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荷花塘约见
锦苑却只想,世事没有如此巧合,他今日偏巧大早来找自己,而那边却又正好今日约在荷花塘见。
“没有,只是将军与我,好的有些让人不自在。”锦苑实话实说。
没料,郁连峥听了这话竟然拧眉仔细的想了许久,才喃喃:“不对啊,桃娘是这么教的。”
“嗯......”
他又摆摆手:“算了,我也察觉这样惹你不快了,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收敛。”罢了又道:“我今日原想邀你一道去荷花塘的,但现在时辰晚了,明日,你会去吗?”
他如此轻松自在,锦苑倒是有几分不满,她原想摇头拒绝,结果郁连峥下一句却是:“桃娘,陈也还有诸多属下明日会将那里清场,你要是去,不会有外人搅扰。”
好一群贼人啊!锦苑如是想,简直就是把对她有谋算的人都聚到了一起啊!
她依然摇头:“我不去。”
“好,我不勉强你。”郁连峥也未曾多留。
他走后,锦苑心里头却已经有了计较。
她不打算正大光明的过去,但未必不可以隐晦些,凑近了去探探虚实。
这件事,她同样告诉了徐公子。
次日大早,锦苑带了千草,一路低调的往荷花塘去,有了昨日的经验,如今一行倒是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已经到了荷花塘的边上。
但她始终不敢靠的太近,正如郁连峥所说,这岸边已经被清场,现在来的都是他将军府的属下。
锦苑抬头往岸边看去的时候,还见到桃娘似乎穿过人堆,兀自往僻静的角落去,仿佛正在寻人。
估摸着,应该是私会徐公子了。
“殿下,咱们待着好像也做不了什么。”毕竟离得太远,千草和她都无法靠近那荷花塘半步。
锦苑点点头:“交给徐公子罢,我们先走。”
说完,两个人便又轻悄悄的起身,准备往回走,路上,锦苑依然是像昨日一样选了人最少最偏僻的一条路走。
千草见状,于是忍不住去问:“殿下,您为何老是放着大路不肯去走呢?”
她叹口气:“不是我不想走,这不是没办法吗?走大路万一被人认出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我了。”
“他们不敢的,殿下。”千草如是说,虽然心里想的却是:“虽然百姓讨厌您,但终究也忌惮您的。”
“你说不敢,那就还是有这个心思了。”
千草倒是闭了嘴,想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穿过前方巷道的时候她才又开口:“马上重阳,殿下倒是可以想些法子讨点民心。”
以往她也不是没提过这件事,只是那会儿的殿下可从来不讲百姓的意志放在眼里,如今听千草一说,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千草见状,便寻思了许多法子准备给锦苑好好说道一番,可还未来得及开口,眼一抬,便见到巷道前方的口子被一群壮汉堵上了。
乍一眼看去,他们每个都红光满面,便是喝多了的醉汉罢了。
如今两人出来本身就带着面纱,乔装改扮,所以即便大家都见过殿下真容,但这一打眼,并没有将锦苑认出来。
所以,他们的行为便是更加肆无忌惮。
“哟!美娘子!”醉汉们果真是意识迷糊,锦苑叹口气,倒也没把他们放在眼底。
三拳两脚下去,地上躺倒一片。
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准备出去的时候,一抬眼便只觉得头顶有一瞬昏暗。
在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千草,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咱们脑袋上飞过去了?”锦苑问的认真,方才那感觉应当不会有错。
但她本来也没指望千草这个不会武的能注意到这些,无非随口一说,不曾想,她答得倒是笃定:“是的,是郁将军。”
千草如此从容,倒是让锦苑有点儿费解:“你看见了?”
“没有,”千草摇摇头:“但是府里的侍卫说过好几次了,每次您出去,后头都会有人跟着,他们不放心也跟了几次。”
锦苑想着那个画面,应该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既视感,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蝉。
“跟到后来呢?”她问。
千草如实答:“发现是郁将军在跟着您呢,大家伙都知道他喜欢您,便随着他去了。”
“殿下,您看郁将军可也真的是挺火热的一个人。”
锦苑差点没笑出声,随即整了整表情,肃然道:“他跟着我是为了监视我,你以为是喜欢。”
“为什么监视您?”千草不解。
她倒也懒得解释,想了一想,便又凑到千草耳边说了几句。
两个人转身往巷道口去,在外面的街道上流连一番,却没有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去,反倒是拐了个弯,径直掉头往反方向走。
千草步子慢,倒是落后了一些,反倒是锦苑身姿轻巧,一转身便堵在了原先的巷道口。
那群醉汉还以为她又杀了个回马枪,吓得一叠声的惊呼四向奔逃而去,而锦苑只是撑着墙壁一副颇为肆意的样子,瞧着对面的男人:“被我抓个正着吧?”
郁连峥一袭黑衣,倒是也十分低调,只看着锦苑这幅模样,忍不住皱眉,上前去将她的手放下,叫她站好,随后才开口:“还挺机灵,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事实上,要不是千草说那么一句,锦苑根本也不会想到他身上来。
但嘴上却依然道:“早就知道了,只是闹不准你干嘛要这样做?”
郁连峥笑了下:“怕你出事,你毛毛躁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如此坦荡自如,甚至像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答案,锦苑只在心里感叹他的狡猾,毕竟这一来,自己就算是不满,也没办法问他的不是。
最后只是说:“我既然乔装改扮就是不希望别人注意到我,下一次,拜托你不要在这么跟着了。”
郁连峥不置可否,反倒是弯下了腰:“我本来也不想跟的,但是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有趣。”
他说着话,视线一直在她面上流连:“你昨天去荷花塘做什么?”
锦苑由此便知,他确实一直派人跟着自己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自己前脚刚去荷花塘,他后脚便跟来。
说到底,郁连峥如今就是拿自己中意她做幌子,明目张胆的监视自己。
但锦苑心中确实有事,倒也没那么磊落:“去观赏风景。”
“那你不去荷花塘的走廊里,要隔得那么远看什么?”
032 以为你喜欢
郁连峥问的好像很认真,似乎真的没闹明白她行为的缘由。
“冷,离得远,暖和。”锦苑很无奈,每次在这种对峙的时候,她总是落与下风,自己的思维好像被他牵着走的。
郁连峥没在追问,笑了一下,又道:“我以为你喜欢荷花塘,昨日邀你今日来,你不肯,那为何自己偷偷的来了?”
锦苑沉默了一瞬。
她低着头,只觉得这么回避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他既然问起,不如自己趁势摸清楚点情况也好。
于是抬起头,一双眸子里藏着几许无辜,郁连峥一见,便立刻沉了脸。
他如今发现,锦苑但凡是这副模样,一定是有所求的。
果然,她开口:“你先别忙着问我,只是我有件事也想问问你,这两次你都看着我来,那除了我,没有在荷花塘发现熟人吗?”
郁连峥显然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只细细一想,还真没什么头绪:“谁?”
“陈也。”
他便笑了:“他今日当然会在。”
“那昨日呢?”
郁连峥皱眉:“他自有安排,你寻他做什么?”
听他这样回答,锦苑的一颗心便又慢慢悬起,她觉得,郁连峥似乎是清楚陈也所为何来的,也就是说,很可能陈也安排的刺杀一事,郁连峥是知晓的。
那这样一来,她冒昧去问,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于是又笑了起来:“我本来是有心思赏景的,但是看到你的人在那里,倒也没了心思,今日里去,也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最后还是退却了。”
郁连峥倒也没多问。
荷花塘本身就是贵女爱去的地方,锦苑出现在那里并不为过。
两个人说了这些,郁连峥也没有在跟着她了。
锦苑回到府内,倒是真的松了口气,总觉得这些人心思实在复杂。
光是一个郁连峥,已经让她觉得很难应付。
便是走神的时候,千草便又上前一步,细声道:“殿下,徐公子求见。”
“让他来。”
一个身着竹月长衫的身影便自门外而来,走得近了,便朝着锦苑略一拱手,行礼之后才开口:“今日里去,倒确实是有收获。”
她便抬头:“讲。”
徐公子才道:“陈也,会在重阳那天去福山寺,似乎会与暗卫头子会面。”
锦苑点点头:“重阳,福山寺,我也一并去。”说完转向徐公子:“这件事,也是桃娘告诉你的吧?”
她想起今日在远处,便见着桃娘那副要与人私会的模样,想来应该就是徐公子没错。
他倒也没有避讳:“是。”
锦苑无非好奇:“她为什么这样帮你?”
徐公子倒是没在回答,只立在原地,还是那么一副凝重模样。
她终究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重阳还有两日,她倒也等的下去,只是这日大早才起,便听到千草在外头和云清聊的火热。
锦苑瞧着她两人日子过得轻松欢快,自己倒也跟着洒脱许多,于是跟着往外走,便看着她两道:“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千草便忙不迭的笑着,赶紧将一个精巧的朱红木盒端上:“您瞧着,这是大早,将军府那头派人送来的呢。”
这么早,郁连峥能送什么东西来?
锦苑接过盒子,便回答堂内,随后三个人围成一圈,纷纷猜测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这段日子以来,他送过香料,饰物,织锦等等数不胜数,看盒子如此精致,锦苑倒是猜测或许也是什么有趣的小玩意。
对于这些,她倒是收的满坦然,毕竟云清和千草每日里都把这事当做了自己的乐子。
拆开一看,三个人倒是都怔住了,这么好看的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一盒糕点?
千草拿出其中一张纸条,有模有样的读起来,末了才道:“噢,好像是郁将军府上新来了个擅长做糕点的厨娘,这手作的第一份,想先给您尝尝呢。”
锦苑抬了抬眉,倒也算是他一番心意了,于是将东西拿出,叫几人摆了盘,兀自尝了一块。
入口香甜,沾水便融,手艺确实不错。
这么一想,她到有点巴不得这个厨娘能来自己手下了。
“这郁将军可真是有心,以前怎么看不出他是这样细致的人?”千草说着,一边的云清也跟着连连点头。
几个人聊着吃着,忽然,锦苑蹙眉,从方才咬下的那一口糕点里拨出了一颗坚硬的东西。
摊在掌心一看,竟然是一颗珍珠。
通体浑圆,是明澈的桃粉色泽,端在手心,便如开在四月暖阳下的桃花一般,惹眼又明媚。
几个人都看的呆了。
许久,云清才说了一句:“这是海市上才有的贡珠,我听说便是极得圣上宠爱的妃嫔娘娘也不一定有呢,这东西寻常几年也难出一颗。”
锦苑自然明白这珍珠极为罕见,所以此刻才觉得心惊,没想到郁连峥胆子这么大,这事若是传出去,指不定王上怎么看他。
宫中没有的东西,他拿出来,不怕叫人拿捏把柄?
千草知道她心中所想,便犹豫着道:“娘娘,您总不会去告郁将军罢?”
锦苑叹口气:“当然不会。”她又不傻,告了之后,这珍珠还能留在自己手里吗?
