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封狼居胥!
狼居胥山一役,周军阵斩五万,斩杀可汗阿史那骨咄禄,俘虏其部王族、官员、牧民六万七千八百人,大获全胜,全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自武皇登基以来,军中的士气一直很低迷,不少将领和士卒,都因为换了龙旗而打不起精神来,狼居胥山一仗算是彻底把丢了魂给找了回来。
其实,早在武皇亲临府邸的时候,秦睿心里就清楚,这么多将帅,武皇挑上他,除了是亲自提拔起来的外实干将领外,就是因为一个勇字。
带兵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是看你能一口锅里吃的,在朝中诸多将领中,爱兵的将领不少,这点不需多说,大伙都能做的差不多。
可说到勇字,秦睿单骑闯阵,百骑截营,秦睿作战从来都身先士卒,披坚执锐,可以谓常登先陷阵,义勇冠三军,而且往往都创造辉煌的战果。
作为新朝的首役,有鼓舞人心,安定军心的作用,更有宣扬她识人之明的意思,所以秦睿这个二十五岁的军事统帅,也就顺利出炉了。
打了胜仗,自然是高兴,而且缴获还这么多,加上诸部后来进贡的,不仅填补了这次的军费,更是富裕了不少,弟兄们回朝之时还能多得点赏赐。
秦睿这边刚写完报捷的本章,契苾明、翟锋、程齐之、秦景倩、秦佾、秦晙、郭知云、杜宾客、曹仁师和沙咤忠义等将,进帐请大总管-秦睿效法先贤,行封狼居胥之事。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武将的最高荣誉,截止到目前,只有霍去病、窦宪做到了一点。而本来贞观四年,李靖从燕然山下路过,是有机会这么做,但因为其深受猜忌颇多,也就没办。
后来者,李勣、苏定方、裴行俭,虽然功劳不少,但也没有打到此地,所以这份荣誉,以至于本朝的将领无缘。
但现在不同了,秦睿,真的做到了,而且与冠军侯一样都是二十多岁做到的,这仅仅是个巧合么?
秦睿是当朝的驸马,武皇亲自在禁卫军提拔起来的心腹,是饱受信赖的皇家卫率领袖,如今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勋,封狼居胥对于他来说,那只有荣耀,没有风险。
而诸将中,除了他的生死弟兄,剩下的人都有附以尾翼的意思,无不想跟着大总管,名垂青史,万世传名。
老实说,秦睿不是不想,打到狼居胥山的时候,他就想到;可是他不敢,大唐立国以来,无数的名将涌现,其功劳之高,远远不是他能比拟的。
况且,与岑长倩、王孝杰等人相比,资历还是浅一点,他们都没有得到的,自己做了,是不是有点树大招风了,这可是容易树敌的。
“诸位将军,你们好意,本帅心领了,可这事,实在是不合适!”
见秦睿推辞,凉国公-契苾明第一个站出来:“谁不服,谁敢不服末将第一个与他拼命,有本事自己也打去,要是没那本事就挺着。”
他这话刚说完,契苾光、契苾贞、皋兰、契苾嵩四将立马站了出来,他们五人代表了整个怀远军的态度,谁要敢跟秦大帅作对,那就是与他们怀远军过不去。
看到这五个家伙怒不可遏的样子,不知道好像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与这样的蛮子为敌,却实是在给自己不自在,朝中那些有想法的人,如果要挑理那可就要倒霉了。
“大帅,有志不在年高,冠军侯封狼居胥之时也不过二十一岁,匈奴人便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陈子昂的意见很简单,霍去病二十一岁就做了,秦睿今年都二十五了,为什么就不能做呢!这是有前例可循的,所以没什么可顾忌的。
而大将军今日的功劳不同,整个漠北,狼居胥山以南尽数归于王化,奉行大周的律法,受大周的官吏管制。
这可是秦汉以来,历次征讨北方,都前所未有的。消灭敌人,与扩大实际管控领土,这可不能同日而语。
兵家是要炫耀武力,可像卫、霍那般乃是败家之举,陈子昂认为秦睿之功,有远见,重实效,于国功劳甚大,封狼居胥,理所应当。
“大将军,弟兄们跟着您苦战一场不容易,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想想不是。”,飞骑卫长史-翟锋笑着补了一句。
翟锋这话听上去是为了诸将着想,可实际上是为了秦睿,这些将军可不都是飞骑、左鹰扬卫的,如果拂逆了众将的好心,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好吧,既然诸位弟兄如此抬爱本帅,本帅也就却之不恭了。此事就交给伯玉兄来操持,他是文官出身,比我们懂的多。”
是以,在诸将请命的三天之后,秦睿在众将的簇拥下,在突厥人祭天的高台之上竖碑一块。
上曰:维天授二年,春,周-飞骑、左鹰扬卫大将军-怀化大将军-孟津县候-秦睿,假黄钺,奉天子诏命率兵二十八万讨伐宿敌........,,今破贼酋汗帐,俘其部族,王纛,金印,覆灭其国,特立此碑,向天地报功。
“踏破胡虏,周军威武!踏破胡虏,周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将士们的欢呼声是肺腑的,大将军不仅给他们带来了胜利和军功,让他们可以光宗耀祖;更是回京之后,可以多多铨注军功,多得几分赏赐。
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脸,秦睿的心中感慨非常,刚来大唐的时候,他是想着学学先人,建立伟大的功绩,供后人瞻仰。
可随着实践的加深,官儿越做越大,秦睿心中的这种想法也淡了不少,因为他心里清楚,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的。
事务永远都有两面性,就比如说这次北伐的胜利,阵亡的这些将士,或为流失所中,魂掩泉台。或为刀斧所伤,魄归长夜。生而则有勇,死而则成名。
希望他们在天有灵,听到了胜利的欢呼声,随着我军的旌旗一同返回中原,免得莫作他乡之鬼,徒伦异域之魂。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狼居之宴上结拜!
封狼居胥如此盛事,他和将领们的“虚荣心”都得到满足了,士卒们总得点实惠吧,依着秦睿的意思,甭来虚的,缴获的牛羊如此之多,直接吃喝一场最为实际。
作为行军大总管,这二十多万周军的统帅,他必须亲自与将士们喝上几杯。人不能忘本,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秦睿,毫不客气的说,他这个正三品大将军,就是弟兄们抬上去的。
秦家自武德初,随太宗皇帝,虽然履立卓越功勋,但一直都被当做战将使用,从来没有出过大军统帅。
熬了整整三代人,总算是出了一位行军大总管,秦睿心里对于弟兄们心存感激。是以,在中军的席面上,秦睿带着诸将一起与此次作战中的有功将士代表共饮。
端起酒杯,先是训话:“诸位,这第一杯酒,敬在战事中阵亡的弟兄,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没人跟死人争功,军伍之中,即便活着的军功大,也必须把死人摆在前面,这是老辈以来,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没人会坏这个规矩。
所以,秦睿的话说完,众将士都面带凝重之色,与大总管一起为先走的弟兄浇奠。
“这第二杯,敬卫公、邢公,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有先辈们打下的基础,咱们这些不孝子孙能不能打到这里还另说。”
又将第二杯酒撒在地上后,秦睿继续道:“这第三杯酒,敬在座的诸位弟兄,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份功绩是将军们的,但也是你们的。”
共饮一杯后,秦睿拍了拍手,军中的鼓乐响起,一些活泛的弟兄还到空场中跳舞,为大帅、诸将军、众位弟兄助兴。
本来,一些将领认为,应该让那些突厥王族出来献舞,以显示胜利者的姿态。可不管是秦睿,还是大管家-陈子昂,对此都一口回绝。
而他们拒绝的原因只有两个:其一,突厥王族即便做了俘虏,那也是王族,只能交给朝廷处置。如果他们随意折辱,那就是践踏王权,有僭越之心。
回朝之后,被言官弹劾的是小,要是闹大了,就是欺君之罪,谁不知道皇族、王权是天家最忌讳的东西,凡是想消停过日子的,那就不要让人在这上面挑出理来。
其二,契苾一族,都是突厥人,虽然被汉化几十年了,但与那些俘虏也是同种同族,折辱了他们,那不是就在打契苾一族的脸么!
此次北伐,契苾一族的怀远军居功至伟,用铁和血证明了他们对朝廷的忠诚,这样忠义的一族人,是绝对不能寒他们心的。
“大帅,大帅,末将必须与您喝一碗。”,喝的有些散脚的契苾明,走到秦睿面前,笑嘻嘻的说着。
可以看出来,经此一战,对他们有偏见的将校士卒,态度上都有所改观,也算真正荣辱到中原军队中,发自内心的高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契苾兄,这喝一杯哪行,要喝一坛,此次北伐,没有怀远军的弟兄浴血奋战,睿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抽出大半兵力,去对付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今儿,你就算代表了,来,咱们干上一坛。”,话毕,秦睿拎起小坛子,与乐得找不着北的契苾明碰了一下。
能不激动么,大将军虽然平易近人,对待众将校士卒和气,但打起仗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所以没什么人敢与大将军开玩笑。
契苾明也就今儿喝的多了,酒壮怂人胆,否则不会在诸将敬酒之后,又跑出了灌大将军。
但契苾明没想到,大将军是真开面,与别人论碗喝,与契苾家论坛,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他必须兜住了。
抹了一把粘在胡子上的酒,契苾明笑呵呵的说:“大帅,我契苾活了半辈子,一向都是不服管教的角色,但现在不同了,跟着您打仗就是痛快,末将服您!”
“契苾一族,阖族忠勇,三代子弟在我军中,登先陷阵,睿心中一直钦佩。能与契苾一族的勇士们,同袍征战,睿之幸也。”
哈哈......,“大帅,要不说末将与您对脾气呢。要不是怕犯上,末将真想与您结成异性兄弟。”
契苾明这话说的是发自肺腑的,不过他心里清楚,他与秦睿在身份上的差距太多大。
人家不仅是年少权重,与其称兄道弟都是什么人,不是武三思那样的权相,就是狄仁杰、岑长倩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
他契苾明,虽然有一半李氏皇族的血脉,但究根结底也是突厥种;能被大伙看得起,能跟他们一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想与秦睿结为八拜之交,那确实有点痴心妄想。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契苾明是个憨厚的汉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众将官也都因为他这句话,看向了脸上挂着微笑的秦大将军,该如何圆满把这事了结。
哈哈......,“契苾兄,什么身份不身份,你我是同袍弟兄,在一口锅里搅马勺,何分彼此!”
“既然,契苾兄与睿这么投缘,那何让诸将做个见证,歃血为盟,皆为异性兄弟呢!”
