安进屋的时候,脑袋沉入水中的罗宾森少尉正像一条挂在鱼钩上的活蚯蚓一样,努力扭动着身躯。
三德子拿过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审问出来的信息:
“核对了三遍,一字不差,应该不是假的。”黑德猇直嘬牙花子:“这小子压根没想来招惹咱们。”
没错,罗宾森少尉压根没想来抓捕戴平安。他此次一行,为的就是能以戴平安为借口,从麦克法兰牧场敲一笔保护费,就连抓捕黄飞鸿的事情都是顺便。
“戴先生,我知道的事情都说了,我抢到真的只有那把枪,还有,你答应要放过我的。”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擦干刀上的血迹,戴平安笑着将虎头刀放到一边,然后掏出一只左轮手枪:
“上次你也留给我一把枪,不过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詹姆斯·兰顿的脸色就变了,不过戴平安并没有开枪,而是抖开弹巢,将转轮里的子弹一颗颗的退了出来,然后将六颗子弹塞进了詹姆斯·兰顿的手里。
“现在,我把东西还给你,我们扯平了,对不对?”
“对~对~对~”
松了一口气的詹姆斯·兰顿连声答应。
“很好,那就麻烦詹姆斯先生现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天早上等我们其他人赶上来,就放您离开,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就早点休息,晚安。”
道完晚安,戴平安带着比尔他们离开了马棚,结果天还没亮,詹姆斯·兰顿就磨断了捆绑的绳索,偷偷骑上马匹,逃出了牧场。
这个结果让早早赶来的布莱克小姐大失所望,戴平安则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什么抱怨一样,带着刚刚感到的马车一大早敲开了黄飞鸿的马车门。
因为救人,车上的几个人熬了一夜,在凌晨刚刚睡下,戴平安的突然造访,让突然惊醒的几人乱了手脚。
最后,还是黄飞鸿硬着头皮,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早上好啊,黄师傅,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句话,将之前想好的借口全部作废,黄飞鸿也很不再隐藏,直接承认了:
“命是保住了,但人还没醒,恢复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就好,对了,你们是在牧场门口捡到他的吧。”
“没错。”
说话的时候,黄飞鸿下意识拦在了马车门口,而戴平安只是微微笑了笑。
“是他就好,等他醒过来,记得告诉他,那一刀是我亲手捅进去的,让他有时间把刀还给我,好让我知道,那一刀是怎么捅歪的。”
看着戴平安脸上狰狞的笑容,黄飞鸿盯着他,双手一抱拳:
“一定转告。”
“黄师傅,这么早就知道救人,看来我昨天的话,您已经想明白了?”
“黄某想明白了。”
“挺好,既然黄师傅想的很明白,那我就再给您介绍两位病人。黄师傅医术高明,他俩的病就靠您了。先别忙着拒绝,黄师傅,”拦住想要说话的黄飞鸿:
“别忘了,黄师傅,您已经欠我三条人命,算上马车里现在躺着的那位,您一共欠我四条人命。”
戴平安又将一枚硬币硬塞到黄飞鸿的手中:
“治好他俩的病,我算您还我两条人命,要是治不好,我不单会收账,还要收利息!”
“当然,您也可以不听我,直接弄死我,人死债消,只要您有本事别跟他一样!”
说着话,戴平安一指牧场的南方。
在南边的尘土和马蹄声中,出现一只队伍,领头的是段天雷,他的马后拖着一个活人,看穿着正是昨晚还活蹦乱跳的詹姆斯·兰顿。
107,犰狳镇酒吧的“那些人” 为应是无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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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雷的归来打破了麦克法兰牧场清晨的宁静,人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南边归来的马队和马屁股后面拖着的还能惨叫出来的活人。
黄飞鸿只是淡淡的扫过一眼,便转了回来,神情自若的看向戴平安:
“你答应过让他活下去的。”
“他也答应过不跑的。”
戴平安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在叹气的时候,顺带着浑浊的烟气也吐了出来:
“就像您一样,明明已经不多管闲事了,为什么还要再救人呢?”
黄飞鸿淡然一笑,就连眼中熬了一夜熬出来的血丝都淡了很多。
“你昨晚那句话说的没错,正义与否的事情,确实不能用一时的对错来衡量。不过,有人还告诉过我另一句话,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什么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人姓什么?”
戴平安眼睛一挑,夹烟的手指愣在空中。
“那人姓黄,正是家父。”
“说得好,广东十虎的大名仰慕已久,佩服佩服。”
戴平安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别的意思,这句话实在是从某人处听得太多了,简直如雷贯耳,想冷静都不行。
“这句话出自明朝的《增广贤文》,想必你也在某人口中听到过。”
走到一半,不放心的戴平安又转身走了回来,将一把左轮手枪和慢慢一盒子弹拍在了黄飞鸿的手中:
“黄师傅,时代变了,学学怎么玩枪吧,比功夫更容易学。”
说完这话,戴平安再次转身就走,这一回他再没有回头,就连听到身后击锤掰起的咔哒声响起,也只是让他稍有停留。
黄飞鸿是不可能在背后开枪杀人的,
何况与不知道在未来哪天就会一枪夺走他性命的冷枪相比,他更愿意死在黄飞鸿的手里,那至少也是纳兰元述,一省提督的待遇。
和黄飞鸿相比,戴平安就对詹姆斯·兰顿没什么话好说了,该说的都在马棚里说过了。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詹姆斯·兰顿,当然,詹姆斯·兰顿也没有让戴平安失望。
罗宾森少尉死在了他的面前,这让詹姆斯·兰顿不敢去布商堡找贝克特上校通风报信,毕竟害死上校亲弟弟的消息就是他传回去的。
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情况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自己藏起来的钱财换个地方,准备东山再起。
罗宾森少尉受刑的过程中,他几乎是一直再磨绳子,而不管是杀人戴平安,还是动刑的两个蠢货居然都没发现。这让成功从马厩里逃出来的詹姆斯·兰顿是信心大增,丝毫没有注意到段天雷一直在黑暗中跟在他的身后。
结果就是戴平安在盗贼领地里不见了四万美元,而段天雷从詹姆斯·兰顿藏身的地方带回来七万多美元。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匹骏马,大量的武器弹药,以及戴平安的袖剑护腕,印第安手斧,改装的二十响毛瑟和阎孝国给的黄铜护甲。
这就是詹姆斯·兰顿说的只有一把手枪!
七万美元,戴平安转手就给辛苦了一晚上的段天雷分了一万,其他人一起分了剩余两万,就连莱斯特都有。
他可不想学詹姆斯·兰顿,抢了一大票,却一毛钱都不给手下分,活该被手下一推六二五的出卖。就连跟着他的华国工人,他都算着日子,按照当地水平发了一次工资。
钱嘛,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不花难道还要留着垫棺材底不成。
半路上跳马想再次逃跑的詹姆斯·兰顿,被段天雷拖了一路带回来时只剩下了一口气。戴平安本想给他一个痛快,交给布莱克小姐处置,奈何小姑娘虽然恨他恨的牙痒痒,一把小手枪举了半天却是一颗子弹都打不出来。
不得已,戴平安只好用那把巨大的斧子砍下他的人头,顺便让那些旅客,牧场员工,还有德鲁先生在内的所有人,知道了说话不算话的代价。
詹姆斯·兰顿先生的第二次亲身示范非常有效。
在他的指引下,德鲁先生非常痛快的答应把几十名华国工人留在牧场北边的山后驻扎,并保证他们的日常饮食;
黄飞鸿也同意收治亚瑟和玛丽同时,顺便照顾下伤势恢复不错的灰狼和刚刚受伤的坎迪;
过路的旅客也同意收拾马车一大早出发,几十个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中午之前,在地势高耸的亨尼根属地西边,看看到山下远处的犰狳镇升起的阵阵炊烟。
犰狳镇,是新奥斯汀中部,这块方圆有几十公里,被命名为仙人掌清泉的荒漠中心唯一一个各种设施完善的小镇。
他不仅有酒吧,商铺,枪店,马厩和警局,还有一个比麦克法兰牧场那间火车站还要宽敞不少的大型火车站。只不过由于连接双方的铁路隧道还没打通,这间大型火车站的主要功能还是为来往马车提供停留的地方。
太阳渐渐西斜,北边铁路工地上的华国工人还在举着大锤挥舞着汗水,犰狳镇里的大部分人却已经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进酒吧准备喝一杯。
大家都在一个镇子里混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很熟识,正当他们彼此举杯,为一天的辛劳而庆贺的时候,两个陌生人牵着五个华国人推开房门,走进了酒吧。
两人都穿着工地上常见的护卫服装,但他们武装到全身的枪械以及身后绳索上捆着双手的华国人,还是表明两人“那些人”的身份。
对于他们的出现,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只不过没把那五个华国人跟马一起栓在外头,而是牵进来扫大家兴的行为,还是让部分酒客皱起了眉头。
谁也没想到,事情才刚刚开了头。
108,混乱初始
108,
在酒醉的客人眼中,犰狳镇酒吧的吧台很一直很长,简直比镇子西边的乔治裂谷还要长。
可就是如此之长的吧台在突然多了七个陌生人坐下之后,还是变得拥挤起来,特别是其中还有五个是华国人。
华国人不能来酒吧吗?
当然可以。
这间酒吧作为犰狳镇唯一可以让人们娱乐放松的地方,怎么可能把这些勤劳又实惠的华国人拒之门外。
只是他们需要在酒吧开门前或是打烊以后,才方便进来将需要清洗的床单桌布带走。如果遇上当班的酒保心情好,还会赏给这些唯唯诺诺的异国土著一杯卖不完的啤酒见见世面。
而在酒吧人最多的时候,这些华国人大大咧咧的坐到吧台前面,就有些不礼貌了,尤其是他们的手上还捆着绳索。如果不是领头那两人身上的武器看着不好惹,他们早被众人打出去了。
“我们要啤酒!”
领头满脸横肉的白人壮汉将十几枚硬币拍在吧台上,两杯冒着泡沫的啤酒很快被端了上来。另个一白人小个子在看了看身边的华国人俘虏后,又举起了手。
“我们这边还有五个人,请再给我们五杯啤酒,谢谢。”
一句话,
说的整个酒吧安静了下来,
就连弹钢琴的手指都僵在了空中。
“噗呲!”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就像燃烧的引信点着了炸药,轰然大笑的动静差点把酒吧房顶给引爆。酒客们有的笑出了眼泪,有的笑出了猪叫,就连倒酒的酒保都捂着嘴巴上下抖动着。
偌大个酒吧,只有八个人没有笑。
这话几乎是警长咬着后槽牙的牙根问出来的。
“保证金的金额是罗宾森先生认真衡量过的。这间酒吧一千美元,其他店铺五百到一千美元不等,请相信我们,只要大家是清白的,检查过后这笔保证金一定会原封不动的退还……”
莱斯特还在认真的解释着,但后面说的话已经沉溺在众人惊讶的吸气声中,再没人能听得清。
五百到一千美元,还TM不等?