她只是有些不解,郁连峥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边的云清忍不住开口提醒:“殿下,您要回封信吗?”毕竟,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怎么的也得有点表示吧。
锦苑点点头,于是着千草执笔,回了封信差人送去将军府。
“重阳日,我将依祖例去福山寺告慰先人,顺带,也可为你祈福。”
千草见了,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云清也歪着脑袋,又琢磨不出来。
锦苑大手一挥:“这就是殿下的心意,送去罢!”
送信的人快马加鞭,倒是高兴的不得了。
毕竟,寻常每次郁将军那边有东西过来都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总要他等的实在无法,便亲自登门。
但这一次,倒是破了例。
以至于郁连峥手下随从接到回信的时候差点激动的流出清泪。
口中一个劲的呢喃:“还是得送贵的啊,我就知道殿下眼光高,寻常的东西肯定不放在心里,唉,就是得花钱啊。”
033 回函
这么一路感慨着到了后殿长廊前,便正见到郁连峥在那头站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自从他官复原职从苗疆回来之后,便总是这样站在一个地方,出神许久。
“将军,”随从将东西呈上,“殿下给您的回函。”
“她给的?”郁连峥的意外都写在了脸上,只是伸出手去接的时候,情绪又平复下去,只淡淡吩咐:“退下。”
随从走了。
他才将信摊开,这一打眼整个人便愣住了。
随后,那双眸子越来越沉。
最后是满面无奈。
“重阳替我祈福,真有意思。”他看着那信中字里行间的意思,甚至与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故意。
站了半晌,郁连峥的心情倒是莫名的愉悦了一些,便只当做,这是锦苑和他的约定。
重阳节上,福山寺见。
于是转身往堂内走,又吩咐属下:“把陈也找来。”
陈也倒是很快来了。
“你准备一下,多备女眷随行,最好把那个厨娘也给带上。”郁连峥说着又挥挥手:“就这些,去吧。”
陈也愣了一瞬,才问:“去福山寺,带厨娘?”
“嗯。”他回的认真。
陈也更是不解:“将军怎么想到去福山寺的?况且,是在重阳这天?”
他想的便是,若是郁连峥要去,那估摸着又要准备着人清场,但是带个厨娘真的很让人费解。
郁连峥倒没有隐瞒:“我与殿下相约在重阳这天,福山寺见。”
陈也挑了挑眉,心底里倒是觉得巧了,面上依然是镇定的,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此刻,公主府内,千草和云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这回殿下的想法也比较突然,所以一切都有些草率。
往前那些年,公主殿下愿去山寺的日子大概屈指可数,千草陪在她身边这么些年,唯独见她去了一次,还是很多年前,在养面首之初。
回来之后,本以为山寺是她向善的起点,没料,变成她放纵的初始。
这一来,千草其实对那些地方都有些阴影的。
不过这次锦苑想去,她也知道是为了刺杀者。
于是手上一面拿着册子吩咐下人准备一应事务,又看着锦苑,提醒道:“殿下,您既然要去福山寺,又是在重阳这天,倒不如叫府内人准备点布施。”
云清也在一边点头:“如今天寒,福山寺脚下流民诸多,日子过得也极其艰苦,若是殿下有心,百姓自然感激。”
这番提醒,其实锦苑并未往心里去,只点点头,交由了千草去办。
重阳当日,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到了山脚下便见到诸多流民相聚一处,人们争相推搡吆喝,都为了争面前一碗热粥罢了。
锦苑自那头走过的时候,这伙人却又立刻跪下,口中还大呼恩德。
她讪讪然,便知道这就是千草和云清所做,为了给她多少挽回一点民心罢了。
行过这段路,一行人便到了山门之前,却发现口子上站着诸多侍卫,原来是郁连峥已经先一步过来,整条山道都被封闭,如今也只有她能进去。
锦苑舒展眉心,又看了千草一眼,顺着阶梯往上,行进了大约三个时辰,只等到暮色渐起,才终于到了山寺大门之前。
寺里的小师傅站在门外,像是知道她要来,双手合十冲她行了个礼,又道:“殿下,郁将军在里面等您。”
福山寺通常是王家常来的地方,这些师傅和宫内的人倒是都有见过,只不过见到锦苑还是有些许意外。
小师傅瞧她面色和善,倒是也恭敬相对。
锦苑没有立刻去见郁连峥,她心底里倒是奇怪,怎么自己来了这里,他也来了?
想罢这些,她先去了大堂,见着青灯古佛,整个人的思绪竟然也平静了许多。
“殿下,上香。”千草点燃一支棕色长檀,递给了她。
锦苑接过,便屏退了众人,兀自在软垫前跪下,这一刻,倒是无比虔诚。
她前世也少有来佛前参拜,主要是那会儿衣食无忧没有什么心愿,可如今确实不一样。
跪下,手持长香,锦苑口中还念念有词:“求佛祖保佑,我好不容易活一次,千万不要因为莫须有的事交代了这条小命,荣华富贵不敢求,能安心活着不节外生枝便可。”
这是锦苑穿越以来,最为虔诚的一次,往前也曾在月下许愿,但都没有这次认真。
生平无所愿,但求能苟到最后,安乐一生,足矣。
她拜完,又将香支献上。
这时,大殿左后方忽然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语调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你真是与众不同,我第一次见人请愿会明目张胆说出来的。”
锦苑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便见到郁连峥一身月白宽袍,闲适的靠在门边,正瞧着她笑。
“我也没见过有人偷听人家请愿的。”她觉得内心心思被听到,心情自然不悦。
“我只是不明白,你一个堂堂殿下,为何这么怕死?”郁连峥又想到之前锦苑说的那些,再者,之前还胆敢要挟他护驾,这会便明白过来。
原来殿下真的只是胆小,怕死的要命,只要能活着,也根本不在意自己会惹恼了谁。
这不,才撞在了他的手里。
锦苑没作声,这事被撞到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默默的起身便往外去。
他跟在她的身后,又笑起来:“你不是还要替我祈福么?我怎么没听到?”
锦苑撇着嘴瞧他一眼:“我在心里祈了,你不是说这些事说出来不应该么?”
他倒是无语。
两个人一起出到门外,锦苑一打眼便见着一声窄袖黑衫等在门口的陈也,心中也立刻想到这一次来,他好像就是为了见暗卫头子。
只不过这会她和郁连峥也跟着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坏了陈也的计划。
锦苑打从心底里希望他不被影响,不然自己这一遭就算是白来了。
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那陈也便上前一步,冲着郁连峥耳语了几句。
他略略皱眉,便径直转身跟着陈也往另一侧去。
走的时候,锦苑盯着陈也的背影,没料才出几步,他像是察觉了什么,竟然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眼神冰冷攫人,竟然叫锦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034 同一拨
“走罢。”回过神后,锦苑便带着千草往山后去,那里是寺中为她准备的住处。
穿过大殿,到了后山,锦苑便停下脚步叫千草去张罗琐事,她自己则四处晃荡着看起风景来。
这后山虽然荒僻,但是风景确实独好,山头不比合阳城内,这个时节便已经寒气入骨,叫人五脏六腑都卷在一处。
锦苑信步到了山后的木屋前头,又驻足往下看去,只见乌幽幽一片寂静,倒是多出了几分静谧之感。
“这地方,确实静心。”她感叹着,刚要回身往后去,却忽然听到林木上方传来一阵动静。
在一抬头,便见着一枚黑色刃头直奔着自己额心而来!
此情此景,让她想到当初酒坊一幕。
这端的是同一波人!
锦苑迅疾翻身,利刃划过她的脖颈,抹出了一缕鲜红。
她知道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绝对不是这些刺客的对手,当即不在犹豫,径直往小屋中躲去。
只这一瞬过去,那木屋外头竟然闪现数十个身影,看样子便是下定了就行要取她这条命!
锦苑闭了眼,哀叹生不逢时。
便是这一念间,脑中电光火石闪过,她却忽然又想到这些人能出现在这里,恐怕就是和陈也有关。
之前徐公子已经笃定杀她的人来自于将军府,但究竟谁是主谋,一时间还没有论证。
但自己来这里,是众所周知的事,锦苑只是没料他们胆子这么大,也不怕自己出了事,遭王上问责?
还是说,这些人对她的恨,已经到了宁愿玉石俱焚的程度?
这一瞬过,锦苑忽然响起之前和郁连峥去苗疆,在林子里头见过他发出哨音同属下联络。
这山中阒寂,哨音应当能传的很远。
锦苑不清楚哨子的节奏和韵律,但是凭空长啸一声还是勉强使的出来。
她犹豫之时,木屋小门已被人一脚踢开!
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长啸自她喉间发出,贯穿云霄!
屋外的人忽然停了步子,显然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锦苑和蒙面的此刻面面相觑,大脑是一片空白。
若是对方还要动手,她注定便要原地交代。
哨音传出的一瞬,屋外的刺客便停下步子。
接着,远处忽然又传来一声长啸,便如利剑破空,刹那间惊退了一众黑衣刺客。
不过须臾,这些人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锦苑还没来记得庆幸,便听到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接着,一个月白身影便忽然出现,彷如救世主一般站在她的眼前。
到底,郁连峥还是来了。
他看着锦苑,略一蹙眉:“方才那声是你发出的?”
她点头:“你知道我在求救?”事实上,那一声完全是她瞎喊的。
郁连峥沉着眸子:“不知道,你那声什么讯息都没传出来。”
但那音色他听得分明,确实是锦苑所发。
“方才,有一堆人要杀我,而且,和那日酒坊杀我的是同一拨。”锦苑如今对他却是信任的。
如果方才那些人真是郁连峥派来的,那现在他就用不着现身,至此一想,幕后主使者必然就是陈也无疑。
“不可能,进山前我的人已经清场,况且如你所说有一堆人,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他很笃定自己属下的能力,既然清场,就不会有那些人在混进来。
锦苑对于他的笃定不置可否,只喘了口气,坐下身:“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本身就是你的人呢?”
郁连峥神情突变,只瞧着她:“你怀疑我?”
“不,”锦苑也不打算再瞒:“我只是确定,这些人和酒坊刺杀者是同一拨,也是你的人。”
两个人便沉默了。
屋外,寒风呜咽,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轰鸣巨响,但现在两人都没心思去外头凑热闹。
郁连峥起身将门窗掩好,在她身前坐下,才道:“为什么这么讲?”
见着他没有上来质问自己,锦苑便觉得内心宽慰:“陈也,是你很信赖的属下罢?”
“是。”郁连峥十分笃定:“陈也随我出生入死数十年,为我挡过无数明枪暗箭。”
言下之意已然明显,而对于这点,锦苑并不怀疑。
毕竟,陈也要杀她,和衷心与郁连峥,并不矛盾。
只不过,他这样一说,那关于左副将的事锦苑也不敢贸然开口,除非,她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于是只说:“杀我的人身上有你府中暗卫的刺青,如你所说,外人混不进来,尤其是这么一大批,所以更有可能,他们本身就是你的暗卫。”
这一次,郁连峥倒没有否认自己豢养暗卫的事实。
只是听她说了这些,眉心紧拧,倒也没有着急替陈也辩白。
锦苑也没有立刻叫他相信自己,只是挥了挥袍袖,站起身:“等下山之后,我安全了,这事你可以慢慢去查,毕竟,暗卫身上的鸟儿刺青不会有假吧?”