话毕,秦睿挽了挽袖子,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将血滴入两个酒碗中。
“契苾兄,咱们都是丘八,粗人,就不搞那些劳什子规矩了,干了这碗酒,咱们就换命的兄弟。”
学着秦睿滴血后,契苾明拿起酒碗,郑重其事说:“好,大将军如此看的起末将,末将却之不恭!”
说完这话,两碗一碰,就算是礼成了,从今日开始,秦睿和契苾明就是名正言顺的兄弟了。
看到大将军如此的痛快的就答应了,曹仁师等人不由的在心里拍大腿,同时也暗骂契苾明实在是头狡猾的狐狸。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借着大将军高兴,攀上这个高枝呢!
出征之前,秦睿就是朝中最年轻的正三品大员,是武皇最看重的武将之一,而这次北伐之后,估计这个之一就没有了。
搞不好,武皇一高兴,直接就赏了夏官尚书,或者南、北衙大都督了,谁攀上了他,那这官职、军威,还不跟着芝麻开花节节高!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太庙献俘
从接到报捷文书那天起,武皇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后宫,整天都是乐呵呵的,朝臣也都紧着上恭贺的表彰,赞扬武皇的英明决断,所以才有今日这种大好的局面。
甚至,有眼力见儿的臣工还提出来,在太庙举行献俘大典,毕竟这是新朝的第一仗,而且俘虏了这么多王族,及迫降了漠北诸部的头人、族长,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对于这种炫耀武功的事,脾气古怪的武皇还是从谏如流的,特意颁布旨意,诏宗室、各国驻京的使者,参加大典,甚至连被软禁在房州的庐陵王都包括在内。
等前面传来,新平道所部已经集结与黄河北岸,正在有序渡河的时候,春官的礼官在孟津港死等了,一直到到四天之后,大军全部渡河完毕,才见到大总管-秦睿。
武皇对于此次献俘是十分的重视的,还特旨允许新平道及其他有功部队的将士中,遴选一批有精气神的,武皇要在献俘礼上亲自校阅,即是施恩给诸将士,也是炫耀军威。
......三日之后,太庙,随着御乐的响起,一支由秦睿亲自挑选的三千骑兵、三千陌刀兵,三千弓弩手、三千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的从东至西,一路而过。
武皇站在御阶向诸将士挥手示意,军阵之中,随即响起:“陛下万岁、大周万胜,陛下万岁、周军威武”的口号,这一幕不仅令武皇激动万分,下面观礼的诸国使者的面色也很是不好看。
检阅完军队,紧接着是漠北诸族的族长、头人及所部官员,在他们这些人中,有的选择了迁徙、有的选择了内附,但不管他们的选择是什么,作为失败者,他们都得在太庙前走上一场。
紧随其后的是阿史那骨咄禄的王族和官员,他们举着部落的旗帜,来到御阶之下,拜俯与地,恳求仁慈、英睿的大周武皇,宽恕阿史那部的罪行,允许他们以最卑微奴隶的身份,侍奉皇帝陛下。
而他们行礼之后,秦睿带着契苾明、程齐之、翟锋三人的簇拥下,来到御阶上,行过大礼,沉声言道:“臣-新平道行军大总管-秦睿,奉陛下圣谕,出绥州向北,讨伐不臣-阿史那骨咄禄部。”
“狼居胥山之战,灭其部,虏其众,自此以后狼居胥山以南,尽归周矣!臣等今献阿史那骨咄禄之头颅、王印、大纛于阶下,请陛下查阅。”
秦睿这话说完,侧面的三将把手里捧着的东西举过头顶,恭请皇帝查阅。而武皇也是虚抚了下秦睿,二人一同看了此次北征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利见,这仗打的不错,有什么要想的尽管说,朕,无有不准!”
一般的臣子,在这个时候,一定会绞尽脑汁的拍马屁,说什么此一战,上赖皇帝的龙威,下靠将士用命,云云。反正就是歌功颂德,显示自己是个公忠体国的臣工。
这么回话是没错,也是定制,可了解武皇的秦睿也知道,这种套话恰恰是她老人家最讨厌的。尤其是领兵的大将,与那些舞文弄墨的臣工不同,要都无欲无求,那她还能睡得着觉么!
“既然陛下说了,那臣也就厚颜了。臣听三思兄说,东南属国为恭贺陛下登基,上供了一块天外陨石。”
“你小子,眼睛的确够毒,王孝杰、权善才他们可都惦记着。
罢了,你立了这么大功勋,朕这个当皇帝,做岳母的,怎么也的表示表示,就算是让人家说偏袒,也无所谓。”
说完了私话,显示了皇帝对大帅的看重后,武皇先是向百官、诸国使节阐述了大周出义兵是因为骨咄禄部的反复往常,是无奈之举。
其次,浪穹等二十五部来附,漠北诸部内附,都说明了大周仍然是仁义的天朝上国,不弱于贞观、永徽,对于来附者,一律加以重赏,礼待。
但对于那些敢于挑衅天朝的,无视朕这个皇帝的,阿史那骨咄禄部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当然了,朕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诛元凶首恶,不罪其众,骨咄禄部所有王族,官员皆无罪而赦。
武皇这一大度的之举,不仅让骨咄禄部的人感激涕零,下面的百官、士卒也纷纷高呼万岁,武皇登基之后的第一站,以太庙献俘礼而结束。
祖有宗、宗有德,武、李的祖先的庇佑在上,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百万雄师在下,从此以后,寰宇之内,还有谁敢拂逆朕意!
为了体现大周重武之风,褒奖有功将士,武皇特意在当众颁布旨意:仿太宗朝旧事,晋新平道行军大总管-秦睿为翼国公,上柱国,立十二勋戟于府门,彰显其功。
其余有功将士,将校一律按照双倍军功叙注军功,着夏官半个月内,拿出封赏明细上奏。
由候晋公,确实是难得的恩典,不过在现今这年月,并不稀奇。为什么呢?好多武氏子弟,在武皇称帝之前,连个子爵都不是,可仅仅是一夜之间,亲王、郡王的袍服就穿上了。还有,太平公主与薛绍那几个儿子,全都封了郡王。
秦睿不仅是天家的乘龙快婿,更是立下了显赫的战功,晋位公爵,总比那些人要光明正大的多吧,所以没什么人会提出异议。
献俘礼结束后,一群同僚把秦睿围了起来齐声恭贺,别管平时如何,现在的他可是如日中天,与这样的人相交,只会带来好处,谁又会不开眼呢!
而秦睿也是有心无力的应和着,眼睛则不断飘着外面,听说胖子可是回来,搞了半天都没见到人,这可有点奇怪!
“好了,好了,秦大将军授了公爵,那是跑不了摆酒的,诸位同僚到时候可是要来赴宴的。”
“本相还有军务要与大将军谈,诸公是不是给腾个地方!”
武三思适时的帮秦睿解了围,脸上那笑意,要多假有多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武相的脸上分明写着个“滚”字。
“贤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造反?
因为要与春官、夏官的官员,商讨太庙献俘,又要急着叙注军功,秦睿忙的连刚出生的儿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直在营中安排各种军务,对神都的事,根本就顾及不得。
本来想着,献俘礼过后,第一时间赶回去看看李淑和孩子,但没有想到让武三思这家伙给拦下了。而武三思所说的事,却让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面目也变得异常严肃。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带了这么多年的兵,秦睿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上位者的那套,绝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就失态。
可今儿这事,却半点不由他,十天前,丽竞门的周兴以包藏祸心、勾结李氏宗亲反武,为罪名将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的狄仁杰下狱,且已经取得的实质性的证据。
周兴日前上书,弹劾:言狄仁杰与秦睿相互勾结,意图趁着手握重兵之际,回师反转之际,攻击神都,推翻陛下的新朝。
周兴这话说的也算有道理,首先,此次北伐,阿史那骨咄禄的新军,突然反水北撤,成功的躲过了一劫。秦睿也没有派兵追击,这不是养寇自重是什么!
其次,收服漠北诸部,秦睿在其中征发了十万控弦之士,编入军中,裹挟到中原,再加上新平道和诸州返京领赏的人马,那这个数字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秦睿与狄仁杰相交莫逆,狄仁杰干的事,很难保证秦睿不会参与其中。为了社稷安稳,为了朝局的稳定,周兴请旨在献俘礼后,羁押秦睿。
“所以,三思兄,你这是打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睿锁拿,交给丽竞门了。”,摘下头盔,秦睿淡淡的回了一句。
武三思这是替谁来试探的?武皇?不应该,要是真疑心他有造反之心,或者掌握了什么真凭实据,大典前单独奏对的时就该拿下了,还能等到现在?
还有,就周兴那智商,还能玩过狄仁杰那老狐狸,秦睿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老狄的缓兵之计。毕竟在刑罚方面,丽竞门还是有些手段的。身强力壮的汉子尚且扛不住,更不要说他这么大岁数了。
“哎,贤弟,你这不是误会了么?陛下是何等的英明,她怎么会信周兴那个王八蛋的。”
“哥哥我是怕你不知道实情,让那条疯狗给咬了么!再者说,他们的心思,陛下和我都明白,尤其是。”
哦,听完了武三思的耳语,秦睿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同时也颇为意外的看他一眼,心里不由的嘀咕着,这武皇称帝才多久,就反生这么大的变化?
“好,三思兄的这份人情,睿记下了,既然周兴废了这么多心思,小弟也不能让他百忙活不是!”,话毕,与武三思抱拳告别,秦睿转身向宫外走去。
有道是发昏当不了死,这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周兴惦记他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就趁着在其出征之际,搞点小动作,以报断手之仇。
行啊,你初一都做了,老子要是不接招,以后在神都还怎么混,还怎么有脸统帅大军。于是,气呼呼的秦睿取了双锏后,转身又窝回来了。
“利见,你可要冷静啊,克制啊,这拿着兵刃在宫里横冲直撞,成何体统啊!”
“翼国公,我的上柱国啊,你可是刚刚授完爵,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搞事,陛下那怪罪下来怎么办啊!”
看着秦睿杀气腾腾的样子,右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是吓坏了,心里也不停的咒骂着周兴,你说你惹谁不好,干嘛惹秦睿这愣头青,这下褶子了吧!
其他的臣子在宫中是不能持兵,且要及时离宫的,可秦睿是皇家卫率的领袖,根本就不受宫规的约束,丽竞门依仗皇宫为依托,以羽林军为屏障,对他根本就没用。
更为主要的是,武皇今日在太庙破格为秦睿授爵,不到三十岁的上柱国,开国公,与这样的人为敌,除了脑子有问题,李多祚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
“呐,李兄,不是睿不给你面子,而是周兴实在不把睿放在眼里。”
“上书弹劾老子谋反?行啊,今儿老子就主动上门了,看看他敢不敢收押我!”,话毕,不管李多祚和他身后的羽林军,秦睿径直的走向丽竞门了。
到了地方,二话不会,直接挥舞双锏把外面的守卫打翻在地,然后一边让羽林军的士卒给他卸甲,一边高喊,让周兴那混蛋滚出来了。
“两位贤兄,秦睿可是在外面砸门呢!你们就不管么!”,周兴歪着脑袋看向来俊臣和索元礼。
管?让他们俩怎么管,去把刚刚的得胜还朝的大军统帅抓起来,那怎么对城外的三十多万大军交代,这不是逼着他们造反么!
