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有王氏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做娘,又有罗二狗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做爹,他夫妻二人为攀上富贵,又不是一次、两次的怂恿过罗香园去勾搭县里那位老爷。
前些时候之所以不成功,只因罗香琴很明白二叔二婶的德性,早早给防备了,于是罗香园连那老爷的面儿也未曾见过。
可不想王氏不死心,她在半月前就让罗香园打包好行囊,以陪着堂姐解闷的理由,厚着脸皮住到院子里,罗香琴大着肚子心力不济,拿话挤兑过好几次堂妹,偏赶不走。
罗香琴没办法,索性就决定等自己生产完,再清算这些个事。
再来说这位县丞杨老爷,他是靠着岳家坐上的官位,岳家强势,他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衙门里人人传他惧内,那话也不假。可惜的是,娶的夫人相貌上太过普通,他又是个好色的,往日里只能偷偷摸摸与丫鬟们行些苟且之事,但是置外室这样打脸的事儿,他以前是不敢的。
罗香琴好运就好运的地方在于,杨夫人的娘家前两年举家迁往隔壁县,山高“皇帝”远,杨老爷的胆子立时大起来。在罗香琴之前,杨老爷还有一位心肝儿,不过红颜薄命,一年前已经香消玉殒了。这么些年,杨老爷早养成悚杨夫人的习惯,停了约莫大半年,见杨夫人没个动静,这才敢置宅子藏了罗香琴在外面。
罗香琴有孕时,杨老爷本想让其拿掉,可是罗香琴小意伺候几日,杨老爷终于松了口。因与杨夫人育有一子三女,他好色,实则只是想玩弄下漂亮的女人而已,今年春长子初成年,刚在县里担任着要职,为庆祝与一伙人骑马狩猎时,意外从马上摔下,当时便折断了腿,如今只余一条腿,走路还得使拐杖,那职位也白白丢了,不消说今后仕途无望,杨老爷彼时十分遗憾。
杨夫人如今的年岁早已不能生,杨老爷心思一动,干脆想若是个男胎索性生下来罢,长大了培养着可以支撑家业。
他这一番思虑后,将杨夫人瞒得死死,为防止再一次滑胎,还把罗香琴护得更严实,里里外外请了十几个人伺候。
罗香琴自家得宠,偏不懂得在二叔二婶面前掩饰,她以前受够了在二房夫妻手下讨生活的苦,一朝得势,免不了得意忘形,显摆过几回后,就让罗二狗与王氏起了心思。
罗香琴柔媚可人,颜色长得颇合杨老爷的胃口,每次讨了杨老爷欢心,罗香琴没少捞到好处,那些吃穿用度先不说,光是头面首饰等只拿几样,就惹得罗二狗夫妻红了眼。
夫妻俩撺掇闺女罗香园效仿堂姐,与杨老爷勾搭上,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呢?
罗香园以前是很乐意的,她没见过杨老爷时,满心满眼只觉得会是个成熟儒雅的形象,因罗香琴生产临近,杨老爷呆在院子里的时间便加长,罗香园住在那儿,终于得以见面。
不想却是个大腹便便的肥硕糟老头,她喜欢何生那模样的男儿,罗香园当即不喜表现得有些抗拒。罗香琴如今不能行房事,姐妹俩模样长得有些相像,杨老爷瞧过一眼后,想着以后姐妹一起伺候也是个乐趣,只几日便在罗香园身上拿银钱当流水一般的花,夜里时与罗香园半推半就的成了事。
当然这其中的细节,村里人是不晓得的。王氏只说是县里老爷自个瞧上闺女,喜爱得不行,非要纳了去过好日子。
闺女得个好姻缘,作为父母的怎能阻止?况对方还是官身,自古民不与官斗,王氏逢人便说她夫妻也无奈得很。
村里好些妇人背后偷偷的骂王氏,真的是做尽那勾栏行当,还想立贞洁牌坊呢。
不管别人如何冷嘲热讽,罗二狗夫妻如愿以偿,前天上了一趟县里,当晚便得了五两银子,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早把那些礼仪廉耻扔了个一干二净。
何曾氏刚走进家门,听闻小闺女又在嚼舌根,罗家那些破烂事说多几句便污了耳,她当即呵斥道:“姑娘家哪个像你这般?这些事若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得几回,你今后便不要再出家门罢。”