她说的如此认真,但郁连峥却只抓到了一个重点:“那是鹰,不是鸟。”
锦苑不置可否。
两个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她也知道,郁连峥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相信自己,但心底里恐怕也会起了疑思,这就足够。
出到木屋外头,在往前十几步便是山口,从那里出去绕过一条山路便是前殿。
而此刻,这条唯一的山路却被拦腰折断,巨大的碎石堆集在道路正中,锦苑抬头一看,竟然是山体塌方了?
这山寺小道周边确实紧挨着一道长坡,但是方才她来的时候可见着一切正常,没有本分要塌的迹象,怎么这一下,来的如此突然?
便又立刻想到那一声轰然,敢情,是这里发出来的。
郁连峥上前一步,弯下腰仔细的瞧了瞧这堆路障,整个人的面色便沉了下去。
风清云淡的天色,不该有这种意外,显然便是人为。
但他也没有声张,只是又转向锦苑:“别急,等两日,我的人很快就会寻过来。”
有他在,锦苑的心里倒是踏实的。
两个人又回到木屋。
彼此相对无言。
静默了半晌,郁连峥听见一阵呼噜声传来,便见着锦苑面色一红:“我饿了。”
虽然山不用她爬,路不要她多走,但方才那一阵胆战心惊还是消耗了锦苑不少气力。
这会儿,感觉饿的胃里直翻腾。
郁连峥低眉:“我本来带了厨娘来的。”
035 你喜欢的
“上次做糕点的那个吗?”锦苑想想就直流口水,接着又想到那颗珠子,便又道:“上次你送我的礼,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
他挑了挑眉:“你喜欢珠子?”以前金银饰物他也送过不少,但是每次锦苑都是转赠了下人,如今倒是第一次听她夸赞起一个东西。
锦苑不置可否:“那珠子确实好看,不过糕点更好吃。”她越说越饿,更加怀念起郁连峥的厨娘:“要没有这一出,我现在都能吃上她做的饭了。”
郁连峥听出她的渴望,便垂了眼角,站起身:“走,找吃的去。”
“我也要去吗?”天寒地冻,锦苑并不想动。
但他没允:“跟着我吧。”他想留着她一个人终归是不安全的。
只不过在这句话说完,他才又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似乎很容易叫人误会。
好在,锦苑完全没听见一般,只顾着卷了袖子一副要觅食的样子。
她跟着郁连峥出门,如今前路不通,便只能往方才她看风景的后山去。
只是悬崖之下,莫说吃的,便是看上一眼都让锦苑全身发颤。
“你要下去吗?”她有些担心,不过这悬崖下不是直接的长坡,连绵起伏的山脉中,寻到路,是可以慢慢下去的。
虽然,她没那个能力。
郁连峥将宽袍拢起:“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便要纵身往下,却被锦苑忽然喊住:“你等下,”她弯下腰,趴在山顶,这姿势叫郁连峥见了忍不住皱眉。
随即莫名觉得心跳加速,连嗓子也有些发干。
但锦苑浑然未觉,只看着下方一处杂草丛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乱石嶙峋之下是干枯的藤蔓枝丫,锦苑的视线从这里往下其实看的并不分明,但是那一堆灰黑当中却有个仿佛人形的东西挂在岩石角上,叫她心生惶恐。
郁连峥听罢,也走过来弯腰往下,俯视悬崖底,叫人莫名的有些心凉。
但这一打眼,他便立刻皱紧了眉头。
“你在这里等我。”他不等锦苑作答,便攀附了藤蔓,随即纵身往下。
足尖轻点在岩石峭壁之上,在一勾手,便已经离那东西很近。
确实是个人。
郁连峥一把提起那人,竟然直接给他拽起随后身姿飘飘又回到了平底之上。
这力气和轻功叫锦苑看的呆了!
她愣了一瞬,迅速来到那人身边仔细的探查起来。
“死透了。”这人的心口有一道贯穿前后的刀伤。
郁连峥皱眉:“刀法精湛,直击要害,伤口很窄,没有多余的力道,是个高手。”说完之后一把扯下那人脸上的蒙面布,整个人的眸子便瞬间阴沉下去。
锦苑瞧出了蹊跷,便试探道:“怎么了,是熟人?”
他方才的表情,显然是认得这个人的。
果然,郁连峥点点头,又翻起那人的衣袖,旋即,一个叫锦苑也眼熟的刺青便露了出来。
“是鸟,是你的人!”她惊呼,随后又皱起眉头。
谁会杀了郁连峥的暗卫,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而且,这人身上的伤口很新,看上去应该就是这一日内遭的难。
郁连峥看着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她仿佛琢磨到了他的意思,便抬起双手解释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侍卫都没带上来,都在外头候着的。”
这是实话,毕竟她原先没想在这里多待,只不过山路崎岖,锦苑才被迫留宿一晚,打算早上便下山的。
“能暗杀我的人,也不一般。”郁连峥没说怀疑是谁,但锦苑觉得这里只有他们,按照他方才所说不会有外人上来的话,那自己的嫌疑确实挺大。
但她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我没必要做这个事啊,杀你一个暗卫,引起你的怀疑,对我来说没有半分好处。”
郁连峥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随后没在多话,只是寻了个地方将尸身搬了出去,在回来的时候也只是看着锦苑:“还饿吗?”
被方才那一幕打断了思路的锦苑这才想起自己本身是要出来觅食的啊!
于是点点头。
好在后山当中食物也比较多,郁连峥身手好,倒是没花什么力气便抓到了野兔。
两个人在木屋里头支起了架子,虽然没有油盐佐味,但是饿得很了,锦苑也不讲究这些。
次日,她一大早醒来,出门晃荡一圈却没见到郁连峥,等了小半个时辰,便发现他满身风霜的自山底下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些野果子。
“洗洗。”郁连峥将东西递给她。
锦苑接过,自顾自往一边的水井旁去,接过双手才碰到水,便冷的直哆嗦。
他见状倒是无奈的笑了:“你养尊处优的,洗个冷水都这么寒颤,真不明白你这种脑子怎么能藏起那么多秘密。”
郁连峥说完,便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放到水中清洗起来。
她便在一边看着,心里面却有些感慨,其实两个人遇难的时候,他对锦苑都是极为照顾的,但是这种情谊丝毫不影响他回去之后继续找自己的麻烦。
吃过东西,郁连峥又开始烧水给她清洗,屋外寒风呼啸,锦苑便一个人处在屋里,脱了衣衫在往外看的时候也有点担心。
好在,他现在算是君子,半分动静都没有。
洗完出来,锦苑便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本想将地方让给他用的,结果一回头,郁连峥竟然已经宽了上衣,赤诚着胳膊自顾自的擦洗起来。
“好看吗?”他察觉锦苑的视线,忍不住微微皱眉:“你盯着我都有一刻了,还没看够?”
锦苑瞬间脸红,于是转过头往远处走去。
也不知怎的,她脑海中总是浮现方才他精壮的曲线,雕刻般坚实的线条衬着那张谪仙般的容颜。
甚至,让她觉得郁连峥不怀好意,这不摆明了想色诱她啊?
锦苑想着这些,漫无目的的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一低头,却看见许多新鲜的姑子。
她被困在山后,这两日总觉得口中没味,又感念郁连峥对自己的照顾,便想着也做点什么回敬他了。
于是二话不说,便将那姑子都拔了个干净,随后自己趁着那火堆没灭,架上了锅子,将山姑和剩下的兔肉一块儿丢了下去。
不多时,两个人便都嗅到了一阵香气。
郁连峥还有些诧异:“你还有这个本事?”
036 蘑菇
“那是,尝尝!”锦苑打小就胃口好,对于烹饪也是极有兴趣的,这一锅汤,她自认为做的不错。
果然,他尝了一口,跟着赞叹:“确实不错。”
“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锦苑没接话,只当这就是夸赞了。
吃饱喝足,她喜滋滋的在木屋的硬板床上躺下。
半个时辰过去,她睡的正迷糊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腹中传来一阵绞痛,接着浑身都开始出虚汗。
“郁连峥,”锦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便只想开口求救,谁料,郁连峥推门进来的时候竟然也是步履踉跄的样子。
他的状况,好似也比锦苑好不到哪去。
“李锦苑,”他有气无力:“你拿的什么东西煮汤?”
“蘑菇啊......”
说完这句,锦苑便觉得意识开始涣散,没过多一会儿,眼前便开始出现重影。
“毒蘑菇啊.....”她如是想。
下一瞬,便只觉得天翻地覆般,整个人都魔怔了。
郁连峥靠着床脚勉强坐下,他吃的比锦苑少,又有内功加持,所以这会儿静下心来,便尝试着将毒排出体外。
熬了几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将那些东西吐得赶紧,清醒过来之后,立时便朝锦苑看去。
她这会儿,早已经不省人事。
此刻已经夜深,床上的锦苑显然中毒很深,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
“锦苑?”他自己这会儿也是虚的,只勉力将她扶起,卡着她的腰部,随后掌上使劲,锦苑哇的一下,便吐了出来。
郁连峥皱了皱眉,见她吐得差不多了,又将她放下,随后清理起那些污秽。
一面做,一面后悔,以后锦苑做的任何东西,他估摸着都不敢再吃一口了。
做完这些,天已经大亮,他一夜没睡,现在也有些困倦,只是到锦苑床前的时候,却见着她越发萎靡。
郁连峥伸手一探,发现锦苑浑身发烫,看样子这若是出不去,那这毒应该也是解不了的。
搞不好,她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便又沉了下去,还带着几分焦灼。
出到门外,郁连峥从井里打了一盆凉水上来,在给她擦洗了面部之后,又觉着她浑身依旧灼人,手指触到她脖颈的时候,有一瞬犹豫。
白皙的脖颈上因为毒素发散所以沁出了些许细汗,如今放任她去自然不行,但锦苑迷糊着,郁连峥又不好直接下手。
于是捧着她的脸,强迫着她睁开眼睛,问道:“我给你擦洗下身子,叫你别烧的这么厉害,行不行?”
锦苑眼光潋滟,实际上并未有听到他说的一句话,甚至于连面前到底是谁一时半会也没分的清楚。
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接着,她便察觉身上一阵清凉。
郁连峥皱着眉,即便外头冷风萧瑟,他心里面的温度倒是直线飞腾,这会儿替她解开了外衣,入目的一片旖旎倒也不是不曾见过,但现在总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乘人之危。
于是尽量挪开了视线,手指的力道放的极为轻,替锦苑细细的擦拭起来。
好似这种冰冷的刺激确实有用,锦苑的意识也逐渐的恢复了一些,等缓过神来,便见着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而已低头,却看见自己衣衫大敞,连个内兜都不曾穿!