其次,北伐一役,驱除胡虏,封狼居胥,大震国威,陛下和百官都以为这是盛世的象征,正在兴头上,想着如何宣扬、庆贺,这时候去管,不是找不自在么!
再者说,他周兴与驸马爷有恩怨,又为了武承嗣在朝中剪出异己,咱们老哥俩可必要跟着你趟这浑水,所以也都打了个哈哈,然后就闭目养神了。
“行,你们都不管是吧,那我可作主了。”
话间,扭头对小吏吩咐:“派人去禀报陛下,秦睿造反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宫中动刀兵。”
陛下在登基之前,秦睿为了保护刘皇后在后宫动了刀兵,行,这算他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可现在他是为了狄仁杰,打翻了丽竞门的守卫,这不是正中之前的推测么?
武皇是个性格多疑的人,秦睿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宫规,维护叛逆之贼,这还不足以说明他也有谋朝篡位之心么?
连儿子、儿媳都不愿相信的武皇,又有武承嗣在前面撑着,周兴只需要找到相应的借口,就有把握把他拉下马来。
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军统帅,还不是愚蠢到与老子硬碰硬。好了,自己断手之仇终于可以报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间地狱!
丽竞门这地方,凡是外臣进宫都要于此经过,属于那种人人都厌恶,却人人又拿它没办法的地方。
踢衙门、踹门子的事,那是丽竞门的爪牙们常干的拿手好戏,可像今儿这样,被人堵在里面不敢出来,确实头回见到。
着里衣、红裤,黑靴的驸马爷,就坐在大门,那些昔日仗着手中有点权力,就作威作福的牛鬼蛇神,现在也只能躲在门后偷偷地看着。
那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群恶人总算碰到更狠的人吧,翼国公可是刚才战场上下来,手中的金锏可还滴着血呢!
“陛下那怎么说?”,周兴抓着小吏疾声问着。
“主事,压根就没见着,上官舍人就回了一句:知道了。”
啥?知道了?完事?周兴其实也慌忙之中漏算了,李多祚身为右羽林卫大将军,有人持兵刃在宫中横冲直撞,他长了几个脑袋,敢不往上报。
“禀各位明府,秦,秦大将军,去监区了,谁也拦不啊!”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没人管,老子自己去,去,叫人把监区给我围了!”
也就是在盛怒之下的周兴摩拳擦掌的时候,秦睿已经走进了这座位于皇宫之下的人间炼狱。无数的吼叫、哀嚎之中此起彼伏,萦绕耳边,弄得人头皮发麻。
秦睿从前看过飞骑卫的报告,那里面是这样形容这里的酷吏的:噬绅缨若狗豚然,至叛脔臭达道路,冤血流离刀锯,忠鲠贵强之臣,朝不保昏。
而关押在这里的犯人,铁打的汉子能变成绕指柔,贞洁烈妇也变得比娼妇更加下贱,几岁的孩童能杀死一个成年的壮汉,并依靠他的尸体生活一个月之久。
秦睿是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自认为什么都见识过了,且飞骑卫也有刑司,也常常经手一些案子。可他不得不承认,飞骑卫和内卫加在一起,也赶不上术业有专攻的丽竞门。
就他们用在人身上那些“刑罚”,估计就算把犯人埋在土里三天三夜,也是不会断气了。
在这里的犯人也好,差役也罢,都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了,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统统被踩在了脚下。
左史江融、广州都督冯元常被捆在刑架上,浑身伤痕不说,眼皮还被小木棍支着。而那些酷吏,则个个光着膀子,在那些神志不清的两府女眷身上蠕动着。
“李将军,看到了吧,这地方不是一般的藏污纳垢,你身为右羽林军的统帅,就这么看着,有人在你驻守的皇宫地下这么干?”
损了李多祚一句,秦睿左手挽了锏花,毫不客气的抬起手中的金锏,重重的砸在那些人的身上,轻者骨头断裂,重者脑浆迸裂而死。
淫笑和呻吟之声,转眼间就变成了狼哭鬼嚎,而那些想上来拿下秦睿的守卫,也被李多祚的羽林军拦了下来。
他们没秦睿那么大胆,但眼前的事着实是超越的人性的底线,良心实在过不去的他们能做的就是这些。
“冯都督,你说句话,要是老子帮你杀光他们,你怎么报答我!”
“秦睿?好,好的很,只要你杀光他们,你就是我们岭南冯家的恩人,老子给你叩头,叫你祖宗!”
“别,叫祖宗免了,你帮着数数吧,省的老子记不清,杀了多少孽畜。”
话毕,秦睿纵身一跳,踩着羽林卫肩膀就冲进去,锏光闪过之处,必有丽竞门的差役应声殒命。
等秦睿杀的差不多了,白色里衣被鲜血染红,周兴带着人也赶到地牢中,指着秦睿高声喝骂:反国之贼,为营救同伙,竟敢劫狱。
而秦睿则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所那么多话都没用,想要告他的刁壮,那就看周兴的命硬不硬了。
“周主事,差不多得了,要是再拱火,你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李多祚,劫狱的事儿,你也跑不了,等我的人拿下他,下一个就轮到你。”
周兴这话刚落,秦睿就开始加刚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李多祚要是再看热闹,失了男人的血性,这个大将军也就别干了,趁早回家抱孩子,军伍中容不下没有卵子的人。
而就是秦睿这话,恰恰也把羽林军的将士们羞臊了够呛,没等李多祚的命令,抽出腰间的横刀就与周兴带来的人杀成了一团。
看到这种情况,李多祚在心里叫了一声苦也,也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他的兵动手了,他就算是不动手,也别想把身上的土抖落干净了。
一时间,丽竞门的地牢,这座原本的人间地狱变成了修罗场。军队与地痞流氓毕竟是不一样的,别看下来的亲兵只有二十多个,但在秦睿和李多祚的带领下以少对多,杀的丽竞门狱吏们抱头鼠窜。
“周兴,砍你一支手还是太便宜了,也没让你长记性。今儿,老子就让你五肢俱废,看看你还怎么作孽!”
“秦睿,今儿你劫狱是坐实的罪,别看你是天家驸马,也躲不了要在我丽竞门作为最后的归宿!”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上官婉儿抱着膀子走了进来,先是让人叫停了械斗,然后则不住的摇头。
“利见,你这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上官婉儿语气虽然很严肃,但还掏出了一个帕子递给秦睿,让他先擦擦脸。
“过分?姐姐这话从何说起,他周兴弹劾小弟拥兵自重,意图谋朝篡位,想要我秦氏一门的命,你说小弟该不该与他见个你死我活?”
没错,凡是让周兴盯上的人,十有八九都得被灭族,秦睿这话说的一点不夸张。带兵来,人家会顺坡下驴说自己造反,可自己一个人杀进来就是个人恩怨了。
勋贵里有个不成文规矩,同朝为官者有了恩怨,那就带着家将直接刺刀见红,谁赢了,谁就有理,而且不受指责。
当年刘文静就是这么被裴寂玩死的,秦睿不过是借鉴前人之事罢了,根本就不涉及劫狱,而且他也没救谁,关于这一点左史江融、广州都督冯元常可以作证。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还想有下一次!
武皇是个从来不怕麻烦的人,她这辈子经风历雨,经历过丈夫、姐姐、儿子、外甥女的背叛,神经早就麻木了,对于任何人都不可能百分百的信任。
狄仁杰的事,就算武三思不说,用不了一天,她也会知道了。虽然老狄有自己的办法,但如果秦睿装出一副莫不甘心的样子,那周兴的构陷,很有可能被其相信。
如此一来,莫不如以持功自傲,和皇家驸马的身份闹上一场,反正只要不调动军队,不涉及到谋反,就能在最大的限度上消除武皇的疑虑,且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更为主要的是,丽竞门这么一个鬼憎人厌的衙门,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是该让落幕的时候了,所以秦睿毫不犹如的充当了敲响他们丧钟的急先锋!
而上官婉儿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秦睿和狄仁杰传过去,“过一过堂”,看看这一老一小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毕竟周兴还呈上来一份《谢死表》。
“怀英,朕自问不曾薄待于你,你为何要反朕!”
“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呐,既然你不怕死,那这份《谢死表》又是怎么回事?”
“老臣从未写过什么《谢死表》,老臣受刑如此,还能写出这么齐整的字么!”,狄仁杰捡起来瞥了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朕就不明白了,别人都是百般抵赖,你为何如此的痛快就承认了?不怕诛灭九族么?”
“若是不认,臣早就死了,那里能活到现在。酷吏们有层出不穷的方法折磨臣和臣的家人,为了他们,臣只能承认谋反,一刀痛快了事。”
狄仁杰这话一出,反而把武皇整没话了,确实,要想少受折辱,这种方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周兴他们的本事,武皇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既然狄仁杰这问清楚了,那她就得问问自己女婿了,这小子胆大包天的很,一而再,再而三的宫内动刀兵杀人,这个毛病再惯下去,天知道他会不会真的造反。
“狄仁杰有他的不得已,你呢?说你的问题,杀的跟血葫芦一样,杀够没,没杀够,朕再放你下去杀一圈!”
“敕封你为公爵、上柱国的圣旨还没发到凤阁,你就给朕可着劲的惹事,是不是仗着有些功劳,恃宠而骄了,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武皇这话说完,秦睿肃声答道:“陛下,臣不敢恃宠而骄,臣也不是那种仗着有一点小功劳,就目无余子的人。”
“周兴与臣素有积怨,他要敢来与臣拼命,臣尚且高看他三分,可他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构陷于臣,臣不能忍。”
“臣是按照勋贵们就方法做的,没有调动麾下一兵一卒。”
说到这,秦睿的声音低了不少,喃喃道:“就是动手的地方挑错了,要有下次,臣就直接杀到他们家去。”
秦睿这话不说还好,听他这么说,武皇更是火冒三丈,抄起奏本就冲秦睿砸了下来。
“你还想有下次?朕告诉你,没下次了!要不是看在寿成和朕的小外孙面子上,朕非把你流放到岭南去不可!”