这在一个人均日收入按照美分计算的地方来说,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而是饿虎要吃人,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警长这会儿已经气的笑都笑不出来,他上前一步紧盯着莱斯特的眼睛:
“看来你是新来的吧?”
“怎么?难道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莱斯特一脸惊讶看向众人,这次,酒吧里没人敢再笑出来。
“听好了,我可是这个镇的警长!我先把话说清楚,如果这件事是因为你们两个混蛋在这里喝多了胡言乱语,从而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可不答应!”
“那你不答应你想怎么办?”
一边的比尔再次站了过来,枪口顶着警长浑圆的大肚子,一下接一下的捅着:
“你想怎么办?”
“想怎么办?”
“说啊,你想怎么办!”
警长被捅的一步接一步的后退,一直退出酒吧门口才勉强停下。
血已经涌上头顶,他知道自己这张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干净了,但看在对方那身衣服的份上,看在罗宾森先生的面子上,他还是让两个不知所措的手下把武器收了起来。
可这换来的,却是比尔的轻蔑一笑:
“算你识相!”
“这是罗宾森先生的命令,谁也不能违背!”比尔把话说的斩钉截铁。
“好!好!好!”
警长连说三声好,一口唾沫吐到了比尔脚下,撇下满酒吧的看客转身就要走,结果被比尔一脚蹬在屁股上,从酒吧门口直接踹到了大街上。
“你!”
枪口顶着后脑勺,比尔一脚踏在警长的肩膀上,硬生生的把转头怒目而视的警长踩回到尘土里。
太阳还在西边的山尖上挂着没有落下,暖黄色的阳光把警长面容照映的一清二楚,而酒吧门口围着看里面热闹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又气又急又后悔的警长眼睛一黑,终于昏死过去。
等莱斯特站到酒吧门口,把关于保证金的事宜又重新宣读一了次之后,两人才带着另外五名华国人,还有搜刮的一马车酒水食物,大大方方的离开了犰狳镇。
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昏过去警长亲身示范了和他们作对的下场,在众人因为“保证金”而发愁担忧的同时,平日里恍若无物的“那些人”这个词终于被他们认真对待起来。
不要去埋怨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当棍子抽到他们腰上时,他们自然会叫的比谁都厉害。
“哈哈哈!”
离开镇子老远,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赶车的比尔再也忍不住放声的笑了出来。
他从没想到过自己能有一天,把一名活着的警长踩在脚下,而且是踩晕过去那种。莱斯特也跟着笑了起来,从来让人使唤着连轴转,兢兢业业办事的他也没想到还有腰杆挺直的一天。
其他人也同样轻松,原以为还要动手闹事的,谁知道只有比尔和莱斯特两人就搞定了。
只有戴平安没有笑。
等众人都笑的差不多了,戴平安才勒住马匹问向众人:“刚刚在酒吧门口有个牛仔你们注意到没有?”
“独自喝啤酒,吃面包,还很邋遢那个?”莱斯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想起了有这么一个人。
“没错,就是他。”戴平安点点头:
“我怀疑这个人是个用枪的高手,你们以后遇上小心一点。”
能让戴平安怀疑的高手众人自然不敢小觑,他们都把那个牛仔相貌暗暗记在了心底。
藏好装着酒水的马车后,他们并没有转身回去,而是借着残余的阳光换起了身上的服装。
戴平安摘下头上的草帽和假辫子,和段天雷他们一起换上铁路护卫队的衣服,把武器全副武装到身上。荒漠晚上的风很冷,他们就是放下衣袖,带上手套也没人会起疑。将一块掏有两个窟窿的大手帕做成简易面具覆盖到整个脸上,夜里就算走到灯火下也没人能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终于可以收工的铁路工地。
还是因为身上这身服装,以及之前的顺利合作,让太平洋公司真正的铁路护卫队十分配合。
为了洗清和华国间谍勾结的嫌疑,他们不但把华国工人集中到一起,就连自己人都放下武器,集合好队伍接受检查。
等对方的领队终于察觉的不对时,戴平安等人不但已经缴了全体护卫队武装,还以罗宾森先生的名义命令他们就地解散。领队想要上前理论,得到的回答就是狠狠一枪托。
最后,手无寸铁,一脸懵逼的华国工人和同样手无寸铁,一脸懵逼的护卫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平安带着足足一马车的工业炸药,扬长而去。
整整一个晚上,戴平安他们七人穿着护卫队的服装,以“那些人”的名义,以犰狳镇为中心,袭扰的整个仙人掌清泉地区是鸡犬不宁。
不知有多少人从美梦中被惊醒,也不知有多少人从温暖的被窝中被拖出来。
稍有反抗,便是拳打脚踢,就算家里有武器,当一根炸药棒在屋外炸响的时候,还是得乖乖低头出去,接受检查。
他们没有为难女人和儿童,可当家的男人就惨了。
凛冽的夜风下,只穿着连身内衣甚至只剩一个裤衩的男人被带到院子外面,被要求讲述自己有没有和华国人勾结的经历。几乎是从爷爷那辈问起,事无巨细,详细到自家驴子脚上的蹄铁是谁打造的事情都得说个明白。
这一切,得一直持续到一张薄薄的纸币或是几十枚硬币偷偷塞进比尔等人的手里才能停止。
没钱?
家养的母鸡也行,牛羊猪肉,甚至是两罐罐头都可以。昏黄的灯光下,一脸得意的比尔·威廉姆森就差把‘敲诈’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一晚上下来,当地居民心中的愤恨暂且不提,光是搜刮来各式各样的食物就又装了一辆马车。他们又威胁两个马车夫,连同犰狳镇酒吧的酒水一起,以罗宾森先生的名义送往南边的布商堡。
就这样,当布商堡的贝克特上校根据传来的信息察觉到不对劲时,布商堡的士兵们已经在一大早,就喝上犰狳镇酒吧提供的昂贵酒水和周边百姓奉献的各式肉类。
109,混乱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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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昂贵的美酒砸在墙上砸个粉碎,酒气四溢中,精美的早餐也被一把掀翻在地上,站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传令兵低着脑袋装鹌鹑。
这么谨慎是有原因的,因为一大早他给自己的上司带来三份不好的消息:
铁路工地护卫队武器被收缴,一车炸药被抢;
一队到达犰狳镇的客运车队在路上被洗劫,部分旅客丧命;
犰狳镇商铺被要求缴纳巨额保护费,提出质疑的警长被当场打晕。
据说
这三件事情都是布商堡的搜索连,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些人”做的,并且是奉罗宾森先生命令,以检查勾结华国间谍的危险分子的名义做出来的。
三个消息,
一个比一个劲爆,
就像三个大嘴巴子,把刚从睡梦中醒来,脑子还没清醒利索的贝克特上校又扇的迷糊了过去。
这是个阴谋!
理清思路的贝克特上校第一反应就是这其中肯定有人作怪,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些狡猾的华国人干的,可紧接着他就收到消息,自己的亲弟弟,艾伦·罗宾森少尉已经带着部分搜索连的人马消失了一天一夜!
又是那个蠢货!
今天要证明自己这个,明天想证明自己那个,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实际上没有家族支持,在外面一天都过不下去,连狗都嫌弃的一个废物。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看在兄弟的份上让他混上个少尉军衔,还在父亲的要求下,拨出最精锐的搜索连一半人手来保护他,
结果呢?
还是得一天到晚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贝克特上校从来不担心什么蠢货,也不顾虑什么废物,就害怕是蠢货还觉得自己聪明,是废物还认为自己能干。
这才是贝克特上校暴怒的真正原因。
因为上面说的三件事,真的有可能是他那个好弟弟做出来的好事,就是为了向父亲还有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有这么个好弟弟在,就是再丰盛的美食美酒也吃不下去。怒火让贝克特上校没了胃口,也让他忘记去好奇,今天的早餐为何异常的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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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一半人手看守那些黄皮猴子,剩下的人,包括搜索连全部给我派出去。犰狳镇,铁路工地,营地还有什么车队,到这些地方去找,去查,天黑以前要让我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遵命,长官!”
“还有警长那里,派人去探望病情并说清楚:我们非常感谢他和警局之前的配合,军方不会去犰狳镇收保护费,也不会对犰狳镇的日常生活进行任何干涉,昨天的事情里一定有误会!”
“请警长先生一定要冷静,保持克制,在我父亲和巴利镇长回来之前一定要保证新奥斯汀的秩序稳定,等这件事查清楚,我一定亲自上门给他个交代。”
和丢失的炸药还有死去的旅客相比,贝克特上校最在意的还是新奥斯汀的秩序和稳定。
新奥斯汀的土地大多都是荒漠,高层官员和领导当然不会没事跑这吹风受气,能在这块土地上做主的自然是他父亲罗宾森先生和各镇镇长。现在他们都不在,维持原有秩序稳定的人自然就成了他和各镇警长。
在那件重要事情有结果之前,他必须保证新奥斯汀风平浪静,天下太平,不然他也不没必要到处抓捕那些有可疑的华国人。
丢失炸药无非是停工几天,死几个人更是可以用钱解决,和警长之间的关系却必须得维持。如果这事真是那个蠢货做出来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总之先撑到父亲和巴利镇长回来再说。
这时,贝克特上校发现传令兵犹犹豫豫,好像有话要说。
“说吧,什么事?”
“铁路工地护卫队,犰狳镇商户,客运车队这些地方该怎么交代?”
“交代?”
“跟谁交代?”
“我们是军队,他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跟他们交代!”
一份文件“啪”的一声甩在脸上,传令兵的脸马上就红了,然后就被赶出了办公室。仓惶离开,传达命令的他连这些丰盛的酒水食物是罗宾森少尉命人送回来的这件事情都没来得及报告。
就在布商堡军营的营门大开,各路骑兵们从所在的里奥布拉沃高地顺势而下扑向仙人掌清泉时,犰狳镇已经沸腾起来。
昨天晚上警长就从昏迷中苏醒了,但一直以生病的名义闭门不出。
怎么出啊,身为警长,却当着多半个镇子居民的面被人踩在背上,趴进土里。早知道是那样,还不如让对方在他背后来一枪,死在当场。
警长不出门,只能是副警长出面,可他答复不了犰狳镇商户的质疑,更应付不了犰狳镇周边居民对他们警方不作为的声讨。
没错,吵得最凶的就是昨晚被敲诈勒索的周边居民。
有难同当,谁也没落下。
难兄难弟的互相关怀确实让他们的内心舒缓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憋着的这口气就顺了,反而是越说越起劲,最后凝成一股浑厚的波动在犰狳镇内酝酿起来。
警长被当街侮辱的消息让他们首先把矛头指向不作为的警局,奈何警长不出面,副警长又和稀泥,再加上大家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让这支出气的矛头折在泥里。
气没出去,心里就更窝火了,再加上被缴械的护卫队员,被抢的马车旅客的不断加入,这股波动终于发酵成一股洪流。在经过七嘴八舌的一番讨论过后,他们终于决定——
去南边的华工营地讨个说法!