这一眼,把她吓得神志清醒了几分,郁连峥被她的动作惊扰,抬起头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倒是有些微妙。
“你竟然趁机占我便宜!”锦苑没什么力气,这一嗓子没喊出什么震慑力,反倒是软绵绵的,像极了娇嗔。
郁连峥的嗓子立时紧了起来,察觉身体上有了些情绪,便立马避开她:“我经过你允许了。”
锦苑还要再说,这时,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响动。
两个人之前,一个昏迷,一个专心替她降温,所以都不曾注意到山道那边的动静。
这个时候,外头的侍卫们已经连熬了几天,如今将乱石清开,铺出了一条小路。
千草和云清还有陈也等人这会儿恰恰赶来护主,结果门一打开,便看见这幕。
自家主子衣衫不整的相拥在一起,说是旖旎,又好像他们的表情不太对劲。
但几人都没有多想,纷纷又回避了出去。
外头,千草才跟云清低声道:“方才我没看错吧,殿下这是正和郁将军忙着做事?”
云清听完马上红了脸:“哪有婢子在私下说这些的,”说完也有点疑惑:“我还以为殿下不喜欢郁将军呢,难不成是这两天培养出了感情?”
这几个人说着,便听到身后门开,锦苑撑着墙走了没几步,便身子一软。
千草一声惊呼,还来不及走上前去,倒是郁连峥眼疾手快干脆将她横身抱起,径直放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大踏步的到了人群之中。
只瞥了陈也一眼:“怎么这么晚来。”
他一低头,也不敢去看眼前一幕:“属下的动作慢了些,人手不足,已经是连夜在清理了。”
郁连峥也没有斥责,便转眼看向云清:“她中毒了,你过来瞧瞧。”
云清便立马上前,翻开锦苑的眼皮看了一下,不由得皱眉:“吃坏了东西,好在不算严重。”
于是从兜中拿出一列银针,手指翻飞之下,锦苑便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瞧见大家都在,又想到方才那幕,她只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在大家都很识趣,没人再提刚刚的事,一行人便又领着她径直往外去。
这一路,倒是谁都没有耽搁,锦苑在轿子中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在缓过力气的时候,已经在公主府内。
云清给她开了房子,又亲手熬了药汤,端到她床前的时候忍不住连连感叹:“得亏了郁将军内力足,那些东西殿下若是不吐出来,这会儿可麻烦了。”
锦苑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听云清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他救了我?”
“嗯,”一边的千草却又接话:“听说殿下可是吐了一地呢,都是郁将军给您收拾的。”
她听罢,倒也没有说话。
这三番五次,她欠下的债倒是不少。
在府中养了一日,锦苑觉得身子好转便又想到自己去福山寺的目的,于是差人唤了徐公子过来,见面便是:“那日福山寺一行,你可有跟紧了?”
037 陈也的事
徐公子也不知她说的是哪般,毕竟自己也算是护主不力,导致锦苑被围困与山中,只好道:“属下没有跟在殿下身后,还望殿下责罚。”
锦苑便摆手:“我说的是陈也的事。”
“属下有跟,但拿不到十足证据,只确定那方暗卫都与他有交集,也听从他的命令。”
若无证据,郁连峥那边断然也不会平白相信自己,锦苑只想了这些,便觉得有心无力。
正要再问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前院传来通报,竟然是传旨的陈公公来了。
她遣退了徐公子,便又起身往外迎去。
陈公公没带着谕旨,倒是说了一句口谕:“王上有旨,着公主殿下,若是身子好了,便立刻去宫里头看看,哥哥很想你。”
说罢,又扫了一眼锦苑:“请罢,殿下。”
大抵是锦苑在外头作恶太多,这陈公公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情绪淡淡的模样,好似多少对她有几分不屑。
但是,礼仪举止又拿捏的很好,也叫锦苑气在心口,发泄不出来。
王城这条路,锦苑如今也算是熟了,只不过这次她没往大殿去,反倒是跟着陈公公一直往后方的花园去。
寻常无事,那李文衍便喜欢在这里舞剑赏花,顺带着溜蛐蛐,这次也不例外。
锦苑来了之后,正见到他耍的开心,但有一说一,李文衍的剑法确实不怎么的,她看过郁连峥练剑,如今再看他,到真有种绣花功夫的感觉。
但围观的婢子太监不这么想,一个个拍手叫好,连连称赞。
这一舞罢了,李文衍兴高采烈的还剑归鞘,这才瞥向锦苑:“来了。”
两兄妹的关系是真的好,李文衍在她面前从来也没有什么架子,以至于锦苑觉得自己最舒坦的时候,还是和他在一块儿。
不必端着。
“哥哥,”她向来也是这么称呼他的,尤其是在人后,不会在以君臣相称。
李文衍挥手:“坐。”
两个人便在后殿的石桌旁坐下,这会儿已经入秋,外头的风其实有些凉,但看着李文衍今天兴致高,锦苑也不好忤逆。
“哥哥找我来,莫不是有什么新鲜事要讲?”寻常,在原书中,这对兄妹好似每次同框便只是讲些八卦琐事,正事那是从来没有一桩。
不过这次李文衍的态度倒没有那么随意,只是看着锦苑:“我听说这次你去福山寺一行,还不忘布施百姓,倒是落了个不错的名声。”
锦苑蹙眉,这件事是千草提醒她去做的,当时还没料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看来,百姓也是不记仇的,但凡她表现的稍微好一点,不那么跋扈嚣张,大家伙便还是愿意记她的好。
毕竟,她也算是雍国唯一的大殿下了,也是百姓共同的长公主。
“是,往后这样的事,我倒是考虑多做一点。”挽回声名,还是重要的。
李文衍点点头,在看着她的时候却满眼关切:“我听说你遇到了麻烦,被堵在了后山?还吃了毒蘑菇?”
锦苑便忍不住叹气,这真是坏事传千里啊,竟然连李文衍都知道了。
于是点点头:“得亏了郁将军,我才侥幸脱险。”
这本是寻常一句话,但是李文衍却听了进去:“哎呀,我就说郁将军对你是真的上心。”
看起来,他倒是被感动的不行:“你和他相处也有段日子了,婚事考虑的怎么样?”
锦苑怔住:“这和婚事有什么关系,我总不能以身相许吧?况且,上次不是说的明白了吗?”
“没有,”李文衍摆手:“郁将军那边,还有尚书府那边都跟我提了几次,看样子是非你不娶,我这不是不想为难你,才问问的嘛。”
他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锦苑瞧了也是无奈:“不行,这事我压根就没考虑。”
“可是,哥哥是替你担心,你这些年来闹得大小事也不算少了,说实话,驸马这个身份,也没多少人敢要的。”李文衍说的痛心疾首,锦苑倒也没想到自己如今这么惨,一个堂堂的公主殿下,竟然沦落的都没人敢要。
但终归硬塞,也是塞的出去,可她并没有成婚的打算,于是摆手:“以后再说吧。”
“那你都老了。”李文衍算是步步紧逼。
这可把锦苑急坏了:“老了就留在王城养老嘛,不是还有哥哥你嘛。”
他到底是不说话了,不过锦苑这么一讲,李文衍倒是铁定了心要送她出去。
眼下两个人在争执也是无用,锦苑便陪他喝了两盏闲茶,就准备起身回府。
李文衍也没留,便让侍卫护送她出去宫门。
路上,锦苑倒是脚步匆匆,路上一直想着方才李文衍说的那些话。
到了宫门处,侍卫才停下脚步,千草便也掀起了轿帘,锦苑弯腰入轿,一低头,视线便划过侍卫的身侧,不由得顿了一下。
侍卫的腰边别着一把长刀,看模样是窄刃弯身,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件事。
于是又停下动作,看着侍卫:“刀可否借来一看?”
侍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捧着长刀递给了锦苑,随即惶恐的跪在地上,似乎怕她一下魔性大发,就地给他解决了。
锦苑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端起长刀,又缓缓的将刀身抽了出来。
精钢所铸,刀刃锋利。
她便想到在山后的时候,按照郁连峥的推演,这把刀和杀害他暗卫的那把刀,十分相近。
锦苑细细看了几眼,心中越发觉得蹊跷,便又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侍卫:“这刀,是你们统一由兵部配发的?”
“回殿下的话,是,御侍所用器具都是宫中统一配发。”侍卫诚惶诚恐,千草也在一边看的奇怪,但到底是忍住了没当着侍卫的面去问。
锦苑了解之后也不曾答话,便又将刀还给了他。
回到轿中,千草才又问她:“殿下,那把刀有什么稀奇之处?”
锦苑点点头,便将那日郁连峥所说之事又如数讲了一遍,末了才道:“我听说这些侍卫的兵器,都是由王城御下所属的铁匠铺锻造,同寻常人所使用的并不一样,而且,每一批都被记载在册的。”
“是,”千草只觉得这事来的突然,云里雾里的搞不明白,但依然答道:“这些东西都有出处,只可惜郁将军未曾查到当初那把刀的原身,不然对比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038 刀
“如今知道这刀来自于宫内,这一趟倒也不算白走。”锦苑只想着郁连峥到底是救过她的,如今自己能在这些事情上帮到他,一来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二来,也算是还他的人情。
想了这些,锦苑又转向千草:“这家铺子是王城专供,可是叫御铁司?”
“是的,殿下,”千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只是这刀一年到头也会供上数百把,且也不是年年换新,若是这么累积起来,少说也有几千把了,即便要找,也是难如登天。”
锦苑点点头,却又想到一件事:“但是,这些刀如果不用了要被销毁也是有登记的,所以在用的那些还是可以排查出来?”
“话虽如此,殿下,”千草倒是有些不置可否:“但管制在严也有疏漏,要追查,恐怕不易。”
两个人都没抱什么期待,但依然转程去了御铁司。
锦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只觉得门庭庄严,古朴大气,倒是一副百年传承的老店感觉。
她在门外落轿,很快便有小厮迎出来,千草扶着她下轿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锦苑带了个面纱,这一来,至少不会立刻被认出来,来人便是长公主殿下。
不然出门在外,她的名声可真的是遭人背里咋舌。
迎着她的是铺子的二当家,一面弯腰低头小跑着往前,一面又跟千草道:“二位姑娘是哪方尊客,怎么会来我这小店?”
他一介草民,但眼力见还是有的,虽然不知道锦苑的身份,但就这奢华轿撵也能叫他看出这两个绝非寻常人。
况且,后面还跟着几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护卫。
千草瞧了锦苑一眼,刚要编点谎话敷衍了事,锦苑却开口:“我是郁将军府上的人,有些事,替他过来查证一番。”
她心里想的倒也简单,郁连峥毕竟是将军,出入这样的地方不会引人怀疑。
没料,这二当家听后却是连连点头,还颇为唏嘘:“这看来是出了大事啊,郁将军吩咐了你们来,但他本人方才也已经找了大当家去。”
说完又看着锦苑:“你们分了两路来,恐怕这事很机密吧?”
她听着却愣住了,怎么郁连峥会来这里,前后脚的能有这么巧?
便又问他:“郁将军现在在哪?”
“二位,且随我来。”二当家见她直接问,心里面的那点疑惑便也烟消云散,径直将两人带到了会客大堂。
锦苑一进来,便见着郁连峥正低头饮茶,看面色倒是平淡如常。
听到脚步声传来,他只略一扫眼,又瞬间凝了眼神,随后漫不经心的转向大当家:“你先退下。”
等人都走了之后,郁连峥才瞧向锦苑,倒是满脸不解:“你怎么来了?”