“哦,那臣就谢陛下隆恩了。”
咣咣磕了两个头,秦睿自顾的站起来,拱手言道:“陛下,您要是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弄这一身黏糊糊的,脏死了。”
啪,“跪下,谁说让你走了?反了你了,朕的话还没说完呢!”,喝斥了一声后,武皇瞪了秦睿一眼。
先滚回家去看看寿成和孩子,明儿一早到夏官去,与岑长倩一起把回转大军和新征突厥士卒的问题解决了,这么多军队都堵在神都这一亩三分地,多呆上一天朝廷得花多少钱。
待秦睿离开后,武皇叹了一口气,沉声言道:“怀英啊,朕的儿女、子侄中,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唯独利见这个女婿,是个可堪造就之才,朕是不忍心责罚他啊。”
“朕知道他是为你鸣不平,也知道你这次的是受了冤屈。算了,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朕立即下旨晋你为内史,兼管凤阁政务。”
武皇是个从来不说软话的人,她能这么说已经算是在变相的赔不是了。狄仁杰身为人臣,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叩首领旨、谢恩。
“陛下,丽竞门不能再纵容了,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朝将不朝,臣工现在每天起来的一件事就是跟家人交代后事,这样的社稷能长久吗?”
“上至当朝宰相,下至庶民百姓,无不畏惧、忌惮,酷吏当国,朝务不宁。今日是利见一个,他是没有坏心眼的。可陛下能保证天下皆怒之时,不会。”
狄仁杰的话没往下说,不过,武皇能听明白,天怒人怨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共击之。她这个皇位本来就是从李家手里抢来的,再这么搞下去,真没准会发生什么。
就说秦睿吧,如果他真的有异心,心里想着造反,那今儿在太庙,他麾下那一万多虎贲之师,趁着在宫禁校阅之际发难,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也就是看在这个份上,武皇才授意武三思旁敲侧击一番,至于秦睿出去作多大的祸,都不要紧,只要不涉及到调兵,她都权且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好吧,最近还真有不少本章,弹劾他们。其中还列举他们三十多条罪状,朕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朕呢,是个多疑多心之人,可朕也不是不通情理、昏庸无能之主。”
话间,武皇提起笔来,一边手书,一边说,由狄仁杰亲自领衔,彻查丽竞门经手的案件。这不能怪武皇卸磨杀驴,要怪就怪他们做的太过火了,已经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了。
他们干的这些事,有些是自己授意的,有些则不是;特别是那些自作主张的事,有些太过了,也着实让人看不下去眼,不要说狄仁杰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就算是她自己也想不出这么损的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公爷-秦峯
秦睿又欠了上官婉儿一个人情,借她主管的宫室一间,洗漱了一番,才大摇大摆的出宫。到宫门口的时候,秦睿还与李多祚攀扯了一番,弄得这家伙一愣一愣的。
大白天在宫里,动了刀兵,挑了丽竞门这么紧要的部门,结果呢,不仅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混了一身新衣服,与他和手下的人跟着忙着活半天,别说觐见了,连口茶都没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武皇陛下对他这个女婿,比皇嗣、庐陵王可好多了,咱们这些外臣可是不了。
“行了,李兄,抱怨不要那么多,干都干了,难不成你这个时候后悔了?这可招弟兄们笑话啊!”
“哎,这就对了,有什么啊,杀都杀了,还能吃着后悔药么?放心吧,你这个右羽林卫大将军,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事,受到牵连。”
“我儿百日的时候,你和弟兄们一定要来,睿与诸位要痛饮一番。”,话毕,拍了拍李多祚的肩膀,与其和众羽林卫话别。
刚到胡国公府,府中的大小仆人都躬列在府门两侧,得到下人通报的秦玉道夫妇,也在寿成公主李淑、秦善道等人簇拥下到府门,笑吟吟看着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儿子。
“小的们恭贺国公爷回府!”
“好好好,通通有赏!”
勋门立戟,自武德皇帝开国以来,秦家是独一份。现在秦睿以封狼居胥之功,不仅又得了十二杆勋戟,更是又得封翼国公,这可真是光宗耀祖。
秦玉道夫妇,本来是来看宝贝孙子的,可没有想到自家这个兔崽子,竟然能给家里露这么大的脸,足可以让他们夫妇炫耀后半生了。
所以便依着老辈的规矩,秦玉道高声问道:“我儿此次出征可曾大胜?”
“大胜!儿此次率军北伐,攻灭骨咄禄部,登临瀚海,封狼居胥,刻石而还。狼居胥山以南之地,尽归于我朝矣。”,秦睿右手捂在胸口,肃声回道。
“既如此,卸甲吧!”
秦玉道这话说完,寿成公主-李淑,带着几个侍女开始前后忙活着,同时也不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地剜了秦睿一眼。
得,不用说了,什么都瞒不过公主殿下。自家这婆娘是干什么,那是本朝最大的特务头子,这血腥气洗的再干净,也是瞒不过她敏感的鼻子。
与两位叔父,叔母打了个招呼后,秦睿就拉着李淑急吼吼的去看儿子。得了大胖儿子是好事,可他这个当爹的,竟然连个儿子取名字的权力都没有。
秦峯-这个名字是武皇亲自赐下的,这在臣下旨家可是难得恩宠。可说心里话,这份恩宠,秦睿还真不买账了。
夫妇俩进屋的时候,小秦峯已经睡醒了,正躺在塌上被两个侍女逗的呵呵笑着。秦睿也是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把肉乎乎的秦峯抱了起来。
活了两辈子,当爹是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喜的秦睿嘴都合不拢了,连着亲了好几口,糊了小家伙一脸口水。
咯咯,咯咯,还别说,小秦峯还真给面子,不仅没有哭闹,反而是抱着秦睿就不肯撒手了,父子天性溢于言表,让人看了不由的羡慕。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儿子,我秦睿也有儿子了!”
“程齐之,翟锋那几个混蛋,总是在老子面前炫耀他们家的儿子。这回他们还有什么说的,谁没有啊!”
拍了秦睿一下,李淑把孩子接了过去:“你呀,就是没个正形,可算有个儿子了,不知道怎么显摆了不是!”
“哎,夫人,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儿好福气,一下生就顶了双公爵的带子。哪家的胖小子能有这样的福气,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秦睿还笑着用指头,逗弄了一下小秦峯的鼻子,弄得小家伙痒的咯咯直笑。
秦玉道虽然致仕了,但仍然是胡国公,正三品勋衔的上护军。而秦睿,爵翼国公,勋衔正二品-上柱国,实授飞骑卫大将军、左鹰扬卫大将军。
作为秦家下一代的嫡长子,小秦峯这辈子就算什么都不敢,就算爵位、勋位代代递减,两个公爵,两个勋位放在一起,他将来的起点就注定比别人要高。
“你呀,净瞎说,他还这么小,知道什么是爵位、勋位!”
“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官迷呢?”
抱着孩子的李淑,不由的调笑了一番,在她眼里,秦睿从来不是一个为官职、爵位,不予余地,一心钻营的人。
因为他这种人眼里,这些东西太渺小了。可去了北疆一趟,晋了公爵,上柱国,这人怎么就变的庸俗起来呢!
“夫人,权力、名位,真是一道保命符,要是没有手里这点权力和地位,你恐怕就要和太平一样守寡了。”
“哎,你这话说的不对,太平公主府已经送帖子过来了,下个月十六,公主府就要办喜事了。”,将小秦峯交给侍女后,李淑笑着回了一句。
“呦呵,让我猜猜,让我猜猜,是什么样的角色能入得了陛下的眼。检校右卫大将军-千乘郡王-武攸暨,应该是他吧!”
李淑没有想到秦睿竟然一语中的,不过,这新的驸马都尉,还真是他。听太平说,武皇还要再晋他一级爵位,晋亲王爵,好好抬举一下这个新女婿。
可不管李淑怎么追问,秦睿就是不肯说是怎么猜中的,关子卖的那叫一个高。她佯装生气,还捶了秦睿几下。
“哎,这外面就是再好,还是自己家舒服啊!”
靠在塌上的秦睿伸了个懒腰,继续说:“夫人,你的好姐妹又要大婚了,咱们家该送的什么合心意的礼物啊!”
送什么礼倒是其次,秦睿就没想到这么快,满打满算薛绍这才走了不到一年的光景,这就让太平公主改嫁,这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
也正是这话,让秦睿想起了薛绍临终前说的话。哎,天家的女婿不好当啊,尤其是碰到了武皇这样的丈母娘,薛绍早死,也算是早托生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重逢!
秦睿是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平时很少赴宴,即便是帖子送到府上了,也都是回一分礼就算了事了,更不要说举办宴会了。
前番加侯爵、晋正三品大将军的时候,同僚们都以为他会办一场,好与这位新权贵,多一份香火只情。可事与愿违,那场呼之欲出的宴会,并没有到来,有攀附之心得人,无不扼腕叹息。
但这次不同了,秦睿不仅晋了公爵、上柱国,更是得了嫡长子,这不大操大办一场,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别有用心之人还会重伤他韬光养晦,心怀异志,到武皇那进谗了。
人臣嘛,都是为了权力、名位的,要是自己太“洁身自爱”,不合群,免不了与狄仁杰一样被猜忌,坐实拥兵自重等刻意栽赃的流言蜚语。
当然,秦睿也是打心眼里想办,得了这么个喜人的大胖小子,办一场怎么了?
老子为国家社稷立了这么大功劳,难道为儿子办场百日宴,还得跟做贼一样?所幸大操大办一场,自己舒服了,别人看着也舒服了不是。
这帖子差事,一般的勋贵人家,都会按照远近亲疏,和对方的名位高低,来决定让什么人来送合适。
秦家虽然这次拔了头筹,但也不能逾越老辈的规矩。老臣和名位比秦睿高的,只能委屈他这位国公也亲自去送。
别人都好说,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反正他们都闲得很,凭着秦睿今时今刻的地位,就算晚一点,也没人会挑什么理。
但李显回来一趟不容易,且因为狄仁杰的事,这几日也没机会叙旧,秦睿就趁着机会,带李重润到府上一叙。
这小家伙自打记事开始,李显夫妇就被流放了,以至于连亲生爹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所以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过,这刚刚见完,没等他的亲生父母稀罕一下阔别多年的儿子,李重润就一头扎进崔氏的怀中,崔姑姑,崔姑姑叫个不停。
这弄得李显夫妇很是尴尬,可崔氏却懂事的很,擦干了眼泪之后,就领着李重润到夫妇二人面前,温声催促着:“小殿下,快叫,父王,母妃!”
韦氏的脸色本来很是不好,觉得崔氏这个侧妃抢了她的儿子,故意淡化她们母子之间的血缘。
可当着儿子的面,她实在不好发火,怕在这孩子心里留下刻薄的印象。
“我儿,我是你母妃啊,你还记得吗?”
“重润,来,让母妃好好看看,来啊!”