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
收取保证金,是为了追捕华国间谍;
收缴武器炸药,是有人勾结华国间谍;
抢劫过路车队,是为了检查华国间谍;
敲诈勒索居民,也是为了审查华国间谍。
那他们这些受害者,去华工营地找华国人讨个说法有错吗?
当然没错,逻辑通顺,合情合理。
就像是现如今国外的游行队伍,哪怕弄死人的是当地警局,他们冲锋陷阵,驰骋纵横的地方还是商业区,没见过哪只队伍是往警局闯的。
当然,自由的极致,民主的巅峰,零元购国会大厦这一伟大成就需要另当别论了。
柿子要捡软的捏,讨说法也是如此,一边是荷枪实弹的军营,一边是手无寸铁的劳工营,傻子都知道该去哪里。犰狳镇居民做出这种正确的选择,合情又合理,还有可能合法,就是没有合乎戴平安的想象。
当他从望远镜里看到犰狳镇居民们拿着武器浩浩荡荡向南边进发时,刚开始还惊讶于昨晚的卓越成就,直到当他发现队伍前进的方向有些不对时,才突然间反应过来。
计划有变!
一些炸药交到了黑二庆兄弟手中,半个小时后保证他们在犰狳镇银行门前炸响。戴平安则带着剩下的人绕远路,纵马直追。而此时犰狳镇居民讨说法的队伍已经走了快一多半。
为了照顾一同赶来凑热闹的女人孩子,这支队伍并没有骑马,但大部分男人都带上了武器,就算实在没枪的,也会扛一把砍刀在肩上。
讨说法,
寻公道,
撒气泄愤,
不管是哪种说法,归根到底都是一种强烈情感的宣泄,动静自然不会小。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喊着自己都不明白意思口号,冲着华工营地的位置就过来了。
华工营地就设置在犰狳镇的南边,里奥布拉沃高地从东南边下山的路旁边,名为赖利营地的河沟旁。那里原本是南北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废弃营地,因为不允许华国工人影响当地人的生活,他们只好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勉强落脚。
因为工地上炸药被抢,护卫队被缴械,修建工作也不得不跟着停工。几百号华国工人也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假期,都待在营地休息,自然也注意到了向他们不断走来的队伍。
气势汹汹,声势浩大,光看情形就知道来者不善,营地中一些上了年纪的华工马上就回忆起一些恐怖的经历。或是亲身经历,或是听亲友宣讲,其中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
白人的抢劫,袭击以及无罪释放;
华人的鲜血,死亡还有魂断他乡。
赖利营地顿时乱做一团。
怎么办?
跑?
人家的地方你能跑哪去,而且最近布商堡查的又严,但凡在工地和劳工营之外的地方发现华工不是被抓走就是当场打死。
打?
铁锹把子战洋枪,谁有本事谁先上。
要不怎么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呢,慌乱之际,有三个人迎着对面来势汹汹的队伍站了出来。他们走出营地,来到大道旁边等候着:
一个是华工营地里年纪最大的老者,汉叔;
一个是营地里见识最广,不但懂英文,而且还是宝芝林大夫的林苏;
以及站在最中间穿着一件长衫,精神抖擞,气宇轩昂,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的黄飞鸿?
几十米开外荒草中,当戴平安通过卡尔卡诺步枪上的狙击镜再次看到这一张脸的时候,气的差点没把步枪给撅了。
怎么哪都有你?
你不是在麦克法兰牧场治病救人嘛,怎么又突然跑这来了?
狙击镜的十字准星下,犰狳镇的队伍离黄飞鸿三人越来越近,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跟前了。
就在戴平安想要扣动扳机时,轰隆声响起,
一支布商堡的骑兵从里奥布拉沃高地上冲了下来。
110,真相的代价
110,
这是一个三岔口。
三条路,一条向北通往犰狳镇,一条向东,通往黄飞鸿三人背后的亨尼根高地,最后一条,向南,通往里奥布拉沃高地的布商堡。
奉命离开军营调查,顺势而下的搜索连就是从这条路上冲下来的。
当领头的队长发现犰狳镇居民的队伍已经走到三岔口的交汇处时,想再勒马停下已是不可能了,就算他能停下,身后的队伍也不会停下。
为了避免撞到一起,死在身后队友的铁蹄下,领头的队长猛地向右一拽缰绳,硬是把马头扭向东方,朝着黄飞鸿三人的方向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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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在麦克法兰牧场学到了教训,黄飞鸿并没有展现自己的功夫,而是老老实实的抱起汉叔,拽着徒弟滚进了路边的泥坑里,说不出的狼狈。
也正是这窘迫的身形让冲出几十米远,才终于勒住马匹的队长放下怀疑,把怒气重新移到队伍里已经吓傻了的居民身上。
这些人的穿着跟昨晚把他们提溜出来的那几个人相比,除了没带面罩以外,其余都一模一样。同样的护卫队着装,同样的全副武装,还有同样凶狠的态度。
一整队的人差点连人带马撞到一起,搜索连骑兵的态度要是能好就怪了。
在整只队伍冲出几十米总算是把都马勒停之后,在队长的示意下,骑兵们一边安抚着喘着粗气,躁动不安的马匹,一边轻轻的驱赶着它们慢慢绕了一个圈子,将这支躁动不安的队伍围在中央。
巨大的高度差,让马上骑兵的身影像阴云一样笼罩了半边的天空,让这些杀气腾腾的男人们马上就回忆起了昨晚的夜风凉凉,气势汹汹的队伍一下子就像被抽了筋的黄鳝一样疲软下去。
骑兵们让开一个口子,队长敲打着手中的马鞭,骑着马慢慢踱步进来,站到队伍最前面的一名白人壮汉跟前。
“就是你们想闹事?”
队长居高临下的质问着,语气却很肯定,他跟戴平安一样,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这些人要去布商堡的军营搞事情。
领头的白人壮汉已经吓傻了,嘴里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手里的一杆双管长筒猎枪更是放也不是,举也不是,只能是枪口朝上,斜斜的抱在胸前。至于身后队伍里刚刚还团结一致喊着口号的同伴,因为没直接问到他们,此时一个两个全都低着脑袋假装没听见。
“问你话呢,说!是不是你们要是闹事?”队长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我们没想闹事。”经过一番自我鼓励,白人壮汉终于嘟哝出几个字。
“没有闹事?那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我们就是想讨个说法,我们没想去……”
“讨说法?”壮汉还想解释,队长的马鞭已经甩了下来,却被壮汉下意识的低头躲过,甩了个空:
“呦呵!还敢躲?”
话没说完,劈头盖脸的马鞭子就抽了下来。
这次壮汉躲不了,只能抱着脑袋连连后退,却又被身后同伴组成的人墙又给顶了回去。队长也心狠,就认准了他一个人往死抽,谁让壮汉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就跟是他带头一样,不抽他抽谁。
马鞭子一般是挥舞着指挥马匹前行,真使劲抽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人。壮汉被抽的是惨叫连连,却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两手举着猎枪,勉强遮挡一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黑二庆兄弟俩踏进了犰狳镇的街上。他们穿着搜索连的服装,戴着面罩,大摇大摆的朝着镇上唯一一家银行走去。
没人阻拦。
作为布商堡的搜索连精英,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从五六名普通士兵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年轻,聪明,训练有素,马匹是他们听话的伙伴,皮鞭在他们手里也可以成为锋利的军刀。
借着马匹冲锋的惯性,他们挥动着手中的皮鞭,接二连三的在包头逃窜的人群背上炸响。每一声鞭打声响起,都有一名居民痛苦的倒在地上,背后的衣服是没烂,但很快就有血色渗了出来。
求饶声,惨叫声,皮鞭声,一声连着一声。
骑兵们超过逃跑的人群后,又会扭转马头把无路可退的人们往回赶,从路口到犰狳镇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在搜索连的铁蹄下硬是成为不可跨越的距离。
路边看着一幕的黄飞鸿三人都傻了,一边是要找他们麻烦的本地居民,一边是成天抓捕他们的军队骑兵,一时之间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向着谁。
最后还是秉着医者仁心的黄飞鸿看不下去,不顾汉叔和徒弟林苏的阻拦,将地上徒劳挣扎的骑兵队长拖了出来。
左轮手枪“啪”的一声抡到脸上。
饶是黄飞鸿练功夫练的反应飞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还是没躲开,鲜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手中的拳头已经握紧,但这一拳却怎么也打不出来。
没有理会被汉叔等人拖开的黄飞鸿,队长解下腰间的骑兵军刀,对着被他刚刚砸倒的白人壮汉,连刀带鞘的就是一顿狂抽。骑兵刀的刀鞘也是金属的,挥舞起来如同一根铁棍,满头是血的白人壮汉很快就不动弹了。
“给我狠狠的打!”
荒漠上,狼捉羊的游戏还在继续。
只要打不死,就会给兜着的队长忘记一件事情,那就是暴力是会升级的,对这些还不知道控制为何物的年轻骑兵来说尤为如此。
一名年轻的骑兵怪叫着,追上一个逃跑农夫,这次他没有挥动马鞭,而是一摆马头,借着惯性直直的撞了上去。
农夫没能躲开。
骨断筋折的声音中,瘦弱的身躯连带着他手中那把原本打算砍在华工头上的开山刀一起飞了出去。
而像他这样只顾埋头逃窜的目标,在快马加鞭的骑兵前方
还有四个,
三个,
两个,
……
最后那一个还是逃脱了。
被捂着嘴巴拖进土坑的皮尔魂都吓飞了,谁能想到不但除了身后有追逐的骑兵,就连身前都有对方的埋伏。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直到看清这几个骑兵的面容。
“戴先生,不,戴爷,您怎么在这?”
这是一个荒原上天然形成的大土坑,半人多高,在坑边推积的风滚草的掩护下,只要坑里的人不直起身子,没人能注意得到。戴平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递过去一条手巾。
“辛苦了,先擦擦汗。”
皮尔就是被抢劫的旅客车队当中的一员,只不过抢他们的不是布商堡的搜索连,而是他戴平安。在那个血腥的晚上,是皮尔第一个答应配合的,也是第一个开枪做出保证的人。
等皮尔的这口气喘匀了,戴平安终于问了起来。
“黄飞鸿怎么到了华工营?”
“我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也来华工营?”
“我也不知道。”
“嗯?”
“您听我解释,跟您预想的一样,开始大家是很生气,都在议论,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不停地在说。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大家就决定来华工营闹事了,我们人少,也拦不住……”
皮尔的声音越来越低,听到这里戴平安也挺无奈。他是想让犰狳镇的居民闹事,可谁能想到他们闹事的目标居然是华工营。
“还有没有打听到别的消息?”
