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师方术
“康爷爷。”这个时候，李慕雪突然来到正在伏笔写着药方的康谨言身边，脸上微微带起笑容。
“慕雪丫头啊。”康谨言抬首，苍老的面孔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当初抱你这丫头的时候还只有我膝盖这么大，没想到这么多年，出落的这么水灵了。”
李慕雪理了理长发，柔声道：“康爷爷的医术也日复精进了，这些年医学界可没少您的新闻呢。”
“就你这丫头嘴甜。”康谨言摇头失笑，继续伏案写方。
“康爷爷，不知道我母亲这一次，是患了什么病，严重吗？”李慕雪抿了抿嘴唇，凑到康谨言身前问道。
“傻丫头，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康谨言抬起头笑了笑。
“只是这么多年来忧思过重，加上这段时间有些操劳，又染了点春寒，身体上才出了些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要不是你父亲提醒，我不认真诊断下还真发现不了，不过及早治疗，很快就能根除。”
李慕雪脸上浮现喜色，“谢谢康爷爷。”
“没事。”康谨言和蔼地笑了笑，又深深看了眼不远处的陈平。
“没想到丫头你对那孩子，感情还挺深的。”
李慕雪脸一下红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康谨言看穿了。
扭身悄悄看了远处的陈平一眼，李慕雪提着长裙，快步地离开了。
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吃了牛粪一样的恶心。
李青名带着唐莉锁在休息室是好事，但没了李青名，李慕雪的存在可就碍事了。
刚刚那一通询问只是关心母亲吗？还不是为了从康谨言嘴中得出点信息，好让那个道士有点机会！
在场一众家族子弟，谁还不是个人精，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能看懂的。
虽然有些腻歪李慕雪和那道士的关系，但现在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看下去了。
无他，康谨言作为医学界的名宿，今日好不容易能见识对方的医术，他们怎么能错过。
要是能窥出一点康谨言的精妙医方，传授给旗下的制药产业，运气好甚至能在市场里造成不小的轰动。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康谨言动了。
会场中心现在摆满了中药，应李青名的要求，似乎是按常见到少用的顺序，一排排排开。
康谨言来到第一排，很是熟练地选出一道道药材。
手指轻抖，都不用秤称，就能拿到准确的份量。
就冲这一道基本功，就足以看出康谨言的医术之匠心。
众人惊叹着，可就在这时，更大的惊呼声响起。
在会场站了许久的陈平突然动了。
李慕雪面色微喜，可接下来她就愣住了。
陈平脚步轻挪，也来到了第一排，取出一道道药物，顺序和康谨言何其一致。
这是要照抄康谨言的药方？可就这么胡乱抓取，真熬出问题了怎么办？
“不，不是这样的。”唐桑桑瞪大了眼睛。
若说她唐家有什么专攻之处，那大抵也就是在医疗领域了，虽然比不上东海的巨头企业，但也小有成就。
唐桑桑本人的眼神也是极好。
在她眼里，陈平抓取的药物，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和掠过的康谨言的选择，完全一致！
而康谨言抓得细致而专注，陈平却像气定神闲一般。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唐桑桑目光第一次惊疑不定起来。
很快，场上哗然声再起。
因为康谨言已经走到了后面十数排，这里的中药，就连唐家一些精英子弟，都有些拿不准药材的功效。
“三颗针，可清热，散瘀。”
“九龙藤，可祛风、止痛。”
“铁筷子，可活血，理气。”
康谨言却像是如数家珍一般，只是走到盒子边缘，闻着药香就点明药材的功效，随之取出自己需要的药材。
康谨言慢吞吞的走着，实则全是做给陈平看的。
在他看来，这个奇怪的道士男子，可能确实在医术上有些长处。
可年轻人嘛，现在这样心高气傲，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的。
于是康谨言刻意一一念出药名，识出百药，就是为了给眼前的年轻人上一课。
医道，可是了无止境的。
康谨言微微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身后后生错愕苍白的神情。
可就在这时，场内骚动声骤响起来。
康谨言脚步微顿，有些不解。
就算他手中这蟾酥有毒性，但搭配得好的话，也能养气润身，这群人至于这般大惊小怪吗？
这时，一道带着从容的轻笑从身后响起。
“蟾酥虽然毒性好祛，但服用后难免阴火旺盛。”
“真要搭配，我建议康老再用上这株天青地白，还可清热，明目。”
康谨言猛地转身，看到陈平正捻着几根深色细叶，微笑着看着自己。
刚刚一路念来，康谨言就这道药没有说出。
因为识别百药也是个耗心力的工序，何况李青名为了刁难陈平，根本没有让人贴上标签。
一时间看到这细长叶的草物，康谨言也没有记起来，便忽略了。
此刻在陈平的提醒下，他一下子便想了起来，这药正是叫天青地白，功效也和陈平说的没差。
康谨言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原来刚刚众人的惊诧不是因为他的选择，而是因为在这里，陈平和自己的药方，第一次有了差异！
“你也能识百药？”康谨言问道。
众人翘首竖耳，这也是他们隐隐意识，但却不敢猜测的事情。
“略懂一二。”陈平笑道。
康谨言脸上浮现欣赏，以及些许的尊重。
这是将对方也真正看做一名医者，和对手的态度。
转过身去，康谨言没有回头取陈平说的那味天青地白，而是继续沿着后面的药盒取着药。
只是这一次不再摆谱，只有在自己需要的药材前才会停留，念出名字。
中药一门讲究的就是调和药性，各种药物药性融合，变化万千。
就算没有天青地白，康谨言也有自信用后续的药物配合达成同样的效果。
所以他没有回头取药，这是他作为医者的原则。
自这以后，陈平和康谨言就像是两条平行线突然分开一般，一路走过，拿取的药物和份量都截然不同。
众人神情一凛，终于意识到陈平不是模仿，而是真正要和康谨言一决高下了。
两人缓缓在药群中行走着，各自挑选自己的药物，并仿若默契一般，各自念出手中药物的名字和功效。
很多已经涉及到在场医家子弟的盲区了。
终于，在最后两味药材前，两人取出了最后的药物，相互一视。
行于百药之中，当真被这两人近乎全部识出！
众人看向两人的眼神截然不同，尤其以对陈平的目光，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能在识药的造诣上和康谨言分庭抗礼，陈平的医术，果真了得？！
微微药香盈袖，陈平眼露感慨，似有怀念。
小青山上有药田，也有幼童的诉苦声。
“师父，这些草药好生难辨？我们为什么连这都要学呢？”
轻轻摸着被案板打得通红的手心，小陈平龇牙咧嘴，泪眼汪汪地问道。
“天师采药，自然是为了悬壶救世。”药田里站着的青袍身影，药香缭绕。
“可是，学医术，只能救人，救不了世吧？”小陈平眨了眨眼睛，懵懂道。
“对，所以你学的不是医术。”
青色道袍微微拂起，满园的药香凝结，近乎实质。
“而是天师，方术……”
……
第三十二章 炼药丹成
秦王寻仙，欲长生。
命方士炼丹，可保肉体青春，长生不老，此为方术。
真正的不老金丹陈平没见过，习得方术以来，他也不知道如何救世。
但他此刻站在场间，只需凭药物救一人，足矣。
在康谨言诊断唐莉的时候，陈平也在看着。
望闻问切再是玄奥，又怎比得上天师眼直接勘透人体阴阳，来得实在。
他又何须靠近。
唐莉的病症陈平看得很清楚，确实是康谨言所说的那般，但唯独一点不同的是。
这一切，都是长时间戴在李青名身边，邪秽之气哪怕看不到，也会若有若无地影响人身。
这才是唐莉身上一切病症的源头。
只是李青名又为何会知道？
“这次熬药，老夫需要三个小时，我们就照这个为限，到时候一决胜负怎么样？”
康谨言看着陈平，温和说道。
两人现在身前都堆积了抓好的药材，接下来自然是要熬制了，豪生酒店这边适时走来人，邀请两人前去熬药房。
陈平回过神来，康谨言确实医术造诣很高，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人手中的药方大致需要的熬制时间。
李青名之前提出的对决其实很有意思。
谁能治好，根除唐莉的病，那就是胜者。
可谁先治好，谁治好了，又要怎么评判？
如果一方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熬出药，而另一方要一天才能出药，难道还要让一人等另一人一天吗？
时间，也是这个课题中很是凶险的陷阱，而康谨言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特别是当他意识到，陈平的医术造诣很可能赶上他的时候，那相同的药效下，谁先熬出药，反倒是胜利了。
但康谨言不仅没有利用这个陷阱，反倒直接和陈平统一了时间，其实算是陈平占了便宜了。
看来康谨言也想靠医术和陈平光明正大地分个胜负，当真高风亮节。
“三个小时吗，甚好。”陈平不无不可地笑着点了点头。
捧着药材，两人跟着酒店人员离去。
李慕雪拦在了陈平跟前。
看着李慕雪，陈平脸上露出温和笑意，“放心吧，我会治好你们一家的。”
李慕雪此刻无心纠结陈平“一家”的奇怪用词，看着陈平，李慕雪正色道。
“不要勉强。”
陈平微怔，没想到对方来是对自己说这话的，点了点头，陈平笑意愈浓，“我会的！”
“那就好。”李慕雪心脏猛的一跳。
不知为何，她感觉陈平此时的笑容比平时还要温暖。
转过身去，李慕雪耳根微红，凶巴巴道，“可不准输了！”
留下原地的陈平摸了摸鼻子，露出苦笑，原来你还是要说这句话啊。
不过……
怀中抱着的药材微微抬了抬，陈平嘴角微扬，眼中陡然绽出无穷的自信。
跟着酒店人员引导进入各自的熬药房，陈平一拂袖，关上了大门。
“我是不会输的！”
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陈平腰间，金鸣之声轻轻嗡响。
陈平看向腰间。
来这之时，他带来两物。
一道桃木剑，一皿坤金炉，足以天师游四方。
如今桃木剑送予了李青名作寿礼，剩下的，自然是坤金炉。
“有劳你了。”
轻轻抚摸腰间的小烘炉，陈平轻声，缓缓注入灵力。
坤金炉发出欢喜的嗡鸣声，在陈平的灵力下，体积骤然变大。
三足圆鼎，九口龙壶，腰间阴阳嵌，坤金之炉可炼天。
浑身金灿灿的药炉凭空出现在静室，之前陈平采集的奇药原来也堆积在炉内，凭空藏入其中。
不过陈平自然不会动用这些来作弊，也不需要。
“风生。”
陈平捏了个道印。
炉中奇药变成灵光消失，似乎藏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与此同时，道道气流无风而起，环绕着坤金炉，上下沉浮。
“火起。”陈平食指中指一并，挥指向坤金炉底。
轰隆隆。
虚空之中，明亮的火焰骤然生长，将整个静室都点亮。
陈平又一挥袖。
桌上抓来的药材纷纷飞舞到空中，接着齐齐涌入熊熊烈火燃烧的炉内！
炉身，镶嵌着的阴阳八卦图案开始缓缓转动，浓郁的药香升起。
同一时间内，足足二十八种药材居然齐齐开始了融化。
坤金炉固然神妙，但真正技法超神的，还是正在不断打出印诀的陈平。
火焰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轻巧地跃动着。
而在炉内，渐渐二十多道药材都被融为了液体，缓缓流动着。
要知道，每一种药物的熔点都不尽相同，但它们却能在同一时间融化。
在坤金炉这偌大的空间内，陈平俨然是控制着炉火，让总共二十八道药物，承受的温度都刚好在其熔点之内！
“合！”虚空中，陈平右手张开，在身前一转。
丹炉内，药液就像被漩涡吸去一般，朝着中心流动而去。
最后，一颗足有手指粗细的球状液体凝聚而成，在炉心缓缓漂浮。
“凝！”陈平打出最后一道印诀，只听坤金炉身嗡鸣一声，一切骤然恢复平静。
狂风散去，却不在室内留下一丝痕迹，炉火熄灭，不留青烟。
坤金炉化作一道流光，重新飞回陈平的腰间，成为一枚小小挂坠，只是仍有余热。
静室里，只余一枚成型的黑色药丸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转，被陈平一把接在手中。
“成了。”看着手中炼成的丹药，陈平满是欣喜道，“看来师父传授的这阴阳有方的丹法，我倒没有生疏。”
抬头看了眼时间，从陈平炼丹开始，到现在也不过过了十五分钟。
