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六十三)
“噌噌噌!”
光刃已过,声音方至。
光的攻击已经将声音远远甩在了后面,但是却抓不住少年的风……
皇甫炽焰左右闪躲,这种攻击速度早就已经从一开始的吃力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了。
而体内的力量也不再如先前一般暴躁……
布莱特两手一合,光线全部向皇甫炽焰汇聚,只是一瞬……
所有的攻击都已经结束,皇甫炽焰的身影似乎也在光芒中消散。
布莱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而已,只能用来消耗少年的体力,以及用以封锁少年的走位……
皇甫炽焰不偏不倚出现在布莱特背后,两爪相并,一齐挥下。
本就浓缩到极致的风,此刻已经呼之欲出,伴随少年的挥动,长夜被撕出一道裂口,一击必杀已然使出!
“骨爪·破空!”
爪刃所过之处无不归于虚无,布莱特的身影也在威力中渐渐消失。
但这满天的光雨仍旧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少年根本没时间停留,又瞬闪着躲避进攻。
“?!”
布莱特的脸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皇甫炽焰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重击就已经袭来。
“咔!”
尽管腰间堪堪凝聚出的一个小圆形区域做了缓冲,但是骨头依旧被扯出了声响。
“………”
这就是……
虽然不确定,但少年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在适应他攻击的同时,这个男人也在适应自己的节奏……
在战斗中,谁先把对方拖入自己的掌中,谁就能取胜。而所谓知己知彼,不仅在于站前的筹谋,更在于这一次次交锋中,对对手的了解愈发透彻!
布莱特就是如此,不光是依靠绝对的优势一味进攻,还有他那已经不知到多久没认真对敌的谨慎,所以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皇甫炽焰的落点!
“………”
看着自己的光剑砍中少年的瞬间,被凝出的一到小小屏障削减了力量,他的眉头微皱。
“如果单论天赋……
或许我确实不如你……
但我也是身经百战过的,这样的进攻可对我构不成威胁!”
少年被重重击飞,落正后也半天直不起腰来。
“够了!”
见少年已经有些吃力,布莱特准备好最后一次进攻了,但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绝对不能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调动光能汇聚,一道道冲光直指少年而去。
光剑、光矛也在不断封锁着走位,但布莱特并不指望这样就能消灭少年,而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戟,蠢蠢欲动……
“………”
少年左右闪躲,活动已不似之前那般轻盈……
“………”
皇甫炽焰用风能凝成一面圆盾,挡下了来不及躲闪的冲光……
“………”
又一次,他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再次发动瞬移技能!
“就是……
此刻!”
两人再一次于半空中闪现相遇,对视一眼。
“死!”
“烈风·盾!”
“嘣!”
风盾被一瞬击碎,轰出的威压直接击飞了少年,布莱特乘胜追击,长戟挥砍而下。
“铛!”
就在皇甫炽焰觉得必死无疑之时,一柄银色宝剑和一把黑色长矛挡下了这破竹之势的一击。
“小子,好样的!”
黑将军周身流转雷电,爽朗地笑着;一旁的霍风皇则严肃一些,眼神坚定:
“辛苦你一个人撑到现在了……”
听着他鼓励的话语,皇甫炽焰似乎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
肖天从身后拖起了他,语气还是印象中那么冷酷:
“事情完了再好好给我说说你那奇怪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电一瞬间充盈着身体,也是这个时候,两人都惊异地看向对方。
“这是……”
肖天的蓝色电弧瞬间变得磅礴有力,同时得到增益的还有霍风皇和张狂两人。
雷霆附体,神速加持……
皇甫炽焰的身体开始回应,两人也在此刻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闪电交织,潜能无限……
肖天显然是唤醒了皇甫炽焰体内的力量——
阎凉赋予少年的,足以立于蚩人界之巅的力量!
体内的雷电之力激发而出,两股雷电交错,同时刺激着肖天的异变!
共鸣的二人似乎心意也有所互通,肖天理解了部分皇甫炽焰的力量从何而来,皇甫炽焰则知道了肖天不羁的外表下,藏着何等的赤诚之心。
“那就姑且借你的力量一用吧!”
肖天的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双眼泛出雷电,气场也开始上涨。
“雷霆·破!”
肖天之前感悟出的最强一击再次施展,夜空中也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光源——
暴起的蓝雷横冲直撞,就向着布莱特打去。
张狂和霍风皇心领神会,在肖天力量的加持下,两人已经知道了他的动向。
“烈火·焚天!”
“赤火·喷涌!”
张狂周身喷射火焰,整个领域都充斥着纯粹的烈火;
霍风皇则正对着布莱特释放一击冲击,熔岩般黏稠的火焰瞬间要将他吞噬。
“这种速度……!”
“雷霆·束!”
“你跑不掉的……”
肖天飞杀而至,三位将军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配合……
“轰!”
雷遇火,两者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令整个天空都被一团耀眼烟花照亮。
强大无比的能量甚至连空气都震颤着,皇甫炽焰看着眼前的火焰,火焰夹杂着雷电;爆炸、轰鸣……
那朵烟花慢慢覆盖满少年的双眼,但这绚丽的情景只让他分神了片刻……
皇甫炽焰立即调动风进行感知,穿过炙热的火焰,那爆炸的中心似乎只有三个人的气息?!
布莱特……
被消灭了……?
他略有些愣神,随即更精细地感受着:
“霍风皇……
张狂……
肖天……”
三个都气息先后都被感知到,真的没有布莱特的气息!?
最后那一幕,他看的十分真切,肖天明明就是把他锁住了的,也就是说……
“你在看什么……”
布莱特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皇甫炽焰身后,双眼冷峻,语气无情……
“我说过我不会再大意了……
所以……
我不会败!”
猎人(六十二)
“红……”
童甄扶着脑袋,剧烈的疼痛已经要将她折磨疯了,这种感觉在靠近红之后更加剧烈。
“停下……”
!!!
脑中闪过老狼儿子的面庞,接着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出现了。
“看来你还真是我族后裔啊……”
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这次的它说话都更加有底气。
在小红几乎压倒性的异变作用之下,它居然还能如此淡定,谈笑风生……
“看你平时是一副软弱的人类模样,我还以为是那个老家伙看走眼了呢……”
脑中预见到画面几乎和现实中发生的时间相差无几,也就导致了两重声音同时在耳畔回荡……
童甄只感觉全身无力,大脑……
快要炸掉了……
狼人看着她,身上的毛发还在不断生长,牙齿似乎也变得锋利许多……
但是终究和真正的狼人不太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
我们又拥有了一个强大的同伴……”
“你……
究竟想做什么……”
童甄强忍着疼痛说道,狼人却觉得可笑:
“做什么?还不明显吗?我只是想找回狼人该有的血性罢了!
这里已经被人类的知识浸染太多……
完全不是一个狼人部落该有的样子……”
“你……”
脑袋又开始嗡鸣,让她不得不停下。
“我只是利用了一下这里已有的资源罢了……”
它冷冷地看向一旁失神的女孩,还在不断释放着这个领域。
“不过这种力量确实挺惊人的……
要不是有这东西……
我恐怕也变得像那些家伙一样了吧……”
那个东西……?
童甄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预见的画面还是亲眼所见,那狼人手中握着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
上面微微泛着紫色的光芒,颇有些怪异……
“………”
童甄在看着它的瞬间就明白了它的用途——
不光是猜测,更是笃定——
似乎潜意识内,异变的预见已经看见了有关它的一切——
消除异变……
“剥夺之石”……
童甄透过指缝恶狠狠地盯着那只狼人,后者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然后就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别担心……
这只是找回真正的你罢了……”
“你这是在……
谋杀同伴……”
“啊?谋杀同伴?”
狼人听后仰天大笑,几乎笑弯了腰:
“你管着叫谋杀?!”
它的眼中流露着一丝冷酷。
“这不过是自然生存的法则罢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你知道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有多困难吗?
如果连接受这力量都做不到,那还怎么指望它们陪我一起壮大狼群?!
重铸荣光!!”
“你……
有经过谁的同意……
就做出这种事……”
童甄的异变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狼人正向自己靠近。
“同意?不需要谁的同意,这就是自然的生存之道……
不会征求你的同意……”
“是吗……
你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
天灾和人祸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无法改变,一个可以避免!”
“哼……”
狼人冷冷笑着,随后俯下头问趴在地上挣扎的童甄:
“那你说……
什么是天灾……
什么是人祸?”
说时迟,那时快。
童甄抬头瞬间与狼人对视,也是在异变的无数种预见下,这种结局才能最终通向……
幸存……
“这就是……
人祸!”
童甄的身影在那一刻变得格外敏捷,快到狼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极短的距离下,超强的爆发力直接将狼人撞到在地。
几乎同时,红异变的作用立刻就使得狼人发生了血脉的共鸣!
“嗷嗷嗷嗷呜~!”
本就强壮的他似乎又宽大了一倍,痛苦的咆哮响彻云霄!
而夺走了剥夺之石的童甄也免受了那种异变作用的痛苦——
毛发停止生长,甚至开始回缩;错位的骨骼也开始慢慢恢复正常,身高变回原样;万幸的是,那美人的面庞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可变回人类的过程同样满是痛苦,甚至比变成狼人还要煎熬。
此刻,她蜷缩在地上,深深地喘息着,希望能从变身的剧痛中缓解过来。
就在这时,那狼人双眼泛红直扑而来,血盆大口就要将童甄一口吞下……
“嘣!”
一击迎头闷响,另一个健硕的身影挡在了童甄的面前。
“丫头!”
“奶奶……”
老狼锋芒不减当年,在异变的中心仍旧保留着自我的意识,并未被原始的欲望所支配。
“快去做你该做的……
这里交给我!”
老狼虽然这样说着,可手臂已经被那狼人的牙齿划出鲜血。同时,身体也不太能在这异变的影响下行动自如,如果不是看见童甄有危险,她可能都迈不出那一步……
“嘣!”
又是一拳,这巨石大小的拳头没有丝毫保留,就这样正中了狼人的脑袋。后者倒退数步,随即昏死了过去。
童甄则在老狼的掩护下,踉踉跄跄地走向小红。
身体的疼痛让她不止一次想要放弃,可她现在担着的是这个族群的性命……
身后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肩上是这个部落的未来,而面前……
是那个自己亲手推向深渊的女孩……
“!?”
童甄低头,发现手中的剥夺之石在飞速风化,消除异变的力量也开始不断减弱。
同时,身体又开始出现狼化的反应!
异变也在这时第一次听由她的调遣,预见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遗忘的代价是消亡,石头终会风化于风……
知道现在分秒必争,童甄也管不得那么多,迈开腿就向前冲,随着距离不断拉近,石头也越来越小……
就差……
一点点……
“!?”