“有!”皮尔精神一震:“犰狳镇的巴利镇长,要提前回来了。”
“很好,这个消息很重要。”
重要就是值钱的意思,戴平安立即拿出五十美元放到了皮尔的手中。
做事情,光靠威逼不行,还得利诱。
当他们做出选择,同意和戴平安绑到一起的时候,他们的名字和个人信息就被莱斯特记在一本账簿上,就像是公司员工的花名册。
戴平安会按照这本花名册每月给他们发高薪,要是有重要消息提供,还会有奖金。
这五十美元就是对皮尔带回重要消息的奖励。
眼见确实能收到现金,皮尔觉得身上的疲惫都轻松不少,将打听到的有关巴利镇长的信息说的清清楚楚。
“很好,你先回去,弄清楚黄飞鸿怎么会跑到华工营,还有,以后有关华工的事情及时报告,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干的。”
皮尔连连点头答应,就在这时,在外放风的段天雷掐着一名骑兵的脖子,拽进了坑中。
“这小子一直在周围转悠,我就把他请下来了。”
被锁喉的正是那名骑马撞人的骑兵,莫名其妙的没了最后一个目标,这让他很恼火。无从发泄的暴力让他选择脱离队伍,来这片茂盛的杂草中寻找,然后他就被拽了进来。
“轻一点,他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按照戴平安的吩咐,段天雷松开掐在对方脖子上的鹰爪,和比尔一起控制住骑兵的嘴巴和手脚。
“恭喜你,年轻人,你找到了想要的真相。”
年轻骑兵瞪大了双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平安将他腰间的鲍伊猎刀拔了出来。
“不过这也意味着,你得为真相,付出代价!”
111,救人的黄飞鸿
111,
荒原上终于响起了枪声。
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是人。
某位被逼急了的居民终于想起自己手里还有枪,虽然他并没有命中什么人,而且也很快死在了搜索连的枪下,但突兀的枪声还是让骑兵队长反应了过来。
等队长把搜索连的骑兵重新集结到身边时,仙人掌清泉的荒原上已经是一片哀嚎。
奔着打砸抢去的队伍免不了会造成一些伤亡,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伤亡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特别是当他们面对的不是因为法律而束手束脚的警察,而是蛮不讲理的军队时,这个伤亡就更大了。
七死,十四伤,还有八人失踪。
这就是骑兵队长在天黑之前,给贝克特上校带回来的消息,此外还有院子里两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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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是传令兵的,贝克特上校亲自下令枪毙了他。
如果上校早一点知道整座军营丰盛的早餐是怎么来的,他绝不会轻易派出一半人手,满世界的去探查罗宾森少尉的消息。
前脚敲诈勒索刚走,后脚又来打探消息,给谁也接受不了。因此不单是搜索连这边爆发了冲突,其他方向出去的人马或多或少也遇到了一些阻碍。
另一具是一名年轻的搜索连骑兵。
因为是选拔出来的军中精锐,表现优秀,贝克特上校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他骑的战马围着一堆风滚草打转,久久不愿离去,骑兵们才在草下面的土坑里找到他。
身中十一刀,刀刀致命,每一刀都捅的很深,更过分的是凶手还在他脸上横着拉了一刀,摆明了就是挑衅。而且凶手还不是一个人,尸体的嘴巴和手脚部位,都有被人强力控制留下的痕迹,这说明他是被几人摁住以后,亲眼看着自己被捅死的。
尸体身上的衣服,武器都被人带走了,只有死者那把杀死自己的鲍伊猎刀还留在尸体的身上。拿着这把猎刀,站在尸体旁的贝克特上校久久不语。
“上校,请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我一定会把罗宾森少尉给你带回来,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的。”贝克特上校拦住想要开口的骑兵队长: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不觉得,从昨晚到今天的事情,发生的有些过于紧凑或是巧合了吗?”
贝克特上校把猎刀放回到桌上,让人把尸体抬下去好好安葬,领着着骑兵队长回到了办公室。先给骑兵队长上了一杯咖啡,等到侍从离开后,贝克特上校才端起珐琅瓷的咖啡杯,慢慢搅动起来。
“我的弟弟是个蠢货和废物没错,但他不是一个疯子,也许他会被人怂恿或利用,但他做不出这么漂亮的事情。他和他的那些人手,都应该被人控制,甚至已经全都死了。”
贝克特安抚住想要吃惊的队长,继续说道:
“有人穿着咱们的衣服炸了犰狳镇的银行,却没有抢走一分钱,但正是这声巨响,引起了你和犰狳镇那帮刁民的冲突。时间,地点,人物,多么的巧妙,就像是一场设计好的舞台剧。”
“舞台剧?是谁在设计?”
一句话说完,亚瑟的脸色白的不能再白。
因为机缘巧合,一开始戴平安和亚瑟彼此间的交情并不深,还不如哈维尔或是比尔更为相熟,后来更是产生过两次分歧。
第一次是因为二十万巨款的彼此试探,财帛动人心,好在最后大家可以相互理解。
第二次是在进入西伊丽莎白南部之前的那个晚上,虽然第二天两人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内心的分歧已然无法弥合。
这是第三次。
戴平安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亚瑟:
“摩根先生,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请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是善良或是仁慈,你都好像没资格拥有吧。”
“是我求他帮忙的,与他无关。”察觉到不对,黄飞鸿又站了出来。
“当然你求他的,不然他怎么会帮忙医治一个快死的敌人。”戴平安换回了中文,一指躺在中央,昏迷不醒的法兰上士:
“我就不明白了,黄师傅,您为什么总要这样善心大发,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救完一个又一个,现在还要救八个,请问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个医生。”
“我不是问你治病的资格,我问的是你救人的资格!”
戴平安拔出二十响,枪口顶在了黄飞鸿额头的伤口上:
“你在我的枪口下,你的女人,你的徒弟,也在我的枪口下,只要我手指轻轻一动,就能一枪打死你。你连喘口气,甚至活下去的资格都需要我给你,你还有什么资格去救人!”
“你是有枪,但你不会开的。”
“但他们会!”
“白天来的那些人他们都会!犰狳镇的那帮农民手里有枪,布商堡的军队手里也有枪,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枪,而且都会毫不客气的在你脑袋上开一枪!”
“你不会真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带上你的徒弟还有一个快死的老家伙站在路上,就能拦住他们,你妄想!”
“那些人可是你招惹来的。”
黄飞鸿淡淡的说道。
“那又如何!”
戴平安停了一下。
“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会来的!他们以前就这么干过,以后也还会这么干,不管是农夫,警察还是军队,只要他们手里有枪就可以这么干!”
“告诉你,黄飞鸿,就算你大发慈悲救了他们,等他们的伤好了,他们还是会拿着枪杀回来的。你所谓的良心,仁义,还有善良,在这个世道一分钱都不值!”
握枪的手指不由得加重了力度,一缕鲜血从枪口顶着的纱布下头渗出来,沿着黄飞鸿的鬓角流了下来。
“我不这么认为。”
黄飞鸿的语气还跟之前一样,这时候戴平安才发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不知何时已经指向自己的脑袋。
是亚瑟·摩根。
亚瑟·摩根有两支枪,一支指向戴平安,一支指向段天雷。段天雷也有两把枪,一把指着鬼脚七,一把指着亚瑟。亚瑟身后还顶着一支枪,是守在门口的王大力,王大力的另一只枪顶着黄飞鸿。
每个人的枪口都有目标,只有比尔一把枪指着十三姨,另一把枪左右比划着,不知该指向谁。
“呵呵,很好,真的非常好。”
笑声中,戴平安放下了二十响,除了段天雷和比尔,其他人也把武器收了起来,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刚才。
“想不到你们之间发展的这么快,关系变得这么好,还真是恭喜黄师傅了,希望您剩下那八个病人,都能像摩根先生这样知恩图报!”
说着话,左手里的匕首向着地上的伤者捅过去:
“但他不行!”
锋利的刃尖已经捅进身体,但还没扎进去的部分被人紧紧的攥在手里。
戴平安松开了手,锋利的匕首也到了黄飞鸿的左手手中。
“飞鸿!”
“师父!”
十三姨不顾枪口的威胁冲了过来,鬼脚七却被段天雷死死的压着,只能干叫唤。
当匕首从手里扯下来扔到地上的时候,血还是涌了出来,好在黄飞鸿本身就是大夫,流血很快被止住,伤口也包裹起来。
“黄飞鸿,我看你是疯了!”
“抱歉,身为一个大夫,我不能看着我的病人在我眼前被杀。”
“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少君说他叫法兰,他醒来的时候说过。”
“法——”
戴平安被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布商堡的军营就在我们头顶,布商堡的士兵却在你这躺着,只要有人看见他的脸,你和我就都完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已经在他的脸上包了纱布。”
“我捅的是他的心脏,你包他的脸,有个屁用……我跟你再说一遍,黄飞鸿,只要他醒过来喊一声或是被人看到,不光你们活不了,这整个华工营地的人也都得跟着一起死!”
“你是不是想要所有人因为你救了这一个而都跟着一起陪葬!”
“这个结果你敢承担!”
这下黄飞鸿不说话了。
“少君小姐,麻烦您把我的话翻译一遍,好让旁边那个蠢货这个病人到底有多危险!”
听不懂话的亚瑟看情况不对,又有了拔枪的意图,但戴平安现在不想和亚瑟多说一句话。
十三姨当然也没有翻译,她恶狠狠的瞪着戴平安,反倒是别人说了话。
“我已经醒了。”
说话的是法兰上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挣开了眼睛,说的还是中文。
他挣扎着从担架上探出手去,抓住了地上的匕首,然后眼睛看向戴平安,而戴平安脚下偷偷用着力,只要对方有任何想喊叫的迹象,就会一脚踢断他的脖子。
“是你杀的我?”
“对,用的还就是这把匕首。”
隔着纱布,戴平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又转了转眼睛,看了看黄飞鸿:
“我记得,是他们救了我。”
“没错,但他们现在因为救了你,可能会死。”
“我已经听到了,”
法兰上士的眼睛转了一圈,留恋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可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就知道,”戴平安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
“不用了。”
说着话,法兰上士将匕首斜搭在自己脸上,使劲一拉!
包裹着的白色纱布像昙花绽放般盛开,紧跟着就是红色的血液,法兰上士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黄飞鸿想上前制止,却被戴平安紧紧的拦住。在众人的注视下,半张担架很快被血液染红,直到脸上没有下刀的位置,法兰上士才终于停下。
“够了吗?”
“够了,你好好活下去吧。”戴平安松开黄飞鸿,顿了顿:
“记得找我报仇,我等着你。”
“不会了,法兰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不会有人找你报仇的。”
法兰上士松开手,任由匕首掉回地上,他两眼留恋的盯着上方的世界,直到整个脑袋被黄飞鸿他们用纱布包裹成一个圆球,只留下透气的鼻孔和嘴巴。
“浪费我的时间。”
揭开帘子,戴平安转身就走。
112,求医
112,
冰冷的匕首在脸上轻轻的滑过,
“从自己的左脸割起,然后是额头,再然后是右脸……”
比尔拿着一把匕首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生动形象的向众人描述着那血腥一幕。
太阳已经升起,但荒漠早上的气温还是特别低,尤其是圣路易斯河边的雾气里,又冷又湿,几人都靠身上裹着的一块毯子来保温。
段天雷和王大力还有黑氏兄弟二人分别坐在两边静静的听着,一动不动。只有坐在中间的莱斯特紧紧抓着那一张毯子,不停的打着哆嗦。
有冷的原因,但更多是被吓得。
“那个人真的亲手把自己的脸割开了?”