和康谨言预计的三个小时，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时间还有多，刚好休息一会。”陈平揉了揉眉心，走到静室一角的沙发上，倒下了身躯。
昨夜平妖一夜，清早就赶着去采药，到晚上的赴宴，中间陈平根本没有时间睡上多久。
所以当康谨言提出三个小时的约定时，陈平才点头称好。
室内呼吸声渐渐均匀，陈平眉目舒和，道袍微散。
能睡个好觉，自然是极好。
……
第三十三章 岳母大人这边请
会场里，众人在耐心等待着。
这一次李家的寿宴，着实波澜四起。
先是苏家大少苏无咎居然和李慕雪一样，从东海赶回了洛城，还在寿宴上提出了联姻的威胁。
接着李家慕雪居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丈夫，还赢得了李青名的贺礼之争。
现在，这个道士居然又开始和康老院士比较起医术来，只为了获得李家夫婿这一地位。
一晚上眼花缭乱，众权贵子弟早就把这事情上报给家族，观望着后续的发展。
若是真成了，那李家可就出现了一位必须注意的人物，哪怕他只是乘着李慕雪的东风。
可当李青名倒下之后，那个少年，就有可能掌控半个李家！
“我说，你们莫不都是患了失心疯了不成？”一声不屑的嗤笑声响彻会场。
苏无咎看着在场忧思各半的大家子弟，嘴角露出嘲讽，“你们不会真以为，那个装模作样的道士，有机会赢过康谨言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出声的自然是李慕雪，看着苏无咎，李慕雪毫不客气地说道。
“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那你还在这里等着看什么，早早回家不就好了！”
李慕雪冷着脸说道，身后，唐桑桑适时做了个鬼脸。
“呵呵，自然是为了看好戏。”苏无咎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挑衅影响到。
“刚刚的诊断还有抓药，哪一步不是康老走在前面，那小子一没做什么二没问什么，你真以为他能赢过康谨言那样浸淫医术多年的专家？真是可笑！”
不得不说，恢复理智的苏无咎言语上要厉害很多，直接抓着一针见血的地方，怼得李慕雪说不出话来。
众人纷纷点头。
刚刚两人的行为他们也看在眼里，虽然抓药后来陈平貌似是展现出了不俗的医术水准。
但再怎么样，也是不可能赢过康谨言的。
这无关实力，而是资历的问题。
“你？！”李慕雪声音高了许多，粉拳微攥，显然情绪很是激动。
就在气氛将要继续恶劣下去的时候。
会场大门，被两名侍者打开了。
众人精神一振，从康谨言和陈平离去之后，差不多也过了三个小时。
如今看来，已经有人成功熬出药方。
沉稳的步伐迈入，端着一碗飘着热气的药汤，康谨言踏入了会场。
果真是康谨言，除了他，谁能在短短三个小时内，就对症下药熬出一副中药汤剂。
众人心生佩服。
康谨言站在大厅，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陈平的身影。
还没熬好药吗，康谨言心里想着，感到些许的失望。
根据他的估算，三个小时，只要手法不出差漏，熬出汤药的时间绰绰有余。
可现在这个点陈平还没出现，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没能成功。
连药剂都无法保证在一次无误的情况下熬制成功，医术又怎么可能高明到哪里去。
康谨言叹了口气，看来之前是自己高估了对方。
“让李夫人出来吧。”
似乎算好了时间一般，不需要人去请，休息室的门也开了，唐莉推着李青名缓缓走出。
“夫人，试试这药吧。”康谨言伸手道。
唐莉看了眼李青名，没有多犹豫，点了点头。
对于康谨言的医术，自然不会有人质疑半分。
药汤稍微有些苦涩，唐莉皱着眉头喝入腹中，但很快脸上就露出惊讶之色。
苦意还未散去，喉咙处就散发出清凉之意，渐渐回甘。
唐莉感觉眉心轻松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些许。
“嗯，这一次应该是顽疾尽除了。”又让唐莉坐下细细把了一次脉，康谨言笑着说道。
唐莉连忙起身行礼，感谢康谨言的医治。
一切环节都在众人的眼里进行着，在场这么多人，总有目光得到者，做不得伪。
此刻众人只能抚掌轻叹，赞叹康谨言医术高超。
除此之外，还能期待什么呢……？
会场一角，李慕雪脸露忧色，不时看向门边。
“既然康老已经治好了李夫人的病，那还在等什么呢？”同样拍着掌，苏无咎用戏谑的眼光在李慕雪和李青名之间徘徊。
“快宣布胜者吧。”
轮椅上，李青名神情平静，没有开口，抬头看向门边。
众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就像被牵动一般，也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会场那道大门。
他们都知道，李青名不须开口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门再开一次。
然后门便真的开了。
“抱歉抱歉，差点睡过头了。”
带着一脸歉意的笑容，陈平推门而入，径直迈入了会场。
目光移动，落在远处的唐莉身上，陈平的笑意愈浓，“好在，没有迟到。”
“现在来有什么用，一切早就尘埃落定了。”一旁，苏无咎阴阳怪气道。
陈平脚步微顿，偏过身来，看着苏无咎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诶，原来你还在啊？”
“你什么意思？！”苏无咎语气一滞，很快勃然大怒。
这小子，居然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是把自己当成了龙套角色不成。
“小子，你怕是还没搞清楚情况。”恶狠狠盯着陈平，苏无咎嘲讽道，“康老现在已经治好了李夫人的病。”
“根据规定，你，已经输了！”
病治好了，自然就无病可治了，很简单的道理。
只是陈平神情依旧平静，“治好了？那可不见得吧。”
在场众人哗然，这小子莫非是对康谨言的医术有所质疑不成，好生狂妄。
陈平没有解释，现在需要的也不是解释，而是证据。
于是他向着唐莉说道。
“呃……岳母大人，劳烦您往这边靠靠。”
……
第三十四章 寿宴终止
陈平发誓，他叫岳母大人，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比较好。
在场的众人因为这一句话，神情却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李慕雪轻啐一口，脸色有些红。
苏无咎神色有些烦躁，这称呼本来应该是他来叫的才对。
就连轮椅上的李青名，也面色古怪了少许。
在其他人看来，陈平这么自信地称呼唐莉为岳母，分明就是自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的表现。
有时候行为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东西，反而更加可信。
唐莉轻笑几声，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婿，依声走近。
“不对，不是这边。”不料，陈平却制止了她的行动。
“是那一边。”陈平指了指，方向不偏不倚，正向着李青名。
唐莉微愣，她本来就一直站在丈夫身边，如今还要更近吗？
李青名目光闪了闪。
唐莉想了想，不愿让陈平下不来台，还是朝着李青名走去，握住丈夫的右手，回头笑道。
“孩子，是这样吗？”
陈平没有发话，天师眼暗自运转着。
康谨言的医术没得说，若是唐莉患的病真的只是外在环境的影响，那康谨言要根除，自然是手到擒来。
陈平没有插手的余地。
可惜唐莉一切病症的来源，都不是外在的影响。
李家夫人养尊处优，平日里哪来那么多操劳。
当邪气作祟时，医术终究只是缓解的手段。
唐莉的病必然不会只出现过这么一次，之前那么多年，她定然也找许多医者诊治过。
但一波波新人换旧人，唐莉身体的小毛病依旧频出。
因为病根，仍在。
一声闷哼声轻响。
唐莉突然有些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好好的居然倒了下来。
好在李青名反应很快，苍白的手臂显得格外有力，扶住了唐莉。
只是一个踉跄，唐莉很快站稳，回过神来，唐莉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瞧我这走路，差点不小心摔倒了。”
康谨言的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刚刚唐莉的情况他看在眼里，分明是突然性的失力导致。
但在他的诊断里，喝下药物之后，这是万万不该出现的症状。
这样的情况只说明一件事，唐莉身上，还有他没诊断出来的虚弱之处！
从康谨言的神色，还有唐莉的动作，众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目光朝陈平汇聚，若这晕眩只是巧合也就罢了，但唐莉完全遵照陈平的指示后才如此，那可就不太可能是巧合了。
“如何，这病确实还没治好吧。”看着四周，陈平平静说道。
实际上，不是没有治好，而是治而不绝。
只要唐莉在李青名身边一天，李青名身上的邪秽之气就会不断影响唐莉的身体，让对方一直处于不健康的状态。
唐莉尚且如此，李青名这么多年能撑到现在，陈平都觉得是一个奇迹了。
“有什么药，你就快拿出来吧。”轮椅上，李青名淡淡道。
陈平一翻衣袖，一颗黑色的光滑药丸出现在手中。
“岳母大人，请吧。”陈平将药递到唐莉手中，示意对方直接服下。
看着手中的药丸，唐莉眨了眨眼，有些迟疑。
她看医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把中药弄成药丸的。
她转身看了眼李青名，后者目光凝了凝，微微点头，唐莉于是也张口服下。
陈平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从药理上来说，唐莉的病情其实一直是在实时变化的，哪怕治疗了大半，依旧会有其他的病症存在，然后渐渐恶化。
真要治理，那就只有一种选择。
先从根源上杜绝病因，然后再行治疗！
药力渐渐在体内发散，唐莉只感觉一股热流在浑身上下涌动，接着整个人都结实了不少。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覆盖在了皮肤表面。
剩余的药力渗入肺腑，唐莉捂了捂嘴，接着竟吐出一口浓黑的血痰。
沉疴尽祛！
在场众人面色惊异，如果说刚刚喝完药汤的唐莉只是面色变好了一些的话，那么现在，唐莉整个人的气质都感觉焕然一新！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身体无比健康，从里到外流露出的表现。
“神了！”场外，唐桑桑兴奋地跳了起来。
只有她才能确定，这一次，确实是陈平的药，才治好了唐莉的病！
这岂不是说明，陈平的医术，真的在康谨言之上！
“阿雪，你这老公也太厉害了吧~！从哪里找来的，我也去找一个看看。”唐桑桑满眼亮晶晶，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记手掌敲击脑门，在唐桑桑的痛呼下，李慕雪哼了一声，眉眼写着说不出的高兴。
康谨言静静站在场间，待从唐莉的面相中再也看不出一丝病弱，终于叹了口气。
医道当真了无止境，后来者亦可居上，今日，真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是我输了。”
不用李青名宣布，康谨言承认道。
瞳孔一片震动，在场的众人张大了嘴，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一个初出茅庐的道士，居然在医术上胜过了康谨言！
简直是怪物！
“雪儿的眼光，当真是不错。”李青名身旁，唐莉满是欣赏地望着走向李慕雪的陈平。
“青名，你差不多也不要怄气了，给雪儿一点自由吧。”
低头笑着对李青名说道，唐莉想要劝些什么，突然脸色大变。
“莉儿啊。”李青名笑容宛若迟暮，看着远处的陈平和李慕雪，眼神有些遗憾。
“如果我说接下来的决定，将会将李家带向无底深渊，你会怎么办？”李青名一字一句说道。
嘴角，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缓缓流出。
“青名！”唐莉的惊呼声传遍整个会场。
谁也没有想到，在震惊与庆贺的双重奏下。
这一次的李家寿宴，居然是由一道悲怆划下了休止符。
……
第三十五章 人咒
豪生大酒店，紧急医务室。