李重润的脸上很是迷茫,先是看看了秦睿,又看看了崔氏,看到二人都点头后,弱弱地叫了一声父王、母妃。
这也难怪孩子认生,在他的小脑袋里,他的父母只是个概念,其真正的亲人只有崔氏、秦睿和寿成三人。
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对父母,他这么小的年纪一时真有点接受不了,尤其是看到韦氏颇为激动地抓着他的肩膀,李重润还很不适应的挣脱了两下。
“王妃,重润有些人生,你和崔氏带他熟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很想抱一抱儿子,但李显实在是怕吓着这孩子,所以只好让韦氏和崔氏先带他下去,先培养下感情,稍后再说。
反正他在神都还得呆上一段时日,慢慢来吧,这种事是急不得。
娘三前脚走,后脚李显就给秦睿行了一礼,且直言请秦睿必须受着一拜,在此刻他不是庐陵王,不是李氏皇族的子孙,他仅仅是个平凡的父亲。
这孩子的言谈举止,不输于那些皇宫中生长的皇子王孙。躲闪韦氏之时,步伐颇有章法,如果不是秦睿示意无碍,他母亲氏是抓不住他的。
由此不难看出,秦睿在他身上真是没少花心思;对于李显来说,这是一份大恩情,也是一份极其难得的忠心,所以他不得不谢。
“殿下,你这是何必呢,咱们君臣之间,根本用不着这样。再者说,我不仅是重润的老师,更是他姑父,这些都是应该的。”
“在你利见眼中小事一件,但对于显来说,却是泼天的恩情。看到这孩子出落成这样,就知道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了。”
“唉,儿子尚且如此用功,当老子的要是再不为他铺铺路,一点家业都不给留,那才是没脸见祖宗呢!”
本来,李显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就像武皇该唐为周一样,于他的意义不大。但听说秦睿填了儿子,他又很想自己的儿子,所以就上了贺捷的本章。
“现在好看多了,大周立国,立见分明,这满朝朱紫,滚滚诸公,是人是鬼,一眼就可看出。”
“鹰视狼顾也好,狼顾狐疑也罢,其实对于咱们都无所谓。观时制变,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秦睿这话,很是得李显得赞同,对于君主而言,忠、奸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只有能为自己所用才是对的,所以武皇既用狄仁杰、岑长倩这样的忠臣,也用来俊臣、周兴那样的奸臣。
而放在他们身上,就是一边蚂蚁食象,一边蛰伏待机,像越王叔那样刚烈,痛快是痛快了,但最后的结果却事与愿违。秦睿帮他置办这点家当不容易,李显不想这么败家。
“利见,你进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这次几年的光景,就已经是上柱国,手握两卫的大将军了。”
“要是我母亲知道你的心思,估计是要被气的吐血。”,话毕,颇为得意的李显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从他落生以来,一直都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下,不管办什么事,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和手掌心,反正是一事无成。
可自从他得到了秦睿这个助力,一切都变了,大难不死,能保全其身不说,更是平添了不少的实力。
等到他们将来事成了,李显也能在母亲面前无愧的说一声:太宗皇帝的子孙,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好了,我的殿下,现在才刚刚开始,您这段时日就且享受天伦之乐吧!其他的事,臣替你去运作。”
秦睿当然不会告诉李显,他与狄仁杰那日在明堂,冒了多大的风险;李显活的已经很累了,秦睿不想他连与儿子团聚时,都是一脑子门子忧愁。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死去吧!
“成人之美”的秦睿离开庐陵王临时下榻的府邸,本来是打算去温国公府给苏良嗣送帖子的。可刚到安从桥,就见一群洛阳府的差役在驱赶百姓,让他们改从隔壁坊市的桥过洛水。
因为看到秦晙在桥边挠头,正在与一位绿袍官员交谈,秦睿向差役出示了鱼符后,便朝着二人走去。
“四弟,怎么回事?”
“额,大兄,有人要跳河!”
“跳河?谁啊,你认识?”
“额,不仅小弟认识,大兄你也是熟悉很。”
话毕,秦晙向桥中央的位置指了指,示意兄长自己看。
狐疑的放眼一看,秦睿不由得觉得有些荒唐,因为要投河自尽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左鹰卫被调入羽林军的裴绍业。
这家伙在北伐期间,也立了些功勋,这次加入禁军,陪王伴驾,出入御前,飞黄腾达之事,指日可待,好好的干嘛寻死呢!
“老裴怎么个状况,吃错药了,还是黄汤灌多了?”
“不知道啊,小弟本来要去广平郡公府,到这就看到了,他根本就不让人过去。”
没错,秦晙的活儿是他安排的,程务挺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秦睿每天又很忙,无暇分身,所以就打发他带些补品、药材去广平郡公府。
等他到这时候,就看到一群差役在驱散百姓,好奇之下秦晙就上前查看,然后就看到裴绍业骑在桥栏上,说什么都不让别人过来。
老裴虽然德行一般,有时候做人有欠厚道,但毕竟是同袍,所以秦晙就只能留在这里,与洛阳府的官差一起维护现场。
“行了,我过去看看。”,话间,还给秦晙使了个眼神。
一边往桥中心走,秦睿还一边叨咕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来跳河,吃饱了撑的。”
看到秦睿过来,裴绍业再次发声警告,让秦睿不要过来,否则他就跳下去。
“要是真想死,你怎么不去跳城墙,那岂不是死的更痛快。丢人现眼的东西,你给老子滚下来。”
“大将军,我一点指望都没了,你让我死吧,我真的没脸活了。”,裴绍业哭丧着脸,带着哭腔回了一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老裴不是什么君子,一心投机钻营往上爬,也干过一些踩线的事。
但多年来,他也立下了不少军功,所谓一俊遮百丑,就看在这一点上,他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裴将军,翼国公说的没错,你这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兄弟,你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办啊!”,洛阳府的小吏也跟苦口婆心的劝着。
也正是小吏说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呛到裴绍业的肺管子,一下就让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只见他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咒骂着,什么兄弟情义,手足之情,谁要是哪怕念着他一点的情义,也不能如此的糟践他,陷其与这种进退维谷之际。
“老裴,和弟兄处不来也行,你还有婆娘,家人嘛!”
“大将军,您别提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水性杨花,怎么能跟我的兄弟搞到一起去!”
咳咳......,明白了,原来是被戴了绿帽子,听说老裴家中就一个正妻,没有妾室。如今被唯一的妻子出卖了,难怪如此失态。
“行,兄弟信不过,婆娘背叛你,可你还有孩子吧,就算为了他们,下来吧!”
“大将军,二个儿子啊,两个儿子都是他们俩的,你说他们俩瞒了我多少年,我这绿帽子戴了多少年。不杀了他们,我怎么做人,怎么发泄心中的愤恨。”
裴绍业这话让秦睿没法接了,兄弟与婆娘通奸,孩子还是他们俩的,感情裴绍业这么多年都给他们拉帮套了。
也正是这时候,秦睿听到了一声口哨,随即摆了摆手:“行了,你死去吧!都混成这模样了,活着也特么没啥意思。”
“国公爷,您这!”
小吏这话刚说出口,裴绍业那边就跳下去,吓的小吏三魂七魄都要蹦出来了,赶紧向桥栏跑去。
往下一看,就看到裴绍业在水里面扑腾着,坐在小船上的秦晙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河里钓“鱼”呢!
看着湿漉漉,跟落汤鸡一样的裴绍业,如同被抽了脊梁骨般趴在地上,火上来的秦睿上去踹了两脚。
“糊涂,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悄悄办了也就算了,你倒好,恨不得让整个神都的人都知道。”
“用不用老子把你带到大营去,让全军的将士都知道知道你裴将军的家丑。混账东西,你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去哪了。”
秦睿这话音刚落,秦晙在旁边低声说:“兄长,不管怎么说老裴杀了人,按照律法。”
秦晙的话没往下说,不过秦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役军官因为私仇杀人,按律革职,羁押至有司查办。
老裴杀人是自己承认的,是既定的事实,本来有理的事,也变得没理了。可这仗刚打完,作为有功之臣的裴绍业就要蹲大牢,这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好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情有可原,也不能视律法于不顾。别人是别人,秦家是秦家。”
教训完了弟弟,秦睿蹲下来:“老裴,先去洛阳府呆两天,我回去找李多祚,一起去陛下那为你求情。”
说完了这话,秦睿拍了拍裴绍业的肩膀,然后又指了指京兆府的绿袍小吏,示意他多多照拂着,否则他得罪的就是秦睿这个翼国公。
看着裴绍业被洛阳府的差役带走,秦晙不由得叹了口气:“兄长,你说他们裴家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出这种事。”
没错,这种猪八戒啃猪爪自残骨肉的事,裴家不是第一会发生了,同时也不是唯一一个出这种事的家族。人和人毕竟不一样,你没法约束所有人都遵守世俗和律法。
“闭嘴,别叨叨的嚼老婆舌,不对别人家的事说长道短,是秦家子弟的要遵守的家规之一。”
“再让我听到你闲扯,小心我抽你。去,办你的事去。”,话毕,秦睿摆了摆手,让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兄弟赶紧滚蛋。
唉,人都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裴绍业摊上了这么个婆娘,就是有万贯家财也守不住了,要不怎么说娶妻娶贤呢!
我家寿成,虽然平时霸道一些,但其他方面都是好的。如此说老子要比裴绍业幸运多了。
叨咕了一句后,秦睿翻身上马,策马过桥向立德坊的温国公府驰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温国公府,得了门房的通禀后,苏良嗣的长子,太常丞-苏践言亲自出迎,而且异常热情的,一口一个贤弟叫着,搞得秦睿很是不适应。
至于说为什么不自在,那就要说苏践言的岁数了,他今年六十多了,与岁数与秦睿的老爹差不多。
让一个与自己爹一样岁数的老头儿,弯着腰像小厮一样引路,秦睿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如此说来,这辈分大,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到了后院,就看到身着宽松袍子的老头子-苏良嗣在打五禽戏,锻炼身体。
秦睿赶紧上前,恭敬道:“老相爷,末将秦睿有礼了。”
“哦,是我们封狼居胥的秦大将军来了,好,好啊!”,话间,苏良嗣还从小孙子苏务廉手中接过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一边搀扶老头儿向里面走,秦睿一边笑道:“老相爷,您这是打趣末将,些许微末的功劳,怎么能敢在您这四朝元老面前炫耀。”
“哎,话不能这么说,有功就是有功,晋个公爵也是当仁不让。”
“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称孤道寡了,所以老夫觉得还是赏的少了。”
咳咳......,苏践言在一旁咳嗽了几声,提醒老父亲要慎言,妄议武氏封爵之事,那可是死罪,而且已经有前例了。
您老人家已经不是文昌左相了,秦睿又是武皇的女婿,备受倚重的大将,当着他面说这个,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怕什么,敢做就不怕人说,太平公主家那几个穿开裆裤的娃娃,不也封了什么劳什子郡王了么!”