莱斯特总觉得比尔又是在吓唬自己,因为作弄自己这种事对方可没少干。
“不是割开,是割烂,我骗你干嘛,不信你问他俩,当时他俩也在场,都是亲眼看着的。”
比尔一指旁边光听不说话的段天雷和王大力两人。
“是真的吗?”
莱斯特小声的问过去。
也许是因为在康沃尔铁路公司干过的原因,段王黑四人对莱斯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莱斯特也知趣,哪怕受欺负也更愿意和比尔或是亚瑟待在一起。
但比尔今天所说的内容对他的三观来说实在是有些震撼,他还是忍不住打破隔阂,问了起来。
王大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段天雷更是理都没理他,反倒是另一边的黑二庆出了声:
“你抖什么呀,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割自己几刀嘛,别说是割自己几刀,就算是剁一只手,一只胳膊下来的都大有人在。”
“跟你说,爷们见的多了,别以为他们骨头很硬,这种人反而更怕死。他们对自己狠,对别人就更狠,只要是有活下去的机会,别说是剁手跺脚,就是自己老婆孩子,手足兄弟,祖宗八辈都能卖喽!”
说到这,一脸瞧不起的黑二庆撇了段天雷和王大力一眼:
“在我们街上,这种人多了去了,动不动就是割耳朵,剁手指头,剜大腿肉的,还总说自己是什么帮什么会的,其实就是一帮耍赖要钱的混混!”
王大力和段天雷都不善言语,他们站起身,段天雷伸手把夹在中间不知所措的莱斯特扯到一边,眼睛斜着盯着黑二庆。
黑二庆两兄弟也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气氛有些焦灼,眼看着冲突就要发生,有点幸灾乐祸的比尔想要偷偷后退,没想到却撞进了别人的怀里。
戴平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四个人又坐了回去,戴平安上前拍了拍黑二庆的肩膀:“巴利镇长应该已经从牧场出发了,麻烦你去看看他们走哪了。”
“麻烦什么呀,戴爷,这是应该的,我这就去。”
自知理亏的黑二庆牵上马,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迷雾。
提前返回的巴利镇长和他的护卫车队昨晚在麦克法兰牧场过的夜,但镇长拒绝了德鲁先生的拜访,甚至连马车都没有下,而且天还没亮就整队出发。
他们没有从亨尼根高地的山坡上直接下去回到犰狳镇,而是不知为何突然改变计划选择兜个圈子,从高地向南下到圣路易斯河的河岸后,再沿着河岸上的道路前往犰狳镇。
按照路程,他们会在一个小时以后到达戴平安他们所在的地方,而这一个小时的骑行,也足够让黑二庆的那张破嘴冷静冷静。
黑二庆走后,比尔也闭嘴不谈了,几人间再次安静下来。
戴平安来到不知所措的莱斯特的跟前,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从对方的腰间拔出匕首放在对方的手里,然后抵在莱斯特的脸上。
“他割了自己十一刀,你也可以试试。”
没错,
足足十一刀。
戴平安数的很清楚,法兰那个疯子真在自己的脸上割了十一刀,如果不是十三姨最后看不下去吓晕过去,相信他还会继续割下去的。
他想活着,
是的,
他这么做就是想活下去,
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黄飞鸿。
从心跳声判断,当他和黄飞鸿吵起来的时候,这个法兰的人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他会说中文,自然也把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这么做,除了证明自己不会惹麻烦之外,还是为了向他证明,也向在场的所有人证明,黄飞鸿救人的良心,仁义,还有善良,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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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平安知道黄飞鸿厉害,不单单是功夫和医术,还有仁义二字的境界,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只是一天一夜的治疗,居然就能让一个原本是敌人的病人对他死心塌地。
十一刀割下去的,不仅有法兰自己的面容,还有戴平安阴暗沉沦的内心。法兰证明了自己,证明了黄飞鸿,也让他和亚瑟两人的那场表演黯然失色。
所谓的答应帮忙,所谓的让同伴冒险,甚至所谓的持枪对峙,其实都是戏而已。正如他所说,只要弄死法兰,黄飞鸿就是到了犰狳镇也没什么问题。
而亚瑟之所以会这样,全是戴平安让他这么做的。
说白了就是十个字: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什么是求医?
不是简单的请求医治,更不是拿出几块钱挂个号,就可以对医生指手画脚,稍有不满就拳打脚踢或是像条狗一样撒泼打滚,死咬着不放。
求医是你已经活不下了,你的身体在悬崖边摇摇欲坠,而医生,是唯一能救你的人。他们可以向你伸出救援之手,也可以视而不见的走过,因为他们没有救你的义务和必要。
医生的职业是治病救人,但他们救不了所有人,而且求救的人也多了,不是非得救你。不要以为花几个钱或是用道德做威胁,医生就得全心全意的为你救治,医生不是服务行业,而活不下去快死了的你也不是医生的爹。
决定医生救不救你,怎么救你,最后凭借的还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医生的良心和善心。因此求医求医,就是用自己的态度和尊重,请求医生秉着良善之心,救自己一条命。
而这个态度和尊重,绝不是花几块钱挂个号就可以。
戴平安没有花钱,他是用救命之恩威胁着黄飞鸿。当然,他也相信黄飞鸿的医德,相信黄飞鸿既然答应,肯定也会好好治疗的,但内心的阴暗,还是让他的这份信任不再那么单纯。
谁让他是个小人呢,小人长戚戚。
谁让他耳濡目染过那么多医患矛盾呢,实在是难以放心。
然后,那个疯子用十一刀,将内心的阴暗他割的体无完肤,问题是不仅法兰一个人,他还察觉到,亚瑟拔枪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几分。
戴平安甚至怀疑,如果他开枪的话,亚瑟·摩根那个混蛋还真的有可能对他扣动扳机!
黄飞鸿不愧是黄飞鸿,真TM能得人心。
如果说以前只是敬仰的话,从那十一刀起,戴平安的内心开始嫉妒。
君子可欺,欺之以方,而且也不能长欺。君子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君子身边的人可能会削你。不管怎么说,以后是不方便再拿着枪去要挟了,人家那边也有枪了,说不定还不不止一把。
潮湿的冷风把戴平安从思考中唤醒。
日头渐渐高升,温度却没怎么边,雾气反而更浓了,可视的范围越来越有限,就连戴平安这双夜眼都不好使了。
估摸着时间,巴利镇长的车队用不了多久也应该快到了,戴平安让穿着护路队衣服的几人戴上面罩,在路的两边藏好准备好动手。
至于他,还得先去前边,把不知道在哪偷懒的黑二庆给揪回来。
担心迎面撞上巴利镇长的车队,戴平安没有骑马,而是猫着腰沿着路边找了过去。结果刚绕过前边的那个弯,走了没多久,就发现黑二庆正爬在路边的草丛中,盯着路上来人的方向。
还真会偷懒啊。
说他坏吧,人家在认真的守着道路,说他好吧,他却把应该受到的惩罚偷偷省去。
戴平安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他的匕首留在黄飞鸿那里,索性掏出了左轮手枪,戴平安戴上面罩,然后从黑二庆的身后悄悄的摸了过去。
动作很轻巧,直至爬到对方的身边都没被发觉,就在戴平安打算伸出手枪顶到黑二庆脑袋上的时候,感觉到不对劲的黑二庆才终于回过头发现了他。
黑洞洞的枪口吓得黑二庆就要叫起来,结果被戴平安堵着嘴巴,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时,迷雾中,路的那头响起了车轮和马蹄声。
巴利镇长的车队终于来了。
戴平安对黑二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用枪口指了指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摁了摁黑二庆的肩膀,让他冷静。
黑二庆瞪了戴平安一眼,也点点头做回应,表示自己知道了。
挣脱开戴平安摁着的手,黑二庆拿起放在一边的拉栓步枪,对准了马车即将出现的方向。
戴平安的枪口也指向了那个方向,但他面罩下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黑二庆。
因为在刚刚回头的时候,戴平安才发现黑二庆的面罩下,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113,真假,埋伏,军队
113,
一样的护卫队服装,一样的骑兵手套,就连脸上戴着的用手帕改成的简易面罩都一样,除了那双的眼睛。
戴平安几乎是咬着舌头,才把想要开枪的冲动拦了下来。
因为在蓝色眼睛“黑二庆”的后方,还有十几个别的“黑二庆”,就连道路对面的草丛中,都有同样的拉栓步枪伸出。
他总算知道黑二庆去了这么久,为什么回不来了,原来还有别的人同样对巴利镇长感兴趣,而且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做好了埋伏。
而这个别的人,除了布商堡军营,贝克特上校手下真正的“那些人”之外,戴平安想不出来第二人。
这下真是假李鬼撞到了真李逵。
此时,伴随着马蹄声和车轮滚滚的声音,由两名护卫骑马领头的车队,终于从迷雾中走出,出现在戴平安的视野当中。
车队由三四十人组成,两名护卫身后是一辆双马牵引的华丽马车,再往后是两辆普通马车,以及二十名骑马的护卫。
他们埋伏的地方是一个拐弯处,如果不想马车翻车的话,到了这里都得减速慢行,也使得这个拐弯处成了一个伏击的绝佳地点。
车队里的护卫明显也知道这个情况,在降低车速的同时,警惕的查看着左右,奈何雾气太浓,根本发现不了就藏在眼皮子底下的危险,只能是硬生生的闯进了伏击圈。
怦!
打头的护卫头部炸出一团血花,应声倒地。
怦怦怦……
十几把步枪跟着同时开火,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队伍瞬间倒下一半,其他人虽然还活着,却也在惊慌中人仰马翻。
戴平安身边的“黑二庆”同样也扣动了扳机,他瞄准的是那辆华丽马车的车夫。
枪声过后,马夫低着脑袋死在了位置上,两匹健壮的夏尔马也因为枪声的惊吓和无人控制陡然加速,然后翻倒在拐弯处的路旁。
这是“黑二庆”才发现身边的同伴并没有开火,而是在自己专心开枪的时候,摸走了自己腰间的鲍伊猎刀。
“你干……”
噗呲!