“您好，我进来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陈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青名没有回应。
过了一秒，门被慢慢推开，妻女令人锥心的哭泣声渐响，门一合，才弱了下来。
但依旧隐约可闻。
面色有些沉重的陈平走了进来，看向李青名。
李青名躺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宛若风中残烛。
但在陈平一进门就全力催动的天师眼中，滚滚的黑气在整个病房内肆虐，前所未有的狂暴。
“康老事前已经给我下了最后的诊断，我相信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李青名开口了，看着陈平的金眸，目光平静。
“是的。”陈平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的是，您没有把这最后的时间，留给您的妻子和女儿，反而要求和我见面。”
“这样真的好吗？”陈平直视李青名的眼睛，古井不波的眼神里，是对生死的大无畏。
对方果然也知道自己要死了。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我和妻子来到洛城，在天鼓山那边谈项目。”李青名缓缓开口道。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那天夜里，我身上突然患上这奇怪的病症。”嘴角微讽，李青名说道。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法离开洛城，只要稍微离洛城边缘一点，身上就会重症频发。”
“就这么苟延残喘到了现在。”李青名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嘲讽之意愈浓。
“不然我李家又怎么会只屈居这小小一个洛城，莉儿也不会……”
这才是李青名心中这么多年的痛，洛城第一家族看似风光，对李青名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您在天鼓山那一次，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和事？”静静听李青名说完，陈平目光在对方手腕系着的黑玉上扫过，轻声问道。
“有啊。”李青名笑了，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来。
“就是这个。”将手腕凑近，李青名刻意让陈平看了个清楚。
这是一枚八卦阵形状中的黑色勾玉，中间镂空，刚好穿着红绳，玉质冰凉透彻，是为“阴爻”。
“原来如此。”陈平心中终于有了答案，轻吐一口气。
“这是人咒。”
“人咒？”
“以邪血本源为咒，一经接触，邪秽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紧密而缓慢地寄生在受咒者身上。”
“哪怕之后丢弃，也再也无法甩脱，只会不断蚕食你的生命力，直至死亡。”
“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李青名静静看着陈平，“不过这病，你能救吧？”
陈平点了点头。
李青名的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了起来，口吻严肃道：“不要救我。”
明明不救治他的话，李青名可能下一刻就会死去，但李青名此刻眼神清澈，哪里像是在说胡话。
陈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这一次，他摇了摇头，“不行。”
语气坚决，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这不是晚辈会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因为这一刻，陈平的立场无法再让他两者兼容。
“果然，你真是个危险的人物。”李青名静默了良久，摇头失笑道。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
“你比我，还有自认手眼通天的人物还要危险得多，你的将来身边一定会围绕着无穷无尽的风云。”
“你或许有能力轻松解决，但这却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承受的。”李青名认真注视着陈平的面容。
“雪儿……倾心于你，可她要是待在你的身边，你真的有能力保护她吗？”
陈平陷入沉默。
最后一个谜底也解开了。
难怪李青名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难怪他甚至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机，以为对方已经和妖秽为伍。
“离开她，好吗？你对她没有感情，不是吗？”李青名眼中露出恳求。
谁能想到，这个在生死的最后关头，都表现得毫不在意的男人，最后会因为自己的女儿，低下头颅。
陈平摸了摸眉心的红痕，陷入默然，他想起陈家祖宅的那个晚上。
当时他乘风而去，一剑灭妖邪，道血镇压邪病，好不潇洒。
可当时宅内要是有另一只妖在呢？他根本无法保护李慕雪的安全。
李青名的担忧，实为问责。
轻捂着胸膛，不知为何，陈平感觉道心有些发痛。
生命还在缓缓流逝，李青名没有催促，静静看着陈平的面孔。
他在等陈平的答案，陈平也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无论怎么样都好，可陈平依旧是沉默。
最后，李青名笑了。
这笑容很是奇怪，陈平看不懂，因为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
“真的要救？”李青名问道。
陈平沉默，然后点头。
“那就答应我一件事。”李青名缓缓闭上了眼睛。
“您说。”
眼角，一滴若有若无的泪流下。
“保护好……她们。”声音渐弱于无，李青名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乃至消失。
看着对方苍白如纸的睡容，陈平缓缓站起来身，眼中闪过悲怜的金光。
“我……会的。”
道袍中的手缓缓扬起，陈平张开手来，微微一转。
眼中金眸璀璨宛若神明，陈平的声音极尽威严。
“阴，阳，有，方。”
轰——
道音缓缓回荡，欲要冲霄，但没能成功。
下一刻，天地间，撑开了一鼎炉。
豪生酒店大厦外，一道巨大丹炉虚影凝聚，将整栋大厦都包裹了进去。
病房内，陈平腰间的坤金炉兴奋地颤抖，从腰间飞出，化为巨炉。
此刻炉身八卦阴阳轻动，道韵缭绕，金光四闪。
内炼道源，外炼乾坤，这，才是坤金炉！
“药，现。”虚空中，陈平轻喝一声。
之前风水变动后采摘的奇药一一浮现在身侧。
每一道药，珍贵程度都远超寿宴上那些权贵子弟手中的药材，堪比百年桃木心。
下一刻，道袍一挥，这六十多种奇药便被陈平齐齐掷入炉中！
这些药材普一进入，就迅速融化，化为散发金色清香的药液。
也就是说陈平在同一时间内，竟然控制火焰产生了六十多种温度！
“嘶——”也就在这时，阴冷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
像是意识到威胁一般，无穷的黑气在病房内爆发，齐齐朝陈平涌来。
李青名体内的邪秽，坐不住了。
……
第三十六章 血源与丹成
人咒寄生之时温吞似水，似在享受，但人咒完成之时，却会变得狂暴至极！
无穷无尽的黑气从李青名体内汹涌而出，病房被一整片黑色的邪恶海洋吞没。
密密麻麻的黑蛇从海洋中翻滚而出，虎视眈眈地盯着坤金炉前，无比专注炼着药的陈平。
此刻这道人一身法力浑厚确实可怕，但却源源不断注入丹炉，身前破绽大开。
如此下手良机，怎可错过？！
黑色海洋掀起波浪，从四方八处发起含着极恶之念的浪潮，避无可避。
陈平的身影被完全吞没，病房陷入沉寂的黑暗。
直到一丝药香飘荡而起。
氤氲的气息凝为实质，无数的金光从丹炉中绽放！
扑在陈平身上的邪气浪潮就好像阳春白雪一般消融。
周身尽是药香缭绕，陈平又怎么可能会有任何危险，自然不需要抵御。
坤金炉中，此刻光芒愈盛。
淡淡的经文声自虚空中浮现，凝结成一层近乎实质的厚实道韵。
由邪气凝成的黑色海洋似乎意识到不妙，在无法攻破陈平的防御后便很快转化了姿态。
海面逐渐干涸，一道道漆黑的蛇影从海面浮现，眼瞳放出红光，层层包围住陈平。
尖厉的啸声齐响，狂风暴雨的攻势瞬间朝陈平笼罩而去。
这一次，仅靠药香化法已经不太够看了，破碎的声音自周身响起，陈平道袍隐隐掀起一角。
陈平炼药的手微转，然后坤金炉上的八卦阵图便也同步在了一起。
“丹法，阴阳有方。”陈平轻吟。
道经声骤停，炉身光华内敛，一瞬间，炉内的药液就像洗尽铅华一般，化作黑白二色！
“刹——”
无数的蛇影不断蚕食金色异香形成的屏障，陈平所在的空间被压缩得无法再移动丝毫。
也就在这时，震人的嘶吼声骤然爆发。
有凤鸟清鸣，一只白色的羽凤从丹炉中钻出，眼神高傲而睥睨，一道声波就击碎了袭到陈平面前的黑蛇。
有猛虎长啸，黑纹金睛的烈虎咆哮着冲出，攻势狂暴，将蛇影冲了个七零八落。
狼、犬、狮、鹫、雀、鹤……各种近乎实质的兽影从丹炉中蓬勃而出！
朝着场间的黑气异物疯狂发起进攻，击至湮灭。
昏暗的空间中，黑白两色灵光眼花缭乱，封锁着天地，杀势惊人。
三十三道飞禽在上，三十三位走兽在下。
这黑白二色的灵兽，居然统统是由陈平炼化的奇药化成！
陈平目光不起波澜，双手依旧炼着丹诀。
这丹法，本来就是为了炼百药而溃妖邪，从他炼丹的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对这妖秽的讨伐！
李青名的人咒无药可治没错，但他本来就不是在治，他是在杀！
蔓延至李青名体外的黑气，此刻已经被阴阳药兽溃散，但这还不够。
李青名体内的邪秽，才是陈平要根除的所在。
于是陈平再次挥袖。
六十六道兽影再次化为药液，朝着丹炉中心凝结而去。
“丹，成！”陈平轻颂一声，一颗浑然金灿的金丹缓缓在炉中沉浮。
只要将这枚丹打入李青名的体内，那邪秽便在劫难逃。
“没想到，你这道人居然有如此本事……”
寂静的病房内，忽有黑雾弥漫。
陈平收丹的手势微顿，听着虚空中飘荡的银铃般的娇笑，眉头深深皱起。
他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李青名，此刻他的身上，再次有黑气冒出。
这一次的黑气浓郁近乎实质，给人一种无比邪恶的感觉，接着一名妖媚至极的蛇尾女子居然凝结成型，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平。
“没想到你这邪秽，居然已经有了完整的灵智。”陈平淡淡开口道。
刚刚那轮交锋，对方的攻势险恶至极而变化多端，若非陈平丹法超神，其他人早栽在了这蛇妖的手中。
这一次和在祖宅下的那尊厉鬼不同，这邪气虽然还凝聚不出人身，但对方已经有了近乎于人的灵智。
这是真正的妖！
“你这道士真是不解风情。”妖媚蛇女将手指抵在红唇前，眼神嗔怪。
“人咒已成，你等我将这一地的人精华吸食干净，自然会离去。”
“何苦在这为了一群不相关的凡人，浪费掉一炉好药。”蛇女目光瞟了眼陈平身前的坤金炉，闪过些许的忌惮。
“要真让你为所欲为，我还当什么道士。”陈平轻掐一道剑诀，清冷的剑光直射蛇女的面门。
蛇女轻笑一声，水蛇般的娇躯一扭，便轻易躲过了这记试探。
“那还真是可惜了，见你这么俊俏，我还想和你共度春宵，好好快活一下。”蛇信子微吐，蛇女眼中露出诡异的光芒。
陈平皱眉，想到有灵智的妖果真不好对付。
若是对方无谋地硬吃这一记剑气，有剑气为引，他有把握引诸天星光当场将其诛灭。
“既然你这道士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那我也只有……请你死在这了！”
蛇女苦恼着轻咬唇瓣，下一刻，却突然暴起，露出了獠牙！
黑色的雾气突然以几百倍的速度浓郁增生着，没有被墙壁限制，从各处渗透而出。
豪生酒店大厦内，数不清的人陷入了昏迷，忽然便倒了下去。
而病房内，借着黑雾的遮掩，蛇女直接化作一道巨蛇虚影，朝陈平吞噬而去！
“来得好。”陈平轻喝一声，道袍鼓荡，一道符影打出。
眼看两道攻击就要交锋上，巨蛇虚影却化作无数的小蛇，再次从旁绕开。
蛇女的身影在陈平身后凝结，紧接着一个穿梭，竟然直接冲出病房，飞速遁离。
“哼，谁要和你这道士死拼，本妖先走了，不伺候！”
原来蛇女从一开始就是虚晃一枪，为的就是越过陈平的阻拦，逃出这间房间。