锦苑更是奇怪:“这话该我问你吧?”
于是她便将方才去宫中走了一圈,又看见侍卫长刀的事说了一遭,这才知道,原来郁连峥早就发现了端倪,所以回府稍作收整,便也来了此处。
“你倒是对这事还挺上心。”郁连峥瞧着她,神色淡淡,带了几分笑意。
锦苑没做他想:“那暗卫死的蹊跷,不查清楚,于心难安。”
她想,毕竟郁连峥之前是怀疑过自己的,但是以他的眼力,恐怕在当时就已经认出了那凶器就是宫中长刀,只不过未曾告知自己。
既然话已说开,锦苑也不在遮遮掩掩,只上前一步道:“莫非,这事真的是宫里头的人做的?”
“你倒是大胆,宫中的人也是我们能妄自揣测的?”郁连峥瞧她一眼,却也没在多言。
毕竟锦苑寻常也是这个性子,可谓是口无遮拦,又有李文衍一心护着,宫里头的人,她是想说便说。
说到底,宫中才是她的家。
郁连峥说罢,锦苑倒也没有反驳,只是问道:“那铺里的册子你可有去查?”
他却只摇了摇头:“这东西是机密,没有兵部的令,谁也看不到。”
“你也不行?”
“你也不行。”郁连峥这话说的倒是笃定,锦苑细细一想便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既然两个人都不行,那这一出岂不是白来?
她未有作声,但心里面已经起了其他计较。
聊了几句后,锦苑便又起身回府,郁连峥那边也没有多待,两个人出到门外,便仿佛陌路人一般。
倒是她上轿的时候,郁连峥才说了句:“你往后要做这些事,别在打着我的旗号了,折腾不起。”
锦苑悻悻然,倒也没有回呛。
回到府内,她只稍作收拾,入夜的时候先嘱咐了千草等人好生的在门外守夜,没有天大的事都不要来烦她。
而后便乔装改扮,着了一身夜行衣,兀自从后院翻过高墙,偷偷溜了出去。
锦苑胆子大,出来的时候还顺便感慨一下自家府内护卫不周,便是她稍作安排就能寻了空挡出来,也难怪郁连峥可以进出自由。
合阳城的夜依旧是灯火喧嚣,路上行人比之白日也没有少上多少。
锦苑倒是乐得自在,人越多,她走在外面倒觉得越加踏实。
一路往前,寻到了铁匠铺子处,见着里面依然灯火宣明,还有烧热的熔炉和敲打铁器的砰砰声不断传来。
但终归只是个铺子,除了门前的家丁,内里倒是没什么守卫。
锦苑在公主府待的久了,和人躲猫猫这一手还算擅长,于是喵了个缝隙,悄悄的混了进去。
夜深,所以记账房里根本没人,她这一路都还算顺利。
铺子里的册子都是按年份摆放的,所以锦苑找起来也不算费力,寻摸了半晌,便已经来到了近一年送入宫中的那批登记薄前。
照郁连峥和她所说,这刀刃锋利,顺滑,应该是把新刃,而且用的不多,所以没有任何缺口。
这些细节她自然看不出来,但郁连峥久经沙场,这点把握应当是有的。
所以此番来,锦苑便直奔着近年来新送的那批去查。
照理,若有遗失损毁,在还回这里消融,也该是有记录的。
御铁司每年只送两次,除却特殊情况,这规律不会被打破,所以她查起来也算方便。
翻看了几本之后,锦苑便逐渐的有些不耐,看上去,这上面的记载对于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帮助。
就在她翻看着最后一本,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眼一尖,却好像察觉到了某处异常。
039 蹊跷
这一本上面,似乎有被撕掉的一页。
宫中的登记薄哪里有人敢撕毁的?这要是被查起来那必定是大罪。
所以,锦苑笃定,这一页是被相关人士悄悄抹去的,御铁司的人可能并不知情。
这会儿月色黯淡,她也看不清楚内容,便打算先收着带回去仔细查看。
便在她准备将册子藏起的时候,柜子后头却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锦苑浑身一紧,在一抬头,却见着一道黑影径直朝她扑来,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册子,随即翻身就想往外去!
这人身手不算很好,但是对付锦苑也算是足够,三两下缠斗过去,锦苑不敌,正有些慌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没冲着她来,而是再度往外跳去。
这一下,锦苑没有拦住,于是立刻也跟着跑了出去。
她身手一般,但是足下轻快,这点甚至还被郁连峥赞叹过,所以打不过对方,但是远远的跟着并没有难度。
一路尾随而下,翻过几条小道,前方的人步子便逐渐慢了下来,似乎并没有发现锦苑还在跟着他。
于是便放缓了身形,慢悠悠的往一边的巷道里走去。
锦苑紧跟其上,见着他的身影没入一户民居,便再也没有出来。
她不打算冒进,只观察了稍许,见到对方似乎确实就进了这里之后才又将夜行衣翻下,露出一套寻常的民女服侍,而后换了条路,往巷道的大门口走去。
到了方才的民居外头,她见着里头依然黑灯瞎火,心里面有点犯怵,但又确信自己没有跟错。
便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一旁的门忽然打开,原来是对门的邻居出来倒水,这一打眼见了锦苑,还有些意外。
毕竟这个地方,也只有老客会来。
锦苑见了有人出来,脑筋一转,便问他道:“你是常住在这里的人吧?”
那人很是提防她:“是啊,你干嘛?”
锦苑想着可能这里外人少,对于陌生人这里的住户都不大友善,便又解释:“我找一户多年不联系的亲戚,就寻到了这里,这位大哥,你对门有住着人吗?”
这人听了,才又打消了疑虑:“有啊,一个酒鬼,以前还是个宫里当差的呢,可没听说他有亲戚。”
宫里当差?
锦苑听着便已经觉得十拿九稳。
“他现在没在宫里面了?”于是追问这位大哥,但对方显然不愿意多谈:“那我不清楚,好像有啥事吧,你要找,自己去问他。”
说完,直接关上了大门。
锦苑有了底气,现在也不着急了,于是先回了公主府,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便径直往郁连峥府上去。
她大约也算是稀客,且又门第高贵,所以一进门便有老多的婢子侍卫出来迎接,只是郁连峥晃晃悠悠的,没有那么殷勤罢了。
“你怎么来了?”他如今确实是连一声殿下都没唤过,好在锦苑也已经习惯了,不与他计较:“有个发现和你说。”
两个人入了大堂,婢子看茶,锦苑又示意他屏退所有人,屋内只剩下彼此的时候,她才又开口:“我昨天晚上去了御铁司的账房。”
郁连峥眉毛一挑,竟然也没有显得很意外。
她便又将昨夜的遭遇如数讲来,末了才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什么?”郁连峥似乎兴致缺缺。
锦苑有点奇怪:“我都跟到了这里,那人也是在宫中当差的,恰好刀也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肯定是他杀的。”
她说的如此笃定,郁连峥却笑了起来:“这事可没那么简单。”说罢又站起身,兀自踱步到了门前:“去看看也行,这也算是一条线索。”
而后看着锦苑:“不过往后这种夜里跟人的事你还是别做了,三脚猫的功夫遇到个稍微厉害点的,你这条小命就难保。”
他神色肃然,锦苑倒是撇了撇嘴,但心知他说的不假,便道:“还不是怕你冤枉,这事了了,咱们之间就没什么误会了。”
“我从来也没误会过你。”郁连峥挥挥手:“亥时三刻,我去接你。”
锦苑便打道回府,路上,千草倒是忍不住开腔:“殿下,您晚上跟着郁将军一块儿过去,婢子倒是放心的。”
她抬了抬眼皮:“怎么个放心法?”
“郁将军对您多有照拂,且武艺高超,肯定能将您照顾的极好,可惜了,殿下您不中意他。”千草这么说着也无法想谈谈锦苑的心意,毕竟,早在郁连峥刚入府那会儿她可是喜欢他的不行。
这人,说变就变。
锦苑低着脑袋,也没答话。
入夜,亥时的更鼓声响起不过片刻,郁连峥的身影便如鬼魅般站在了她的堂前。
好在锦苑已经习惯了他来去无踪,倒也没有受到惊吓,只一面蒙上黑面纱,一面往外:“下一次,能不能从正门进?”
“那多没意思。”
她也不知道这意思指的是个什么,却也懒得追问,于是和郁连峥着了便装,一路往昨日的民居巷道内去。
“咱们待会儿见了那人,怎么套话?”锦苑不擅长威逼利诱等等逼供手段,但有他在,她也觉得这事轮不到自己上心。
郁连峥倒是没有答话,只和她一起到了大门前,见着屋内有灯火燃起,便勾了下唇角:“不错,来的挺巧。”
两个人推了推大门,发现后头是插着门栓的,于是又翻身自墙头进去,便这么堂而皇之的到了那人屋内。
这屋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外头泥墙瓦木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斑驳,内里的墙壁也是灰黑一团,屋顶上还露着几丝细缝,外头的寒风便从这里灌入,叫锦苑忍不住咋舌。
这宫里头当差看样子油水也不多。
那床榻上的男人一身污臭,见到两人进来只茫然的起身,而后脚步踉跄的下地走了几步,看样子是喝多了的。
难怪昨日的邻居大哥说他是个酒鬼。
“宫里头当差的?”郁连峥神色自若的在一边的木凳子上坐下,又示意一旁拘谨的锦苑放轻松一些。
她这回算是知道方才他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话了,原来他也压根没打算搞什么套话的那一套,而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去了。
锦苑默默坐下。
那醉汉瞧了两人一眼,微眯着眼道:“你们是?”
040 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郁连峥淡淡道。
醉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已经不在宫里了,有什么事可别找我了。”
他迷迷糊糊的,和昨日锦苑所见倒是完全两幅样子。
郁连峥拧眉,又问:“昨天晚上你去了御铁司?”
醉汉虽然醉了,但是不傻:“没有没有。”
“你看看这个,”郁连峥也不多问,只是从腰侧抽出了一把长刀。
锦苑见状,不由得连连咋舌,看来他为了这出戏还是做了准备的。
这长刀并非宫中所制,不过是外形有几分相似罢了,如今屋内灯火昏暗,醉汉又意识混乱,只这么一打眼,竟然吓得后退了几步,好似都清醒了几分。
“哪儿来的?”
“宫里,”郁连峥笑道:“这是你的刀,你拿他杀了我的人?”
醉汉懵住,这反应却并不像是装的。
他看着郁连峥,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我的刀早卖了!”
说完又自觉失言,立马捂住了嘴。
“卖了?”郁连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这一轮问询下来,锦苑也大致清楚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那醉汉见到刀之后,便将当年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因为贪杯没了酒钱,便四处借债,其中一个人借了他很多钱,后来也不要他还,只要这把刀借用一下。
醉汉虽知刀就是命,但心怀侥幸,还是将刀给了出去,换来了一大笔钱。
后来这事被上头发现,为了护他一条小命便找了个由头将他贬职,随后逐出了宫。
但卖刀的事如果被真的追查起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在昨天他听说御铁司那边去了许多人,便害怕是为了自己的事,于是连夜潜入府内,就想将册子毁掉。
恰好又遇到了锦苑,不过在醉汉看来,这也算是自己去的及时,他更是笃定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事去的。
眼下,好像确实如此,只是不知怎的自己又多了个罪名。
听了这些,锦苑倒是颇为唏嘘,也没有追究他的打算,只是反问:“那你的刀究竟是给了何人?”