上挑的猎刀刀尖捅进心窝,戴平安还拧了半圈,将“黑二庆”还没说出的话全都留在了肚子里。
怦怦怦……
密集的枪声一直没断过,等戴平安拔出猎刀,藏好了身体,这场战斗已经告一段落。骑马的护卫都已经倒在枪下,只有马车里的几人还靠着零星的还击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才是搜索连,或者说是军队精锐的真正实力。
扑通,扑通,连着两声。
在痛苦的嘶鸣声中,那两匹拉着普通马车的挽马身中数枪倒了下去,被打的木屑飞溅,满是窟窿眼的车厢里也没有了还击,但外面的枪声却没有停。
直到一缕缕的血水从车门的缝隙间流淌出来,对面的草丛中才有人喊了一声停。
枪声停止了。
搜索连的士兵重新装填子弹,拉栓上膛后,才端着步枪从埋伏的草丛里站起了身。
每个人都穿着护卫队的服装,每个人也都带着手帕做成的面罩,只有一个人特殊,戴着一张画着夸张人脸的白色面具,正是刚刚下令喊停的首领。
首领挥挥手,蒙面的士兵们立即冲上去战况。
骑马的护卫以及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都已经死透了,他们的尸体被摆成一排,由戴着面具的首领挨个检查。但光从衣着上来看,这些死掉的人里就不像有巴利镇长的存在。
果然,首领只挨个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前方那辆华丽的马车上面。因为这辆马车里的乘客没有还击,让它躲过了被集火射击的待遇,但是它的运气还是到头了。几十把枪的瞄准下,它就是长翅膀想飞,也不可能逃的出去。
“巴利镇长,出来吧,我答应你,我们会给你个体面。”
首领出声了,但换来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两匹重新站起来夏尔马低着脑袋,也许是同类的死亡所带来威胁,两匹马的喘气声都小的弱不可闻。
首领挥挥手,众人站到一边,然后抬起了枪。
怦怦怦……
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又是一轮射击。
精美的装潢伴随着木片被子弹打的横飞,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车厢周围。在拉栓上膛的枪声中,一名士兵上去用枪托砸开把手,使劲拽开了车门。
空无一人。
人多势众的护卫,精美华丽的马车,可车厢里头却是空空如也,众人打了半天,最后却打了个寂寞。
一匹夏尔马打了个响鼻,不知是不是在偷偷嘲笑。
靠近车厢,首领从座位底下捡起一只抽到一半的昂贵雪茄,使劲一碾,里边的烟丝还有温度,看来扔下没多久。
首领大手一挥:
“顺着路两边给我搜!
他跑不了多远的,前边的路上有人守着,他回不到牧场,一定还在附近,给我把他找出来!”
众人立马扑向了路两边的草丛,戴平安更是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不冲不行啊,就众人搜索的这个架势,巴利镇长能不能找到还不确定,但他藏起来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如果到时候还站在大路上,面罩一揭,他死的比谁都惨。
被发现是肯定躲不了的,现在他只能暗暗乞求,路后边埋伏的段天雷几人听到枪声后别再傻傻的撞上来,不然那乐子可就大了。
果然,戴平安往草丛里还没前进几步,之前埋伏的地方就传来的惊叫声。
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掩藏的尸体被发现,揭下面罩一看都是自己人,更可怕的是,这样尸体一共有三具。
114,深沟,雾林
114,
三具尸体是从不同的地方找出来的。
比狼混进羊群还可怕的事情就是混进羊群的狼不止一只,不用说,另外两具尸体肯定是黑二庆留下来的。
“所有人注意,有外人混了进来,大家小心!”搜寻的队伍并没有散开太大,雾气有些朦胧,但首领的命令听得一清二楚:
“小心你们身边的人,相互监督,把面罩都摘下来!”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以提防的目光盯着身边人。戴平安更是引起了旁边几人的注意,谁让他想往草丛林钻的意图有些明显呢。
透过面罩的窟窿,看着三双警惕的蓝眼睛,戴平安笑出了声,顺手将拉栓步枪递给了离他最近的那人。
“帮我拿一下……”
在对方放松警惕接过武器的同时,戴平安拔出了左轮手枪,
呯!呯!
呯!
接住掉下来的拉栓步枪,戴平安脑袋一低,就扎进了路边的草丛中,而就在枪响的时候,不远处的同样有个人趁机钻进了树丛。
怦!怦!怦!……
步枪子弹从两人的头上飞过,
黑二庆一声不出,闷头就跑,紧跟着的是戴平安,再后面就是搜索连追击的队伍。
逃得快,追的也快,刚开始彼此之间的距离很短,都在射程范围之内。奈何迷雾没有散去,最前方的黑二庆需要开路,中间的戴平安要掩护,三者之间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怦!
又一名冲出迷雾的追击士兵被一枪带走,后面追击的速度因此猛地一滞。而等戴平安一边拉栓一边转身再跑时,前的黑二庆已经冲进了迷雾中,不见了身影。
等等我能死吗,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里暗骂着,戴平安立马追着冲进了雾中,紧跟着脚下就是一空!
又是一个拐弯处,还是一个急弯,
在这迷雾中,如果冲的快了没注意,就会像黑二庆和戴平安一样,摔进这三米多高的深沟了。
踩空的那一刻,戴平安的身体已经做好下坠的准备,奈何这深沟的底部多了一个刚爬起来的黑二庆,两人先是噗通一声摔到了一起,然后滚开,再然后半跪在地上,直接拔出了枪。
戴平安的枪口对准了黑二庆,黑二庆的枪口同样对准了戴平安。
呯呯呯……
两人同时开枪,摔在中间的那个倒霉蛋刚落地就连中十二枪,还都是近距离的射击。血雾弥漫中,穿过身体的子弹保持原来的弹道继续向前。而开枪的俩人也在扣动扳机的同时,连滚带爬的向两侧蹿了出去。
迷雾中,两人只能看到对方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还是在拉开距离的同时,不约而同的换枪扣下了扳机。
呯呯呯……
呯呯呯……
翻滚间,子弹从戴平安的左腿上擦过,而对面的身影在消失前,同样是一个趔趄。
身后追来的士兵已经发现了深沟,并没有跟着跳下来,但戴平安并不能寄希望于对方会就此放弃,更何况在这山沟里,还有一个同样危险的敌人。
戴平安没有继续逃跑,而是蹲在一颗树下静静的倾听着。沟里的雾气比上面还重,再加上丛生的树木更是让视野大打折扣,就是眼神再好,也只能看个一两米的距离。
与其在分不清方向的树林中蒙头乱撞,寻找出路,还不如节省体力静静的等待着。这里是个躲藏的好地方,何尝不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只要他们敢追来。
将装填好子弹的左轮手枪插回腰间,戴平安左手拎着二十响,右手拔出了带血的鲍伊猎刀。
没有多大功夫,一边就又响起树枝划过衣服的声音,看来上面的人还是追来了,只不过人不多。
不等戴平安直起腰,枪声就响了起来。
看来那人也没走,而且先跟首领他们交上了手,戴平安也没有看戏,而是放低身躯,摸了过去。
枪声并不激烈,有限的视野发挥不出士兵人多势众的优势,一方边打边退,一方边打边追,戴平安很快跟到了一名追击士兵的身后。
对方举着拉栓步枪犹豫不定,戴平安的猎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脖子。连捅带割,一连带走了三条人命,戴平安才靠近了交战的地方。
前方扎堆的七八士兵并没有发现身后来人,但也不方便挨个动刀子,戴平安索性点着一根炸药棒甩了过去。
八个士兵正警惕着前方的战况,丝毫没注意到脚下多了东西,伴随着“轰”的一声,他们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身后突如炸响的爆炸声,使得剩下几名正交火的士兵军心动摇,停下了攻击,但这往往是致命的。
因为对面的枪声并没有停止,而是又杀了回来。
呯!
呯!呯!
呯!
不愧是能伤了戴平安的人,对面的枪法真的很准,
一名躲在树后的士兵被击中大腿摔了出来,可不等他身子倒地,脑袋上就又被子弹炸出一团血花。
他已经是追进林子的最后一名士兵,这也意味着之前埋伏的士兵们也差不多死了一半。
树林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冒烟的弹壳从弹巢里掉出来,下一刻,子弹就被重新装填进去。
外面的首领显然也只知道了林中的威胁,并没有继续派人进来,但对面那人却没有就此放心,因为刚刚和他对枪的戴平安也失去了踪迹。
这已经成了一个捉迷藏的游戏,谁能首先发现对方,谁就能活命。但这同样是一个比拼耐心的游戏,因为谁忍不住先动,谁就会被另一个人发现成为猎物。
突然间,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威胁。
一具被炸得面色发黑的尸体,血水渗进了衣服,而戴平安还在静静的倾听着,哪怕他已经根据枪声找到了对方的位置,但他并没有开枪。
当枪声停下,林间的回响声过去,他不仅发现了两个人的呼吸,还发现自己已经死去。
115,枪法好的傻子
115,
不知是在外面守着还是已经走了,首领剩下的士兵们没有再次闯入的迹象。
这片沟里的林子不大,通过刚刚的回声判断,也就是半个足球场大小,但一人高的树丛还有齐腰深的灌木,让这里不管是杀一个人还是藏一个人,都显得绰绰有余。
“咔嚓!”
一根树枝被人踩断,声音在寂静的林中传出去很远,在能听到呼吸声的戴平安耳中更是像一声炸响的惊雷。
混合着汗水,血水,还是其他成分的液体顺着脸部淌下,戴平安连自己的呼吸都刻意慢了几分。身上压着的那具尸体并不重,重的是他手里已经掰开击锤的双动左轮和二十响,恍若千斤。
在刚刚,他已经“死”在了第二人的枪下。
能和开了死眼的戴平安打个你来我往,林中对面的枪手同样是个高手。高手对决,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只不过死的这个人更可能是戴平安。
那场交火中,他们两人相互对射了十二枪,对面的枪手中了一枪,是戴平安侥幸蒙的,而戴平安的左腿被擦伤,则是因为胸口中了一枪而失去了平衡。
打在胸膛的一枪,绝对能要了戴平安的命,如果不是从詹姆斯·兰顿的老巢找回了铜板马甲,他连躲在这具尸体下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与之相比,更可怕的还是林中第二把枪——
没有枪声的枪。
什么样的枪会没有枪声?
在戴平安的印象中,只有在枪口装上一只十几年后才会有人发明出来的消声器,才能降低枪口的声音。但是在今天,他又见识到一只没有枪声的枪——
在身边人开枪的时候,同时扣下扳机,只要时机合适,时间精准,两声枪响就会混为一声,两只手枪其中的一只也就会变得没有声音。
这一枪,属于林中的第二个人,和对面枪手击中最后一名士兵大腿的那一枪严丝合缝的混在了一起。
第二个人只开了这一枪,
毫无征兆的一枪,
也是悄无声息的一枪。
戴平安刚扶起一具尸体,子弹像藏在叶底的毒蛇,悄无声息的从后脑射入,前额射出,擦着戴平安头顶新长出来地头发,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温热的膏状物质喷了戴平安一脸,顺着子弹的惯性,他抱着尸体仰天倒了下去,直到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时,那个腿部中枪的士兵才从惨叫着从树后摔出来。
呯!