陈平的棘手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硬拼不过，蛇女早早就有了离意。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天高地阔，这道士哪里抓得到自己。
到时候，还能少得了人类血肉来进食吗。
“嘻嘻，你就呆在这里炼你的金丹吧，这具身体的血源已经被我吸食的差不多了，送给你也无妨。”
蛇女的嬉笑声从远处飘荡而来，无从捕捉。
陈平身上鼓荡的道韵渐渐平息，走到李青名的病床前微默，又看了眼门外陷入昏迷的李慕雪和唐莉母女。
人咒之险恶就在于常年累月之下，吸食提炼寄宿者人身最为精华的血源。
虽然效率极慢，但这样日积月累吸食下来的血源，对妖魔来说，却是比多少血肉都要大补。
若是让蛇女远去，仅仅靠丹药，是弥补不了这样的血源亏空的。
只是……
陈平回身走到坤金炉前，手放在了炉盖上，一掀而起。
炉中金丹已成，道韵飘荡。
天空中，一双金色的眼眸睁开，冷漠地俯视着陈平所在这座大厦。
“想逃？逃得掉吗……？”陈平轻抚着炉身，喃喃道。
大厦周身，炉影骤现。
……
第三十七章 丹毒一体，天师方术！
“混账，这该死的炉影是什么？！”
高空处，蛇女的身影像是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被活生生逼出了身形。
惊疑不定地看着将大厦完全笼罩，由大量玄奥道文组成的巨炉虚影，蛇女眼神狰狞，尖嘴中喷吐出一道骇人的冲击波。
只是落在炉身虚影上，却无法撼动丝毫。
“原来如此，无法杀敌，就用来困敌吗？”蛇女脸色微变，接着很快露出邪笑。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蛇女纵身飞速飞回大厦内，浓浓的黑雾中，一抹血线开始如闪电般穿梭。
冷冽的声音自大厦内飘荡，直直传入陈平所在的病房内。
“兀那道士！现在立刻给本妖解除外界的封锁，不然，这一地的凡人，可就要替你遭殃了。”
蛇女化作的血线无比诡异，仅是一发声，声音便瞬间抵达大厦各处。
大厦内，陈平若有所感，一道纯金的符箓如雷霆般射入黑雾中，如天雷般下落！
在猝不及防之下，直直击中了那道血线！
笼罩整个大厦的黑雾突然变得凝滞起来，待到符箓金光穿过，才重新沸腾。
蛇女化作的血线一个急停，掉头看着穿身而去的符箓，心有余悸的声音从血线内发出。
“好可怕的感知力，这道士莫非是打娘胎修炼的不成！真是怪物！”
蛇女有些咬牙切齿。
还好它用的这遁法融入黑雾时无形无质，不然刚刚这一击要是打中，可就危险了。
“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杀几个凡人给你看看！”
“就从你身边的那几个女人开始！”
血线一路疾驰，朝顶层而去，一路上经过的昏迷的人，肉身以恐怖的速度干瘪起来。
要是真被蛇女钻入体内，那恐怕只需要一息，就会被吸成人干。
“无形无质吗……当真有些棘手。”
病房内，感召到那张符箓的结果，陈平轻声念叨着。
道袍里的手伸出，陈平眼神平静，轻轻抚摸着身前的丹炉。
“好在，我这边也已经完成了。”
坤金炉内，原本的金丹不再，沉浮在其间的，俨然化为了一枚漆黑无光的墨丹。
……
“哼，我现在遁法施展完毕，你的剑光休想再伤我分毫。”
蛇女咬牙切齿间，血线飞掠，已经到达病房所在的高层。
楼层内没有一丝光亮，之前离去的病房大开着，隐约可见陈平雕塑般的身影。
门口走道，昏迷的李慕雪和唐莉依旧横躺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哈哈哈，你施展丹法囚禁我又能怎么样，你自己想必也受限无法动弹吧！”蛇女无比得意，发出讥讽的笑声。
“别以为我看不出，这两人对你来说无比重要，可惜，你现在一个都保护不了！”
“你要是再不解开禁锢，就等着为这两个人收尸吧！”血线猖狂，朝病房内尖声道。
蛇女言语间蛊惑力十足，不时悄悄看向窗外。
只要陈平当真放弃的封锁，那她下一刻就冲去将那两女的血气吸收一空，然后迅速遁离而去。
这就是陈平敢和她作对的代价！
病房深处一片黑暗，陈平沉默无声。
“啧。”见计策不成，蛇女轻啧一声，目露凶光。
下一刻，她不再犹豫，直接朝李慕雪冲去。
既然你想要鱼死网破，那我就成全你！
楼层走道中，黑雾愈发浓郁，蛇女全力催动着遁法，血线接近于无形。
可是预料中陈平最后的阻拦也没有出现。
病房内不见剑光，依旧漆黑一片，裹挟着蛇女的黑雾也更浓。
浓得……蛇女都有些看不清路了。
不对！
蛇女猛地一惊，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要抽身而退，血线身躯在黑雾中却像是陷入泥潭一般。
原本如鱼得水的处境不再。
蛇女奋力地挣扎着，心中涌起惊恐。
她的这片黑雾主场里，什么时候混入了其他的异物！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什么，于是，一抹静谧的药香钻入了鼻尖。
那是比黑夜还漆黑的气息，融入黑雾当中，真正无形无质。
而蛇女就这么懵懂无知地钻入了进来，任由这些气息排挤掉黑雾，将自己团团包裹。
病房内，陈平右手轻轻一旋。
丹炉内漆黑的墨丹微微沉浮，似乎正在收网。
黑色的药气从墨丹源源不断地产出，悄然融入这片夜色。
药能治百病，但是药三分毒。
药理之下，聚药成丹可以救人性命。
自然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化丹为毒！
“毒法，阴阳无道。”
随着陈平的轻吟，楼道内，刮起一阵黑色的风。
这风只是一扫而过，四周的黑雾却像遇到克星一样，消融瓦解。
大厦外，笼罩着的浓浓黑气终于散去，就好像被外面的丹炉虚影炼化一般。
纯净无比的黑色药气源源不绝地涌入蛇女的血线当中，后者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不可能，我的遁术无形，你怎么可能伤到我！”
血线不甘地挣扎着，隐隐有了要溃散回原型的趋势，蛇女尖锐的声音发出。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在伤你，而是在对你用药。”脚步声轻响，陈平托着墨丹缓缓走出。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能移动，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
“用药……”蛇女终于被逼回了原形，面露惨笑，“这么霸道的药力，你这分明是在用毒！”
她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药力在自己体内奔涌，明明还没凝结成肉身，但她依旧像是身体失力一般，再也无法掌控身体各处。
“丹毒一体，这才是天师方术。”
陈平轻点墨丹，宛若点石成金一般，下一刻漆黑的墨色凋零，再次露出璀璨的金光。
“现在，就请你把拿到的一切，都还回来吧。”
……
第三十八章 凡人
陈平拈起金丹，抬起蛇女的头颅，轻轻按入蛇女的眉心。
灵光溃散，蛇女周身爆发出浓厚的邪气，但却在蔓延出体外的一瞬就彻底消融。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李青名体内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吸力。
两者浑然之间建立起一道链接，血气源源不绝地反哺而去。
“下咒者，现在在哪里？”
气流涌动间，剑指抵着蛇女的脖颈，陈平质问道。
他知道。
既然有人咒种下，那必然会有下咒者。
人咒将人视作药引，提取血源，但也不是什么小妖都能种下的。
能有这个实力的，必然是等级极高的妖物！
洛水虽大，却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陈平有预感，种下人咒的这妖物，必然就是那对陈氏祖宅动了手脚的幕后者！
陈家只是一乡野农家，依旧被动上了手脚，洛城郊野无数，被动过祖脉的又会有多少家族？
此妖，他陈平必除之！
蛇女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昏迷的李慕雪，偏过头来，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怎么着，你救了一个，还想救另一个，这么贪心？”
陈平没有说话，只是将剑指再往前探了探。
“你不用吓唬我，我被种下时，也不过是被分离出来的一丝精血，没有意识。”
“我只是一道搬送血源的工具罢了。”蛇女说道。
陈平皱眉，低下头深思。
身下，蛇女微翘嘴角，眼中露出诡异的光芒。
下一刻，浓郁的血气轰然自蛇女的身躯中爆射开来，一道虚影以一种无法阻拦地速度，朝病房内钻去。
飞往的方向，赫然是病床上李青名手腕上的黑色勾玉。
“哈！你要我归还血源，我还你便是！”袖珍的蛇女虚影如光般朝勾玉射去，蛇女眼中露出激动的光芒。
“你这道士想必不知道吧，人咒哪怕彻底成型，我和下咒之物依旧有着本和源的联系，一旦进入，我又会复归如初，谁也伤不了我！”
“这一次，我会在短时间内重新将这凡人吸食殆尽，我就不信你还能凑出这么一炉宝药！”
蛇女发出得意的刺耳笑声，神魂飞速朝勾玉飞去。
她能感受到来自勾玉的联系，哪怕相隔千里，一样能飞遁而回，无可阻挡。
速度比九天的神雷，也会快上三分。
这一局，是她赢了！
只是，就在蛇女脸贴近勾玉的刹那，皮肤隐约升起瘙痒感，一抹不安深深涌入瞳孔。
“这是什么？！不可能！”下一刻，她就连珠般倒退，发出惊恐的声音。
低头看向自己的神魂，原本透明的身躯，无数黑气钻动着，蛇女整个神魂都腐烂起来。
“你居然连那勾玉，都下了毒，你怎么知道的！”蛇女不敢置信道。
脚步声轻响，陈平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以为，你口中的凡人，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把这枚咒源带在身边。”陈平走进病房，看着蛇女摇了摇头。
“他早就察觉到，自己成为了某些不可反抗的东西的棋子。”
“哪怕到最后，他也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干脆让你成型，只为了不惹怒背后的那名大妖，给李家带来大难。”
陈平无视通体接近腐烂的蛇女，走到李青名身边，轻轻摘下这枚勾玉，换上了一枚桃木剑坠。
这是他给李青名的寿礼。
“可他依旧留了一丝希望。”
“如果真的有希望打破那片棋盘，如果到最后不得不反抗，那留下这一物，就会成为你的死路。”
浑身涌起剧烈的痛意，神魂接近腐烂，蛇女震惊地抬起头，目光在李青名和陈平之间徘徊。
“这就是你所看不起的凡人，弱小、无力，却永远在最后关头心怀希望，和智慧。”
“你们……会……死得很惨的……”
蛇女发出最后的怨毒，化作一抹青烟，彻底从世间被抹去。
东方，日出接近拂晓。
清晨的阳光落入窗边，照耀在陈平有些疲惫的脸上。
他缓步走出病房，将过道上昏迷的李慕雪和唐莉扶起。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但偏偏这一晚，他连这么一点分心的机会都没有。
和这人咒之妖的博弈，比想象中还要凶险。
陈平眼中流转起金光，看向李慕雪的眉心，其内的邪秽之气依旧涌动着，好在被自己的道血牢牢镇压。
这也是自然的，毕竟李青名的人咒之症，都是被自己耗尽一炉风水奇药，才完全抹除。
李慕雪体内这道邪秽之气，分自李青名，却也是在李慕雪体内常年累月共存着的，好在失去了人咒的特性。
但若非陈平的道血镇压，今日估计早在蛇女诞生的那一刻，就被黑气暴起反噬了。
硬要说的话，李青名体内的人咒就是定时炸弹，而李慕雪的，则要凶险的多。一遇到引子就会瞬间爆发。
“会解开的。”看着李慕雪恬静的睡容，陈平轻声说道。
“待我找到那只大妖，就替你消灭。”
话语中带着陈平都未曾发觉的柔意，仿佛此刻说出的承诺，才是陈平想要诛妖的真正理由。
过了良久，陈平才缓缓起身。
走回病房，病床上的李青名眉眼微动，从昏死中醒来。
血源亏空复又反哺，李青名顶多有些肉身乏力，如今再无邪气加身。
“成功了？”缓缓睁开眼睛，李青名便开口问道。
分明刚在死亡边上挣扎过，眼神却平静如初。
陈平点了点头。
“那便好。”李青名翻了个身，似在假寐。
“我之前和莉儿说，我可能会将李家带向无底深渊，如今一看，果真不假。”自嘲一声，话语从李青名嘴角道出。
“连累您了。”陈平轻声道。
“你不用道歉，每个人都不需要为了自己的选择而道歉。”李青名说道，“我也只是在进行一次豪赌罢了。”
“慕雪既然倾心于你，李家可能因此倾覆，但也可能，因此而崛起，我无法阻止。”
陈平想了想，然后说道，“其实我和她……”