醉汉这会儿酒意消退,坐着想了半天才道:“我没见过他,只是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从来都是蒙着脸的,而且卖了刀之后我想找他赎回来,但是那人就不见了。”
说着,他也是捶胸顿足好似非常后悔。
郁连峥倒也没理会这些,只是明白这醉汉没有隐瞒,眼下却也问不出更多。
“你在想想有没有别的遗漏,或者我可以帮你找到那把刀,叫你没有后顾之忧。”
一听到自己有好处,那醉汉就来了精神,坐在地上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袋:“卖了这刀之后,我曾在一个地方见过他,就一眼,也看不真切。”
“哪里?”锦苑追问。
“百花阁。”一处红楼。
醉汉想着,便觉得当日的情形越加清晰,于是起身从床头的角落处捞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方帕。
“那个人应该经常去百花阁,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这块帕子就是他掉下的,被我捡到了。”
说着,便将方帕递给了锦苑。
这块帕子看模样倒是绣的精致,四角雪白,中间是两朵桃花,除此之外并无甚特别。
锦苑拿着它,凑到鼻翼间细细嗅闻,只觉得香气很淡,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
只是,她心中奇怪:“你确定没拿错?毕竟红楼外头女子众多,万一是哪个舞娘掉的呢?”
毕竟男人用这种方帕确实少见。
醉汉笃定:“不会错。”说完像是理解了锦苑的疑惑,又解释:“合阳的公子哥儿可比娘们还娘,用这个不稀奇。”
这么一说,锦苑也觉得很有道理。
两个人出到门外,她便看着郁连峥,随口道:“你也用方帕吗?”
他瞥了锦苑一眼,淡淡道:“不用。”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些公子哥用的都是相好的姑娘送的,我没有。”
不知怎的,这最后一句话,好像还有点委屈。
锦苑皱皱眉,没有理会。
她只是又拿出那块帕子,细细的嗅了一下,这种香气很是特殊,并非是寻常所见的香膏:“看来这公子哥的相好,还挺别致,不是大户应该用不了这么特殊又留味久的香膏。”
郁连峥不置可否。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算着时间:“这会儿去百花阁正好,要不要去看看?”
锦苑自然应允。
路上,他又转向锦苑:“待会儿你就跟在我的后头,戴好你的面纱,若是被合阳城的百姓知道他们的殿下还爱逛青楼。”说着,想想锦苑的名声好像已经跌落谷底,即便知道了,也差不到哪去,便又住了口。
面上还浮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锦苑自然知道他所想,便不屑道:“我上次去福山寺可以挽回了一点名声的,你不要看不起我。”
“我不敢。”他淡淡道。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百花阁外。
每逢入夜,这里的风景便是独好。
勾栏听曲的大公子来了不少,门前堂上身子袅娜歌声销骨的姑娘更是叫人眼花缭乱,锦苑一打眼便忍不住咋舌:“这可比之前在苗疆那边见得红楼大多了。”
“这里是合阳,天子脚下。”郁连峥说着倒是忍不住挑眉:“你哥哥李文衍也是素爱美人的,你在宫中见过的绝色应该不少。”
“那是王上,你规矩点。”锦苑带着面纱,撇嘴的动作他倒是不曾看到,只是那桃花眸子微微垂下,即便是几分不耐的神色也叫人神魂颠倒。
郁连峥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拽过:“你这个雍国第一的绝色,也不算浪得虚名。”
他甚至偶尔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在当初被要挟,而后与她对峙的那一夜,会不会已经杀了她。
只不过,确实机不可失了。
对于这幅皮囊,锦苑自是无话可说,竟然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她每日早上对着铜镜的时候,也经常忍不住替自己感慨,生就这么一副皮囊,不多活几年,简直对不起这个运气。
到了门外,郁连峥便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锦苑身姿窈窕,即便是穿着一身便装,扎着束发,也能叫人一眼看出这是个女子。
这样装扮的女人不多,除却宫中的女官外,其他的姑娘哪个不希望自己每日以最花俏的模样出门呢?
所以,门外的小厮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041 没少来
面纱之上,光是那副眸子便已经夺人心魄,便只让人见了更加好奇下头的整张脸了。
“闪开。”郁连峥皱眉,将锦苑拽的更紧,这会儿她倒也十分听话,缩在他的身后又攀着他的衣袖:“你可得保护好我。”
她到底是个女人,到了这种香艳场合,心里面自然不适,光是那些男人的眼神就已经让锦苑觉得心内发憷。
郁连峥也没答话,动作上倒是呼应了她,只伸出手将她肩膀揽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环着她入了大堂。
“你是殿下,在合阳城没人敢动你分毫。”郁连峥大约是察觉了她的担忧,语气倒是柔和了许多。
“那不一定,我那日出行人家就是光明正大来杀我的。”她说的自然就是陈也,但郁连峥却并没有在追究此事。
他听罢也只抬了抬眼皮:“那事不算,寻常人肯定是不敢动你的。”
这不是废话吗。
锦苑想着,倒也没回呛他。
到了大堂,郁连峥只觉得无数视线都往这边来,于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锦苑,她分明今日穿的如此朴素,还带着遮了大半张脸的面纱,但那双水凝的眸子还是叫不少男人产生了好奇。
“找老鸨吧,待久了容易惹麻烦。”说罢,他便直接去了角落处给了小二一锭银两:“找徐娘来。”
徐娘便是这里的老板,锦苑听他说的如此利索,忍不住笑道:“没少来吧?这都熟识了?”
郁连峥瞥她一眼:“不要瞎想。”
过了稍许,三十左右身姿丰韵的徐娘便款款前来,一见郁连峥便满面笑意:“哎呀,郁大人,您可好久没来啦,奴家原先听说您可都折在了外头呢,可怜上天有眼,知道您还活着,奴家别提多高兴了。”
锦苑挑眉。
他便立刻沉了脸色:“我找你有正事。”
老鸨识趣,便又转头看向一边的锦苑,这一眼又立马来了兴致:“这个好看,哎呀,难怪楼里的姑娘大人您看不上,眼光怪挑剔的呢。”
锦苑又挑眉。
郁连峥的眸色差不多跟外头的夜一样黑:“不说这个,我想来和你打听个人。”
说着,便将那块方帕拿出。
百花阁里面味道繁杂,香膏酒水胭脂粉,数种味道混在一起,锦苑也嗅不出个名堂。
只见着郁连峥将帕子递给徐娘,又问:“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常客,身形矮小瘦弱,常年遮脸?”
徐娘想了一番,倒是一脸的为难:“这可就太难找了,大人,您也知道我这百花阁里每天出入的客人有多少,这高矮胖瘦模样相似的都有许多,奴家哪里记得。”
她说着,又低头看着那块方帕,又忍不住皱了眉头,锦苑瞧她的样子似乎是认得它的,便又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看着眼熟?”
“倒是有点,”徐娘摩挲着这块帕子,想了许久:“这刺绣我觉得眼熟,但是现在也想不起来了,大约是以前在店里确实见过有人用的。”
虽然不能确认是谁,但至少能让徐娘眼熟,就证明这个买刀的人,确实是百花阁的常客。
这一来,也算有了个方向。
“我知道了,你去吧。”郁连峥遣退了她,又转向锦苑:“今天只能到这里了,没什么收获。”
于他而言,线索被中断,也算是无功而返,但锦苑却不这么想,至少,慢慢的跟下去还是能有发现,急不来罢了。
想罢,一面站起身,一面又笑道:“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徐娘说你都好久没关照过她的生意了呢。”
锦苑说这句话只是个调侃的意思,郁连峥听了却一挑眉:“你还介意我来这里?”
她怔住:“不介意啊,我干嘛要管你。”
“毕竟我们也算是有半个婚约的人。”郁连峥不置可否,也站起身:“别瞎想,我来这里都是有事,百花阁鱼龙混杂,是个探消息的好地方。”
锦苑也没多想,只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门口去。
到了外面,郁连峥倒是尽了一分君子之道,打算送锦苑安全回府,她原先没打算拒绝,但是走过路口往后头扫了一眼之后,却忽然变了主意。
“你自己走吧,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去了。”锦苑神色淡淡,还有几分佯装出的不屑。
郁连峥见她变脸如此快还有些讶异:“怎么了?”倒是也没生气。
“我想去外面耍耍,但你别跟着我了,容易让人误会你喜欢我,总是这个样子缠着也不太好。”锦苑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
郁连峥到底还是有傲气在骨子里的,听她这么一讲,颇有些着恼,当即也没多说别的,索性一挥袖:“别贪玩,早点回去。”
说着也确实不好在跟着锦苑,便只好一人离去,路上的时候还在琢磨,她怎么变化如此突然,难道是方才自己不该说了那婚约的事?
锦苑见着他背影消失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这时才转过头往巷道那边走去。
方才她就是一扫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那里等人。
竟然是徐公子。
可锦苑分明也没有和他交代自己的去处,只是知道,徐公子忽然来了这里,必然也是有原因的,她总不能坐视不理。
可又怕他和郁连峥见面,到时候两个人难免会起摩擦。
说来也怪,锦苑都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就是合不来,好像没有一次能好好说话的。
用重话支走了郁连峥,她这下才能放心的来见徐公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锦苑瞧他一眼。
徐公子恭敬的行了个礼:“属下也没料到能在这里遇到殿下。”
他这么说,锦苑自然更加奇怪,难道他方才在等的人不是自己吗?
于是皱了眉头看着他:“那你不是在等我,又是在等谁?”
徐公子面色肃然,对着她永远是一副恭顺的态度:“属下在等陈也。”
“陈也?”
她可真是万万没想到,陈也竟然也会来这里?
难道这只是巧合,锦苑心里面万千思绪涌过,便也知道徐公子在背后一直替自己盯着陈也。
她原先倒是交代过他一句,没料徐公子是听进去,还放在心上了。
“那你跟出什么情况没有?”
042 巧合
徐公子倒是坦诚,一拱手道:“没有,只是发现他近日总是来这里,我想着奇怪,但又不敢贸然进去。”
说完看了锦苑一眼:“今儿个正在跟的时候便见到殿下和郁连峥一起来了百花阁,索性在外头候着,好在殿下也看到了属下。”
原来他方才等的,也算是自己了。
锦苑点点头,心里面却尤其疑惑,毕竟陈也和百花阁能有什么干系,还能这么凑巧不成?
她回去之后,思来想去依然是不踏实,便在第二日入夜后,又乔装改扮来了百花阁。
上到内堂,也是学作郁连峥的模样,打着他的旗号,直接找来了徐娘。
要不说这百花阁的老鸨都是有些能耐的,不过昨夜一打眼见过她一面,今日里来,纵使锦苑觉得自己乔装的还算可以,但徐娘上来就是一句:“哟,这不是昨夜跟在郁大人身边的美娇娘嘛,今儿个怎么自己来啦?”