“哎,利见,你们家不是也生了个小子么,他外祖母怎么着也得赏个郡王吧!一视同仁嘛!”
老头子对于武皇重用武氏子弟,一直颇有微词,即便是他们中最能干的武承嗣、武三思、武攸暨,也不过是酒囊饭袋,他们凭什么称孤道寡。
虽然致仕了,但老头子依然以唐臣而自居,即便他那胡子已经白了的儿子急的直跳脚,老头子依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老相爷,末将今儿来,就是来送贴子,望您老在犬子百日宴移步秦府。家父可是把府中仅存的几坛好酒拿了出来,专门来款待您。”
“至于,封王的事,秦家不敢接受,也不会接受。身为人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本分,睿不敢丝毫逾越人臣之礼半分。”
秦睿这话说话,苏良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机扭头看向苏践言:“看到没有,这叫把官儿当明白了,一味的谄媚,顺从,或者明哲保身,到头来谁都看不起你。”
“知道你为什么混了一辈子就是太常丞,他却能在二十六岁就获封国公,晋上柱国了么,当官就得有点脾气和坚守,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学着点吧!”
“至于说你那点小心思,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老夫比你了解他。”,话间,苏良嗣向秦睿招了招手,示意赶紧入座,陪着他杀上一盘。
“回去跟你爹说,老夫一定准时到,让他把酒准备好了,决不能让程务挺、黑齿常之他们给喝了。”
苏良嗣可是不好请的人,资历老,辈分高,功劳大,即便是宫中的宴会,去不去,也完全看老头子的心情。
能明确表示,一定到府捧场,这就是天大的脸面,竟然还要一醉方休,这让原本苦着脸的苏践言更是惊掉了下巴。
“你怎么还在这,下去准备酒菜啊,等着老夫赏你呢!”,苏良嗣不耐烦的瞪了儿子一眼。
有时候他真想不明白,他在苏践言几兄弟身上没少花心思,可他们为什么就没一个成气候的呢?
“唉,老夫英雄一世,可几个儿子都是些不成器的,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难如登天了。”
“不过,也好,没能力,没野心,别人也不惦记。”,话毕,苏良嗣稳稳地落下一子。
“老相爷,官场,在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就像来之前,末将遇到的事一样,上进心太强了,真容易家破人亡。”
虽然秦睿没点明是谁,但苏良嗣心里清楚,这肯定又是有大员落马了。如今这年月,想要再官场上吃一碗安稳饭,那也是不容易的。
“是啊,老夫虽然赋闲在家,但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事。如果不是你大闹丽竟门,狄怀英就算是不死,也得扒层皮,更不要当这个内史了。”
“利见,与国而言,丽竟门就是个祸害,杀了我们多少唐室的忠臣。这次他们落难了,你在暗地里帮着踹一脚,为那些同僚门报仇。”
没错,明眼人都知道,丽竟门就是帮着武皇减除异己的急先锋,现在大业成了,经手了太多了的秘密。
不管出于保密的原因,还是要平息朝野的怨愤,武皇都会拿他们出来当替死鬼。
这都是老手段,武皇这么多年玩的多了,想当年刘讳之不就是借秦睿的手,被处理掉的么。
“老相爷,您消消气,事情没那么简单,丽竟门是鬼憎人厌没错,可不是没人保他们。”
没错,狄仁杰升任内史,是接手了丽竟门的刑狱,停止迫害官员,也抓了一批人。但那些都是小鱼小虾,个头大的,除了周兴之外,其余的全部转投了内卫。
武攸暨因尚太平公主,被晋爵卫定王,开府仪同三司,到了他手中的人,即便是狄仁杰掌握了证据,也别想拿人。
武皇真正的意图,不过是拿那些小鱼小虾过过场子,平息众怒而已。她是不会轻易舍弃那帮子酷吏的。
因为她心里明白,她这女皇,天下不服气的人多了,没了这些人,谁替她老人家去铲去反对者。
所以这种黄汤不换药的事,不要太当真,能砍多少肉,算多少。如果非要较真,那还真可能把自己脚面砸了,苏良嗣想斩草除根的想法,明显是行不通的。
“拿照着你的意思说,这些酷吏是除不掉了,就看着他们一直为祸?”
“相爷,慢慢来吧,饭总要一口一口吃。”
第二百五十章 烧尾宴
士子登科或官位升迁,都要举行烧尾宴,来招待前来祝贺的同僚、亲友。主人要准备丰盛的酒馔和乐舞款待来宾,名为烧尾。
烧尾的含义有三种:一说是兽可变人,但尾巴不能变没,只有烧掉尾巴。二说是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烧掉尾巴才能被接受。
三说是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变成龙。此三说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此宴取名“烧尾宴”。
烧尾宴本来就异常铺张的一种宴会,再加上秦家还要尾嫡长孙,办百日宴,来的除了李、武两族的宗室子弟,更有诸相百官,所以这排场要比寻常的烧尾宴更加排场。
看看菜码就明白了:饭食点心:巨胜奴,婆罗门轻高面,贵妃红,汉宫棋,长生粥,甜雪,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等。
菜肴羹汤: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白龙曜,羊皮花丝,雪婴儿,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见风消,双拌方破饼,玉露团,过门香等。
而筵席上还有一种“看菜”,即工艺菜,主要用来装饰和观赏,这是古来就有的。
食单中有一道“素蒸音声部”的看菜,用素菜和蒸面做成一群蓬莱仙子般的歌女舞女,共有七十件。可以想象,这道菜放在筵席上是何等华丽和壮观!
仅从取材看,有北方的熊、鹿,南方的狸、虾、蟹、青蛙、鳖,还有鱼、鸡、鸭、鹅、鹌鹑、猪、牛、羊、兔等等,真是山珍海味,水陆杂陈。
做官这几年,秦睿自问还是吃过、见过的,但自己举办宴会,而且还如此的铺张浪费,的确是头一次,排场甚至一度超过了他与寿成的婚宴。
花这么多钱,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一想到秦峯那个小肉团,肉乎乎,软绵绵的样子,还有啊啊哄人的笑声,心里这点不痛快瞬间就消失了。
武皇的上赏,是内舍人-上官婉儿亲自送到的,是一柄玉如意和一对刻着斧钺的玉璧。
其意不言而喻,武皇就是希望小秦峯能承继秦家的忠肝义胆,长大后继承秦家武将的衣钵,为王事效命。
而其他勋贵,同僚送的也都是真金白银的物件,因为大伙清楚,秦家三代为将,一家人都是丘八,送太文雅的东西,搞不懂不说,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既然来了,那就是想与秦家交好,拍一拍秦睿这位新鲜出炉的翼国公的马屁,所以必须在最大限度上规避风险,俗一点就俗一点吧,都能得这实惠才是真的。
在这些送礼的勋贵中,以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暨,出手最是大方,每人珠宝、玉石各一箱,美其名曰给自己的小外甥添置两件衣服。
他们是拿着李淑曾是武氏宗族的养女为借口,便一个个在秦家以舅兄自居,气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三个正牌的舅兄,差点掀桌子。
而皇嗣-武旦,庐陵郡王-李显,则在秦睿亲自迎进来的,坐在左右两首的位置上,太平公主-李令月则跟着李重润直接跑到后院,与女眷一同去看小宝宝。
“七哥,你与利见可是至友,不知道七哥为小外甥准备了什么啊!”
武旦这话一出,坐在李显下首的李仁等人面色则都显露出了不悦之色,他自己数典忘宗也就罢了,现在为了空悬的储位,又公然排挤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不由得让大伙想起了章怀太子遗留下的两子,他们不都是死在武旦的手中了么!
呵呵......,“八弟出手阔绰,愚兄是比不了。房州是个苦寒之地,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利见,这串护身石,是本王请大德高僧亲自雕琢、开光的,就算是本王这个做舅舅的,一点心意了。”
李显拿出这串护身石,一看就是房州的绿松石,有辟邪、化煞之用,利来都是护身符的首选。又是经过道德高僧开光的,也算是一个物件。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李显亲自操心置办的,也足够能表示当舅舅的心意,俗话说礼轻情义重。
“殿下可客气了,犬子劳动殿下操劳,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臣带阖府老小,谢过殿下的恩典了。”
话间,秦睿喊过侍女,让其将护身石亲自送到寿成公主手中,告诉她这是庐陵王的心意,立刻给小秦峯戴上。
秦睿这表现其实就是把武旦给装进去了,你的金银玉石再多,也抵不过朋友之间,一份真挚的友情,所以在这宴会间,到底谁才是小丑,不言而喻。
老实说,秦睿挺讨厌官场上这种不分场合的勾心斗角,在他与寿成的婚宴上,武旦已经弄过一回事了,秦睿没跟他计较,反而以德报怨的帮了刘皇后。
但今天,是他儿子的百日宴,是他们秦家最重要的日子,已经降为皇嗣的武旦,要是再不识相,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秦睿的举动就是在提醒武旦,皇嗣不过皇子的一种称为,虽然你住在东宫,但也不是太子。所以别太嚣张了,否则武承嗣、武三思整你的时候,老子可难免不会帮忙了。
“来来来,诸位王爷、同僚,秦家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莅临蔽府,参加小儿的百日宴。睿无以为报,先敬诸位三杯。”
话间,秦睿从侍女端着的盘子中,提起一杯酒,举手示意在座的诸王公大臣,随机一饮而尽,也就是在其提酒之下,宴会正是拉开了序幕。
现在的天下已经改姓武了,对于李氏子弟之间的矛盾,众臣都不怎么在意,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他们愿意斗就去斗好了。
反正诸人今儿都是为了秦睿而来,只要交下了翼国公,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武承嗣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各式各样的笑容,随声附和着秦睿。
而没安好心的武旦,则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提起酒杯,用袖子遮掩了半张脸,接着饮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参军司!