李青名抬了抬手，打断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用告诉我。”
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李青名看着眼前的青年，摇了摇头。
“不过，哪怕到现在，我依旧反对慕雪和你在一起。人间富贵再迷人眼，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女儿的性命重要呢？”
“慕雪，终究也只是个凡人啊，她跟不上你的脚步的。”终究，李青名还是看透了什么。
陈平默然，良久，他才轻声开口。
“大妖未除，恐怕还有后患。”
“需要我做些什么？”李青名直接问道。
“您可能需要消失一段时间了。”
“好。”
……
第三十九章 七情能生百媚
“慕雪，慕雪……”温和的男声自耳畔响起。
李慕雪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神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嗯，我怎么睡着了？”
自己刚刚不还在寿宴上，然后……李慕雪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对了，父亲怎么样了？！”语气带着急切，李慕雪立刻坐起了身。
这才注意到眼前，道袍有些凌乱的陈平，刚刚正是他在叫醒她吧。
“别着急，已经没事了。”眼前的道士笑容温和，面容略白。
不知为何，李慕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疲惫。
“你……怎么了？”李慕雪迟疑着问道。
“我没事。”陈平微笑道，“比起这个，你的父亲病已经好了，快去看看吧。”
“真的？！”李慕雪眼角的泪痕未干，一脸惊讶。
她急忙冲进病房内，只见李青名偏过头，朝自己微微一笑。
一脸红润面色，明显比之前好上太多。
“父亲！”李慕雪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扑入了李青名的怀中。
哪怕在外界眼里，两人都是心智超群的人物，如今在这小小一方房间内，也不过是一对平凡的父女罢了。
这样就好……
身后，陈平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对于李慕雪来说，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吧。
陈平转身，无声离去。
大道缥缈三千，他只需要守护人间温情。
有一点李青名说的终归没错，天师一道，终究是孤独的，他给李慕雪带来的危险，已经太多。
走出大楼，周围的人还在陷入昏迷之中。
今日之事有李青名，想必不会造成什么轰动，那现在，就是他退场的最好时机。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陈平轻抚道心，却始终无法抹去。
“啊。”
陈平脚步微停，不知不觉，来到了几条街外的水心咖啡馆前。
一天前，他七晕八绕才艰难找到这个地方，今日没有想过来这，却走到了这来。
他又迷路了。
“说起来，从城区回家的路，我还没自己走过呢。”陈平挠了挠头，哑然失笑。
“是不是问个路比较好呢？”
“喂！”气呼呼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陈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晶莹的脚趾踩着水晶高跟鞋，穿着贴身长裙的窈窕身影站在了清晨的街道。
“你怎么来了？”陈平神色微动，看着李慕雪问道。
李慕雪板着个脸，语气带着些许的火气，“关你什么事。”
莲步微挪，雪白的大腿在地上划出一个浅浅的圈。
李慕雪转过身子，露出白玉雕琢般的背脊。
回头看着陈平，李慕雪脸蛋气鼓鼓地，质问道：“那你怎么就走了？”
“不就是和我爸聊了会天吗，你也不等我一下！”
陈平呃了好久一会，终于想出一个牵强的理由。
“我有点困，想回去睡觉。”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李慕雪毫不犹豫说道，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
“这，不太好吧。”陈平苦笑一声。
前天李慕雪留宿终究是迫于形势，再加上当时其实正值家族聚会，一大族人都有留宿，再加上二老怂恿所致。
要是李慕雪还跟着回去，那以后岂不是还要在陈家定居了？那两人总不能夜夜相对而睡吧。
陈平知道李慕雪是在开玩笑，李慕雪也知道自己这只是气话。
可当陈平拒绝的时候，她还是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
“为什么躲着我……？”睫毛轻颤，李慕雪看着地面，轻声问道。
李慕雪的直觉向来很准，先前陈平那么多解释，她只当耳旁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因为李慕雪知道，陈平就是在躲着自己。
陈平摸了摸鼻子，下意识想找些借口糊弄过去，抬起头来，却很快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李慕雪的眼神有些难过，哪怕她像以往那样用冷漠的外壳保护着自己，陈平依旧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今天那些人那么找你麻烦，你有些厌倦了吗？”李慕雪轻划着脚尖，犹豫地咬了咬唇，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原来在她看来，陈平开始躲着自己，是因为今晚晚宴遇到了太多洛城大家族子弟的刁难。
也是，毕竟陈家怎么也只是淳朴的农家，陈平也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气氛吧。
李慕雪抬起头，鼓起勇气，决定如果陈平真感到麻烦，那结束这段关系也就好了！
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陈平一脸懵然的面孔。
“啊，哪些人？我有遇到麻烦吗？”陈平用力按了按脑袋，疑惑地回忆道。
今晚好像除了没能顺便把李慕雪的人咒分毒去掉外，目的基本都达到了吧？
除了康谨言的医术让他稍微侧目了一会外，他实在想不起还有遇到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人物。
寿宴上的人物再怎么身份高贵，对陈平来说终究只是凡人而已，哪怕那苏无咎身上的气息稍微让自己有些讨厌外，其实也一样。
连陈平都没有意识到，成为天师之后，能真正放入心里的人，少之又少。
陈平的父母还有亲戚们算得上。
李慕雪，似乎也算得上。
“你真是有够气人的。”听出陈平没有说谎，李慕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笑开了花。
晨光洒下，看到李慕雪如清晨露珠般纯净的笑容，陈平心情也一下子开心了起来，露出笑容。
今晚他见过李慕雪太多的样子了，都很好看。
但果然还是笑的时候，最是好看。
嗔骂，嬉笑，啼泣，各态咸宜。
七情，能生百媚。
“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轻轻抹了抹笑出的泪，李慕雪轻哼一声，走到陈平身边。
自然地牵起陈平的手，对方的手掌微微僵硬了一会，最后还是回应般握住。
“我就不追问你原因了，不过，以后可不准你躲着我！”神情有些凶恶，但陈平可以从李慕雪眼中窥见笑意。
“好。”陈平微笑一声。
阳光洒在水心街道，两人肩并着肩，走在林荫小道上。
“一看你就又迷路了吧，我带你去乘洛城外公交的地方。”
“对了，我爸可是说了，之后你就来我公司一起做事吧，可不准你偷懒！”
李慕雪欢快的声音远远回荡着。
“好。”脸上，陈平笑意依旧，只是有着些许温暖。
李家寿宴结束，给整个洛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两次轰动。
一个是李青名失去了踪迹，生死未卜。
另一个则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洛城大街小巷。
李家那位大小姐，有了一位婚配。
……
第四十章 说起来我有点饿了
豪生大酒店内，李家寿宴当晚，无数权贵子弟莫名奇妙地陷入了昏迷。
等醒来时，外界天光透亮，众人依稀躺着，其中寿宴的主角却不翼而飞。
李青名、唐莉、李慕雪、康谨言、还有那个年轻道士……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苏无咎，也在李青名病发之后收到什么消息一般，匆匆离去。
剩下的在场的人，完全接触不到真相。
所有人都还记得，寿宴当晚，李青名可是当众重病复发，一副就要当场病逝的样子。
哪怕之后被送进豪生酒店的紧急病房，从病房出来的康谨言也是一副沉重的神情。
怎么就在众人都在等着这一次惊变的结果，预感到洛城要迎来一场势力动荡的时候，一切都好像被抹除一般？
就连豪生酒店的负责人也被惊动，但仔细调查之下，也查不出具体原因。
没人会小瞧李青名，所以所有人都把这归咎到了李家身上。
也没有人觉得李青名会场上那副样子是装出来的，所以所有人都神经紧绷着，防备着洛城接下来可能迎来的洗牌。
就这么，一周过去了。
风平浪静。
等等，这不对吧？！
各大家族猛的反应过来。
再怎么说，李家这棵参天大树那一晚可是陷入病危啊！
如果李青名真的死了的话，李家秘不发丧，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如果李青名没死，那为什么要在洛城这一片玩消失？！
很多大家族都知道的隐秘，李青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根本无法离开洛城。
那如今无论死活，他都只可能在李家！
像疯了一般，各大家族朝李家发动起情报网，最后只得到一个令人腻歪的消息。
李慕雪在洛城的天河传媒公司，多了一位新秘书，不用多说，自然就是寿宴那天出现的那个道士，陈平。
各大家族气得鼻子都歪了，你李慕雪父亲都病重到那个地步了，你居然还在和一个小白脸玩情调？！
好一对狗男女！
“哈啾！”
陈家祖宅，陈平居所。
刚起床的陈平重重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脑袋，才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情况，有人在给我钉草人诅咒吗？”陈平一边穿着青木道袍，一边疑惑道。
现在是清早的六点。
陈平自幼功课便是这个时候开始，没有过多的劳累事，今日也是准时醒来。
推开木门，小院内桃树散发着清香。
横生的枝干上，今早起来时又长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哦？”陈平眼睛微亮，快步走到桃树边。
踮起脚尖伸手，想要折下一根树枝。
清风拂过。
桃树微微晃动着身躯，树干抖动，从陈平的指尖漏过。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陈平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不就是把一道桃木剑送人了吗？”
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发出不满的抗议。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陈平无奈轻抚着树身，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风吹的余韵似乎还未消散，过了好久，桃树才恢复宁静。
枝头的花苞，缓缓冒出一角。
“爸，妈，我出门一趟。”
吃过早饭，陈平鼓荡道袍，乘风而去，速度也是极快。
一个时辰后，离陈家五公里外的一处小乡村，浓郁的道韵朝周遭震荡开来，惊起一山鸟兽。
之后一切骤然恢复平静。
“呼，果然这一处乡野的农家祖脉，也被人动了手脚，真是棘手。”缓缓漂浮在空中，陈平收敛起道力，微微皱眉。
“整个洛城，对方究竟还布置了多少处这样的窃取血气的鬼阵。”
陈平掸了掸道袍衣袖，要处理这样的阵法，对陈平来说不难。
但洛城哪怕郊野面积也是极大，他这一周来越行越远，也不过走了十分之一的地域。
“究竟是什么妖邪，居然需要如此磅礴的血气。”陈平皱眉沉思，却依旧不得其解。
“不好，时间快到了！”抬头看了眼天色，陈平一惊。