何元元垂低头扮作忏悔状,赶紧道:“娘,我再不说了。你可别再生气了啊,嫂子常说,生气伤肝,娘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别累了您自己的身子啊。”
何曾氏气急,忍不住作势要打她。
何元元一溜烟逃到门边儿去,冲着何曾氏吐吐舌头,嬉笑着保证道:“娘,我不往外跑,我去帮爹爹将牛牵家来。”
何曾氏虽然生气,但闺女跑远了,她也抓不住,最后只得瞪一眼何元元。
张惜花摇摇头,很是无奈地笑笑。小姑能在婆婆面前如此忘形,还不是自家公公婆婆宠的。比如现在,婆婆再生气,也没真的拿小姑怎么样,待小姑家来,才刚发生的事儿,肯定抛一边揭过了了。
张惜花突然心生羡慕,作为姑娘家能活得像小姑这般恣意,也是难得的福气。
更难得的是小姑只是有些小性儿,心地却不坏,再则为人活泼大方,与她相处一点不累。张惜花却是真的拿她当妹妹看待,日常生活中也会不由自主地宠着她,像小姑偷个小懒,不愿意做吃食等,张惜花顺手就给做了。
只是自家人好说,可若嫁到别家去,再使小性子,也不晓得别家会不会愿意迁就她。
想到此,张惜花叹口气。婆婆与大姑子私下商量小姑婚事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张惜花深知小姑婚事她说不上话,更插不了手,只希望她们能挑个愿意对小姑好的人罢。
何曾氏突然出声打破儿媳的沉思,说道:“元元说的那些事,你也少想少说些,罗家前些时候要请你治病,我给推脱了。你别怪我自作主张,若是攀扯上,很有可能攀扯不清。咱们就少去惹那一身腥。”
张惜花赶紧道:“娘也是为我着想、心疼我,娘做主便是。我遇事少,很多事情还要娘帮忙看着呢。”
略微停顿,张惜花接着道:“便是榆哥,娘说别带了他出门,这两日养一养他身体已经大好了。”
却也不是张惜花故意说这些讨好婆婆,而是身边有婆婆帮忙,的确很多事儿不用她操心,自嫁给何生做媳妇,她一直过得很轻松。
一番话说得何曾氏十分熨贴,眼里都流露出笑意,她忍不住问:“榆哥是睡着了?”
张惜花点点头道:“刚睡了一小会。”
何曾氏道:“那让他多睡,病了初愈只有多睡些,身子才更容易长好。”
婆媳两个刚说了一会儿话,黄大婶子家的大儿就上门相请,何曾氏摆手说她会照看着榆哥,让张惜花放心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何家门,黄家旺等在一旁,让张惜花先走。
黄家旺尽管挺直着背脊,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他那行径,光是眼神就泄露了心思。
小姑时常嘀咕这小伙子的各种不好之处,张惜花听得多了,便默默的留意了一番。其实除了家境差些,她觉得黄家旺是不错的。
可世道艰难,光只家境一样,两人就没有可能。婆婆不可能放着小姑去过那种有情饮水饱的日子。
黄家旺面上带了一丝焦急,稍稍左顾右盼,晓得屋里没有何元元人影儿,又不好开口问张惜花,于是只安静的候着。
张惜花不用思索,也明白黄家旺的想法,不过她可不会对他解释,只是道:“我先看看怎么样吧。”
进了黄家门时,黄大婶子正在晾晒菜干,除了夜里偶尔咳一阵,她的咳嗽已经好了不少,她见到张惜花时,先是瞪一眼大儿,转头对张惜花笑道:“阿生媳妇啊,你来得倒巧,我这正有一批新的黑豆呢,待会你带家去。”
张惜花没想到,自从去年问她要过一回黑豆,黄大婶子竟然到现在还记得这事,于是笑笑道:“家里有不少呢,你们便留着自己吃吧。”
张惜花拿黑豆煲汤、煲粥等等弄的十分好吃,何生尤其喜欢,于是何家今年也特意种了一片黑豆,晾晒干燥存着有一大麻袋呢,这么些估摸着来年都吃不完。
两人闲话几句,张惜花瞧过后,再对比王大夫开的药方,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就让他们照着王大夫说的办。
这下黄家的人才真的放心。