“咚!”
老狼从身侧被狠狠击飞,童甄回头看:
那狼人阴魂不散,红着眼就扑了上来!
但是自己和小红也只有,咫尺之遥了!
“吼!”
“啊!”
狼人和童甄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一搏!
“咚!”
老狼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以身体撞翻了狼人——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但是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保护了童甄!
“奶……
奶……?”
猎人(六十三)
无形的领域消失,其带来的影响也渐渐消散……
余火仍旧在燃烧、坍塌的屋舍、枯死的植被庄稼、森林焦木、倒地不起的狼人尸体……
一切的一切都与童甄看见的别无二致——
虽然之前是一闪而过,但那场景中有的画面,和现在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结……束了……”
她瘫坐在地上,手掌从小红的腹部收回。
最后那一刻,剥夺之石完全消散的那一瞬间,童甄将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小红的身上。
幸好,赶上了……
“你都干了些什么!”
猩红嗜血的双眼变得正常,狼人愤怒的咆哮到:
“你知道我为了今天等了多久吗?!
学习那些无用的东西,取得狼群的信任,然后一步步接近她,好不容易才让她再用出异变!你都干了些什么!”
狼人踏着愤怒的步伐靠近童甄,但后者已经脱力了,纵使她能预见一切,可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有所反抗了……
“你这个混血的杂种!”
“住口!你这个混账东西!”
老狼从后面颤颤巍巍地立起,狼人回头与之对视。
“我告诉过你安分一点!现在又把这里搞得一团乱!”
“住口!老太婆!”
狼人似乎再也受不了刺激,自己辛辛苦苦筹划的一切,居然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你根本就不懂!你不懂我的想法观念,自然也就不懂我想要的鸿图伟业!
从前是,现在也是!”
老祭司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到:
“若你真有那种实力,我岂会扼杀!
你太过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负终会导致你的狭隘!
狼族的复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你想当然的以为!需要的是真真正正可实现的方案!
我以为把你送去其他狼群你会明白这一点,没想到……”
“够了!”
狼人粗暴地打断,龇牙咧嘴,涎水直流。
“我的道路,就是狼族该走到路!”
它一个动身就飞过了童甄,一把抓起昏倒的小红。
“你要做什么!?”
老狼很是震惊,但童甄却是恐惧——
异变预见到了……
“啊!”
小红惨叫着,狼人的利爪一点点刺入身体,随即……
那恐怖如斯的异变再度降临!
“啊!”
激发之下,其他的狼人也开始向这里靠拢,童甄和老狼瞬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眼中的欲望……
嗜血……
屠杀……
以及……
老狼一把抓住童甄,一个飞身就越过了狼群。
半空中,童甄与那狼人遥相对视,再看一眼小红,狼狈离去……
回忆到此结束,云雾散尽,童甄直直盯着自己,休也凝视着她。
周围的一切恍如隔世,心中的疑惑越积越多……
“说吧……
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童甄一开口,就还是那种熟悉到让人无奈的,似乎能知道人内心想法的强大。
莫休活动活动脖子,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心里面的疑惑太多了,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就说说这段记忆的后续……
我想我们现在正对付的狼人,就是你曾为祭司的狼群吧……”
童甄默许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回到族群?有你们两个祭司在,情况也不会好转吗?”
“如果可以的话……
这样当然最好,但红异变的影响对我太大,我的身体在那之后休养了许久……
等我们再试着解释这一切时,狼群已经被狼王的说法说服了……”
“但即便如此,你也没有理由要和昔日的同伴对立,甚至痛下杀手吧……”
面对休的直截了当的提问,童甄只能苦笑:
“因为我看见了,它们会利用红的异变,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而事实上,它现在也在发生着——
这种异变的影响下,狼人就变成了只会杀戮的动物,根本就没法控制住自己,放任下去,被人类发现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那也不是他们真正的想法……
它们大多数都不是爱好杀戮的,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罢了……
我这样做,也算是结束它们的痛苦……”
“所以你就组建了这支猎人队伍,专门对抗狼人?”
“不错……”
莫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但还有许多的东西没搞清楚。
“那在这些狼人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些东西,你知道的确实很少。事实上,在你昏迷的过程中,这些东西才渐渐被猎人的其他成员弄明白……”
童甄将一些事情都交代了清楚,大部分都是莫休在昏迷过程中发生的,还有部分是她通过自己的能力,以上帝视角解释给莫休听的,内容大致如下:
依然的妹妹依人,为狼人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枪械的制造和使用,以及训练都是由她而来。
而人化狼的阴谋,也在许久之前就开始了布局,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东西——“剥夺之石”
童甄说她也不清楚这种东西的来历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能将范围内所有的异变都无效化,而剥夺之石的产地,就在日月村的矿洞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狼人想方设法潜入矿洞的原因。
不管是阴谋还是巧合,这一切都在莫休到来之后达到了高潮,也就让他变得十分关键。
当然,没人知道,是否是因为童甄,才导致他变成了关键……
“原来如此……”
消化着自己昏迷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他不禁感叹着这一场阴谋的迷雾重重,难怪他们一直看不清楚,也只有在童甄这样的人眼里,才觉得清晰吧……
“在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个疑惑……”
童甄饶有兴趣地看向他,然后点点头让他继续:
“为什么要杀死你自己,哪怕只是多一个人的力量也好……
况且你的力量,一定能为我们提供帮助的……”
可童甄却摇摇头,长舒口气:
“这场战斗里,我注定是必死之人。因为在那种异变的影响下,我不可能不受影响。
而经历了之前那些,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次化狼了……
如果再次受到影响……”
她仰天久久凝望,半天没有说话:
“我遇见的是,我会变成一个横冲直撞的野兽,并且有着无所不知的力量……”
莫休甚至不敢想象,但他不理解:
“你不去不就行了?没有那个女孩的影响,你也就不会变为狼人了……”
谁知童甄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
这不是她的原因,而是我的宿命……
狼人的血在我身体里流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所以我预见的内容是绝对,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所以我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借你之手……”
莫休摇摇头,心里苦。
“然后让我回到这里是吧……”
他无奈地笑到:
“那就给我说说吧……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将军(六十四)
“嘣!”
音爆一声,皇甫炽焰的身体被重重击飞,极速下坠……
“轰!”
烟尘四起,本就一片狼藉的中门战场,此刻更加破败。
“………”
老奎文从废墟中立起身来,看向皇甫炽焰的落点,眼中似担忧似期待的光芒,让他即使断了一边手臂依然神气十足。
布莱特于高空之中俯视大地,看着飞扬的烟尘和渺小如蝼蚁般的奎文,脸上仍旧保持着紧绷……
“………”
左右夹击,攻击飞杀而至——
两位火将军都已经扑杀过来;雷霆先行,肖天则出现在布莱特的面前。
“别想过去……
你的对手是我…们……”
这位昔日的领袖蔑视一眼,随即就消失不见,三人再次扑空。
“可恶……”
肖天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到自己异变的极限了……
为什么还是追不上他!
果然……
雷电还是追不上光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是之前,以布莱特的速度,他们现在完全可以与之抗衡——
因为他的异变虽强为“光”,却不能完全使用它的力量,不论是速度,还是该有的威能,他都没有办法完全驾驭。
毕竟这股力量本身,似乎就不该属于普通人使用的范畴之内。只能是,也只有真正的神明才能驾驭光!
可即便如此,布莱特依然能在百年前凭借这种不完美的力量称霸一方,自诩为神,也足以见得这种力量的强大。
而现在,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先是吸收了女娲石的威能,同时在面对命运的宿敌时,那种完全沉下来体悟异变、使用异变,不似从前的轻浮,他竟然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虽然很不爽,但是也多亏了你,我才能更进一步!”
他默想着,瞄一眼身后手足无措的三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罢了,斯凯孚莱,会需要你们的……”
一念之间,布莱特就已经瞬闪至地表,一柄光戟狠狠刺入烟尘之中。强风随后冲击,烟尘四散……
“………”
所有人都盯着这场战斗的中心——皇甫炽焰的落点位置……
这是两人、两方实力、两个传奇的碰撞!
“!!”
肖天诧异地看向肩头的手掌,霍风皇坚定不移的目光莫名给了他一股底气。
“刚才有一点你说错了……
我们的对手是他没错,但也别忘了那个家伙……”
说着说着,霍风皇居然如释重负似的笑了出来:
“毕竟那可是一个成长惊人,又纯粹无邪的小子……
他和我们一样,他有他想要实现的东西,并为之不断努力着……
他又和我们不同,因为他的愿望是纯粹的,炙热强烈的!
这一点我已经在这段时间以来与他交手时、并肩作战时,清清楚楚地感受着的……”
“没错……”
张狂也出现在另一侧,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令人安心。
“他那股不服输的劲……”
回想起少年之前证明自己的挥拳,那力度似乎现在还在他的拳上刻印着:
“也让此刻的他不会被轻易打倒!”
“喂喂……”
肖天无奈地说着:
“什么时候和那小子关系这么好了……”
但又长舒口气,没错……
他也终于,认可这位少年了……
“那我们现在……
不是更应该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吗!?”
三道雷光飞逝,与布莱特贯穿烟尘的身影,一同于奎文的眼中构成一副绝世画卷。
“你……
不会输!”
奎文内心十分坚定的想到,没有任何人,相信布莱特的这一击那消灭少年,没有人……
包括他自己……
长戟刺处,于尘烟散尽后,清晰的看见:少年身前凝聚出的一面破碎盾牌,变为风渐渐消弭。
皇甫炽焰满脸鲜血,狼狈不堪,却被那双魔瞳中透出的坚定,衬托得格外亮眼。
浴血奋战的气势,不服输的精神……
“你果然……
不好对付!就像他一样!”
布莱特收力再次送戟,皇甫炽焰摇摇晃晃,勉强稳住重心,尖刺就于眼中无限放大。
刚才生死一线时,受那“绝对防御”启发而领悟的新技能——“御风”,已经让他觉得到达自己的极限了,可现在……
他必须再进一步!
“御风!”
一面风铸就而成的盾牌挡在了少年的面前,但几乎就在受击的瞬间,上面出现了破碎的纹路!
“御风!”
技能二开,强大的身体负荷让皇甫炽焰直接口吐鲜血。
“………”
少年不顾一切都要抵抗到底的样子……
在布莱特眼中是那么熟悉……
就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一样……
“我是不可能……
输的!”
布莱特突然情绪激动地说到,挥动长戟的威力又增强了数倍,第二道屏障被狠狠击碎!