“得先去……不对，衣服！”
慌慌忙忙催动起道力，陈平御风疾行，朝家里赶去。
这幅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比妖物爆发还要紧急的危机。
不久后，洛城城区。
公司大楼前，陈平稍微整理了下衣装，推门而入。
和平常不同的是，他身上不再穿着道袍。
一身宽松T恤，外搭着休闲装，虽然一头长发盘成了发髻，但整个人显得格外干净。
俊逸的面孔配合着身上柔和的气质，格外引人瞩目，令人看一眼就会心生好感。
只是，当这样的陈平走进公司后，迎来的却是……
大量八卦的眼光从公司各处角落射出，哪怕过了一周，落在陈平身上的数量依旧不见少。
在他们以为陈平看不到的地方，无数人或指指点点，或眼神带着鄙夷。
陈平对此早已习惯，神色如常地笑着和周围同事打着招呼，进入了电梯。
看着楼层缓缓上升，还有周围人以他为中心散成个圈，尽量远离，陈平感慨。
都过了一周了，没想到同事对自己还这么关心。
城里人的热情，当真有些不一样啊。
洛城天河传媒，公司大厦，顶楼。
当陈平走出电梯间来到这一层时，楼层里的异样目光，更多了。
向着以往一样，陈平朝着自己的办公间走去。
一条穿着黑丝的玉腿，拦在了身前。
陈平无奈抬头。
“我的陈大秘书，你想到哪里去啊？”李慕雪冰寒的声音响起。
一身精干的白色衬衫，撑出饱胀，贴臀短裙下，一双黑丝长腿踩着高跟短靴。
扶了扶装饰用的金边眼镜，李慕雪浑身上下散发着女强人的气势。
“呃……我去摸鱼，啊不对，是上班。”看着李慕雪脸色越来阴沉，陈平咳嗽几声道。
下一刻，李慕雪不出所料地爆发了。
“好你个陈平！来这没多久，摸鱼都学会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李慕雪咬着牙怒道。
陈平抬头看了眼公司墙壁上的钟表，点了点头，“才十一点，比之前还要早到了十分钟，不错。”
“不错你个大头鬼！”李慕雪粉拳攥的紧紧的，目光喷火，“天河传媒是九点上班啊！”
“咳咳，迷路……迷路了。”陈平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李慕雪冷着个脸，想要听到陈平接下来洗心革面的发言，保证之后不会迟到。
可是没有。
解释完之后，陈平就像没事人一样，随意问道：“说起来……是不是该吃中饭了，我刚好有点饿了。”
冰冷的沉默开始蔓延。
……
第四十一章 软饭男
天河大楼内，感受到宛若火山将要喷发的氛围，工作区的一众员工噤若寒蝉。
李慕雪是什么人，天河集团女总裁，这一次直管洛城的天河传媒，全公司上下谁敢在她面前摆一点架子。
能让她发这么大的火，全公司上下，也就眼前这神人能做到了。
“又开始了啊，虽说陈平那家伙一脸吃软饭的样子，但这胆色咱还是佩服的啊。”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工作区发出。
“佩服啥啊？来公司这么久了，天天缩在办公室啥也不干，也难怪把李总气成这个样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们就别八卦了。”
“小心哪天小鞋穿在你们的脚上！”
在场的员工有一部分也是老资历了，是李慕雪从总部带下来的骨干。
可饶是这些人，看向陈平的目光，依旧是用一种高山仰止的态度。
没想到居然有小白脸，能吃到李慕雪的软饭？！
李慕雪什么性格？冷若冰霜的女强人！漂亮是漂亮，可是公司上下，谁不给她安一个女阎罗的名头。
光是身上这一股冰冷的气质，就足以让大多数男性止步了。
而陈平偏偏吃着李慕雪的软饭，还吃得这么坦然，这么坦荡！
白天上班饭点才来也就算了，来公司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干过什么活，整天缩在办公室里。
也难怪会把李慕雪气成这个样子了。
下一刻，冷若冰霜的目光闪电般扫来。
工位上，众人下意识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以免被李慕雪迁怒。
李慕雪环视四周，看着这诡异的气氛，又羞又怒。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
跺了跺脚，她凑近陈平的耳边，咬牙道，“你看看你，现在整个公司都在叫你‘软饭男’、‘小白脸’，你能不能争点气？！”
“嗯？软饭是什么意思啊？”
李慕雪的脸一下子涨红，支支吾吾起来，“就是……”
“就是？”
“谁知道啦！我才不管你呢？！”
看着李慕雪扬长而去，陈平松了口气。
朝四周看了看，工位上探出头的一个个同事，立马又把头缩了回去。
陈平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天河传媒的办公间大都是一人制的，但很稀少，只有各部门的主管才会有私人办公间。
这点哪怕是李慕雪的女秘书也一样，秘书一职本来就是要负责安排总裁的行程的，哪里需要什么办公间。
偏偏同样作为秘书的陈平就有了。
“要不是老爸让我多照顾你，我才不会让你吃……吃软饭呢！”
隔壁的会议室内，透过玻璃窗看着陈平进入办公间，李慕雪朝着对方的背影狠狠挥舞了下小拳头。
说到软饭的时候，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脚步声从会议室门边传来，李慕雪神情微动，很快直了直腰，恢复冷淡的神色。
捧着一沓资料穿着长筒高跟，抹着唇釉的清丽女性走了进来。
是陈平那日在停车场见过的，李慕雪的主职秘书，林秀。
“李总，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好，需要我提点一下吗？”瞄了眼陈平那边，林秀试探着问道。
提起陈平，李慕雪的眉毛又动了动，最后还是面无表情道，“就这样吧。”
林秀低头应下，捧着资料的手指却僵了僵。
知道陈平和李慕雪两人之间事情的人不多，李慕雪的心腹林秀，刚好算是一个。
那一天见自家老总和一个道士伪造了证件也就算了，本来以为李总这种人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当真。
可如今看来，李总对这个陈平，明显就上心过头了！
虽然李慕雪隐藏的很好，但林秀可是经常能看到，李慕雪脸上不时露出的小女儿姿态。
那是陈平来到公司后，才发生的变化。
那家伙究竟对自家老总做了什么？！
明明李总这样冰清玉洁的人物，是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充满乡土气息的道士的，明明她才是……
林秀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李总，今天总部那边的摄影师也已经赶来了，我们会议按计划开始可以吧。”
“嗯，你安排就好。”李慕雪随意点了点头，没有听出林秀话语里的异样。
林秀走出会议室，深深吸了一口气。
迈动脚步，她朝着陈平办公室走去，走廊旁的工作区，不时响起几句员工的闲聊。
“不过，说归说，李总的眼光还是有一手的，那小白脸眉清目秀的，还没化妆，一看底子就很好。”
“真要化起妆来，绝对是国内顶级男星的水准！”
“也难怪会成为李总的丈夫，真好啊。”一个端着咖啡，趁工作闲暇说笑几句的员工回头对着工位的同伴道。
同伴想要笑着回应，突然脸色一僵，忙低下头。
那员工心头不妙，缓缓偏过头来，看到的，是林秀冷冷的面孔。
“林秘书……”心头一颤，这员工忙堆笑道。
如果说公司里他们最怕的人第一个是李慕雪的话，那第二个绝对是这位不苟言笑，性格冷静而严苛的林秀了。
“李总的丈夫……不要乱嚼舌根，管好自己的嘴！”冷冷甩下一句话，林秀转身离去。
众人缩了缩脖子，看着林秀远去的背影，总感觉这位秘书今天变得比以往，还要可怕了？
林秀的脚步越走越快。
是啊，李总的丈夫，这怎么可能……林秀心中升起一抹怒意。
李总的能力，跟在她身边的林秀最清楚不过，明明她才是对李慕雪最仰慕的人，最能支持到她的人。
那种人，怎么可能配得上？！
陈平办公室内。
一张张纸漂浮在半空中，毛皮制的躺椅上，白净的手抬起一招，其中一张便飞入手中。
“今天到这一片，基本也可以排除了。”陈平在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一角，轻轻划了个叉。
正是他上午查探过的地区。
轻轻从座椅上坐起身，陈平凑近到桌前，熟稔地操作起了眼前的电子产品。
“是叫电脑吗？真是厉害的东西……”陈平双手打字如飞，仔细看的话，用的还是最难上手但也打字最快的五笔。
“不……”陈平手微微一顿，轻声喃喃道，“真正厉害的，应该是这个天河传媒的信息渠道才对。”
面前，一个个细致无比的网页展开，周身，一页页记载着密集资料的纸张漂浮。
天河传媒才在洛城设立据点没多久，情报网，俨然已经笼罩整个洛城。
李慕雪的手腕，当真卓绝。
……
第四十二章 天鼓山拍摄项目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洛城城区，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异动。”
电脑前，陈平陷入沉思。
“其次洛城郊区，哪怕逛遍了，应该也只能找到一些鬼阵，无法追踪到那只大妖。”
“对方应该还是藏身在人群密集的城区，只是格外谨慎，考虑最坏的情况，也许还会有帮手……”
陈平抬头，轻呼出一口气，“线索还是断了啊。”
李慕雪的天河传媒给他提供了这么多的便利，可惜要在洛城这个大城市找到一只潜伏的妖，何其困难。
纵使他这一周日夜调查，也查不出个结果。
“看来这护卫，还得当上一段时间。”陈平环视这间办公室，最先进的设备，还有各种和工作有关的学习资料。
那天拗不过李慕雪，答应来她的公司帮忙，并安排了秘书这一职位。
陈平知道，这不仅是李慕雪的意思，也是他对李青名的承诺，大妖未除，李慕雪的人咒余毒可能会吸引到隐藏的那只大妖。
只有时刻陪在她身边，才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不过这样难免被动，陈平还是想尽快将那只大妖直接揪出来消灭，可惜这么多天依旧找不到线索。
“真的没有线索了吗……”陈平站在地板上，静静沉思。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响。
“陈秘书。”林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平回过神来，伸手一招，周身漂浮的资料像蝴蝶般飞舞，一一落回到了手上，无比整齐。
“请进。”陈平刚要招手应声，门开了。
面无表情的林秀走了进来。
“是……林秘书吧，请问有什么事吗？”陈平露出笑容，很自然的问道。
陈平的停顿听在耳中，林秀藏在身后的拳头硬了硬。
都一周了，连李总身边的自己名字都没记住，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说真的，这货是来公司干嘛的。
“没什么，只是李总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召开，通知公司骨干都要到齐，陈秘书待会来么？”仰起头来，林秀淡淡问道。
“我啊……我就算了吧，你替我告诉她一声就行。”陈平抬头望天，有些尴尬道。
“好的。”
看着林秀转过身，准备离去，陈平松了口气。
想到了什么般，陈平扭头，看向办公室墙壁显眼处贴着的一张海报。
上面映着李慕雪的身影，在摄像头的镜头艺术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来这间公司这么久了，陈平或多或少也了解到了洛城天河传媒的工作内容。
映像制作，各种线上的广告，宣传片，电影，天河传媒都能承接。
曾经有过名不见经传的风景区，因为天河传媒的一道宣传片，彻底走红的事迹。
在质量上，可谓是行业内的顶尖水准。
这也是自然的，当初李慕雪就是靠着一举垄断线上的传媒业务，在东海发迹。
洛城也是一线大城市，隐藏的商机本就不少，如今李慕雪真正掀起开始发力，她绝不可能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看不懂李慕雪的心思，但对于李慕雪的能力，陈平还是很相信的。
这无关眼光，更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一种感觉。
“这是天河传媒最初的开端。”身旁，林秀的声音响起。
看到陈平的举动，不知为何，对方折返而回。
“嗯？”陈平微微转头。
林秀没有看着陈平，目光一直放在墙上的海报上，淡淡说道。
“最初的天河传媒，不过是李家的弃子，从废墟中一步步重建，才有了后来的天河集团。”