秦峯的百日宴,太平公主的婚宴办完了,秦睿和李显都离开神都,一个向东回长安,另一个向南回房州,神都的纷乱朝局,与他们似乎没什么关系。
临行之前,秦睿有幸被单独召见,他顺道向武皇提了个小小的请求,为了便于指挥飞骑卫和左鹰扬卫,把两部的参军合成一司,专司谋划作战、补给等任务。
是以,回到长安后,秦睿专门指派陈子昂为参军司-主事,负责筹建参军司的一切事宜,凡是让他挑上的人选,各部都必须无条件方行。
如果涉及到了西京各部的官员,则可以拿着他的帖子去找西京留守-冬官尚书-苏瑰,及副手-天官左侍郎-萧至忠协调。
苏瑰是苏良嗣的堂弟,萧至忠则是武三思的狗腿子,秦睿不相信这两位西京的父母官敢不给面子,轻易得罪他这位手握重权的领兵大将。
不得不说,陈子昂办事还是有些效率的,仅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东批西凑的把架子搭起来了,还特意把秦睿请了过来,认识一下参军司的新成员。
飞骑卫行军司马-岑灵源、岑義。原左司御率府胄曹参军--苏颋。原夏官校书郎-裴光庭。原崇贤馆学士-陈希烈。原长安县尉-陆象先。
原蓝田县主簿-吴少微。原平乡县尉-张嘉贞。前洺州参军-萧嵩。前南衙主薄-魏传弓等二十八人。
这些人与军中那些将校截然不同,几乎都是文士,且或多或少通一些军旅只是,其中岑灵源、岑義、苏颋、裴光庭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成立参军司,就是为了便于统筹两卫的军务,平时管理军械、粮秣、人员调动、升迁、退役等事;战时负责战场情报分析等事,说白了就是幕僚。
现在不同以往,军队多了,每天的杂七杂八的事,也把翟锋、程齐之等弄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练兵上,所以成立参军司,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这是十分有必要的,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诸位,你们呢,有些是秦某的旧部,有些是世交之后,还有的则是素未蒙面。”
“不过,从今日开始,咱们就是同僚了,飞骑卫、左鹰扬卫就是你们第二个家。”
“军队呢,上上下下包括本帅在内,都是不通文墨的丘八,心眼实,在这里,你们很多展现才华的机会,而且绝对不会收到排挤。”
为什么投笔从戎的人少,秦睿从来都不认为是读书人没有血性,恰恰相反,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比粗汉更容易理解保家、卫国的真谛。
造成这种原因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相互排挤、倾轧。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现象,而且还是一个恶性循环,丘八们越发不好控制,文人也自傲清高。
引进这些文士,并不是单纯协助处理繁琐的军务,更是希望他们能为军队,带动军队文化方面的教养,让更多的士兵,如何懂得忠君、爱国。
这也是为军队治学,打一打基础,让“有军必治学”的观念,深入人心。
“谨遵大将军教诲,卑职等定恪尽职守,不敢有负大将军。”,二十八人整齐划一的行军礼,恭声向秦睿回话。
“好了,免礼吧!从即日起,你们的直接向翟长史、陈主事负责,放心大胆的做,不要怕出错,只有什么都不干的才不会出错,甭管是什么事,都由本帅替你们兜着。”
话间,秦睿又点了岑灵源、苏颋、裴光庭三人,让他们留下,其余的人即刻可以先去办差了。
“你们三人都是名臣宿将之后,晓兵机、善武艺,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可缺点就是历练太少,经验严重不足。”
“本帅已经与翟锋、陈子昂打了招呼,你们除了要负责参军司的事务外,每人实领果毅都尉一职,将兵千人。”
“别看官儿不大,带的部队也不多,能管好一个千人队,对于你们来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好干吧,本帅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三个家伙都是出身好,从小就饱受兵机的教化,有丰厚的底子,而且都很年轻。只要经历一些战事的磨练,丰富一下阅历,用不了十年,必定堪当大用。
帅才、良将从来都是不嫌多的,保证军队强大战力的基础,除了要有勇猛的士卒,另外就是源源不断的将帅。秦睿从来都不怕部下立功,他们的能力越大,将来才能为国出力。
参军司,仅仅是个开始,有了这块牌子,秦睿就有了更加正大光明的理由,招揽、培养更多的帅才、将才,而重点栽培他们三人,就是给大伙儿打个样。
“不用谢本帅,你们的底子好,不管到了哪儿,早晚都是会出头的。本帅不过将这个过程,提前那么一点。”,见三人称谢,秦睿笑着摆了摆手。
可他这话音刚落,裴光庭却站了出来,沉声言道:“大将军,卑职斗胆问一句,大将军对我等另眼相看,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出身。”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裴光庭一定是听多了这样的话,那些提拔他的上司,每个人都说看重他们的能力,可实际却是看在他爹和裴家的面子上。
不过,这话说的也不完全错,闻喜公在世的时候,是唐军的统帅;即便过世有些年头了,其旧部仍然有很多在军中掌权,多多照拂老帅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裴光庭,本帅也好,飞骑卫、左鹰扬卫的诸将也罢,皆不属于卫公一脉,也没有在令尊帐下效力。所以你大可不必有这种疑虑,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军队,从来都是讲究实力的地方,没有强横的实力,不要说是闻喜公之子,就算是卫公之后,也一样吃不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没法选择出身,只能选择去勇敢的面对。”
“如果,你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大可以去开具文书,返回原建制,本帅绝不强人所难,我的这两卫从来不养娇生惯养,心理脆弱的将军。”
秦睿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大,卫公一脉的牌子,在其他人那也许管用。可他出身秦王府旧将一脉,完全就是两个系统,即便裴行俭还活着,这面子买与不买,也是要看他心情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火头军-裴绍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通常来说现役军官犯了人命官司,要么发配到边军之中服役,立下了足够的战功之后,才能得到赦免。
要么就去烟瘴之地,整日与野兽为伍,用不了多少年,那人就跟野兽没什么区别了。
但裴绍业是幸运的,有秦睿和李多祚帮着求情,所以武皇也网开一面,降为军卒,戴罪立功。让秦睿带回西京,反正裴绍业的事在神都已经名声鹊起,待不下去。
左鹰扬卫这老部队是回不去了,实在是没法见人,所以秦睿特意把他安顿飞骑卫的火头军,洗洗菜,搬搬粮食,虽然劳累一些,但相比于丢人现眼,确实要好的多。
“来,老裴,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巡视完军营的秦睿,拎着两坛子杏花村好酒的,笑着冲裴绍业举了举。
“我就知道,你早回来的,正好,伙房里我还留一条腌好的羊腿,一尾鲜鱼,收拾一下,拿来佐酒,打牙祭。”
看到秦睿穿着一身便装来,裴绍业就知道,他是来与自己叙旧的。这个时辰,伙房已经没人了,所以他只能自己动手,去张罗下酒菜。
少时,一盆清水鱼汤和一条外焦里嫩的羊腿端了上来,放好筷子后,裴绍业还让秦睿尝尝他这几天在伙房学的手艺。
“不错,盐口拿的不错,吃起来也没那么腥。”,话间,秦睿还举起酒杯与裴绍业碰了一杯。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叙说着往事,从诏狱相识,到南下平叛,最后又将讲到北伐。可以说裴绍业见证了他从一介偏俾之将成长为今日的大将军。
“大将军,你是有大气运的人,业与你是比不了的。况且出了这种事,我这辈子也就算交待了,也没什么指望了。算了,对付过吧!”
“老裴,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在都梁山,仗打的多难,战事焦灼,积尸如山,弟兄们都把脑袋都系在腰带上,谁想过能活着回来。”
“那时候,作为老兵的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去时少年身,归来烈士魂,大不了再投一次胎,能有多费劲。”
“你说你死都不怕,还怕重新来过么!不就是降级么,只要立七次军功,你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飞骑卫作为周军中数一数二的劲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立七次军功,那也就是几年的事。
秦睿将他带到飞骑卫,就是想再给他机会,登山再起。裴绍业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不领情,可他对于仕途之心,真是淡了。
就算让他当上了大将军又怎么样,置办的家业比从前大又怎么样,到头来传给谁?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立完了七次军功,就致仕返乡。
“好吧,一时想不通也属于正常,以后的事,咱们以后说。”,话间,秦睿给空着酒杯续上,问了一桩陈年往事,惊的裴绍业筷子都掉了。
过了这么多年,有一件事秦睿一直都想不明白,裴绍业与程务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当初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他一直都认为是刘讳之,或者武三思指使的。
可经过后来了解,刘讳之根本就受人之托,武三思又对裴绍业犯案,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便可以断定,裴绍业并不是二人的旧部。
“既然,你是以私人身份来的,那老哥劝你一句,很多事还是糊涂一点好。”,捡起筷子后的裴绍业,很不自然的回了一句。
“你老哥都是火头军,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可好!”,说完这话,秦睿还夹了一块羊肉,一边嚼着,一边盯着裴绍业。
唉,裴绍业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个秘密回烂在肚子里,将来跟着他,一块埋到土里去。
没错,在一般人看来,当年他和一些人对程务挺落井下石,不过是为了羽林军的兵权,搬倒了程务挺,大伙才有瓜分其权的机会。
再者说,倔老头得罪的可是武皇,只要把罪名坐实了,那就是肯定没跑。可谁能想到,本来十拿九稳的事,让被秦睿一手给搅合了,而且还让程务挺升了一级。
这么做是很不厚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裴绍业这小胳膊,实在是拧不过大腿,不听命怎么行呢?
“幕后指使的是韦待价,他现在是文昌右相,深受武皇的倚重,主管军旅之事。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是真不知道,许是因为私事,也可能是公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京兆韦氏,树大根深,门生故里无数,家里出的宰相,祠堂里都放不下。韦氏的能力,远远不是一个新崛起的大将军能比的。
如果要怨,那就怨他吧,反正他已经这个熊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裴绍业希望秦睿能把这事忘了,犯不着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好,听你的。来,咱们弟兄今天喝个痛快。”,话毕,秦睿提起酒杯,与裴绍业碰了一杯。
秦睿原来也是不想问的,可裴绍业到了飞骑卫,总是要与程齐之照面的,早点说明白,早点省心。要是记恨裴绍业,早在他接手左鹰扬卫之时就拿其开刀了,还能等到今天。
不过,能知道幕后指使者,他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这正好验证了薛绍的话是对的。薛绍、武攸暨、上官婉儿、韦待价,四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也好,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咬去吧,反正老子就在岸上看着,程齐之那交待一下也就是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暗中加强房州的守卫力量,武旦那混账已经疯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干不出。
再者说,也不是没人打着武旦的名号,来个一箭双雕,毕竟这家伙已经干掉了两个侄子,再顺手干掉自己的兄长,大伙也都会深信不疑。
唉,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管名位如何晋升,秦睿和李显定下的约定都永远有效,他们坚守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忘初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微笑着留眼泪
秦玉道一直以来都是让人羡慕的对象,出身潜邸功臣之家,自幼与诸皇子一同受教,刚刚成年就被授予千牛备身,在御前充当侍卫,伺候天子。
先帝入主东宫后,就开始在禁军中当值,官儿虽然当的不大,但仕途一直顺风顺水,不管风云如何变化,他的官职、爵位都可以牢牢地守住。
一辈子没吃过亏,享了一辈子福也就算了,偏偏还生出了一个妖孽一般的儿子,不仅成了武皇最器重的将军,更是尚了公主,成为当朝驸马。
年纪轻轻就以军功彪炳,获封大将军,手握两卫雄狮;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得封公爵,上柱国,重现当年秦琼的旧事,强爷盛祖,莫过如此。
不少于秦玉道交好的老臣、老将都说:谁要能有秦利见这样有本事的儿子,就算是立马蹬腿玩完,那也有脸去见祖宗。
总结他的一生,那就是仕途顺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尤其是小秦峯出生后,秦家后继有人,更是满足的很。
也许是人没有了盼头,精气神就一点点消散了;亦或者他寿元就这么多,现在时辰到了,自然要魂归长夜。
无病无灾的秦玉道,突然就不行了,秦睿把西京最好的御医统统都请了过来,可最后的结果只有四个字:油尽灯枯。
秦家现在能做的,就是看看老国公有什么心愿未了,抓紧给了结。顺便张罗一下后事,他们这么多人都救不了,神仙来了也没用。
长安-胡国公府,尉迟氏、秦怀道、秦善道、秦景倩、秦佾、秦晙等人,侍立在抹着眼泪,想哭出声,可又怕饶的秦玉道走的不安心。
“都不要哭丧着脸,老夫这辈子,福禄寿皆全,享尽人间富贵,子孙皆有,家事无忧,有什么可哭的!”