临走的时候,黄家旺追上来,硬塞给张惜花一篮子的东西,黄家旺十分不好意思的揉揉头,道:“前些天刚好在山里捡到的。嫂子拿回去吃。”
张惜花低头一瞥,见是晒干的黑木耳,这是好物,晒干后还留了这么多可不容易呢,想到丈夫与公公都喜欢吃蘑菇干,木耳干之类的菜,她于是笑道:“那我厚颜接了。”
黄家旺见她接过,心底高兴,眼里就露出来,一双眸子犹如瞬间点亮的灯笼,耀人的很,他抿嘴道:“劳烦你特意跑一趟,还没说麻烦阿生嫂子呢。”
张惜花回到家时,榆哥睡醒了,正窝在婆婆怀里笑得开怀,何曾氏更高兴,她等不及道:“我们榆哥长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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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榆哥的手腕挂着一串银打的铃铛,小身儿晃晃时,手腕上的铃铛便“叮当叮当”地响,他听得声音咧嘴笑起来,下门牙处果然可以瞧见如米粒碎大小的乳牙。
榆哥笑一下便合上嘴。
张惜花当即俯□,蹲在一旁想看个仔细,便温柔逗着儿子道:“啊……小鱼儿乖乖,让娘亲再看看。”
榆哥有些不解,侧头打量着她。
张惜花十分耐心的继续道:“啊……像娘亲这样张开嘴巴……啊……”
榆哥明白了,很给面子地张开嘴,学着娘亲的样儿“啊啊啊”的叫,仔细一瞧那粉嘟嘟的小嘴里果然有一处冒尖的牙齿,可当真已经长出来了。
何曾氏笑眯眯道:“是吧,我没有骗你罢。”
张惜花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感受到大人的喜悦,榆哥不明所以地拍拍手,铃铛发出一串声响,他两条腿踩在何曾氏腿上,扭动着身子“咯咯咯……”笑,婴孩的笑声极其清脆,听得婆媳两个都觉得十分悦耳。
榆哥如今十分活波好动,何曾氏抱久一些就浑身累,她将孙子交给张惜花,便道:“我去喊你们爹在水沟里捉点泥鳅家来,养个两天去了泥,炖来给榆哥吃。”
孙儿已经长乳牙,可以吃少量食物加强营养。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早早地喊了丈夫何大栓准备点适宜榆哥吃的东西。
难得见到婆婆如此风风火火的一面,张惜花只好接过儿子,何曾氏稍微整理一番,即刻出了门。
可能是刚长了牙齿,榆哥不习惯,他的小眉头皱得紧紧,一脸严肃的模样像极了何生,想到丈夫同样的神情,张惜花忍俊不禁。
可过得片刻,榆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小手伸进嘴巴里,使劲儿抠那唯一的乳牙,张惜花赶紧逗着令他分神,并轻轻拨开他的手。
母子两互动两刻,眼看要到饭点,得尽早整治吃食。张惜花直接将儿子塞进摇摆竹椅中,连人带椅推到灶房边上,这样自己在灶房忙碌时,也可以时时注意到儿子的状态。
既然黄家给了木耳,她决定主菜干脆就用了它。烧水泡开,没过多久就发起来了,她弄了一道凉拌的,另外家中还有一段腊肉,稍微切一下,加点辣椒姜丝,与腊肉混合一起炒。沾了荤腥的菜啥都好吃,何况木耳本就嫩滑味美。
公婆尚未到家,小姑却早早回了。她倒并没有撒谎,去了田地里领着牛吃了半个时辰草才家来。将牛赶进牛栏,何元元立时洗完手便过来推榆哥的摇椅。
何大栓立时几个月才打造出来的摇椅,做工先不说,功能却巧的很,那椅子下面还安置了四颗木轮,在乡间平坦的小路上可以推着走,何元元一推,榆哥立时蹬着小腿,笑得咔咔咔声。
晓得榆哥长了牙齿,何元元随即也故意逗着榆哥露出来给她瞧,榆哥以为是在做游戏,回回都如了她的意。
“真可爱……”
“我们小鱼儿真可爱!”何元元被逗得喜笑颜开,捧着心口忍不住一声声的赞道,往日她并不多喜爱小孩,即便是远哥、东哥,她也很少抱,可自家小侄儿却是在眼前一日日看着长大的,榆哥好带,不哭不闹,时时像个粉团子似的,光是瞧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何元元将榆哥推到家门前,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绕着走,逢人便说自家榆哥长牙了。