锦苑便觉得,自己的乔装,到底只是演给自己看了。
心里面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强打精神看着徐娘:“还是为了昨日的事来的,郁大人不便,便差我前来。”
徐娘还是很给郁连峥面子的,只是如今对着锦苑说话,便看的她仔细了一些,从这双眼睛里倒好像看出了什么:“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不是昨日见过吗?”锦苑忽然有点忐忑。
“不对,”徐娘摇头,她自觉认人是她的强项,这锦苑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以前认识的。
自然,殿下以前行事高调张扬,若不是见得人多了,那些雍国第一的美名也不会这么传出来。
不过现在她打扮低调,和往前确实有较大差别,最重要的是,内芯换了,所以现在的她眼神也比较柔糯,没有之前的殿下那么肆意跋扈。
因此,徐娘才许久也想不起来。
最后索性作罢:“也许是以前郁大人也带你来过吧。”
锦苑点头:“正是,”然后立马转移了话题:“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
说着,便按照徐公子所言,描绘了一番陈也来这里的着装打扮:“这个人,这几日是不是常来?”
“是啊,”徐娘倒是对他印象很深:“好像也是为了查什么事,之前他和手下提过一嘴,说是自己的属下被害了,怀疑凶手就在我们百花阁。”
她说着话连连摇头:“美娇娘,您给说说,咱们这百花阁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姑娘们多懂事听话啊,怎么会跟凶手有关,谁又杀得了大老爷们,还是当官差的。”
锦苑连连点头,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周遭一眼,见着陈也的人今日也过来了。
便又叮嘱徐娘:“我来这里的事,你得保密,郁大人那边不想打草惊蛇。”
“得了,我懂。”
见着徐娘走后,锦苑终于伸出手擦了擦额上细汗,她倒是没想到着陈也做事还有几分能耐,竟然也查到了那刺杀暗卫的人混迹于百花阁中。
她不打算和陈也碰面,况且这件事她希望自己能先一步拿出结果,取信与郁连峥,往后才好慢慢的叫他相信自己。
终究,她和陈也,到底郁连峥也只能信一个。
锦苑叹气,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
她没在楼下耽搁,却也没着急离开,反而是转身往楼上去,那里是舞娘休憩的地方。
要不是去过莲红苑,她大概也不会清楚这青楼内里的布置。
如今能确定这人确实是混迹于百花阁的,那除却方帕就只能靠香气寻人了。
好在那味道特别,锦苑甚至不需要对香料有什么了解,便凭借着女子天生的那么一点敏锐感,就可以辨别出携香之人。
她上到舞娘所居之处,倒是没有受到任何拦阻,徐娘到底是懂事的,见到她往哪去,便也吩咐了手下多少配合一些。
这舞娘多,味道也杂,但是锦苑确实没有嗅到那股特殊的香气。
照理,若是那人常混迹于此,总会有喜欢的女子点来作伴,只要待上一会儿,这女子身上就该掺和起他的味道。
所以锦苑只是要等一等,等到所有的女子她都嗅个遍,方才能作罢。
便在这么等着的时候,她也逐渐的走了神,趴在栏杆处一直探头往下望。
于是,一只手拍上她肩膀的时候,锦苑本能的吓了一大跳,随后一转身,竟然是郁连峥!
“你怎么来了?”她想着今日正是赶巧,陈也和他倒是都来了。
郁连峥笑了一下,凑在她的身边:“看什么呢?”
她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末了才道:“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收获,而且,你看陈也都来了,你两互相知道彼此在这里吗?”
锦苑希望回答是不知道,好在郁连峥确实如她所愿这么答的。
说完后又看着她今日这身打扮,略一皱眉:“你好歹是个女子,不要总是出入这种烟花之地,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再跟了。”
锦苑没有作声,能不操心自然最好,但是搅合了陈也这事她就必须要弄个清楚,说到底,她对于陈也是一丝信任也无的。
“陈也在跟,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不管这事的。”锦苑回呛了他一句。
郁连峥倒是淡然:“我陪你。”他知道,锦苑这性子偶尔有些倔,今日原先只是探探看,结果真在这里遇到了她。
两个人说了会话,锦苑倒是等的有些无趣,于是翻了个身,背靠着栏杆坐下。
她面朝着走道,来来回回都是出去迎客或是没被看上的舞娘们。
其中迎面走来的两个似乎心情不大好,应该是没被挑上的缘故,所以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多往下看了一眼。
“她有什么能耐,便是论容貌你我哪里输给她了,也不知怎么的,那些男人就跟眼瞎了一样,一个个上赶着去巴结。”说话的这个其实长得确实不错,只是言语间都是对同行的醋意。
锦苑这会闲来无事,便权当做看八卦了,倒是一时也来了兴致。
反倒是郁连峥神色淡淡,似乎根本就没在听那些女子的怨怼。
这时,另一个女人便也开腔:“就是,这要不是那个人来的少,不肯在这里长待,哪里有她占便宜的份。”
043 我的人?
锦苑皱眉,也不明白两人说的是谁,但是一般烟花之地的女子都是有长约在此,哪有不常待的道理?
“是啊,她要是来,花魁就是她的,便露着一双眼睛都能迷得这些男人神魂颠倒,要是我输给她,我才认。”这第一个说话的女人似乎对这个神秘的舞娘还有点崇拜。
锦苑听着,越想越是奇怪,于是推了推郁连峥:“你去把徐娘请来罢,我有点发现诶。”
他瞥了锦苑一眼,好似自己此刻就是她的奴才一般。
但终究还是下去了。
不多一会儿,徐娘便过来,三个人猫在角落里,锦苑倒是觉得这感觉有点有趣。
“大人找我来,有要紧事?”毕竟徐娘还惦记着下去招客揽财。
郁连峥便转向锦苑。
她这才开口:“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舞娘,不常来的,只是偶尔过来给你表演几下,赚点银钱?”
徐娘倒是愣住了:“这事你也知道啊?”说着拍了下手掌:“是啊,我都说了好多回,她不肯长待啊,我也不能强留人家,我们毕竟是正经买卖。”
说着有些唏嘘:“不过她每次来,都能替我赚上不少,我也就觉得值了,随她去罢。”
“那徐娘你可真好说话。”锦苑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解,毕竟没人可以随随便便进出百花阁这种地方。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是不行,那便是这点银钱不赚也罢,这徐娘必然还有隐情未说。
于是锦苑又看着她:“你可得老实交代了,我现在就觉得那舞娘很可疑,你别包庇了人家。”
这无非是一句恐吓,倒是真把徐娘惊着了。
一边的郁连峥倒是看了锦苑一眼,似乎觉得有几分好笑,却也没有点破。
徐娘见状,只面露难色,似乎很是犹豫。
这一见,便更让锦苑觉得怀疑,这里面必然是藏了什么不好见人的秘密。
“莫非这舞娘还有什么极大的背景,叫您不敢说的?”锦苑想着,郁连峥都来了,若是他的面子都不能叫徐娘给个痛快,那必然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这舞娘背后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徐娘害怕牵连了自己。
其二,她的背后或许有其他的主子撑着,而这个人或许关系网比较复杂,郁连峥也不好插手去查。
合阳城是天子脚下,便是一个寻常人物也不可小觑,毕竟她很有可能就是王上最近的新宠,这点,锦苑倒是在原书中深深的领教过了。
所以只盯着徐娘:“你跟我们说,我保证不会叫人知道是你走露的风声。”
郁连峥便也开口:“要么你不说,等我查出来,那舞娘即便有人护着,你可没有。”
徐娘到底还是记挂自己这条小命,被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说了一通,心中已经没了底气,便压低了声音,为难道:“我说,但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们就只当听着,最好也别去查了。”
听起来,似乎是舞娘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锦苑便连连点头,现在也只想先安抚了徐娘,拿到真相再说。
“当初这舞娘过来找我,我也是不同意的,毕竟你们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再美的人儿也不能坏了规矩。”徐娘说着又故作神秘道:“但是她说自己是替人办事,就要借我这个地,赚的钱自己一分不要全给我,但是要我保密。”
这确实是个好差事,难怪徐娘没经得住诱惑,锦苑倒是表示十分理解。
便接着问:“她要借你的地方做什么事?”
徐娘却摇摇头:“我哪里敢问,毕竟人家背景那么深,知道的多了不好。”
这话也很有道理,锦苑深以为然,这个徐娘苟命的精神得到了她的充分认可。
“那她究竟是谁的人?”绕了这么久,郁连峥有些好奇了。
锦苑便和他一起眼巴巴的盯着徐娘,但见对方皱了眉头,压低了声音,一时间气氛紧张到极点。
“殿下。”
锦苑心跳加速,心道自己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大概是和徐娘待在一起久了,她慢慢的看出了自己的眉目和殿下有几分相似啊。
到底是棋差一着,于是准备跟徐娘说说,别叫她将自己来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
徐娘又接着道:“殿下艳名在外,估摸着也是用这个舞娘来这里招揽英才。”
郁连峥皱了皱眉,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锦苑。
而她只是一脸懵懂,又看着徐娘,在看着自己,琢磨了半晌之后才问:“你的意思是,舞娘是殿下的人,长公主殿下,李锦苑?”
“哎哟,祖宗,可不能直呼其名,不过这合阳城哪还有第二个公主殿下啊,自然是她。”徐娘十分确定。
锦苑这会儿是蒙的,而郁连峥显然也没看懂眼前的形势,竟然保持了沉默,看这两个人自己掰扯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公主殿下的人,万一是假的呢?”锦苑别的不敢保证,但是自打自己穿越之后,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说来这个舞娘也是新来这边不久,那会儿自己应该已经换了壳了。
徐娘笑了一下,一副“你别小瞧我了”的感觉:“她拿了公主府的令牌,我能认错?普天之下,有人敢伪造这个?”
这句话之后,几个人便都沉默了。
郁连峥原先是看着一场热闹的心情,如今倒也肃然许多,便只瞧了锦苑一眼,半晌未有开口。
徐娘也没想太多,只以为两个人是被这背后人的身份地位给吓到了,随即弓着腰身道:“要没事的话,我可先退下了。”
“去吧。”郁连峥挥挥手。
然后转头看着锦苑:“什么情况?”
她更是一头雾水,一双水汪的眼睛清澈又懵懂的看着郁连峥:“我也不知道。”
事已至此,锦苑也明白问题必然是出在了自己的公主府内,索性只看了一眼郁连峥:“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到时候再给你一个答复。”
说完,便又和他一起离去。
到了外面,他只瞧了一眼锦苑:“自己做事小心些,不是什么人你都能试探的,既然对方能拿你的令出来,就应该是你很信任的人。”
她点点头。
郁连峥继续嘱咐:“不要把今天的事说给任何人听,你不知道别人心里会怎么打算,先按住,悄摸摸的查。”
她继续点头。
“听进去了吗?”他忍不住皱眉,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锦苑吃痛,这才抬起头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心里也已经想好了这事要怎么做。
044 亲信之人
其实锦苑信任的人不算太多,但千草和云清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如果能顺利拿到令,又出入过百花阁的人,那其实只有一个。
徐公子。
虽然上一次他是为了追随陈也而来,但再怎么样这也算是来过,所以,或许他清楚内情也不一定。
只现在,锦苑也不确定这个人是否可信,一时间又有点初来时如履薄冰的感觉。
府内,她坐在堂前闷闷不乐,一边的千草看见了便忍不住关怀:“殿下,这几天你可真是忙的够呛。”
云清也跟着接茬:“是啊,殿下,您最近可得养着身子,婢子瞧着您近来神思恍惚,面色都有点差了。”
锦苑对于这两人向来是无遮掩的,只寻思了一会,又想着郁连峥的提醒,末了才道:“没什么,最近跟着郁将军查那些案子倒也确实累人。”
说完又挥挥手:“你们去把徐公子请来,我有话要问他。”
千草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在外头的徐公子便又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锦苑见他屡屡如此,倒是有些好奇:“你都是怎么和府内侍卫联络的?”