少年再一次吐出一口热血,在溅到光戟的瞬间就被蒸发殆尽。
看来自己的极限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如是想到,甚至已经准备闭上双眼……
“咚……”
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姗姗来迟的三位将军立刻上前查看状况,丝毫没有把布莱特放在眼里。
后者也好似愣了神,目光的变得有些迷离……
奎文还是以一样的姿势站着,似乎也入神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
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
一阵耳鸣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眼前的场景也变得有些模糊,只看见那三个叛逆的后辈,围着自己的敌人露出关切的面庞……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场景似乎倒流,倒流,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那个布莱特生长的土地,那个让他决心走向不归路的土地……
那是百年前的斯凯孚莱,它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等级阶级,布莱特则是很不幸运的作为最底层的百姓存活着。
每日饿着肚子,有了上顿没下顿。但是小布莱特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弱,每天都无忧无虑的,因为自己有一个宠溺自己的母亲——虽然他从来没见过父亲,母亲也从不提起。
但这就足够了,足够布莱特无忧无虑度过童年……
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情发生的话……
将军(六十五)
小布莱特在最下等人住的贫民窟里穿梭,粗布衣裳的人在这里比比皆是,他自己身上也是一样的破烂。
但那白中透红的小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快乐。布鞋上沾满着新鲜的泥土,原本单薄的身体此刻格外鼓鼓囊囊。
他揣着新鲜的玉米从一堆又一堆的人群中穿过,又拐过几个拐角,最后终于回到了家。
“母亲母亲!看我找到了什么!”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女人的面庞沐浴在阳光之下。那是一张极其干净并且具有柔和力的脸,明媚的阳光下,她粉嫩的双唇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晶蓝色的双眸里,是没被世俗沾染的澄澈。
正在轻哼小调浣洗旧衣裳的她,将金灿灿的长发高高盘起,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母亲见小布莱特今天格外高兴,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着——虽然她的眉眼之间一直都带着笑意——但是那种春风化雨的暖意更胜以往。
“怎么啦,乖乖……”
小布莱特看着母亲绝美的容颜,以及她足以抚平一切的笑容,本就因剧烈运动而绯红的双颊,此刻又加上了一层红晕。
“母亲……”
他甚至一时间忘了要说些什么,只知道母亲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管是揉搓粗布衣裳,还是做其他的家务活,都像是自带滤镜,好不动人。
“嗯?”
她轻轻别过脑袋,天真的像是个孩子。
“看…看我拿了什么……”
小布莱特从兜里面拿出了那两个捂地微微热的玉米,饱满金黄。
“布莱特!”
母亲突然变了表情,有些嗔怒:
“我说过不要拿田里的东西!你又拿!”
她本就精致的脸上夹着几分红晕,却显得可爱。小布莱特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那双大眼睛还不忘偷偷看母亲两眼。
“可是……
可是它们看上去好好吃啊……”
那双小手捧起的玉米在母亲的眼中荡起一圈涟漪……
布莱特愧疚的模样萌化了她的心。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不能因为你想吃就拿不属于你的东西,知道吗?而且,不管是想吃的还是其他的东西也好,不是自己的就不能拿,这是最基本的……”
母亲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棕色的围裙角擦了擦,最后才跪下来一把抓住布莱特软乎乎的小脸,轻轻地掐了掐。
“我们虽然穷,但是不能连这些最基本的道理也不知道,不能不能在精神上、人格上也穷哦……”
小布莱特的小脸更红了,不过并不是因为母亲在捏自己导致的,相反,他很喜欢母亲这样和自己亲昵。
对上母亲的双眼,他心虚地躲闪着。
“听见了吗……”
母亲刮了刮儿子的鼻尖,布莱特点了点头,但是双手还是没有把玉米放开的意思。
见此,母亲又无奈地摆了摆头,最后立起身来调皮地说到:
“不过,摘都摘了,也没办法装回去啦……”
布莱特一下就懂了母亲的意思,眼中的愧疚几乎立刻变成了期待。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们把它解决了吧……”
“真的吗,真的吗!”
布莱特一下子兴奋地说着,他几乎要一下子跳起来,可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还是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面前的女人。
母亲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弯下腰说:
“但这是最后一次哦,下一次不要拿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知道了吗?”
“嗯!”
布莱特兴奋地点了点头,母亲也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好吧,今天晚上吃玉米……”
“好耶!今天晚上吃玉米!”
母子俩一前一后进入了那个破败的小屋,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大概就是所有孩子童年都应该有的样子吧……
明媚的阳光依旧缓缓洒下,错综复杂的贫民窟建筑里,一个小小的屋子里,早早地升起了炊烟……
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布莱特家刚把晚饭做好,那轮残阳就已经被城墙轮廓吞噬了小半。
“吃饭了,乖乖……”
母亲轻声呼唤着院子里玩土的布莱特,风吹过,一件件衣服晾晒着。
“好~”
布莱特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简陋的图画,虽然不像,但是能依稀看出是他的母亲。
小布莱特走远了一些,对着画仔细品了品,然后点了点头,才拍拍手上的灰,飞快地向厨房跑去。
“慢点慢点……”
女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布莱特伸手就要去拿。
“洗手!”
孩子没办法,又跑到房间里的水桶里幺了瓢水。
“呲!”
“?!”
布莱特洗手的动作还没开始,就听见了瓷盘落地破碎的声音。
“母…亲……?”
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布莱特探头出去,就看见两个身穿甲胄的士兵走了过来,母亲被缓缓逼退,盘子碎了一地,煮好的玉米粒也散落开。
这两个士兵一看就来者不善,手中的武器锃亮。
“哟……
我可不记得上次的补贴有送玉米……”
其中一个低下头看了看,随后将脚下的一些玉米粒踩得稀碎。
“你……你们来干什么……”
女人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惊恐,这正助长了两个士兵的嚣张气焰。
“我们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说道,女人心里害怕,却没有显露分毫:
“补贴你们也克扣了……
我们也没什么东西能让你们砸了……
你们还想这样!”
“怎样?”
两士兵相视一笑,随后舞了舞手中的武器。
“我们只是想让你滚蛋而已!明明就是一个没人要的死娘们儿,还在这里恬不知耻地待着,给我们哥俩增加负担!”
“你们还想怎么样?!我们都搬到在外围了,不会再碍着他了吧!”
女人有些嗔怒,但是不同于对待自己孩子的嗔怒,满是杀意。
“碍不碍事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你要理解,但是你只要在斯凯孚莱一天,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女人终于忍受不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明明自己一让再让,以为那个男人能放过自己,明明都已经答应不再纠缠他了……
为什么!
她手中散发出金色的圣光,两个士兵慌了神。门内的布莱特不敢大出气,深怕捅出什么篓子。
“住手!”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那个男人于门后缓缓走出……
猎人(六十四)
血月当空,云海平原仍旧布满着经年不散的雾气。
光泽下,这片土地的神秘氛围加重。
风过,涌起……
莫休在云雾的包围圈里,和本该死去的童甄相对而立。
“我需要你,拿到剥夺之石……”
少年瞳孔一震,旋即表示不解:
“剥夺之石?
你不是说矿洞消失,剥夺之石不会再有了吗?”
这些话还是童甄亲口告诉自己的,也因此让莫休感到疑惑。
谁知那缕残念微微一笑,无法被人看透的感觉就和真正的童甄一模一样。
“当然,正常情况下,不会再有了……”
她缓缓走向休,后者不禁咽了咽口水。
“但你……”
童甄意味深长的看着少年,说道:
“就是转机……
自始至终,一直都是……”
转机……
这个词,似乎已经与莫休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贯穿于整个猎人的故事之中。
见他没什么反应,童甄继续补充:
“我说过,你现在的力量不过是你将会达到的万分之一,但是这并不影响你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她习惯性地顿了顿,增添几分神秘感。
“这云海平原由上古魔物造就,其中的力量能使人看见自己的执念之物,让人分不清真假,最终殒命于此。这些相信你都有所了解,但如果我说,那些东西,可以是真的……”
莫休猛的倒吸一口冷气,童甄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当他猜到她想要的答案时,连身躯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是说……
用我的力量,能将这里的东西变成真实的……?”
童甄玩味般地笑了笑,随即补充了一句:
“你那足以颠覆一切平衡的力量,打破虚幻和真实的壁垒,未尝不可得到那些个体……
仅限于没有生命的个体……”
他怎么会不知道少年的所思所想,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
休的嘴角无奈一扬,心里苦: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从这里,拿到那块石头?”
见童甄点头,莫休有些头疼:
“可我都没见过……”
话音未落,童甄竟然直接凝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其上覆有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紫色纹路,最终汇于一处——宛如魔鬼之眼直勾勾盯着少年。
莫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另一个疑惑飘入脑海。
“这……
………”
见莫休心绪不定,她没有再说下去,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定默契。
“你……”
他对上那双眼睛,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却总感觉怪怪的。他的答案在没问出问题的瞬间,明明就已经知道了……
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一缕残念能左右这里的变化?
“………”
良久的沉默,童甄就那样举着剥夺之石,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莫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至少在不改变他命运轨迹的前提下,自己会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
“我总感觉你没有死,或者说,你给我的感觉,太真实了……”
莫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到。
女人先是一愣,而后久违地笑出声来:
“怎么?我的死还是让你耿耿于怀吗?”
少年一脸窘迫,有些难为情:
“只是觉得,有你在……
大家就不用想那么多,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童甄的笑容僵硬了一秒,但很快,就被欣慰替代。
“只需要一股脑向前冲,便能一往无前……”
莫休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你就这样突然间走了,利用我也好,是你自己决定的也罢……
让所有人都那么无助……
那么手足无措……”
童甄又向着休走近了几步,随后出乎意料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真实又温柔……
“别怎么说,没有我,你们一样做得很好,就像你正在做的……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我,与其这样说,倒是我应该感谢你们所有人。我选择了逃避,你们却依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我……
尤其是你,莫休……”
少年深吸口气,咬了咬牙,目光坚定:
“开始吧!”
他没再说什么,右手一挥,虚幻的天平赫然显现。念头一转,剥夺之石的投影就出现在天平的一侧。
少年的手只迟疑了一瞬,而后将石头所在的一侧狠狠下压,像是将长久以来的某种联系割断了一般。
天平失衡地晃动了一下,最后稳稳下沉。
同时发生的是,平原的雾气猛然翻涌,像是沸腾了一般,大地也震动起来,沉寂千年的土地,因为这足以改变法则的力量而苏醒。
莫休的身体微微晃动,但手中的天平和童甄的虚影都丝毫没受影响。
她看着少年催动异变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颠覆有和无,所需要的力量不容小觑。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着这块石头拯救他们……”
“?!”