“一开始连器材人员都凑不齐的时候，李总身兼数职，一边自学一边各种实操，忙得焦头烂额，才完成一个最基础的商单。”
“也就是那一次，天河传媒的名头才彻底打响，在东海立足。”
“所以才有了这张海报吗……”陈平看着墙上宛如神女临世的绝美身影，目露赞赏。
站在陈平身旁，林秀不再隐藏自己的敌意，冷冷看着对方。
“也许天河的名头对你来说无所谓，但这都是李总付出心血换来的。”
“就算你只是李总名义上的丈夫，也请不要消费李总的这份重视，给她脸上抹黑。”
留下这几句话语，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外。
“看样子，这群人对我偏见很大啊。”
陈平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书架上的一排专业书籍上。
“休息这么久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走到书架边，陈平拿起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籍，飞速翻阅起来。
……
“这一次我们在天鼓山的景区宣传视频，必须要做到最好，整个天河传媒的资源，要全盘投入！”
会议室内，李慕雪看着台下的员工，命令道。
“天鼓山作为城市级景区，事关洛城的主体经济，这一次的商单如果能达成对方的期望，我们之后在整个洛城的业务推广，都会事倍功半。”
“因此，这一次的拍摄项目，绝不容许失败，明不明白！”
李慕雪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一应员工下意识挺直了腰，紧张道：“明白！”
“很好。”李慕雪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问向坐在会议室前排的秘书林秀。
“小林，各部门的准备进度怎么样了？”
“是！”林秀站了身来，拿出手中早就统计好的资料说道：“方案已经初步定稿，台本道具也全部规划落实到位，相关人员随时可以赶到天鼓山准备。”
“接下来，只要及时完成拍摄任务，我们就能在约定的时间内，完成宣传视频。”
“干得不错。”李慕雪少见地给了一句夸奖。
众人也很是佩服地看向林秀，虽然对方对谁都一副严厉模样，但在工作的组织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差漏。
“既然如此，那不知您这边有没有问题，周老师。”李慕雪看向坐在不远处，一名穿着格子衬衫的胡渣中年，声音不由放轻了些许。
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不少员工下意识将目光望向了坐在案首的摄影师，周诺。
周诺，摄影圈颇具声名的人物，曾经主持过多次央台黄金档的节目摄影，成名作众多，经验丰富。
作为行业里顶尖的摄影师，他们天河集团和周诺也不过是达成了合作关系，所以李慕雪也会出于礼节以老师相称。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宣传视频能否打出惊艳的效果，就全靠这个李慕雪花大代价请过来的摄影大咖了。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默不作声，低头翻看着台本的周诺身上。
没有人发现，会议室门边，一道人影悄然溜了进来。
……
第四十三章 周诺的不满
角度、布局、线条……在摄像头下，每一分光影都显得尤其重要。
哪怕用错一分，效果也会有着天差地别，足以影响到一个作品的优劣。
因此在作为前期最为重要的拍摄影像流程，周诺的存在无可替代。
只有他，才能拍出最有质量，最能够发挥出他们编排剧本的冲击力镜头！
“唔，这不太行啊。”周诺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着手中的剧本，遗憾地摇了摇头。
李慕雪心情一紧，追问道：“有哪里不行，经费？器材？只要您需要的话，天河传媒这边都可以……”
“所，以，说，啊。”周诺声音突然不满起来，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道，“这份剧本本身，就已经不行了！”
李慕雪微微皱眉，这一次的拍摄项目，都是基于这份剧本启动的。
设计剧本的也是公司里最近声名鹊起的新人，前后更是经过她和几个公司主要负责人的核对，都极为认可，才有了这一次的拍摄项目。
这么一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会议桌上，周诺漫不经心拿起手中的剧本，说道：“看得出来这份剧本的设计很用心，应该还结合了天鼓山当地的神话风俗吧。”
“很不错的理念，可惜创造剧本的人水准太差，太拙劣！”不加掩饰的鄙夷夹在在话语中，周诺毫不留情道。
“在业界内，顶多算得上二流吧。”
会议室内，一名带着眼睛的年轻青年面色微白，悄然低下了头，正是剧本的攥写者。
手背轻轻拍在剧本上，周诺直白道：“这样的剧本让我来拍摄，实在是有失水准，我不能接受。”
李慕雪脸色有些难看，“周老师，我们一开始可不是这么约定的吧？”
“何况，我们的剧本师也是构思了许久才拍案下来的剧本，我们都很是认可。”
这周诺虽然有些本事，但实在是自视甚高，甚至可以说有些恃才傲物了。
只要有一点地方不合他的意，就容易顽固起来，没想到这一次只是剧本担当有些年轻，这周诺就不乐意了。
这里可不是东海，上哪里给他找那么多和他“身份”相配的尖端职业者。
“这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周诺翘起双腿，老神在在道，“如果你们不能拿出合格的剧本，那我恕不奉陪。”
“或者说，要不是你们随便使唤一些不在水平线上的废物，也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李慕雪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周诺！你不要太过分了！”
如果是漫天要价或者囤积居奇，李慕雪还能接受，但这周诺几番侮辱自己的员工，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
“你要是不行，那少在这里指手画脚！”
周诺是心傲气高的人物不错，但李慕雪也是不会屈从于人，这一次两边生起矛盾，火药味一下子就浓了起来。
“哦？”周诺沉下了脸，看向李慕雪说道，“李总是不想继续我们之间的合作了？”
“话先放在这里，我在摄影圈结识的朋友也是不少，如果我今日把话放出去，以后看谁还敢接你们天河传媒的商务合作！”
“请等一下！！！”眼看两边针锋相对，林秀面露焦急，忙走出来打起圆场。
“周老师，真的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吗？有什么要求，我们这边都能想办法解决的。”看着周诺，林秀连忙安抚道。
“行啊，只要换份剧本就可以了。”周诺环起双臂，冷笑一声道。
“这……”林秀面露难色。
拍摄的行程都差不多定好了，这几天内就要完工，这么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写出新的剧本。
林秀咬了咬唇，转头看向李慕雪。
没有谁比她知道，这一次的商单对李慕雪的重要性。
李青名消失不见，无论真假，如今的李家都面临巨大的压力。
如果李慕雪不在短时间内展现出一定的影响力，那么洛城众多家族，都将蠢蠢欲动起来。
这一次针对天鼓山这一城市级景区的宣传拍摄项目，对于天河传媒在洛城扎根极为重要，如果能够拍出优秀的作品，就能和洛城政府产生交集，效益是巨大的。
不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天河传媒的业务都可能陷入停滞。
这下可难办了……
“这一份剧本有这么差吗？”就在这时，一只白净的手拾起了桌面上的剧本。
安静的会议室内，一道身影出现在场中。
当着众人的面，旁若无人地阅读起了周诺丢下的剧本。
“陈平，你怎么来了？”看到陈平，李慕雪脸上浮现出喜色，但想到其他人还在看着，她神情才收敛起来，略微矜持道。
身旁，周诺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这名长相清秀，眉心带着一点红痕的挺拔男子。
对方这个时候也看完了剧本，低下头，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我看也未必吧？”
不知为何，当话语从陈平口中说出时，周诺总感觉到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对周诺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
“哼，你这种外行懂些什么？！”周诺有些不舒服，指着这份剧本说道。
“剧情编排上，作为剧本其实没有多大的问题，但很显然创作这剧本的人资历还浅着呢，完全没有设想过实际拍出来能达到什么效果。”
“真要转化成镜头和分镜，在摄影环节上难度还要比预期的大上很多！”周诺看着陈平不满道。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干。”
原来如此……听到此刻周诺被陈平刺激得终于挑明了话，众人有些明白了。
归根结底，剧本师在设计剧本时还是存在一定的空泛性，而那些设想放到后期实现，却是要由摄影师来买单。
也难怪周诺对于这样的剧本，哪怕他们很是看好，也称之为二流了。
在周诺眼里，这样给自己增添负担的剧本，也是一种不尊重吧。
“周老师，这一次的剧本真的不能麻烦你来拍摄吗，镜头方面效果差一点，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的。”这时候，李慕雪也站出来说话了。
态度略微缓和，什么时候该进该退，她还是很清楚的。
然而，周诺的头依旧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拍摄的作品，成色必须达到及格线才行，你们这份剧本我让步已经非常大了。”
“这点，我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希望李总你能理解。”
双方都陷入了僵持，李慕雪身旁，林秀咬了咬唇，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这种变故。
都怪她准备不周，没有考虑到周诺的性情，也忽略了公司里剧本担当能力尚浅的问题。
会议室内一片冷清，周诺皱了皱眉，起身收拾起包袱，已经准备走人。
既然两边都谈不拢，那这一次的项目也只有告吹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拦在了周诺的身前，语气中笑意从容不改。
“只是这样的小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困难吧？”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神情中，陈平微笑着对周诺说道。
……
第四十四章 秘书的本职
“小问题？”被陈平拦下的周诺微愣，接着眉眼间生气一抹怒色。
“小子，你怕是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气呼呼看着陈平，周诺的倔脾气上来了。
“这份剧本可不止一处，起码有六七处剧情需要远比预计多上三倍的镜头来达成效果。”
“这么大的工作量，你觉得可能赶上你们这边要求的工期吗？真是外行！”
“哦？是吗？”陈平脸上笑意没有一丝动摇。
扭头看向李慕雪和林秀两人，他开口了。
“我们的工期，是多久来着？”
众人险些栽倒在地，合着我们这些天一直在讨论的项目，你连工期都不清楚。
你是来捣乱的吧？
林秀扬了扬眉毛，也想要呵斥出声，但看着陈平淡定的眼神，情绪莫名平复下来。
张了张嘴，林秀寒声说道：“三天！天鼓山周边我们要想能尽情拍摄，三天是最大的期限了。”
“那就够了。”陈平想都不想，立刻转过头来，对着周诺说道。
“如果这几处剧情，我们不急着发散情绪，采用蒙太奇的拼接手法，只取意境，镜头的编排就能自然而合理了吧？”
“你说的倒简单，这怎么可能……”周诺嗤笑一声，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一愣。
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分镜，他渐渐意识到，陈平说的这种手法，却是存在一定的可能性。