何大栓是与何曾氏一道家来的,果然捉了些泥鳅,他丢开手里的篓子,凑到跟前,哄着榆哥张开嘴,他拧眉仔细瞧一番,抿嘴笑道:“你爹也是这般时候长的牙,也是下门牙呢。这牙我瞅着一定会长得整齐。”
一家人围绕榆哥长乳牙的话题,倒说了好一番话。
何生最后家来,他兴匆匆的蹲在儿子跟前,也想查看一番,可连续做了那么久同样的游戏,榆哥累了,十分不给面子的抿紧嘴巴,何生想要掰开他的嘴,榆哥用鼻腔哼哼,一副才不跟你玩的模样。
何生单只手将儿子拎起来,学着媳妇对着儿子的小脸蛋亲亲,榆哥挥手就给擦掉了。
何生哈哈笑起来:“你怎的偏嫌弃爹爹呢?”
榆哥瞪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何生看个不停,少顷才嘻嘻笑起来,总算让何生瞧见他那一颗乳牙。
饭菜上桌时,其余人已经围着团团坐,张惜花先给榆哥喂了一小碗蛋羹,这才坐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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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何元元已经埋头吃下半碗饭,她的筷子一直没停歇地夹着两道木耳烧出来的菜。
好吃!何元元吞咽进喉咙,再次向盘子中夹了一筷子。
待张惜花坐定时,何曾氏随口问道:“榆哥他娘,我记得家里是没有干木耳了。你这木耳从哪儿来的?”
对于婆婆近来飘忽不定的称呼,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榆哥他娘”与“老大媳妇”两样听多了便习惯了,榆哥他娘亲只是标示着自己身份的转变而已。
再有,偶尔婆婆也会喊自己“惜花”,至于何曾氏如何称呼,张惜花并不纠结,只是笑着道:“白天时去给黄大婶子瞧病,她家大儿送给我的。”
不值当什么钱,收下倒无所谓。
何曾氏尚没有反应,何元元却差点咬到舌头,一口菜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偷偷瞄一眼爹娘、哥嫂几个,发现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何元元甩甩脑袋,把心一横,心道:凭啥不吃呀?谁让他要送来?大不了就当自己啥也不知道好了。
何元元的筷子略微迟疑,就决定干脆地吃个尽兴,她吃进嘴巴时还表现得十分咬牙切齿,把一腔对黄家旺的恼意都大口大口嚼碎,心底仿佛还有一种在咀嚼着黄家旺本人的莫名愉悦感。
何生与何大栓两个人在说一些近来的安排,他听见娘的说话声,随口道:“趁着尚未入冬,我跟大山哥商量好了,去山中走几趟看能得什么收获,后天就启程,估摸着山中此时会有不少木耳,到时我也采一些家来。”
何曾氏摆手道:“弄个什么,这些都是次要的,你们多注意安全就是。”
这些事儿,丈夫却没提前对自己说呢,张惜花抬头望一眼何生,又默默垂低头。
去年时,何生与江家兄弟频繁入山,几个人也是够拼,才挣下足够家中过年的银钱。说着容易,那个中的艰苦,非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张惜花只知道丈夫每一次家来,整个人就黑瘦一圈,直到年关将近气候愈发寒冷,野物们也多缩在窝中冬眠不见踪迹时,这才停下。
虽只是微微一瞥,何生也感觉到身旁媳妇的眼神,他转过头,见媳妇碗里空空,就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喜爱的腊肉干,却什么话儿也没说。
腊肉干是今年才做下的,烘得干干,除了肥肉,瘦肉部分即使煮过吃起来口感也柴柴的。别的人都爱肥肉,独她喜欢吃瘦肉,咬下丈夫给夹的那块,张惜花心里渐渐平静。
她晓得自己是拦不下他的,况他不去,家里的日子哪里有这般轻松?