童甄的身体开始变得虚无,若隐若现。
“不用担心,我只是借由你返回世间的一缕残念,自然会随着这片地方消散的……”
莫休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尽管身体有些颤抖,但手中的天平仍旧纹丝不动。
将幻像变成现实,这种禁忌的力量不用说也知道是何等有悖天理。身体的负担对经历了这么多的莫休而言,确实有些重了,但他令他颤抖的又何止是身体的重担……
不能放弃!他意识到,这个跨越幻境和现实的机会只有一次——尽管童甄什么也没说……
事到如今,他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
“握住你手中的天平,别再让它肆意倾倒……”
弥留之际,童甄笑了笑,本应看淡一切的她,最后竟有些动容……
“我也该……
好好休息一下了……”
莫休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压在肩上的重量又加强了数倍,但是这都不足以令他动摇的,只是……
他听见了,听见她语气中的遗憾,听见她的愕惋,听出了叹息……
但他不忍看,哪怕会错过童甄最后一面,他也不忍看……
猎人的一生,就是磕磕绊绊,荆棘丛生。只有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披荆斩棘,受伤后自己包扎,孤独中独自吟唱……
童甄的一生也是如此,没人知道她的挣扎,没人知道她的无奈,只知道她的无所不知,料事如神。
但,至少这一遭下来,猎人们会记住,莫休会记住,有关她的一切……
休的思绪万千,随云雾汇聚,漩涡流转……
身心都要达到极限……
“就差一点……
一点点!”
“啊!”
惨叫声响彻黑夜,月色下,点点光芒飘飞,那是童甄最后的光……
猎人(六十五)
万籁俱寂,似乎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无法被觉察的、柔和的风,勾走残余在云海平原上的最后一丝雾气,消散于夜空之中。
千年来笼罩在白云之下的土地,此刻被血红的月光照得一览无余——
数不清的白骨,不知名的骨骸。随处可见的是残碎的躯壳,曾几何时,也是一条或悸动或不安的生命,承载着或纯粹或邪恶的灵魂。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在云雾消散之际,再次以白骨之姿重见天日。
“………”
莫休喘着粗气,意识有一些恍惚,却远不及自己强化自身后感到的目眩。
手中的天平消散,看向天空中飘飞的光粒,那不是萤火,是指引他们前进的领航。
剥夺之石漂浮在莫休面前几个身位的地方,几步路的距离在莫休眼里却那样遥远……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一路辗转,就是为了得到这个东西……
他放缓呼吸,却不受控制的贪婪吞吐着。试着挪动脚步,一个不稳又险些摔倒。
“钉~!”
鬼爷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才没有整个人栽倒下去。
莫休虚弱的看着它,机械刀身森冷无比,但是他的主人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那张白色面具给了休极大的鼓励,他不能再等了,一刻都不能!
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立正精瘦的身躯。他一把夺过空中的石头,眨眼间就于夜色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地白骨,以及一地月光……
………
“嘣!”
古堡年久失修的石壁突然破裂开来,震得周围栖息的乌鸦,怪叫着飞走,像是在咒骂这突如其来的巨响。
大小不一的碎石从数丈高空飞速下坠,其中似乎还有一人。
他一身的腱子肉此刻紧绷着,稳住平衡后踩着碎石步步踏上,长刀出鞘,深深嵌进石壁上,留下长长的缓冲刮痕。
幽魂行云流水一般做完这一系列的惊险操作后,没有半刻停留,翻身就从墙上踏出。
“嘣!”
也就在那一瞬间,墙面开裂,一个不知名的巨型物体从墙后冲出。
碎石和幽魂先后落地,最高处的缺口也开始涌出疯狂的身影——双眼猩红的狼人根本不管这致命的高度,争先恐后地冲出。
那不明物体则又退入古堡内,隐于黑暗之中。
“………”
他没再犹豫,长刀一斩就将飞扑下来的狼人一分为二,随即一段助跑就踏着它们的身体又缓缓上升,似乎想回到一开始他被轰出来的缺口处。
“噌噌噌!”
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狼人就被斩为两半。那些家伙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或者说被施以诅咒,纵使被腰斩,那双眼睛也死死盯着幽魂。
“头儿!
依人!”
他大吼着,声音却也因为距离堪堪传到那源源不断涌出狼人的洞口。
“轰!”
似是回应,一团烈焰炸裂,与血月的光泽相称。
一个身影随即飞出——依人振翅高飞,那羸弱的双臂抱着风姿绰约的美人——
夜凝秋长弓拉满,绑有冰晶石的箭矢,瞬间就被那口黑洞吞没,随即一声炸裂传来。
“呲!”
狼人继续满溢而出,幽魂见两人无事,刚准备松一口气。
“嘣!”
又是那个东西,只不过这次,就着将熄的火焰,看清了——
一个巨大而又畸形的手掌直直冲着幽魂而去。
“鬼爷!”
男人听着同伴的呼喊并不慌着,压碎刀中的晶石,火焰腾起,在刀尖迸射而出。
横刀挥去,烈火斩击虽然只在那怪物的手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却也逼退了它。
“嘣……”
古老的城堡屹立长久岁月,在此刻坍倒,伴随着一声怪异而恐怖的嘶叫,更多的部分露出,从顶部的空洞中出现。
另一只同样变性的,怪异的手掌;以及流出的、似腐烂肉质的液体;从缝隙中不断出现的狼人……
“………”
飞在空中的二人,缓缓落地,幽魂也踏在狼人尸体上翻身落稳。
三人一言不发,看着这能遮盖月光的怪物露出它的真面目……
………
就在三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到古堡最高处后,这一路上没再遇见一只狼人,无不暗示着之后的不详。
而在到达那里后,这种感觉更加真实——
冰冷到窒息的环境,隐隐散发的血腥和腐臭气味,以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三人在其中摸爬滚打了半天终于在幽魂踩到什么后有了转变——
一股巨力瞬间就将他击飞了出去,而且周围同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狼人的眼睛。
依人没有犹豫,抱着夜凝秋就飞走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但凡再完一点点,狼人的浪潮就能将他们吞没……
………
根本就没有头颅的怪物,一个巴掌就拍了下来!
“轰!”
烟尘四起,似乎还有液体飞溅的声音。
在烟尘外看着,突然就出现了那些高大的身影——
畸化的狼人再一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它从那怪物的手掌中诞生了……
夜凝秋忍住反胃,又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长弓上满了弦,蓄势待发。
说时迟,那时快。
依人猛的抱住了她,一飞冲天,随即背后就窜出一只普通的狼人。
两人相顾无言,但是却胜过千言万语,一发利箭,就要射出。依人却又在这时转过身子——那巨大的手掌试图抓住她们。
“头儿……
这不好对付……”
“放心……
交给我……”
移动中射击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节奏……
而幽魂此刻正和畸化狼人缠斗着,还是一样的技巧,闪过重拳的同时翻身而上,直取头颅,只是……
“这次……
我可不会再中招了……”
另一只爪子捏空,残影消散同时,幽魂已经出现在它的脖后。
“铛!~”
可事与愿违,刀身只斩断了一半,就被陷入其中。被砍断的部分眼看着就要恢复在一起。
“铛!~”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箭矢助力刀尖,一式合击,畸变狼人就此身首异处。
鬼爷扭头看着天上的两位同伴,身下是已经扑来的普通狼人。
瞬闪就将之放倒,再看古堡,仍旧是不见源头的狼人浪潮,以及从那巨手中生出的畸变型怪物……
恶战……
已然开始……
将军(六十六)
那来者肩膀宽厚,身材看上去也魁梧健硕。一身乌黑色的长袍,将他坚毅无情的双眸称得更加冷冽。
长锋般的双眉紧缩,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此刻却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除了——厌烦。
男人强大的气场让人知道来者不善,小布莱特也不例外,但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十分的严肃,并不觉得害怕,相反,他甚至感到一丝亲切。
“………”
在女人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很明显的能看出两者情绪的不同——不同于男人的冷峻,她眼底的情绪更加复杂,但在一系列的变化后,愤怒占据了主导。
“你来这里做什么……”
手中的光芒渐渐熄灭,男人则是不在意般打量起四周。身边的两个士兵不敢再说一句话,严阵以待。
看着这一方小小庭院里的布置,整洁却也简陋,只有一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布设。
刚洗的衣裳挂着,风吹动,还带着一阵阵的幽香。
小,却也有个家的模样……
他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看了看脚下踩着的玉米粒,盯着许久都未移开视线。
直到最后轻叹口气,才说到:
“一等罪民,如何处置?”
身边的士兵知道这是说给他们听的,连忙答:
“驱逐出境,永生不得再入斯凯孚莱!如有私自入境,杀无赦!”
男人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扭头对上女人的眼。
“听见了吧……
一等罪民布衣儿,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如果说让你留在这里这么久是公主的恩赐,那很明显,公主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女人——布衣儿猛吸了口气,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但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我在这里也碍着你了是吗?”
她无奈一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从皇宫到外环,我一直都在逃,我以为离你远一点就能让你高抬贵手……”
“放肆!你……”
随行士兵出声制止,却被男人的一个眼神吓到不敢说话。
“一等罪民,布……”
“试问皇子大人……
布衣何罪之有?”
她的声音颤抖着,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情感。
“就因为爱上你这个皇子,就因为和公主大人抢了位置吗?!”
男人现在脸上的表情可谓相当难看,本就紧绷的脸上更加阴沉。
“于此无关,你无需知晓……”
布衣儿冷哼一声,喃喃:
“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能知道吗?”
“………”
男人不说话,只是紧闭双眼。
两位士兵见状,拿稳武器就准备上前缉拿女人。后者的心仿佛也死了一般,怨怨幽幽地看着他,也不反抗。
果然,要击溃一个人,不需要多么强硬的手段,只需要用他的软肋,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
显然,这个男人,就是布衣儿的软肋……
之一……
“住手!”
小布莱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那两个士兵就要带走母亲,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男人和两个士兵皆是一惊,显然没料到还有其他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小布莱特一个飞身就扑在了一个士兵身上,但是却没能改变什么,甚至还引来了士兵的嘲笑。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这个小野种!”
士兵明显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但是转头看小布莱特的眼神却是那么温柔……
“小屁孩儿,也跟着你母亲一起滚出去吧!”
说着一把就把他拎了起来,小布莱特完全没有办法,挣扎着,但并没有服软。
“放开我!放开……”
“放开他!放开我的孩子!”
男人的脸不知为什么抽了抽,就看见一阵炫目的光芒从女人的手掌绽放,威能直接能闪瞎人的双眼。
压着她的士兵瞬间就捂住双眼痛苦哀嚎。
“我的眼睛!”
另一个士兵因为侧着身子,所以影响不大。骂了句粗口就要挥动长枪砍下。
“还敢反抗!”
男人的眼睛一冷,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眼。
布衣儿再次释放出那刺眼的异变,对着布莱特说道:
“快走!
乖乖……
快走啊!”
“我不要!”