又是一声枪响,
士兵的头部炸出一团血花,而戴平安身上这具尸体的脑袋,也在这一声的枪响中,炸开了花。
开枪的,还是第二个人,这一枪,也还是没有声音。
这已经超出了戴平安的认知范围。
如果不是他的耳朵异常灵敏,如果不是这片林子静的吓人,如果不是这两颗子弹都是奔他的脑袋而来,他根本不会发觉有人开了第二枪,更不会凭借枪声位置的细微差别,发现这无声手枪的奥秘。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躲起来看外面的士兵和对面的枪手的交火,正好抱起了一具身形比他高大的尸体,也根本不会再有什么所谓的如果。
像一张温热的毛巾扣到了脸上,浓密粘稠的面罩压着他喘不上气来,上面的异物更是不停的感刺激着戴平安的大脑神经。
他没有把眼睛闭上,而是瞪大眼睛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微弱的呼吸声也让他锁定在那个方位,但除了浓浓的白雾还婆娑的树影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使劲吸一口带血的空气,让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开始在死亡中沉沦,可就算眼前的这片血雾浓的都要快滴出来,他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哪怕他的耳朵已经清楚的告诉他,就在那个方向十几米的地方,确确实实还站着一个拿枪的人。
死亡就在枪口里招手。
“咔嚓!”
又一根树枝被踩断了,这一次离戴平安藏身的位置更近了。
这是故意的,对面的枪手完全可以避开这些枯枝,但他并没有,而是选择以这种方式一步一步的向戴平安靠近。像是在提醒,像是在警示,更像是想要一点点的绷断戴平安的神经。
脚步声越来越近,浓白的雾气中凝结出一个人形的黑影,黑影前方,一只冰冷的左轮枪管从雾气中慢慢的伸了出来,指向了戴平安藏身的位置。
戴平安都看清楚枪管上的花纹。
对面枪手的枪法本就压着戴平安一头,再加上后面还有第二个人压阵,戴平安必死无疑。就在他打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左轮的枪管却定在了雾气之中,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他死了。”
雾气中,枪手的声音很年轻。
“是他吗?那个姓戴的通缉犯。”
和枪手相比,第二人的声音明显要成熟一些,是个中年人。
“不知道,我认不出来。”枪手的手枪仍然指着地上的戴平安,枪口却左右摇了摇。
显然枪手已经发现了把自己藏在尸体下方的戴平安,但他并没有马上开枪或是揭穿,而戴平安也躺在地上没有动弹,看着对方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打烂了他的脑袋。”
“那身体呢?是华国人吗?”
“是。”
这次枪手没有撒谎。
“我就知道是他们,可惜了。”
“身为犰狳镇的镇长,你还会在乎那点赏金?”
枪手的这句话惊的戴平安差点没从尸体底下蹦出来。
林中的第二个人,无声的枪手,差点要了他命的人,竟然就是撇下整队人马去死,从马车里仓惶逃生的犰狳镇镇长巴利。
“钱嘛,哪有嫌多的,如果你肯跟我学,”巴利镇长的声音里找不到丝毫的惊慌:
“你也不会连好好吃顿饭的钱都没有,只能在犰狳镇的酒吧连吃了三天的黑面包。”
原来是他,戴平安一下子想起那天坐在犰狳镇酒吧最角落,端着一杯啤酒,和一块硬面包较劲的落魄牛仔。当时戴平安就怀疑对方是个高手,现在看来,他的怀疑不仅没有错,还远远的低估了对方。
原来自己才是一个学了点皮毛,就以为自己枪法高超的傻子。
“跟你学?”
对面的枪手,也就是落魄牛仔冷笑一声:
“学什么?学怎么出卖自己的手下?”
“出卖?这怎么能是出卖呢?我花钱雇佣他们为的就是保护我的安全,结果呢,不但我的行踪被透露,就连人家埋伏我的消息都要你来通知。告诉我,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都收到了我的消息,为什么还要继续走这条路?”
“有些问题是无法逃跑逃避的,我们需要面对,身为新奥斯汀最快的枪手,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你面对的方式就是让一整队人马去送死,而你一个人像个胆小鬼一样偷偷溜走?不愧是能在犰狳镇连任多年的巴利镇长。”
“注意你的语气,比利·伯顿。你要弄清楚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你哥哥。”
“我哥哥?”
落魄牛仔比利讥笑着,把枪口转了回去:
“连开枪都要躲在我身后的哥哥,到现在,枪口还一直对着我后背的哥哥?”
115章大改
如题,不改不行,不然对不起大家的订阅钱。这次卡文,仍然的感谢大家对我鼓励和支持。特别是黑庆德,应是无方,老冰棍等多位老朋友的支持,以及新书友风流小濯清的打赏。
明天恢复更新,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欠下的补起来
116,上校的秘密
116,
“我只是帮你盯着那些尸体,以防万一,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多谢你的好意,尊敬的镇长先生,您以防万一的方式还是一点都没变。”对于巴利镇长的解释,牛仔比利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和厌烦:
“你的人呢?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他们来了我就走。”牛仔比利把左轮手枪收了回去,退进了迷雾当中。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的人都死了,哪还有别的人。”
“什么?”
“别担心,外面的士兵不会再进来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布商堡军营受到袭击的消息,正拼命往回赶呢。”
“军营受袭?”
年轻的声音很吃惊:
“这么大的事情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对,你是故意的,就算没有我的消息,你也早就知道会有袭击,是你,你是故意让你的人去送死的。”
“如果他们当中没人出卖我,暗中向外透露我的消息,他们也不会中埋伏。”
“所以你就让所有人的成为你诱饵,让其他无辜者跟着内奸一起替你去死?”
“我也不知道谁是内奸,只能这么做,听我说,这关系到一个大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需要几十条人命?”
“我也不知道。”
牛仔比利转身要要走。
“哎,你听我解释,只要那些墨西哥人把人从布商堡里抢出来,我就能知道那个秘密,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墨西哥人?敢袭击军营的墨西哥人?你说的是啸狼帮吧,呵呵。”比利都被气笑了:
“你居然还跟啸狼帮有联系!难道你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比利,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忘记,只要事情结束,我是不会放过那些墨西哥人的。你看现在,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发誓我真的需要你帮助。”
“你早以前就发过誓了,是你自己忘了,我的哥哥。你在信中说受到了生命威胁,我才从西部赶过来帮你,现在看来,您不但很安全,还活的非常好。很抱歉镇长先生,我找不到任何留在这里,帮你继续杀人的理由。”
说完,牛仔比利转身就走,巴利镇长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继续解释着,直到出了林子,还能隐约听到巴利镇长的声音。
新奥斯汀白天的气温提升很快,在太阳的照射下,林间的雾气也开始渐渐散去。
确定了林子里再没有活人的动静之后,戴平安才把快要干涸的面罩从脸上扯了下来。眼前就是无头的腔子,血腥气扑面而来,但已经快被熏出来戴平安一点也没介意,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直到发软的手脚有了力气,才使劲推开身上的尸体,像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恶鬼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低头在地上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颗灌木的根部捡起一颗子弹,这是牛仔比利在收枪的时候从身上掉下来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颗黄澄澄的子弹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他戴平安这次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运气,是别人的手下留情。就像以前的戴平安,唐斯先生还有飞鹰一样,他又欠下别人一条命。
欠债还钱,欠命就得还命。
正当戴平安摩挲着手里的子弹时,林子外头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来人脚步飞快,又没有雾气阻拦,五个人很快就闯进来密林的中央。
“你确定是这吗?”比尔的声音瓮声瓮气。
“当然确定,我亲眼所见呐,枪响之后戴爷就是往这个方向跑的,而且这边刚刚还有爆炸声,戴爷一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帮忙。”
“当时我俩根本不在一块,您叫我怎么帮嘛,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戴爷那枪法,啪啪啪,就跟闪电一样,那叫一个快,枪响了,人就没了,谁能看的见……戴爷,您吉祥。”
灌木丛中突然出现的戴平安差点没让黑二庆撞树上。
“一!”
“呯!”“呯!”
“再来!”
“三!”
“二!”
“一!”
“呯!”“呯!”
“呯!”“呯!”
“呯!”“呯!”
……
弹巢里的六颗子弹打完,两人枪声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靠近,但两枪就是两枪,当中的区别戴平安听得很明白。
“好枪法!”
戴平安咬着牙夸了出来。
“戴爷您……”
一头雾水的黑二庆转过头,却发现戴平安的鼻子下方已经是黑血直流。
“我没事。”
戴平安收起枪,一把抹去脸上的黑血,伸手接过三德子递过来黑毯子裹在身上:
“外面的士兵已经撤了?”
“撤了,那些士兵收到消息后,调头就往回跑,连路上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拾。”和他不着调的哥哥相比,三德子明显可靠许多:“莱斯特在原地看着咱们的东西,我没让他过来。”
“很好,以后白白送命的事情别做,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死不起。这一点黑二庆做的很好。”
戴平安拍了拍黑二庆的肩膀。
“戴爷。”
“听清楚,就算你当时开枪也帮不了我,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放轻松。”
“但是,你不应该乱嚼舌头。”
黑二庆刚刚放松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我之前是说过,等到了犰狳镇,你们之间爱怎么打怎么打,我管不着。现在犰狳镇是到了,但咱们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胡言乱语,是不是有些过了。段天雷,在你们洪帮说闲话,乱嚼舌头该怎么处罚?”
“割舌头!”
段天雷阴沉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很好。”
拔出那把鲍伊猎刀交到了对方手中,看着黑二庆刷白的脸色,戴平安笑了。
“放心,你不是洪帮的人,我不会让你割舌头的,但你总要做点什么表示一下。看见他了吗?”
戴平安一指地上的无头死尸。
“他替我挡了两枪,连个全尸都没有,很惨,咱们做不到厚葬,但我想把他埋得深一点,有没有问题?”
“没~没问题,戴爷,我一定做的妥妥当当。对了,这人是谁啊?”
“这个不重要。”
“不重要?”
“对,不重要,你不用管他是谁,只希望你能像埋我一样把他深埋在这里,对了,最好再起个坟,立个碑。慢慢来,不着急,我们在犰狳镇等你。”
撇下傻眼的黑二庆拿着猎刀一个人发呆,戴平安和其他人离开了这片密林。
幸灾乐祸的王段二人走在了最前头,后面的三德子对自己哥哥遭遇也有点忍俊不禁,但他们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
深沟里的那片密林中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但林中惨烈的战况,残破获得尸体和戴平安胸前干涸的红白污渍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
通过给一具无头尸体修个坟来折腾黑二庆,表明戴平安对他的原谅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不管是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至于黑二庆怎么用一把鲍伊猎刀挖坑深埋修一座坟墓,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众人都很高兴,除了戴平安,因为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他们几人埋伏巴利镇长,为的就是从他口中弄清楚阎孝国等人消失的秘密。结果人没抓到,披着人皮的恶狼到发现一只,更无语的是,就连这只恶狼也想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上士不知道,少尉不知道,没想到镇长也一样不知道,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答案又回到了贝克特上校一人身上。
几百名华国人被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117,子弹,旧伤和扳机
117,
在华工营地的东边,有一座湖,叫唐胡里奥湖。
这个名字有点拗口,也不知是谁起的,而这座湖的面积就跟这个破名字一样大的出奇,几乎到了可以容纳十几个犰狳镇的程度。
“不听话的代价!”