想一想后,张惜花轻抬手,也给何生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木耳。何生嘴角上扬,很迅速的吃下肚,完了他还将碗稍微向媳妇移了移。
张惜花会意,立时补上一筷子。
家中除了小姑,俱都是寡言的人,小姑一口一口吃菜时脸上神色显得十分专注,公公婆婆瞧见了夫妻两的互动也只当没看到。
来回几次,何生一直端着面容,可那行为却显得很是幼稚,眼见他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张惜花只能端起他的碗,借着给他装饭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心底的尴尬。
她背过身时,没瞧见何生偷偷的笑了一下。
晚饭结束,何元元极有眼色地与嫂子一起将桌子擦干净、碗筷洗完、灶台弄整洁,夜幕便慢慢降临……
哥嫂抱了榆哥进房里,爹娘也准备洗脚睡觉,何元元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望着漆黑不见半颗星子的天空发呆。
少顷,何元元烦躁的抓一把头发。
烦死了!为啥不过是吃他一点东西,就突然又想起他以前做下那些烦人的事儿,还有说过的烦人话语?
清楚记得幼时自己打抱不平帮过黄家旺后,黄家旺就开始纠缠她,有一次她实在烦了,掉转头一把将比她矮半个头的他推倒在地。
她用了大力气,黄家旺结结实实狠摔了个跟头,因此左眼眉毛处磕破皮流了血,何元元当即吓坏了,以为自己把黄家旺的眼睛弄瞎啦,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难道要挖一只眼赔给他?
可是她才不要做瞎子呢!一想到种种后果,何元元就觉得将是自己不能承受之痛,急得她眼眶一红,当即就要流泪。
这时黄家旺从地上爬起来,咧开嘴呵呵地冲她笑。
血丝顺着伤口滑落,沾在眼角处,显得很是狼狈,可他的笑容十分灿烂,何元元惊讶得立时呆住,连眼角挂着的眼泪也倏地应景没掉落。
黄家旺走近她,踮着脚尖轻轻帮她拭去泪水,似乎为了安抚她不哭,还抓住她的手,示意何元元再推他一次。
难道脑袋瓜子磕碰一下,当真磕成了傻子?这是何元元胡思乱想一通后唯一的感觉。她当即破口骂道:“你是傻子啊!别人欺负你有啥好开心的?”
何元元记得很清楚,黄家旺当时瞪着眼睛说:“给你欺负。”
何元元囧了囧,无言以对。
黄家旺继续发誓般道:“只让你欺负,我不哭。”
是了,黄家旺幼时多爱哭啊,简直是个哭包,眼泪鼻涕糊一脸就没个干净的时候,因此村里小孩才不喜欢与他玩耍。他长得瘦弱,小孩们总爱欺负他,每次都能把他惹得嚎啕大哭。
可她弄得他差点瞎了眼,这哭包居然没有哭,还笑得那么开怀,何元元当年也只是个心智不全的小屁孩,忐忑问一句:“疼不疼?眼眼睛能看见吗?”
黄家旺疼得嘴角不自然抽动,却只回答道:“不疼,我不疼,眼睛能看见呢,我看着你呢。”
他的血越流越多,若是被娘知道,肯定会骂死自己,并且还不会让自己吃饭,可能还要挨板子。何元元松口气时,当即得寸进尺地威胁道:“不准说出去是我推你的!不准哭!”
黄家旺拍拍胸口道:“我不说!我不哭!”