布莱特不可能丢下妈妈自己走的,说什么都要保护好她。
可士兵的枪已经落下了,尽管闪光这招很有用,却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冰冷的刃,在她堪称完美的脸上划出一条口子,鲜血就渗了出来。
“母亲!”
男人在小布莱特的惊呼中睁开了眼,神情并不好看……
原来这群家伙……
是来伤害母亲的……
绝对不能原谅!
绝对不能!
看着母亲的脸上布满血迹,小小的布莱特虽然没有那么多是非观,但是却有自己珍视的东西——母亲。
没什么比母亲更重要,她的笑容更是小布莱特的全部,而现在却有人想夺走它。
绝对不能!
“噌!”
一念之间,那个士兵脸上也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但相比之下更加骇人,几乎削掉了他的半张脸。
同时,光亮弱下。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布衣儿,那个男人,受伤的士兵和刚刚缓过来的另一个士兵。
他们错愕地以为是布衣儿的异变如此强大,但是布衣儿和男人都知道,那是布莱特的异变,为了守护自己的母亲而用出的异变!
小家伙恶狠狠地盯着来者不善的三人,士兵则将目光投向那个男人。
布衣儿整了整衣裳,飞快跑过去抱住布莱特。
“没…没事吧乖乖……”
“母亲……”
两人抱在一起,上演一场母子情深。
男人看在眼里,对上士兵求助的眼神后,又冷峻地说到:
“下去处理伤口,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两人不敢停留,狼狈逃离,只留男人一人伫立在那里。
他当然知道布衣儿那徒有其表的力量是不可能有什么攻击性的,所以只可能是那孩子……
久久地注视着,小布莱特对上他的目光,虽然纯粹,却也坚定。
似乎经历了什么心理博弈,也似乎是下定某种决心。
总之,他一步步靠近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冷冷的说:
“跟我走……
你的母亲才有救……”
将军(六十七)
“斯凯孚莱法律规定,三级将领将拥有入住内环的权利,并准入皇宫;
二级将领获得爵位,视作贵族,俸禄加倍;
而一级将领,不仅全族升爵,并拥有一张免死金牌,不论何罪,一律免除。”
男人的声音一字一顿,生怕小布莱特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院内也没有其他人,他单膝跪地,似温柔地伸出手来。
在母亲怀里的布莱特突然感到了什么——布衣儿突然就哭了,梨花带雨地哭着。
他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印象里,母亲总是笑着的,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温暖。
可母亲也不是纯粹地哭泣,她眼中的情愫,不同于愤怒或悲伤,而是一种相似却又与注视自己不一样的温柔。
这让他觉得眼前的男人似有一种魔力,与他给自己的亲切感一样让人不可思议。
男人看了看布衣儿又盯着小布莱特,说到:
“你若成为一级将领,你就能保护好你的母亲。”
“………”
他不懂男人的意思,为什么要变成什么一级将领,他只想和母亲在一起,只想保护好她的笑颜。
男人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带着母亲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话里有什么魔力,还是看着母亲就顺从地和那个男人离开了才愣在原地。
只知道,那句话,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
“没有剑和手段,你保护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唯有独断万古的力量,才能使万物向你俯首称臣!”
后来,布莱特莫名其妙被安排进了军队,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他的磨练。
从一开始被其他人看不好的小屁孩儿,异变不受控制的废物。到过关斩将,参与多次斯凯孚莱战争,并以“光之异变”声名鹊起。
二十多年的磨砺,当年那个只会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然成长为顶天立地的人物。
只是从那之后很久,他没再见过那个男人,尽管多方打听,也没有一点回应,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带着母亲消失于世界之中。
再见面,就是在十九岁那年,彻底掀翻了斯凯孚莱贵族统治力的那场战役——后世称为“落日战争”
——既象征着贵族势力日落西山,再起不能,也昭示着旧篇章的落幕,新黎明的到来。
而毫无疑问,布莱特就是那到黎明。
战争起因是两支贵族势力内讧,意图一统贵族圈大权,并染指斯凯孚莱内政。
其麾下的家族势力,以及渗透的军队势力,都参与了进来。两支队伍打得昏天黑地,斯凯孚莱内环几乎毁于一旦。
危难关头,军廷命布莱特率军介入——彼时的军廷远不及贵族的势力强大,开战后才发现,除去不受贵族控制的兵力,根本就没有战力。
但好歹是光之异变,只一人就横穿于万军丛中,最后两支贵族势力一起都被击溃。
战败俘虏里,斯凯孚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个男人怔怔地望着自己,嘴角却微微上扬。
事后他才知道,是他不满当权贵族的种种行为,挑起了这场战役。权贵的实力也因此彻底倾塌,再无威胁可言,斯凯孚莱从此进入了军廷专治的时代。
就义之前,男人找人把他找来:
“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只是,让我们好等……”
记忆里严肃的脸现在只剩沧桑。
“不愧是我的孩子从看见你异变的第一眼起,我就在等待你改变这片土地!
你的异变和你的母亲一样,一样温柔,却又不一样,你还有它该有的威能……”
布莱特微微一愣,眼前的男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鼻尖一酸,两眼模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赴死。
他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来找自己,问他母亲现在身在何处,问他……
太多太多……
但男人都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又说到:
“没有剑和手段,你保护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唯有独断万古的力量,才能使万物向你俯首称臣!
而现在,就是让他们俯首称臣的时候了!”
见过流血无数的布莱特,第一次哭得像个小孩,也是最后一次……
军队的磨练,让他变了很多,他衷心热爱着这片土地,也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自己的母亲。
他本来已经拥有了保护好她的实力,却再也不能守护好她,也包括那突然相认的父亲……
他在那之后消沉了许久,还以外出历练为由暂离斯凯孚莱,销声匿迹。
又是五年,他卷土重来,踏上这片焕然一新的土地。
但他也变了,变得杀伐果断,更加冷血无情。
但他并不恨这片土地,相反,他对斯凯孚莱的爱可以用病态形容,他想将之掌握于手中,将之发扬光大,将之立于蚩人乃至世界之巅!
似乎这样就能让他父母的在天之灵有所感应。他要斯凯孚莱更上一层楼,让记忆中的母亲,能感到欣慰,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必须要战!
为了蚩人,为了斯凯孚莱,为了母亲……
必须……
布莱特疯也似的怒吼,想从自己的记忆中逃脱出来。
而看着失态的布莱特,霍风皇三人警惕地护住皇甫炽焰,后者的身上铠甲破裂,鲜血淋漓。
“不……
不!”
一道骇人的威能迸射,光圈震出,整片夜空都被照亮。
废墟中,中门外,所有人都看见了,布莱特悬浮着,不断辐射出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错愕着,中门战场的几人更甚。
奎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他不敢肯定是不是布莱特又觉醒了什么力量,也不敢保证他们现在是否能趁机将其击败。
只知道,这种强大的威压,就连天空城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就像当年在圣翼广场上一样,大地都跟着颤抖,天空也在轰鸣……
“隆隆隆……”
“?!”
………
布莱特本人就像是陷入了记忆的洪流,怎么也逃不出来。
怎么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女娲石的力量导致的吗?
他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挣脱,但几乎同时,有什么东西也抓住了他,猛地就从记忆中清醒过来……
猎人(六十六)
于空中飞窜的依人和夜凝秋,射出的利箭无一虚发,每一箭都正中普通狼人的头颅,但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一具具行尸走肉,感知不到疼痛,只是一味向前冲。
幽魂的情况更不容乐观,一边利用身法来回穿梭于畸变狼人之间,还要时刻防备普通狼人的偷袭。
巨石般的拳头从面具前一毫划过,男人将身体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抽刀反攻。
烂泥般的手臂轰然落地,无头的畸变狼人丝毫没受到影响,另一只手臂已然袭来,身侧也不知从何处杀出一只普通狼人。
但到底是鬼爷,身影瞬间消失,又踏着畸变狼人骤然四分五裂的身体,于半空中被夜凝秋接住。
两人甚至没有对视,下一刻就见幽魂腾空而起,身影与月色重叠,长焰腾起,剑气如虹。
身下的一片狼人被焚烧殆尽,利箭飞射,夹杂着冰晶石破碎,又于烈火中绽放冰花。
“轰!”
巨掌又一次轰然落下,依人抱着夜凝秋旋转躲闪。
谁知那庞然大物瞬间分射出数条触手,径直攻向两人。
“依人姐!!”
紧要关头,夜凝秋被猛地推出,看着乌鸦面具跌落,那张布满毒痕的脸上没有一丝胆怯。
面具落入地面的不明粘稠物中,缓缓被吞噬。
“头儿,我自有办法脱身!”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拽入那巨手之中,消失不见。
也没时间感伤,夜凝秋环视一周,瞬间射出两箭,炸出的冰棱交错,一个平台赫然形成。
夜凝秋的美眸中透出一股夹杂杀意的寒光,三箭就飞射离手。
转身又放倒一只扑来的狼人,她傲人的身姿被血月的光泽映得更加迷人。
寒冰平台晶莹透明,脚下是无数狼人,或死或伤,俨然一副末世模样。
幽魂亲眼目睹着依人被吞噬,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些。
“连这些……
你也料到了吗……”
赤红的刀身已经出现龟裂,其周围的温度已经能将狼人直接融穿。
男人矫健地穿梭,路径上的所有狼人都无一幸免。
但狼人们残余的躯体仍在蠕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操控着它们,或许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力量……
周围的绝望,像无形的重担压在幽魂肩上。
那些残存的灵魂,哀求着急需往生……
“你窥见的……
真的就是那完美的未来吗?!”
………
回到那日,就是猎人与持枪狼人首次碰面的那日。
在夜凝秋和莫休离开了房间后,只留幽魂和童甄两人。
女人侧立着,水晶球的光芒,照出的……
那是忧伤吗?
幽魂看着,不说话。
“鬼爷……
你我相识最久,这事……
我想应该先和你说……”
幽魂也不诧异,毕竟童甄嘛,总……
“我看见了猎人的结局……”
女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轻柔,却又那么有重量,将自己快到嘴边的话生生压了下去。
“是……是么……”
幽魂不确定该不该继续问,却隐约感觉到这时对自己说这件事的非同小可。
“本来一片迷雾的未来,果真在他的到来后变得清晰了……
就和我预料的一样……”
“那不是挺好的?”
幽魂正准备松一口气,但是对上童甄深邃却略带悲伤的双眼后,不由得再次慌乱起来。
两人沉默着,久久没说话。
“但结局……
并不好……是吗?”
幽魂似乎懂了什么,低沉的声音问到。
女人不置可否,说:
“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意义,却又为此献出了一切……
你也是,鬼爷……”
如果可以的话,他面具下一定早就开始无声滑落着眼泪,但他不能。
“那个时候,连你也不在了……
对吗……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这些……”
女人似欣慰地笑了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幽魂笔直地立着,闭眼陷入深深的回忆,直到童甄再次开口:
“可有一个人不一样,我还是看不清她的一切,她的未来……
也因此,她和我们不同……”
“所以……?”