猛地抬起头，看着对方清澈的双眼，周诺有些惊异起来。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对方这是在……和自己钻研技术？
他周诺是谁，放眼摄影圈，能过胜过自己的同行也是屈指可数。
一份剧本放在他面前，他脑海中就能构想出完整的分镜和拍摄时机，哪里需要这种毛头小子来指点？
可是偏偏对方刚刚提出的那种思路，在说出来之前，自己居然完全放置在了盲区之外。
“你也懂摄影？”周诺的话一出口，会议室内都哗然起来。
能被周诺称之为会摄影的人，那起码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强人了，何况刚刚从他们的对话中来看，陈平的见解，似乎真的戳中了要点上。
“略懂一二。”陈平微笑一声，不置可否。
周诺皱了皱眉，又提出了几个剧本上存在的拍摄难题，可在陈平的口中，居然三两句话就像醍醐灌顶一般，被轻松解决。
周诺眼光越来越明亮，更为热烈地和陈平讨论起来。
语气之间，居然有了不少讨教的意味。
众人彻底震惊起来，从周诺的神情来看，原先对他们来说如同天堑的鸿沟，此时早就不翼而飞。
“不过，在拍摄取景这方面，还是有着不少的硬伤啊。”就在这时，周诺叹了口气，流露出对剧本的惋惜。
“要想拍摄出完美的效果，有三分还要寄托在天鼓山到时候的环境气象来。”
谈话间，两人分明已经完全解决掉了拍摄环节的负担，转而讨论起剧本本身的问题来。
不料，更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周诺也只是随口一提，陈平却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一样，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可以再剧本上稍加修改一下。”
“只要将这一段生死离别的曲折性丰富，增添三处情绪节点，再引入千面英雄中的导师角色，就能彻底烘托出故事的悲情色彩。”
这一下，连剧本师都坐不住了。
只见一名身材略微清瘦，气质有些腼腆的弱气青年站起了身，瞪大眼睛看了眼陈平，又忙低头仔细翻阅自己手中的剧本。
几番比对陈平刚刚说过的地方，如果真按对方说的改动，那剧情的吸引性将提升一个幅度！
“神来之笔啊。”剧本师方河身体微微颤抖，目光火热近乎崇敬地看向陈平。
“那还说什么！”周诺畅快地直拍大腿，转头看向李慕雪。
“李总，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去拍摄吧！”两眼发亮，周诺无比期待道。
他有预感，如果接下来真像陈平说的那样拍摄的话，那成品的质量在他拍摄的作品里面也会是极高层次。
“李总你队伍里有这样的能人就早说嘛，何必藏着掖着，其实我都不用多跑一趟的。”用力拍了拍陈平的肩膀，周诺大有一种遇见知己的感觉。
“不至于，这一次的拍摄工作还是要麻烦你的。”陈平谦虚一声，笑着说道。
鸦雀无声的气氛环绕在场间。
无数道震撼的目光彻底将陈平笼罩，想要将陈平里外看个透彻，都是来自天河传媒的一众员工。
在公司内部，其他部门的同事可以没见过一面，可眼前这个秘书陈平，人气大到在公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然，是坏的那一方面。
谁不知道这个新任的秘书，是李总的相好，无所事事的小白脸，吃公司存粮的混子。
可现在这个情况，谁来解释一下！
怎么对方只是三两句话，就把摄影圈的知名大咖给摆平，还直接吊打了他们公司的精英剧本负责人！
“李总？我们不是现在出发吗？”周诺催促的声音，让呆滞的李慕雪回过神来。
“哦，对，小林，你尽快安排一下。”
“通知剧组那边，我们现在就启动拍摄，马上赶到。”李慕雪慌忙站起身，四处安排道。
会议室内人作鸟兽散，都开始忙碌起来，走出门口时却忍不住看了眼会议室中的陈平，心生敬畏。
趁着众人疏散，李慕雪缓缓走到陈平身边，眼神复杂：“你……还会这些？”
那天，陈平展现的医术她可是没忘的，通常专精一门技术就已经需要很长的时间了，因此这段时间陈平无所事事，李慕雪也没有多少怨言。
可是今天陈平展露的知识储备和见识，可着实让李慕雪吃了一惊。
“略懂一二。”陈平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回答。
李慕雪嘟了嘟嘴，心里有些不舒服。
既然你本事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也不说出来。
这些天自己这么累，他既然是自己的秘书，又懂行，那就该在自己身边，好好服侍……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手脚发酸时，陈平跪坐在自己身边，隔着丝袜，轻轻按摩大腿的画面。
半夜寂静无人，这个时候再泡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还有温暖的怀抱……
“？！”
不对，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里面有一大半都和秘书沾不上边了吧？！
好险，差点就往不能写出来的那方面想象了，李慕雪红着脸用力摇了摇头，狠狠瞪了眼陈平。
不管怎么样，这家伙看着自己受累自己在一旁摸鱼，都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现在帮自己解了这么大的围，也别想让她轻易原谅他！
她李慕雪，可是很记仇的。
……
第四十五章 天鼓山的怪谈
“嗯？你怎么了？”会议室里，感受着李慕雪的目光，陈平歪了歪头问道。
“我没事。”李慕雪哼了一声。
挤过陈平的身边，她淡淡说道：“总之我们也快出发吧，接下来可不准你偷懒，要好好帮忙才行。”
“出发？去哪里？”
陈平奇怪道，“你们不是接下来就要去拍摄了吗？”
李慕雪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陈平单纯的表情。
结合她对陈平的了解，一个足以让她血压飙升的猜测浮上心头。
“你不会说，你不打算跟着去吧？”李慕雪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嗯？有你们一整个拍摄团队在就能完成任务了，我没有去的必要吧？”陈平有些不解。
麻烦已经解决了，李慕雪自己接下来也不过是去确认下剧组情况就能回，自己干嘛凑这个热闹。
“你想得美！”李慕雪气得牙痒痒，“你这么能干，还想瞒着我摸鱼是吧？！”
“这一次你也给我去帮忙，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陈平摊了摊手，“可是，我也不会用摄像机啊，去了也是拖后腿吧？”
现代科技好是好用，但也要学习成本的，光是电脑陈平上手可就花了几天，如今可没心情再去学习其他对他没有的玩意。
“噢，这样啊？行吧，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等等，你说你不会用摄像机？！”
李慕雪皱了皱眉，刚想点头理解，忽然回过神来，音调忽高。
“是啊。”
看着陈平一脸坦然的样子，李慕雪才想起对方前不久还在电脑面前折腾，这古板的模样，哪里可能会用什么更复杂的器械。
“那你之前那些想法是哪来的？”李慕雪脸色古怪，她还以为陈平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所以才有这么丰富的经验。
可如今看来，对方连实操的经验都没有，不会全是靠忽悠吧。
“那倒不至于。”陈平笑了笑，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说道。
“翻了翻房间里那些专业书，很快就能学会了啊，其实还挺简单的。”
“现学……？！”李慕雪惊讶捂嘴。
光是看了点书，就能凭见解将专业的工作者说得心服口服，说出去谁信啊？！
“是啊，你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多亏你挑的那些书，还挺容易理解的。”陈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李慕雪噎住了，她当初是临阵磨枪看了不少书，但也仅仅是对于专业知识略懂一二，摆脱了外行的地步。
可陈平的表现，俨然是完全将这些知识完全消化，甚至有自己的理论了！
“你学这些，应该花了很久吧……”忽然间，李慕雪突然低下了头，轻声问道。
陈平看不见的地方，李慕雪脸上写满了动摇，眼神像小鹿般惴惴不安。
仔细一想，陈平这一周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原来并不是偷懒，而是一直在学习这些知识吗？
难怪，难怪陈平每次都这么晚到公司，想必回家之后，对方也在一直刻苦研读，睡眠严重不足才会那样。
明明只是答应自己的要求来帮忙，陈平原来，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吗？
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李慕雪紧紧捏着衣角，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零到一有多么困难，李慕雪比谁都清楚。
可她却这么错怪了一直偷偷为自己努力的陈平，还一直对他发火，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也没花多少时间吧，那些内容挺好懂的。”陈平摇了摇头笑道。
他看风水十五年，随心而动，和摄影书中的光影、分镜一说何其相像。
炼丹讲究起承转合，其中药理复杂如同天书，和那本剧本编排中的理论也大为相似。
纸页翻动间，陈平便能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记入脑中，很容易就消化了那些知识。
算起来也没花多久。
只是在李慕雪耳中，一切就不一样了，陈平分明就是想把自己的付出，隐藏在了汗水之下。
“你……今天谢谢你了，这一次天鼓山你就别去了，在办公室好好休息吧。”李慕雪抬起头来，欲言又止，最后语气柔和下来。
身后，林秀眼神复杂，没想到陈平这么多天其实一直在暗下苦功，只为了帮上自家老总的忙。
这样的男人……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陈平也不过是因为她那番话，临时起意而已。
“李总，这一次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这时，一道弱弱的男声从身侧响起。
陈平转过头，只见一个留着短发，穿着宽大衬衫的小个子青年缓缓走近，低下头有些拘谨道。
这个青年陈平有点印象，对方性格有些畏缩内向，经常孤独一人。
个性看起来有些单纯，从某方面讲和陈平倒是挺像。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方河？听说是圈内近来崛起的剧本家，很受李慕雪看重。
“小方啊，没事的，剧本方面本来就是大家一起构思的，这一次你执笔实现下来我们也都很满意。”
“这一次是面对周诺这样的达人，要求才稍微高了点，你不用太自责。”
看到这个青年，李慕雪神情也有所柔和，轻声安抚道。
“不，我还差远了。”方河认真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陈平，目光满是敬佩。
“陈大哥的能力，就比我要强上太多，不愧是李总的丈夫。”
“接下来，还要多多指教才是。”方河鞠了个身，敬佩道。
“丈……丈夫什么的……”李慕雪脸色微红，起了羞意。
扭扭捏捏偷偷看了眼陈平，只见对方神色如常，笑着点了点头，“客气了。”
什么嘛，李慕雪柳眉微竖，莫名有了些火气。
“说起来，这一次的剧本，你是根据天鼓山的神话传说改编的吧，很有创意。”陈平看着方河，笑着问道。
对于这个内向的青年，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方河挠了挠头，承认道：“没错，我之前还在苦恼，是用近来火热的怪谈还是一直传下来的神话故事。”
“最后还是选了后者。”
“怪谈？”陈平神色微动。
“是啊。”方河看了眼均是疑惑的三人，小声说道，“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这消息是最近才传起来的。”
“听说天鼓山顶上，有着一只妖怪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