当听闻这个消息,黄飞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定又跟戴平安有关,恰好黑三德又过来想请,他拿起药箱气冲冲的就跟过来了。
“原来是那件事,事情呢是我做的,但是!”戴平安揭开头上的毯子,顺手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去:
“黄师傅不要着急,听我说完,事情是我做的,但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他们曝尸荒野,帮忙把尸体运回来,让他们魂归故乡,落叶归根而已。”
“你也会不忍心?”
黄飞鸿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在杀人这种事情上,戴平安没必要向他隐瞒,也懒得向他隐瞒。
“话不能这么说,黄师傅,我要是忍心看着别人受难,您也不会欠下我四条人命。对了,亚瑟他们怎么样。”
“亚瑟的咳嗽已经抑制了,玛丽姑娘也醒了,但他们的病根还在,我的方子只能是强健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病还需要他们自己扛过去。”
谈到病人,黄飞鸿的面色缓和不少。
“有法子就行,至少不用做着等死,他俩的病交给黄师傅,我也放心。”戴平安轻轻一笑:
“那也就是说,您现在还欠我两条人命。”
“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当然是求黄师傅您治病呗,只要您在帮我救治一个人,您欠我的帐一笔勾销。”
“谁?”
“我。”
戴平安揭下包裹着黑毯,露出赤裸的上半身。昏黄的烛光下,惨白的皮肤下泛着死尸般的黑青,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给黄飞鸿拒绝的机会,隔着桌子,戴平安直接把右手臂摆到黄飞鸿的面前。
“来吧。”
“我要是拒绝呢。”
“咚!”
一只双动式的左轮手枪拍到了桌上,在黄飞鸿诧异的目光中,手枪被戴平安推到了他的跟前。
“您也可以直接帮帮我。”戴平安把枪掉了个,枪柄对着黄飞鸿:“我说过,死在您手里我甘心。”
黄飞鸿低头看了看那只苍白的手臂,又看看那把击锤已经拨开的手枪,抬头看向戴平安。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不是要挟,只是有点心气不顺,想不开。”
戴平安狞笑一声:
“从别人的枪口下捡了一条命,胆子有点怂了。想着治好身体,再把场子找回来,如果要是治不好,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索性求您给个痛快。”
戴平安说的话,黄飞鸿是一句也不信,最后还是冷哼一声,把手指搭在了戴平安的手腕上。
“你这是有点……”
刚刚进入状态的黄飞鸿脸色一变,一把扯过戴平安的另一只手腕叩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虚!”
“我……虚吗?”
“你这里受过伤?”
顺着胳膊,黄飞鸿把目光集中到戴平安腹部中央偏右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淡淡的伤痕。
“受过,枪伤,刀伤,爆炸都有。”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放开手腕,黄飞鸿用手指戳了戳伤痕的位置。
“疼吗?”
“不疼。”
别说疼痛了,戴平安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呢,疼吗?”
黄飞鸿又换了个位置,用力戳了一下,结果还是摇头。一连换了好几个穴位,力道也越来越重,但戴平安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反倒是黄飞鸿的脸色越来越青。
终于,黄飞鸿放弃了摸索,转身打开药箱取出一根银针,银针细的都快看不见了,却有一尺来长,然后顺着伤痕的位置刺了进去。
“扑通”一声,戴平安跪倒在地上。
哪怕心里早有准备,那股钻心剜骨的疼痛还是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渗出,咬着牙,戴平安扭回头给黄飞鸿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就是这个毛病,黄师傅,您看该怎么医治。”
黄飞鸿没有说话,而是将那枚刺入身体的银针一下子拔了出来,银针离体的那一刻,戴平安的身子直接软到了地上。
好一会儿,缓过一口气的他才挣扎着,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不说话呀,黄师傅,您不会被难住了吧。”
还在微微颤抖着的戴平安一边笑着,一边坐回了位置上。其实他的这句话问的完全多余,黄飞鸿阴沉的脸,沉默不语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折了一根肋骨。”
“哦?”
“断碴刺进了你的肝脏,你的肝血都可能是黑的,”黄飞鸿抬头看向了戴平安:“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
和一脸严肃的黄飞鸿相比,终于从痛苦中缓过来的戴平安就表现的轻松多了。他看着黄飞鸿,嗤笑着:
“也就是说这病您看不了呗,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我找个西医不就行了,到时候做个手术把骨头取出来不就行了。”
面对讥讽,黄飞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反而是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惋惜:
“时间太长了,你的肝跟骨头已经长到了一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但只要他们一分离,你马上就会因为大出血而死,你根本……”
“啪!”
戴平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黄飞鸿!我TM忍你半天了,你还有没有点医德,治不了病也就罢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一巴掌,也终于让黄飞鸿反应过来,他仔细看了看戴平安:
“我说了你信吗?”
“我……那我还能活多久?”
“多久……”这个问题让黄飞鸿有些为难:“其实你还活着,就很难得了。”
“也就是说我当时就该死了呗?”
在得到黄飞鸿肯定的答案后,戴平安一直房门:
“滚!”
黄飞鸿有些无奈的走了,前脚房门刚关上,后脚戴平安就拿起了桌上的手枪,对准了脑袋。
这一次,戴平安没有任何压力,终于可以扣动扳机。
“呯!”
118,烦心的警长
118,
枪声在沉闷的地下室里响起,震得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作为一名大夫,见惯了生死的黄飞鸿立马猜到了身后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戴平安的异常,但戴平安这个人阴阳怪气,喜怒无常不是一两回了,还真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想不开。
当他带着黑三德等人转身冲进里屋时,冒着销烟的手枪掉在了血泊之中,微弱的烛光下,光膀子的戴平安已经瘫倒在椅子上。顺着无力垂下的手臂向上看去,依靠着椅背,他满头是血的脑袋高高扬起,嘴巴微张,两只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黑暗的上方。
黄飞鸿想上前查探,右手手腕却被黑三德抬手抓住:
“黄爷,我们跟着戴爷对您一向很恭敬,但今天的事情,您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到底跟戴爷说了什么?”
王大力也从另一边靠了过来,蒲扇大的双手拧住了黄飞鸿左胳膊。
黄飞鸿刚想解释什么,脑后已经有阴风吹起。段天雷双手勾如鹰爪,朝着他的双肩就抓了下来,只要抓牢,黄飞鸿这两膀的功夫就得废一半。
“别动手,先听黄爷解释!”
跟在后面的黑二庆高喊一声试图让众人想别动手,但为时已晚。而站在他身后的比尔·威廉姆森更是已经“咔哒”一声,给连发霰弹枪上了膛,并把枪口对准了众人。
“啪!”
一记蝎子摆尾,身后的段天雷被踹了出去,撞到了比尔的身上;
“嘭!”
霰弹枪的子弹轰到了天花板上,震得灰尘哗哗的落地;
“嘿!”
两膀子一较劲,黑三德和王大力重重的撞到了一起,黑三德被势大力沉的王大力撞飞了出去;
“哎呦!”
王大力虽然没松手,但也失去了平衡,再经黄飞鸿抬脚一勾,横着摔在了黑三德的身上。
脱身的黄飞鸿向着外面冲去,而此时还挡在他前方的只有黑二庆一人。
“黄师……”
黑二庆没动手,他还是想解释,却被黄飞鸿撞到了一边,但也就是这么一耽搁,滚到门边的段天雷抬腿一蹬,关上了房门。
活动着双手的指头,段天雷慢慢的站起来挡着门前,而王大力和黑三德也趁这个工夫翻身起来,以四面合围之势将黄飞鸿重新围在中央。
前面是段天雷,王大力在左,黑三德在右,而堵在后面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晃晃悠悠站起来的戴平安。
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呵呵……”
说完话,戴平安轻轻一笑,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但不知为何,黄飞鸿却在这呵呵一笑中听到了无比的放肆与疯狂。
夜幕降临,
犰狳镇已经成了一块哭声悲切之地,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停放在镇子东边几公里外的黑鸭教堂的墓园之中。
尸体还没有下葬,一下子死的人太多,别说棺材来不及打造,就是这么多的墓穴也没人能在一夜间挖出来。而镇子里大部分的男性都参加了前天的那场游行,在活着回来的人当中,伤势最轻的几个也还吊着胳膊。
棺材可以不装,但墓穴却不能不挖,所有的尸体得尽早下葬,白布上方盘绕着的苍蝇们由始至终都没有散去,如果明天再不把尸体如土,场面会变得更加的难堪。
在家养病的警长终于躲不下去了,他通过护路队的关系,从华工营地雇来了几十个华工。按道理黑鸭教堂的墓园是他们神圣的地方,不容外人玷污,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人愿意再出来计较了。
华工们干的热火朝天,在他们的洋镐和铁锹的挥舞中,一座座成人大小的墓穴逐渐成型。在巡视了一圈之后,警长就让手下的警员继续守着,自己则提着提灯,一个人向犰狳镇的方向走去。
离犰狳镇越近,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呜咽和恸哭也就听得越发清晰,哭泣声中的犰狳镇仿佛一只躲藏在黑暗中怪兽,在不知不觉间吞噬了每一个走入着的灵魂,警长的脚步也因此变得越加的蹒跚。
镇子路口巡逻的几个警察以为警长伤势未愈,打算上前搀扶,却被他拒绝了,让他们看好镇子外面的动静后,警长坚持着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屋子。
妻子去照顾受伤的朋友了,房间里就他一个人,警长也没有开灯,而拎着提灯径直打开书房门上的铁锁走了进去。
警长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他的书房,因此也没人知道,警长家里最值钱的不是什么金银首饰,珠宝现金,而是一台时下最先进的无线电发报机。
这是巴利镇长前段时间花费重金购买的,为的就是哪怕远隔千里,仍然可以掌握犰狳镇任何的风吹草动。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警长把马车和尸体的事情通过电文发送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保养,发报机的电键今晚有些卡的慌。
很快,对面也发回了信息,还是之前那八个字:
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电报还是原来的内容,可窗外的夜晚已不像往日那样平静。抽泣声时时刻刻还在警长的耳边萦绕,但他能做的也只是长叹一声,然后把写着电报内容的纸张在灯上烧掉。
就在此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
“谁在门外?”
锁好书房,警长拎着提灯和手枪藏身到门边后,向外问道。
“您好,是我,皮尔。”
警长松了一口气,这个人他知道,是旅客车队的领队。在来的路上车队遭遇了“那些人”的袭击,他们暂时在犰狳镇休整停留。
自从游行被打回来了以后,皮尔就一直缠着警长,希望犰狳镇警局能派出人手护送他们到更西边的风滚草镇,为此对方没少给他一些油水。
可此时一脑门子官司的警长哪能顾得上他,今夜这么晚了还上来敲门门,不用说,肯定还是那一档子事。
稍稍拉开一条门缝,发现对方身后还跟着别人,警长职业性的又警惕起来:
“他们是谁?”
“这位是我的助手莱斯特,这位是我的保镖比利,”说道这,皮尔小心的看了下左右,然后掂了掂手里的皮包:
“今天的事情太吓人,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实在不敢出来,警长先生,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
今晚心烦意乱的警长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包后,还是鬼使神差的让开了房门。
三人鱼贯而入,很快,警长房间里的灯光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