“我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候代替我引导他们继续前进,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了什么,狼人必须消灭,不光为我们,更是为了所有人……
当然,莫休和她一样重要,他们一个是转机,一个则是无限无知的可能……
请务必保护好他们……”
“你就这么确定我那个时候还在吗?”
“当然……”
“但如果不是你,没人能告诉我想要的那个答案……”
“或许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呢?”
“………”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并未持续多久。
“你不打算告诉头儿吗?”
幽魂问,同时他看见这个无所不知的女人,出乎意料地不知如何回答。
但片刻后,童甄摇摇头,无奈到:
“还是不知道最好,她还需要继续成长……
就这样吧,鬼爷……
之后,就靠你了……”
………
“还是说……
你看见的这个未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幽魂翻身飞跃,在冰柱光滑的表面上攀。
身下的普通狼人无计可施,那分裂出来的畸变狼人也已经被自己削的毫无威胁可言,这一方平台暂时成了狼潮中最安全的地方。
“鬼爷……”
夜凝秋的声音有些哽咽,幽魂与她对立,千言万语在喉头堵着,就是说不出来。
“她说了她自有办法,我们只管相信她……”
幽魂的话平静地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夜凝秋也是一怔。
“鬼爷?”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他铿锵有力地说到,尽管自己内心已经悲痛欲绝。
“一路走来,我们就是为了这一刻!
没有比现在更接近的时刻了……”
他缓缓摘下面具,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见他又从背后拿出了那个乌鸦面罩,一边向夜凝秋走去,一边在身上擦拭着面具上的污秽。
他郑重其事地将面具交到了夜凝秋的手上,那双血色琥珀般的双眼,就这样盯着夜凝秋。
轻轻抚摸着那块手镯,说:
“找到狼王……
解决它……”
猎人(六十七)
两幅面具似有无穷的份量,接过来时,心都跟着颤了颤。
夜凝秋一时有些恍惚,但很快就缓过神来,那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没有抽泣,而是毅然决然地转身,再看时,那两幅面具皆已挂在腰间,她的双瞳中看不见怯懦,手腕处的银镯也被月光照得闪亮。
幽魂见状,亦是转身,两人相背而立。
一个手持单刀,烧红的铁刃和略泛银光的背影;一个弓已拉满,蓄势待发……
身下的狼人们发出地狱的低嚎,血月被突然笼罩而来的云层遮蔽,红光朦胧,黑暗悄然而至。
“………”
微风撩起夜凝秋的长发,飘动似仙,手镯不自然地晃动,似有灵性一般。
“………”
绷带盖不住那身如雕刻而出的腱子肉,配上他俊美白皙的面庞,银色的头发随风而动。
“嘣!”
两人同时动身,寒冰交错形成的平台也在那一刻猛然崩裂。
满天碎冰晶零碎,两个背道而驰的身影,一个向死而生,一个奔向新的征程……
只见幽魂的身影渐渐变化为残影,下一刻就猛然出现在狼人堆中,刀身插地,烈焰腾起。
抬头那一瞬,血色的眼瞳似乎闪了一下,接着就是无数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显现。
或抽刀,或挥砍,亦或贯穿……
无数的幽魂在那一刻像是一道道鬼影,似是此起彼伏,又好似在同一时刻显现……
唯一不变的是他单膝跪地的姿势,刀身依旧插在地上,丝毫没有半点残影的意思,就好像周围的自己,皆是早已隐藏起来的鬼魅,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一哄而上。
?!
每一个残影消灭掉一只狼人,就能看见一缕似有若无的银色气体出现,在没有月光普照的大地上格外显眼……
那是一个个魂魄,是他感受到的那些绝望的灵魂……
这无形的杀阵以中心的幽魂为中心,不断向远方扩散,这是一个阵法,亦是仪式……
死者往生,魂魄归元……
“百鬼夜行!”
那一刻,幽魂身体似乎也出现了一缕魂魄,不同的是,他的灵魂比那些更加通透,而狼人的灵魂也都向他聚拢。
或许幽魂、鬼爷,都是他的称呼,但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一缕寄生于他人身体的幽灵罢了……
也是在那时,他知道童甄选择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了……
魂魄渐出,似神光闪耀四周……
但另一侧的夜凝秋对此全然不知,只见她一记重劈,她将那柄长弓当棍使,直接就把面前的狼人打翻在地。
没有片刻迟疑,弓弦蓄满,箭矢直接穿透面前的三只狼人,乘着空档又抽出鬼爷的长刀——
那柄曾亲手了结童甄的刀,握着它,就像是那位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的她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这一身本领是作为猎人而习得的,这斩不断的羁绊也是猎人这个集体带来的,他们现在——
以长刀、银镯、乌鸦面罩、以及善恶参半的面具,被夜凝秋带在身上,她不是孤军奋战,而是这一路以来,一直支持着她的家人们,伴随在左右。
“一定要……”
腾空而起又射出数箭,在落地时又是长刀在手。
“唰!”
路径之上被她硬生生开出一条血路来!
“轰!”
巨大畸形的手臂猛然挡在路前,夜凝秋堪堪闪过,身后又被扑杀而来的狼人堵死。
“………”
进退两难?!
液体低落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当她转过头时依人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绿色气体,亦或是光芒……
铁羽大张,如撕裂黑夜之刃,瞬间朝着夜凝秋背后那堆狼人扑杀而去……
她干枯的身体也遍布着绿莹莹的毒痕,但那双美眸也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用余光瞥见夜凝秋,但后者眼底的光芒极其复杂,没有任何交流,却已经心领神会。
夜凝秋也踏过那滩被毒素腐蚀的不明物体,朝着古堡前进。
一种强烈的预感指引着她,说不准原因,但她确实也在古堡时感受到了一种气息,绝望的气息!
………
漆黑的城堡已经破败不堪,残垣断壁之间,充斥着不明的黏稠物体,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瘆人。
“呜……”
“呜呜………”
像是一个人将被掩埋,想要发出求救却只换来凉水充斥气管,无法呼吸。
又是一阵挣扎,那声音终于回归平静,取而代之的,是隆起如巨人一般的身体——
狼王已然脱胎换骨,以一副全新的身体出现,腥红的双眼,野兽的低喃,以及……
胸口处的凹陷,仿佛将一个人脸包裹其中,关节处的骨头直接穿透了皮肤肌肉,显露出来,尖锐异常……
它的心脏声沉闷却紊乱,那是因为被吞噬的女孩仍旧活着,就在它的身体之中。
发出类似嗤笑的声音,却也带着女孩的尖啸。
“呵呵……
终于……让我得到了……”
庞大的身体上还有残留的不明黏性物体,正顺着其硕大的肌肉滑落,相比于其他狼人,这异变狼王的毛发格外稀疏,就像是刚刚出生一般。
顺手就将那滩黏液抓下,塞入口中吞下,丝毫不感觉恶心——
不单单是灰黑恶臭,更是因为那东西就是死去的狼人尸体与血液混合而成的混合物——
它却毫不在意般吞食着同类……
“………”
它手中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锋利的爪牙泛着微弱银光,扭头直勾勾盯着城堡的缺口——
远看,一个纤长的身影立在那里,细看是一位身姿曼妙的绝色美人,腰间挂着两幅面具,手中是长弓。
“呃……”
狼王发出野兽特有的低吼,女人却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或胆怯,就那样立着。
身下是依人和鬼爷在与外周的狼人厮杀,现在只有自己来解决这一切了……
当然,也只能是她……
就是因为你,才导致了一切的一切吗?!
夜凝秋的气场前所未有的强大,默默将弓弦上满;
狼王似乎也感受到了,俯身做好攻击准备。
猎人终章,拉开序幕……
将军(六十八)
身处无垠的黑暗中,眼前的自己透着微光格外显眼。
布莱特的眉头微皱,他知道已经从记忆中脱离出来了,并且也确定这并不是在一段全新的记忆之中。
屠布……
是他醒了……
静静地打量起他来,不由得感叹这简直就是数百年后的又一个自己,除了略显羸弱,其他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也难怪会由他再一次令“光之异变”大显神威,难怪能令自己从漫长的等待中再度活过来……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穿越时空的另一个自己,说不定他正是因此才灵魂不灭彷徨至今……
两人对立着,除此之外再不见他物。
布莱特还在感叹,屠布却冷不丁开口了:
“想不到身怀光之异变的你,内心却是如此黯淡无光……
真是讽刺啊……”
布莱特听出了他讥讽的意味,但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反倒是拿出自己作为老祖宗的架子。
“你可知我是何人?”
“当然……”
屠布冷笑一声,缓缓说到:
“缺爱、自负实则无知的家伙……
以为拥有力量就能拥有一切,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双亲的守护不了……”
“!!”
布莱特青筋暴起,险些失去理智,他深吸口气,试着平静下来,却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只听屠布继续说着:
“毁了斯凯孚莱,现在又想将自己后代的土地也毁于一旦吗!”
“放肆!”
布莱特抬手一挥,一股威压足以将屠布压在地上,但后者以他看似羸弱无力的身体抗着,佝偻身躯却没趴下。
“怎么?如此气急败坏?
也难怪,毕竟你的父亲只教会了你那种病态的认知,但实际上……”
布莱特手中的力量又加大了一倍,屠布不得不停下,单膝猛然跪地来撑起身体。
“住口……
不然我敢保证你不会再存在于这幅身体之中……”
之前令屠布的意识陷入沉睡是因为他当时只能做到那种地步,但现在,有了女娲石的力量,他有信心将他彻底抹杀……
“是吗?那你大可试试……”
“?!”
布莱特明显有些一惊,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
“你以为女娲石就只对你的力量进行了恢复吗?”
屠布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它能修补这世间的一切,别说你的力量,我的亦然……”
反向施加一股威压,将布莱特带来的力量抵消掉。
后者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确实应该如此,没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疏忽大意,竟在这里绊住了自己……
“你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我都看到了……”
布莱特不屑地哼了声。
“你也只能干看着了……”
屠布无奈:
“确实,以我的身体承受那样的力量着实会有些吃力……
但我也能使你不那么无懈可击……”
“所以你就窥探了我的记忆?试图扰乱我的思绪?”
布莱特带着有些鄙夷的语气说着:
“这些小把戏改变不了结局……
你的同伴甚至没有那个小鬼给我的压力大……”
“皇甫炽焰么……”
屠布略带欣慰地喃了句,随即对着布莱特说:
“但他们都没有选择逃避,哪怕身负重伤。
相比之下,我却像是睡过了头,真是羞愧……”
“不用惭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亲手打败了他们,这也算是一种参与吧……
哈哈哈哈哈哈……”
布莱特不怀好意地讥讽着,殊不知丝毫没有动摇屠布的决心。
“可他们捍卫这片土地的身影真令人动容啊……
不是吗?