“可老夫这辈子也有遗憾,老夫对不起太宗皇帝和先帝,没能辅佐好李氏的子孙,让他们丢了天下。”
“唉,下去之后,见了两位先帝和父亲,他们问题大唐如何了,老夫该如何作答呢!告诉他们,大唐已经没了?”
秦玉道这话,让兄弟、子侄没法回答,李氏失天下,完全是自作自受,先帝留下了武皇,武旦又如此的不争气,能不坐失天下么!
虽然秦睿辅佐庐陵王在秦家内部不是什么秘密,但能不能成事,还是个未知之数,有所不甘也是理所当然。
“兄长,这不能怪你,那么多人都牺牲了,依然没有挡住武皇登基称帝,秦家就算把阖府老小都搭进去,也是白搭。”
“是啊,三弟说的没错,我们真的尽力了,父亲他们在天之灵,也是不会怪我们的。”
秦怀道哥俩说这话的时候,面目表情很是不自信,因为他们俩也不敢确定,自己在弥留之际是不是也会想起这折来。
如果今儿躺在这里的是他们,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祖宗交代,这,太难回答了。
揉了揉眼眼睛,抹掉眼角的泪水,秦睿强装笑脸说:“父亲,您下去跟二位先帝说,但有睿在,即便最后落个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也一定复兴土德。”
“好,好,我儿这句话,为父放心了。为父下去后,得好好跟你祖父说道说道,我们秦家也有帅才了,一点不比他们卫公一脉差。”
“老夫走后,秦氏族长之位,传与利见,凡秦氏子弟,有异议者,一律逐出族外。你们两个做叔父的,要好生帮扶他。”
秦睿是他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也是他见过的最好苗子,知子莫若父,他太知道了,这孩子的潜力、才能,还是没有完全的展现出来。
他需要更多人帮扶,需要更广阔的舞台,秦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但在两京、山东都算有些势力,把秦家交给他,兴许能添三分助力。
说完这话,秦玉道便让兄弟、子侄都出去,他这辈子唯一亏欠的就是尉迟氏,现在他要走了,天人两隔,他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夫人。
“利见,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老夫与二叔早晚也有这么一天,大兄这样不遭罪的,也是一种福气。”
“是啊,利见,我们就在这跪着,送你父亲最后一程。”
话毕,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的退了一步,带着剩余的三兄弟,跪在在秦睿的后面。
稍时,屋子里传出了尉迟氏撕心裂肺的哭声,秦睿干涸的眼睛,又流下了一股眼泪,随即带着秦家的直系子弟,在青石板上,重重地磕头。
秦玉道还是走了,走的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可秦睿怎么看,怎么觉得老爷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没有发下那个包袱,那个包容他成长的大唐荣耀。
来,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秦睿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个视李唐荣耀为性命的人,让他活在武周这个时代,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现在他去了,不仅没遭罪,更是不用再看城头上飘扬的周字旗了,总算不用在心里生闷气了,当儿子的应该为他老人家高兴才对。
忠、孝、节、义这四德是秦玉道一生奉行的准则,他这辈子一直都以此为人、为臣、为官,可以说是他一生真实的写照。
老爷子为人古道热肠,仁义厚道,忠义无双,至死不愿为周臣,他出生时大唐如日中天,他走时大唐已然易主,作为大唐之臣,这当然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秦睿相信如果不是顾及他,以老爷子刚烈的脾气,不会坐视大唐消亡,那一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老人家心中的这股怨气是为他憋下的。
都是我不孝,我无能啊,否则父亲不会带着遗憾离世,这统统都怨我。在心中默默地说着,秦睿重重的磕着头,即便把额头磕破了,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看不了侄子如此悲伤,秦怀道给两个儿子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人先扶下去,万一坏了身子,大兄走的该不心安了。
“大嫂、三弟,大兄的身后事,咱们先操办着,给利见点时间,这孩子太重情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朝堂上的剑拔弩张!
北伐一役,朝廷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不仅并吞了漠北诸部的草原,更是将实际掌控的领土扩展阴山以南,武皇被这份功绩弄得有些飘飘然了。
既然我周军的战力如此之强,我朝的国力如此之雄厚;那为什么不顺道再教训一下,嚣张跋扈,目无天朝,屡屡在我朝边境搞摩擦的吐蕃呢?
是以,武皇在早朝时,直接抛出了西征之事,让诸臣议一议,看看什么时候出兵,出多少,由谁统兵最为合适。吐蕃毕竟是大国,实力强横的很,对这样的国家动手,多一份考虑也是对的。
“陛下,吐蕃国力强盛,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处于战争,军队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军容盛大。想对吐蕃发动一场局部战争,一线部队至少要在三十万以上。”
“况且,路途遥远,后勤的补给更加困难,如此多的军队,军资轮输转运人员,至少是部队的四倍,如此消耗,远远不是我军北伐时的那点消耗能比的。”
“如果不能速胜,大胜,劳师以远,图费国帑,所以是否发兵,是否大打,臣恳请陛下三思而行。”
作为夏官尚书,岑长倩先是以军队战力提醒武皇,吐蕃军不是东突厥的骑兵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多年来,其一直与天朝处于拉锯状态,且天朝胜少负多,与这样的强手交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贞观八年,吐蕃入侵吐谷浑,太宗皇帝以侯君集、牛进达为帅,率步骑五万虽然击退了吐蕃军,但还搭上了一个文成公主,和大批的工匠、图集,使吐蕃的国力进一步提升。
显庆元年,吐蕃世子率军进攻,斩灭吐谷浑一半的军力,掳走大量的奴隶、牛马,致使吐谷浑国力严重衰退。
至龙朔三年,为禄东赞亲自统兵,尽收吐谷浑之地,吐谷浑王诺曷钵及弘化公主等数千帐逃至凉州,吐谷浑复亡。
吐谷浑,西陲强国,自晋永嘉之来,始西渡洮水,建于群羌之故地,至龙朔三年为止,三百五十年的国祚,为吐蕃所灭,由此可见吐蕃的国力。
咸亨元年,吐蕃以钦陵为帅,进攻安西四镇所辖的十八羁縻州,于大非川大破唐军,薛仁贵,阿史那步真,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仪凤三年,李敬玄又在青海败于论钦陵之手,一战折损十八大军,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退至承凤岭,以壕沟对抗防御。如果没有黑齿常之夜袭吐蕃军,估计人家就兵锋直指中原,兵临长安城下了。
自此以后,大唐在西域实际上仅能控制自沙州至伊州、西州、昆陵都护府、蒙池都护府一线,天山以北、以东地区,塔里木盆地均为吐蕃势力所控。
在西域的力量对比,唐弱而吐蕃强,处守势。乾封二年,又与西南边陲,攻略归附大唐的诸羌羁縻州,强并生羌十二州,将羌族诸部,迁入高原。
岑长倩明白,武皇是想夺回安西四镇,改变以守为主的被动局面,所以自垂拱元年起,西线的部队一直都采用蚕食之策,也取得了一些战果。
但这些局部的胜利,并不能改变大局,不足以改变被动防御的局面,所以武皇想组建突击大军,趁着王权、相权相争,以兵势相压,成波次的攻击,收复安西四镇。
“岑尚书,你这话说不是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嘛!自嗣圣元年以来,我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睥睨,军心、士气可用,有什么可怕的。”
武承嗣这话刚落,内史狄仁杰就站了出来,并直言垂拱二年,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与突厥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交战,全军覆没,爨宝璧轻装乘马逃回。
战争从来都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就拿雁门关战役来说,如果没有驸马都尉-秦睿死战不退,力挽狂澜,战役的结果是什么,恐怕就无法想象了。
“阁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没有了黑齿常之,我大周的天军就得吃带毛的猪了?”
“我大周人才辈出,良将上千,帅才也不缺乏,凭什么不能组建突击兵团,发动对吐蕃的攻击。”
武承嗣对于狄仁杰的谨慎,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不相信狄仁杰真的是为了大周考虑,其真实目的就想与大周和武皇作对。
前番,被秦睿那么一闹,让他逃过了一劫,现在升了内史,又处处于自己作对,尤其是在立储的问题上,坏了王庆之等人事。
记恨于心的武承嗣在心里暗暗发下狠心,越是狄仁杰反对的事,他越是要支持,早晚弄死这田舍翁不可。
“魏王,你没有经历过军旅之事,所以还是要慎言的好,狄公所言才是老成谋国。”
岑长倩毫不客气的反驳了武承嗣,真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位新鲜出炉的亲王留。
没错,岑长倩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武承嗣搞搞阴谋诡计,整整人还行。可要说到行军作战,朝中随便拉出来一个中郎将也比他见识多。
兵者,诡道也,现在可不是春秋战国那年月,摆好军阵,打好招呼,只要人数,装备够多,那基本上都能打胜。
“诸位,诸位,都是同僚,同样为陛下效忠,闹什么意气之争!”,武三思出来打了圆场,让剑拔弩张的三人冷哼了一声,各自退了回去。
“陛下,侄臣以为,魏王所言,狄、岑两位所议,都不无道理,皆是为了陛下和我大周考虑。”
武三思与其兄不同,他恰恰认为,很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那些李氏的老臣也不全是顽固不化之辈。
像秦睿,武三思与其关系一直不错,如果他想再进一步,就得争取这些人的支持,所以势必要与其兄采用不同的对策。
这不是武三思不厚道,想要与武承嗣争,而其太不厚道了,处处防着自己,把他与武旦、李显划到一类防着,这让武三思很是寒心。
既然兄长做了初一,那他为什么就不能做十五呢,都是武氏子弟,这大周也有咱一份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