她知道徐公子在府内也有自己的属下,寻常千草要找人也不过就是去知会一声对方。
“飞鸽,或草箭。”徐公子没有解释的很细,因为这些手段倒也是寻常大众所用的,锦苑听罢便点点头,又好奇道:“那你每日在外面奔波些什么?”
她是真的奇怪,自己可没有给徐公子安排过什么任务啊,那他整天都是忙着在给谁做事呢?
“殿下,属下一直记得您要做的事。”他说了这句,却显得尤其紧张,锦苑倒也不打算追问。
眼下,她只想试探清楚关于百花阁的事情。
想着便在心中有了盘算,于是面上故作紧张,低调道:“我这两日来跟在郁将军的后面查探暗卫之死一事,也算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
毕竟当时山上也就这么两拨人了,但是现在的证据好像真的都往自己头上引,这让锦苑觉得尤其不安。
“殿下可有发现,需要属下代劳?”徐公子倒是面不改色,似乎没怎么将这件事上心。
他一直跟着的都是陈也那条线,想着又补充了一句:“陈也那边,似乎还没有什么进展。”
锦苑点点头:“可是郁将军今天好似有了发现,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那边跟的如何,看来他还是快了一步。”
“发现?”徐公子皱眉,似乎有些奇怪:“陈也那边查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他从哪来的发现,又发现了什么?”
见他终于发问,锦苑便也顺水推舟道:“具体的倒也没知会我一声,只说是已经发现了端倪,想去舞娘那里找证据。”
说着又看向徐公子,故意道:“舞娘这个人,你跟着陈也那边可有听说?”
照刚刚徐公子的说法,他们很可能并不知道舞娘这个人的存在,不然的话,应该也会找了徐娘去问,然后和自己一样,查到公主府,自己的头上来。
果然,徐公子听罢只是一愣:“什么舞娘?”他的表情举止都非常自然,锦苑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见是如此,反倒是松了口气,她心里自然也不愿意问题出在自己人的头上。
她想着,若是徐公子并不知道舞娘一事,那告诉他也无必要,索性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从郁将军那儿顺嘴听来的。”
说罢又摇摇头:“这件事你也不必上心,跟着陈也,搞清楚他的动向就行,其余的不重要。”
徐公子也没有再问的打算,只是应了一声,又转身离去。
至此,锦苑都只觉得他表现的十分正常,没有半丝不妥,于是料来这件事应该确实与自己的人无关。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公主府的令又是怎么遗漏出去的?锦苑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这东西确实没人敢伪造,而寻常的侍卫和婢子,根本碰不到这个东西。
想想,她就心寒。
次日,天色才刚刚暗下,锦苑便已经迫不及待的乔装改扮又去了百花阁。
她的风声已经放了出去,若是这事真的和徐公子有关,那今日舞娘就该会来,清理她有可能留下的一些痕迹。
想到这里,锦苑便直奔了楼上,又找到了徐娘,见她三番五次的来,徐娘也是无奈的不行:“这事,咱还不算完吗?”
锦苑心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啊,但是保命要紧啊。”
于是点点头:“舞娘不来,我也只能等等着了,每日来这里一趟,等到她出现为止。”
徐娘听罢便皱了眉头:“你就是要见一眼那个舞娘,然后这事就能作罢?不查了?”说到底也是怕她耽误了自己做生意,可是碍于郁连峥的面子,又不敢将话说的难听。
“是。”锦苑点头。
“那可太好了。”徐娘竟然送了口气,面露喜色:“好巧不巧,这舞娘今儿个就来啦。”
她以为说了这句话,锦苑会跟着如释重负,却没料,她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便好像是听到了这么并不叫人乐观的消息。
舞娘来了,要么是凑巧,要么就是徐公子出了问题。
锦苑也不是个盲目乐观的人,至少现在,她已经开始怀疑徐公子。
“舞娘在哪里?”
见她神色不对,徐娘也不敢多说话:“待会儿准备表演呢,现在在她自己屋里头。”
说完便带了她往走道尽头的一间房内去。
看的出来这舞娘在百花阁的待遇确实是高,一个没有长约的人,竟然拿了个比花魁所住屋子还要好的地方。
她在屋外停下脚步,倒是愣了一会儿神,随后才转向徐娘:“您先去忙吧。”
徐娘乐得自在,赶忙的走了。
锦苑便站在这门口,细细的打量起周遭布置,又见着走道内人来人往,应该不会出了乱子,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掀开门头的帘子,往屋内走去。
她做好了面对任何人的准备,但进来之后却大失所望,甚至又想将徐娘找出来在盘问一番。
这里面根本没有舞娘的影子。
只是空荡荡的一间香房。
045 舞娘的秘密
看的出来,内里的布置确实是奢华精致的,便是这样一打眼,锦苑也觉得这并非是寻常的舞娘所用。
对于她的底细,倒也多了几分好奇。
于是兀自在她房内走动起来,四处观望着,瞧着周边的摆设,倒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只不过,走的近了,在她的床榻之上,尤其是梳妆台上,都可以嗅到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带着几分凛冽,倒是和寻常女子用的暖香不同,这一支,似乎便是特立独行的。
想来这舞娘应该确实不是寻常人。
锦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徐娘已经说了她在这里,那为何自己进来,又不曾见到人呢?
她在等人?还是在故意放风试探自己?
如果舞娘真是徐公子的人,那恐怕就是有备而来。
锦苑如此一想,便忽然有了主意,只佯装着发现了什么东西,伸手便往梳妆台上的匣子内去。
一面作势,一面还啧啧惊叹:“这是什么?”她说着话,便好像是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低着头便往前面去。
可背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锦苑在心里叹口气,随手拿了个香囊出来,却几乎想要放弃原地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破声!
她猛地回头,却没有发觉任何异常,只是那声音响起一瞬后,便又疏忽消逝。
只这一霎的走神,锦苑忽而觉得手中一轻,方才随意捏在掌心的香囊却不见了。
这人的轻功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她站在房中却并不慌张。
若来人确实就是舞娘,那很可能方才不肯现身只是为了窥探她的动作,也许只觉得锦苑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所以等在了这里。
她拿了什么,舞娘便夺下什么,但绝对没有害命的心思,否则,也早该动手了。
只这一瞬的风波之后,锦苑的心情却放了下来。
于是缓慢的起身,在屋内踱着步子:“你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
沉默稍许,屋内依然一片寂静。
锦苑低笑了一声:“若是再有一次,你可没那么容易从我这里取走东西了。”
说着话,竟然又自她床榻边上拿出一块帕子。
这显然就是放在床边的私物,该是舞娘寻常所用,但锦苑拿过一嗅,上面那熟悉的异香便如此分明。
看来,这舞娘便是那个买刀之人。
只要能逼她露面,所有的一切自然就会有个答案。
锦苑不动声色的将手帕拿紧,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周遭的动静。
可四处阒寂如常。
便在她有些倦怠与这场游戏的时候,暗处一道风声便又疏忽而至,裹挟起无端的气浪,端的便是往她手掌处打来。
这一下力道凶猛,显然对方内力惊人,锦苑倒不是避让不及,是完全无力抗拒,眼看着便要栽倒的时候,却也终于见到了舞娘真身。
那人一袭丁香紫的抹胸襦裙,衣带翩翩,正伸出手准备将锦苑手中的方帕抢过。
她的面上,自然也戴了一层薄纱,所以锦苑一打眼,也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只在这一霎过去的时候,她唯一感慨的就是:“马上要摔倒了,估计这回摔得挺疼。”
毕竟这地板,也没铺地毯。
身子往下坠落,堪堪要跌在地面时,一个身影忽而飞快的掠地而出,紧接着单手撑地,将锦苑生生托起。
随后轻轻的扶着她,叫她站稳之后才松开手,又往屋内看去。
舞娘见到人来,当即并未耽搁,掠身就要往外,出来的人迅疾跟上,两个人便缠斗在了一处。
锦苑定定的瞧着那埋伏与暗处忽而出现的人,却忍不住微微蹙眉,看来郁连峥对于这件事是上心的,不仅让陈也去跟,他也一直随在自己的身后,察觉着自己的动静。
这或许,也算是对于她的提防?
两人缠斗稍许,那舞娘仗着身姿轻盈尚且可以勉力躲避几分,但若再要继续斗下去,败在郁连峥手上也是必然。
便在锦苑觉得一切都要真相大白的时候,一个超乎她意料之外的人却出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公子。
之前对于他的那些怀疑倒是又变得更深了一些。
徐公子忽然出现,扰乱的不仅仅是锦苑的思绪,便是连着郁连峥一起,都有些讶异。
三个人缠斗在一起,那舞娘便趁着郁连峥恍神的一霎,抽身跑了。
便在他提脚要追的时候,徐公子又上前一步,恰恰挡住了路,作势跟了一番,却终究叫对方失去了踪影。
如今三人在房内面面相觑,锦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放肆奴才!没有我的令,谁允许你私自进来扰乱我查案!”锦苑这会儿一是确实生气了,二是,怎么的也得做个样子给郁连峥看看叫他知道自己可真的没让徐公子来搅混水的。
“确实该死。”郁连峥微仰着脑袋,眼帘低垂:“擅自放跑了暗害我属下的刀客,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他说着话,身上的寒意骤然凝聚,拿着剑的手已经轻轻抬起,作势待发。
徐公子虽是殿下的人,但在外论官职自然不能和郁连峥对着来,这一会儿倒也没有脾气,只是一拱手,解释道:“属下护主不力,方才乱了阵脚,并非如郁将军所言是有意放跑那人。”
锦苑听罢也是默不作声,毕竟徐公子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是要伤害自己的。
至于和那个刀客舞娘有什么关系,这也是自己要求证的事,总之这个人再怎么也不能交给郁连峥,不然真查出什么,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于是转向郁连峥:“罢了,这人我带回去,今日见了舞娘,只是确认这事与她有干,再要追查也简单一些。”
说罢便转身想走。
郁连峥扫她一眼,淡淡道:“这就走了?”
她便停下脚步,心跳有些微加速:“郁将军还有事?”
“这事闹到这个地步,我若不查下去,对不起枉死的将士。”他淡淡开口,言语间似乎多了几分别的含义。
锦苑只佯装不知,点点头道:“自然要查,我还要帮着查。”
随后,方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