虽然我是站在施暴者的角度窥探着这一切的,但你不觉得他们和从前的你一样吗?”
“?!”
布莱特慌了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呵呵……
这种手段对我可不管用……”
“是吗……
但我觉得你不曾变过……
虽然思想不敢苟同,但还是那个在战场上寸土不让的“光之异变“拥有者……
那个斯凯孚莱最年轻的将军……”
“住口!”
布莱特不得不承认,屠布确实有点抓住他的软肋了。
“你以为你看过我的记忆,就……”
不等他说完,屠布挥手,这一片心境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窥探外界的窗口。
而画面中的一切,更是令布莱特瞳孔地震……
天空城。
中门战场被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那是半悬浮于空中的布莱特释放出来的。
重力场辐射向外,最近的三位将军和皇甫炽焰都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老奎文还能吃力地活动,只是有那断掉的手臂影响,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果只是如此,或许并不算什么,毕竟他本人似乎也处在一种无意识状态……
“是屠布……
那家伙终于醒了……”
张狂说罢,试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根本无法抬起手臂。
“这个玩忽职守的混蛋……”
肖天的脸色并不好看,似乎终于要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等……”
“隆隆隆……”
不详的闷响再度传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下的大地就开始晃动起来?!
“肖天!”
霍风皇和张狂几乎同时喊到,这令那痞帅男人猛地一愣,才突然发现大地不知何时已经开裂,而自己就处在那到道裂缝之上。
“………”
重力加倍的威压下,肖天想攀住裂口的做法几乎不可能,一瞬间就彻底掉了下去。
怎么回事?!
被死死压在地上的另外两位将军来不及悲伤,就立刻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天空城……
裂开了!
这一方天空之上的城池,竟然……
“隆隆隆……”
不……
或许不是裂开了……
而是……
崩塌……
传说中,不论是天空之城还是斯凯孚莱,他们本质上都是依靠着女娲石的力量才得以漂浮于万丈高空。
现在,由布莱特将之吞噬之后,天空之城无疑已经没有力量再支持下去了——
这也是为何历代中门将军守护着女娲石残片的原因——
那是这座城池最不可思议的秘密,只是此时,它变得不堪一击……
“隆隆隆……”
能看见周身的一些碎石已经略微悬浮,远处似乎还有惊呼传来……
重力被失重抵消部分,就在霍风皇和张狂惊恐的对视中,坠落……
开始了!
将军(六十九)
“啊!”
“怎么回事?!天空城……”
“轰隆隆!”
越来越沉重的闷响夹杂着百姓此起彼伏的惊叹,地面上一件件物品已经开始略微离开地表,失重已然发生。
“这是怎么了?!将军们在哪里?!”
“大家不要惊慌!等待……”
一位士兵试图安抚众人情绪,却看见自己面前——中门方向,无数的碎石沙砾被极速下坠带来的风吹起,一腾而起,如龙卷般上攀,离地面越来越远……
周围的房屋也开始瓦解,劲风裹挟一切,众人都要飘飞起来……
沉沉的天幕,因为中门传来的光芒更令人觉得身处异世。
天空城……
就要……
“诸位!”
一道威严庄重的声音响起,给这绝望的处境带来一线希望……
“这是谁啊……”
“是将军吗?将军来救我们了?!”
周围的人群骚乱着,刚刚才劫后余生,现在又突遇变数,此时将军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救世的曙光。
“斯……天空城的诸位!
事到如今,战况已经明了。经过一番恶战,天空城击溃来敌……”
中门外的人群还没来得及欢呼,下一句话就将众人再度打入绝望的深渊:
“但是天空城因为不可抗力,陨落已成不可避免的事实。请诸位速速逃离,免受灭顶之灾!”
在这声音似乎没有感情的重复中,天空城的所有人似乎都怔在了原地。
是比目睹绝望更绝望的沉默,虽然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哪位将军,但这无疑是给天空之城宣布了死刑。
沉默中,只剩下狂风呼啸,大地闷响。
良久后,有些士兵先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让群众迅速逃离;还有些士兵已经乘风振翅,朝着中门的方向赶去。
这下,人群轰动,只见这群神乌半鸟的后裔,瞬间化作鸟雀散去。他们扇动着或丰满或稚嫩的羽翼,孤身只影或结伴飞离,还有的仍愣在原地,似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中门,废墟。
张狂站在裂隙边缘,与怀中抱着皇甫炽焰的霍风皇一同仰望着半空中的布莱特……
或者说是屠布?
那一瞬间,就在张狂试图寻找掉入缝隙的肖天的瞬间,他的气场就变了,既熟悉又陌生……
开口将他的话传遍整个天空之城,然后就这样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们。
老奎文也终于能立直身体,不知道是布莱特将重力施压解除,还是失重将之抵消。
然后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不只是中门的几位、还有正在赶来中门的士兵们、已经飞出天空城的百姓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布莱特一飞冲天,周身同时迸射出无数条光之绳索,一根根钻进天空城的土地,一条条绑住即将分崩离析的城池营垒……
霎时间,暗夜如昼,那粗比手臂的光链,最终都交汇于一处——半空中的布莱特……
究竟发生了什么?
数刻之前,布莱特的内心。
屠布将外界正发生的画面调了出来——
天空城的大地撕裂,土崩瓦解。
绝望充斥四野,从星空飞速坠落着。
“那如果说你的目的是让这片土地面目全非,那恭喜你,做到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聪敏如布莱特,自然在说出口的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以为的,能改变一切的女娲石……
亦是毁灭斯凯孚莱,天空之城的最后一块石头……
“你赢了……
这幅身体是你的了,这一切……
也是你的了……”
屠布略带讥讽地说着,坚定的目光却不曾从布莱特身上移开。
他知道,布莱特不会让他失望……
自己想要强行夺过身体的控制权几乎不可能,就算做到了,天空城也已经毁灭了。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统一战线,避免更多的毁灭和牺牲……
“住口!”
布莱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切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还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能……
他猛地瞥了一眼屠布,两人竟然在这一刻心照不宣。
“你早知道会发生这种的事情?”
“我并不知道,只是在你更执着于消灭敌手时,我更敏锐地觉察到了……”
两人沉默片刻,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过深的羁绊,也或许是在同一副身体之中,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并在此刻,为数不多,也可能是唯一的达成共识——
“斯凯孚莱/天空之城不能就此覆灭!”
于是就出现了传音天空之城下令撤离,以及运用光之异变托起天空之城的情况。
这一次,虽然出发点不同,但布莱特选择暂时放下前世恩怨情仇,拯救如今的天空之城。
此刻……
他既是布莱特,又是屠布!
“天空城如果以这种速度下坠,撞击地面后将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毁灭,击穿地面露出更深的地底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
“住口!”
布莱特打断屠布,两股意识在同一具身体中对话。
“斯凯孚莱,我没能带领它走向未来。天空之城,我绝对不会再让它毁于一旦!”
屠布怔怔地看着布莱特,感受着他这句话的份量。
“这么说……
你承认天空之城的存在了?”
布莱特回过头看向他,严肃、一言不发。
随后别过头,全身心控制着身体。
“我说过,我会重振斯凯孚莱的荣光!说到做到!”
在一股不可能的巨力作用下,天空城的大地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响,心念相通的二人,爆发出的力量令人瞠目结舌。
“这是……”
张狂硬抗着超重现象下的身体,发出不可思议的喃喃。
“他们……”
奎文缓缓走来,似乎没受任何影响。看向睡着的皇甫炽焰,又对上霍风皇复杂的眼神,他缓缓道:
“带着他走吧……
这里撑不了多久……”
“你这是什么话?”
张狂不明白,奎文却轻哼了一声:
“纵使他融合了女娲石的力量,想要托起整个天空之城,也是痴人说梦……
他能做的不过是减缓这里下坠的速度,减少更多的伤亡……”
“减少伤亡?我们全部飞走不就……”
张狂后知后觉,奎文也给出了答案:
“如果光靠飞就能飞出这足以击穿地表直达地心的冲击范围,未免也太过自信了点……
这座城池下去,少说方圆千里,重则整个神州都会遭受覆灭之灾……”
“那我们就算逃,不也没有用吗?”
霍风皇问到,奎文别过头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那种眼神,和记忆中最后诀别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要去做什么?!”
他慌乱地说着,就要起身,被奎文一把扶住肩膀。
“我啊……
一把骨头了……
这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这片天空之上的岛屿……
就让老爹我,陪它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霍风皇还想说什么,张狂却用他浑厚低沉的声音坚定地说着:
“老先生去做你想做的,我!
西门将军,张狂,也绝对不会离开这片土地一步!就算是死,也是战死,死在这片土地之上!”
“………”
奎文盯着黑将军魁梧的身体,早就破碎的铠甲,早就疲惫不堪的身躯,即便如此也要守护这片土地吗?
“轰!”
一道惊雷轰然劈下,雷电激起的尘土中,肖天也带着他撑到极限的身体出现。灰头土脸的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缝隙中逃了出来。
“算我一个!”
他的声音丝毫不输张狂的气势,两个硬汉不约而同地做出了选择,他听见了奎文说的话,这让他在想放弃的瞬间又一次满血复活。
“还有……
我……”
皇甫炽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众人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都选择了留下,自然都做好了捐躯的准备。
霍风皇扶起少年,天空城最后的力量……
“将军!”
“将军!”
“将军……”
一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残存下来的士兵,都赶来了!
他们有的甚至已经浑身浴血,有的甚至已经身负重伤……
奎文看着这些面庞,这些目光,无奈地笑了笑。
从前斯凯孚莱陷入危机,只有他一个人在反抗,而现在……
天空之城,有这么多力量还团结着,即使面对天灾!
满天的光线,布莱特撑着的身体已经被勒出血痕,快要……
坚持不住了……
“嘣!”
紧绷的光线猛地断裂……
在他的瞳孔中已经开始消散的光之锁链,猛地被人接过!
霍风皇稳稳接过,然后在布莱特震惊的目光中,更多的士兵接过了他手中和身上扛着的光链。
皇甫炽焰甚至就在他身边一个身位的地方,所有人都努力闪动着翅膀,想扛起这片他们生长的土地。
身下,是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天空之城;
身边,是轮回一世,宿命中的劲敌……
这一瞬间,他承认自己有些恍惚了,心中不免荡起一阵阵涟漪。
“这里已经不是你的斯凯孚莱了……”
屠布轻声说着,布莱特竟发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
“那又有什么区别吗?!”
他没再说什么,继续调动着全身的力量。
“拉!”
霍风皇震耳欲聋的嘶吼着,所有人,半空中的所有人,都用尽了自己全身的气力。
“拉!”
有的人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咔嚓作响,感受着肌肉的撕裂。
“拉!”
众人喘着粗气,感受着这片土地的份量……
地面之下。
张狂、肖天带着一众士兵,跟着奎文,手中拿着黑石材质的长棍——那是监狱的牢门,在骷髅过境后的监狱遍地都是。
黑石在半空中就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已经吸收满了巨大的能量!
风呼啸而过,众人随着奎文的动作将一根根长棍插入地面。
“这样就能避免告诉摩擦的空气将天空城分崩瓦解,将能量尽可能吸收。”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张狂大声问着,风声却盖住了大部分声音。
奎文指了指那黑石长棍,示意需要更多,随即无声地单手支撑着,艰难扇动着翅膀,试图托起天空之城。
见状,肖天和张狂心领神会,这是最后一次了……
让他们为天空城再发光发热一次吧!
一众士兵不约而同地顶起天空之城,振翅反托,扛下一个时代的重量!
肖天化作雷光穿梭,那宛如风中残烛的身体,再一次被他逼至绝境。
一来一回间,逐渐增多的黑石长棍渐渐布满了天空之城的地下面。
“扑通扑通……”
肖天终于体力不支一般,在不知第几次往返途中重重瘫倒在地。
恍惚间,肖天慢慢地就听不见周围的响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就要失去意识了……
突然,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肖乐似乎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天空中的嘶吼,地底下的闷响,都好远好远……
模糊间,他仿佛看到,一双双洁白的羽翼,从远方,从梦中,飞进了那片光明,深入地下……
柔风拂过面庞,似乎要将他带走,带……
风?
这股感觉是?!
“别…放弃希望……”
若冰的声音伴随着风传来,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她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全然不顾身体的剧痛。
这是我,最后的风之力了……
“风起·双子!”
狂风带着这位将军小小躯体中的全部能量,和底下的士兵一起,托起天空之城。
“若冰……”
张狂一脸震惊,泪水不自觉就滑落,随后发疯一般咆哮着,烈火腾起,不死不灭!
“啊!给我起!”
肖天同样鼻尖一酸,那双眼更加决然,然后在他的注视中,才发现迷糊间的那些光翼……
是天空城的百姓,他们……
全部都……
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也要守护天空城!
肖天最后一次驱动雷电之力,如果这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击,那必定充满遗憾,但也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再守护这片土地了……
仅此而已,但相对的,他也知道了守护的意义,自己、哥哥、以及所有人守护这片土地的意义!
“雷电·同行!”
满天雷光,照亮星河。
天空中,众人被一闪而过的雷电缠绕着,肖天最后的力量都在其中了,众人在一声声呐喊中,拖着天空之城。
看着霍风皇青筋暴起,恨不得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倾注其中。
再看身下,南门、西门、北门将军,都如此……
布莱特的眼眶不自觉湿了,他看着屠布,似乎有着无穷的情绪将要翻涌而起。
他明白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无论是百姓、士兵还是各位将军们,都为了这片土地,没有退缩,我又岂能……
手中的力量暴涨,光明骤临,却猛然瞥见少年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阎…凉……?!”
白光彻底撕碎黑夜,天空城依旧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人力胜天……
人力胜天?
它在天边破晓的黎明里,穿过厚厚的云层,带走几缕白雾,直冲冲就向着那片深坑砸去……
呐喊声,心跳声,风呼啸的声音……
扛起大地的身影、托起大地的身影、肖天和若冰奄奄一息的身影……
全部都归于平静,最后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之中,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中……
消失殆尽……
“轰!”
升腾而起的尘埃云烟,构成一片蘑菇样,深坑和深坑里的一切都被抹杀成灰,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毁灭……
天空之城化作一片废墟……
再无……
两个身影似乎伫立在这片狼藉之上——
浑身浴血,身体已然开始虚化为光粒的布莱特,以及——
阎凉支撑起皇甫炽焰的身体,显然也受了不小的冲击,血流不止。
跨越时空的恩怨,终于要在此刻画上句点……
“记住……
不是你毁灭了斯凯孚莱……
直至最后一刻……
我们都不曾放…弃……”
阎凉扶住布莱特将要倒下的躯体,两人从未靠得如此之近。
“我…布莱特…斯凯孚莱之光…将带领斯凯孚莱……
走向……”
身体的消散几乎在瞬间漫至脸庞。
布莱特,一代天骄,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带着光之异变的荣耀,斯凯孚莱的荣耀,神乌半鸟的骄傲……
化作光芒消散……
随他而去的,还有从废墟中飘出的,无数的光粒,在空中飞向远方……
阎凉侧头看向远方,怔怔地望着。
良久才说到:
“甚好……”
一行清泪滑落,皇甫炽焰的身体也倒了下去,于尘土之中,再无声响……
猎人(六十八)
“轰!”
古堡的高墙崩塌,烟尘四起。赤红的火焰突然绽放,强风吹袭,夜凝秋堪堪闪过狼王势大力沉的一击,脱身同时做出反击。
但这点火焰它根本不放在眼里,几乎在夜凝秋出来的下一刻,狼王壮硕的身体也跟了出来,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野兽的低吼和利爪破风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癫狂的声线中夹杂着小女孩特有的尖锐。
“死!”
“嘣!”
又是惊天动地的声响,城堡似乎快要撑不住狼人的折腾,称重柱上已经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纹。
但它丝毫不在意,只因为全新的躯体带给他的是至高无上的体验,力量还在涌出,身体的变化只是很小一部分而已……
还在回味这股劲时,他狰狞的躯体又肉眼可见地隆起,骨架膨大,并且仍有生长的势头!
“………”
夜凝秋半跪着身体,身上的伤痕累累,稀碎的划痕渗出血液,头发披散凌乱,却也让狼王知道了她不屈的意志。
用手背拭去嘴角的鲜血,夜风届时吹起,撩起她垂下的黑发,目光灼灼!
最后一战……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为此,她们失去了太多太多……
童甄、陌生、刍良以及日月村和日月村的居民,还有好多好多,从开始到最后……
她必须,在此画上句号!
眼中是视死如归,手中的长刀已然就位,另一只手上的弓箭也就位着。背后是为数不多的箭矢,面前的敌人却强到不可战胜……
在她的注视下,狼人被自己好不容易划破的伤口已经缓缓愈合,毛发似乎也比之前更茂密……
面对顽强的猎物,狩猎者只会更加兴奋,因为越是如此,到最后他们眼中露出的绝望就越令它们快慰!
瞬息之间,狼人再次扑来。夜凝秋也几乎同时起步。抽射三箭,送箭后顺势将弓挎住,长刀紧握似要殊死一搏。
狼王根本不在意,也不躲闪巨掌一瞬间就将弓箭握住,像甩掉手上的水一般丢到一旁。接着两人的距离就飞速缩短,直到……
“嘣!”
重拳砸下,地表直接开裂,狼王扑空。只见夜凝秋高高跃起,又听“咔啪”一声,长刀腾起炎光,直指狼人腰间——
这是狼人最脆弱的地方,是猎人们在与他们无数次交锋中总结出的经验。
但经验这种东西只是为了应对大部分情况而得出的,不是所有……
结结实实的一刀砍下,即使有烈火附魔,也丝毫不影响狼王的躯体强度已经强到免疫这种不痛不痒的伤害。
狼王没有留情,趁这一击空档就挥出下一拳,带来的强风似乎宣判着死亡?
下一刻,这一层的地面骤然坍塌狼王庞大的身体首当其冲,又一次击空,甚至为夜凝秋提供了一个踏板。
她轻盈地落在承重墙上,看着狼人坠落到下层激扬起烟尘。
没有丝毫懈怠,她又抽出弓箭,将两冰一火的晶石连着箭矢射入烟尘之中。
“轰!呲~呲~~!”
两道冰棱从烟中露出棱角,火焰反倒被吞噬地干干净净……
就在她想再补上几箭时,大地猛地震动起来,就连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夜凝秋都不由得瞳孔一缩……
幽魂的杀阵才完成了一次清场,前仆后继的狼人又将他四周堵的水泄不通。
“没完没了了还……”
心里暗骂一句,身上的晶石用完了,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百鬼夜……”
正想再次清场的幽魂顿时收了动作,因为眼前有人为他开辟了一条血……
不……
毒路!
依人振翅,几乎贴地飞行的同时,本就锋利的羽翼在速度的加持下,宛如无往不利的刀锋,所过之处的狼人无不被拦腰斩断。
身上的毒气,将这种攻击的伤势更是扩大了不止一倍……
“呵呵……”
幽魂立直身体,冷笑一声:
“终于要将这皮囊之下隐藏的力量全部暴露出来了吗……
真是……”
手中的长刀紧握,上面的温度还没有降下,仍旧赤红无比。
“让人兴奋不已!”
踏着越发快速的步伐,他就这样向依人奔去,并且都没有减速的意思。
两人相遇的同时,长刀与铁羽碰撞,擦出猛烈火花,在血月被遮蔽的黑夜中格外显眼。
那死亡的毒素浸染着滚烫赤红的刀身,类似一次淬火附魔,这是这是两位战友——陌生、依人共同完成,虽然在不同的时间空间,并不是由本人完成……
但也够了……
没错他已经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是他们此刻拼死也要战斗,燃烧生命直到最后一刻的觉悟;
是一路以来的彼此扶持成长,同甘共苦;
更是这一趟名为“猎人”的路途带来的救赎……
他找到了……
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这颠沛流离的一生的意义……
从前,他只是为了活着而盲目寄生,他不明白自己这种生命个体存在于世的意义——
幽灵,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实体。这哪怕是在蚩人当中也是相当特殊的存在。
他能侵入别人的梦境,亦能占据并支配死人的身体。可他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诞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诞生的……
他漫无目的的飘荡,直到附身的身体遇到了一位强大的君王,他以他无上的力量与信服力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之效力。
那段时间是他漫长百余年生命中唯二的光亮,他作为君王的部下,参与前所未有的战役,直到最后,君王不得不离去,他才又一次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只知道战斗的机器,你并不是为此而生……”
“可此身就是为您……”
记忆中的男人面庞模糊,最后的话似乎仍在耳畔回荡:
“意义是人为赋予的,但最重要的意义是你自己赋予的,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意义何为,该由你自己去寻找……
去吧……
即便是游离失所的孤魂野鬼,也有它得以栖息的地方……”
………
这具躯体……
已经是极限了吧……
既然如此,不如为了他找到的,这让他得以栖身的地方,这群人再拼命些吧……
所以,哪怕为此燃烧生命……
也要,全部撕碎!
“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