何元元睨一眼,十分不放心,想到黄家旺那么想与自己玩耍,小小的她激灵一动。道:“你若是说了,我就再不理你了,再也不会与你玩儿了。”
黄家旺重重地点头保证绝对不说。
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谁也没说,可是自己却没遵守承诺,后来更是过分得再没主动理会过他。
一切的一切,皆是她心虚。
黄家旺磕伤后,只对黄田牛与黄大婶子说是自己摔伤的,夫妻俩晓得村中孩童时常欺负儿子,哪里肯信,可是无论爹娘如何盘问,他都咬紧不改口。
后面,黄家旺因为这次磕伤还生了一场病,伴随着发烧,病得很是严重,不过侥幸保住了性命,可大夫却断言说退烧后有可能会烧坏脑子。急得黄田牛夫妻到处烧香拜神请求上天保佑。
黄家大儿将来可能变成傻子的消息传遍村中各个角落,何元元自然也得知了。
她吓得瑟瑟发抖只敢缩在家中,心里悔了个半死,犹豫良久却怎么也不敢开口对爹娘说是自己造成的。
后来,黄家旺十分命大退了烧,病也好了。养了几个月身体活泼乱跳跑来找她玩时,可是何元元再不能坦诚面对他,由此,她也更加抗拒黄家旺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靠近自己。
何元元表面上掩饰得十分好,事情只有两人知晓,黄家旺再没提过这桩事,也没拿捏这事要挟自己与他玩耍,何元元乐得扮作早已忘却,积年下来,她也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事实并没有。只要瞧见黄家旺,她就会时不时想起来。
这桩事盘桓在心中多年,随着年岁越大,可能黄家旺都已经忘记了。何元元却记得十分清楚,估摸着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了。
从那以后直至今日,黄家旺任由她冷嘲热讽的欺负,依然表现得十分高兴,随时一副“我答应过给你欺负,就绝对不哭。”任打任骂毫无怨言的小媳妇行径,简直气煞何元元!
所以,她才讨厌黄家旺呢。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自从黄家旺将成为傻子的言论在村里满天飞,玩耍的小伙伴们甚至理所当然地冲他喊:“黄家旺是傻子!”时,她就挥手狠揍对方,即使武力打不过,何元元便故意哭鼻子跑回家状告爹娘。
何元元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啥会做这些,她就是气不过,明明黄家旺没傻啊,干啥被人骂傻子?
骂的人有病!骂的人才是傻子!
她当初就是凭着这一股气,谁骂打谁!由此,她还与好些个平时玩耍的孩童关系变僵呢,甚至闹到断交呢。
黄家旺幼时被别人背地里偷偷嘲笑过好几年傻子,随着年纪渐增,他却并没傻,这些伴随的称呼才慢慢消失。
别人的恶言恶语消失,何元元常年累积在心中的负疚感,随着时间流逝,却慢慢变得她自己也无法理解。
她偶尔瞧见黄家旺,便会心生烦躁,甚至觉得黄家旺怎么那样讨厌呢?恶声恶气对着他发泄一通后,午夜梦回时,一股控制不了的愧疚感却跑出来折磨她。
弄得何元元愈发不耐烦。
黄家旺那个磨人精!何元元愤恨的站起来,狠狠的骂一句,这才提脚往房间里走。
夜里冷,一阵风刮过时,凉得她打冷颤,何元元刚进屋呢,何曾氏推开门,道:“我给你装好了汤婆子,你拿了进去塞在被子中,还有等会上床前别忘记烫脚。”
何曾氏叨叨絮絮的说一通,塞了东西就拐进自己房门。
因为吃了黄家旺送的木耳菜,何元元苦恼了好一会,为着天冷要睡觉,也没心思再费神了。
她去灶房打了盆热水烫脚,躺进暖和和的棉被时,慢慢的便进入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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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何生推开房门时,风透过一丝缝隙吹进来,将油灯燃着的火光吹拂得轻颤,他迅速地阖上门,估计媳妇与儿子可能已经睡熟,便缓下脚步,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榻,在一旁褪下衣裳,掀开棉被躺上去。
张惜花睡下不到一个时辰,身侧的一点凉意立时让她清醒过来,转个身便落入丈夫宽厚的怀里。
棉被里温暖,何生刚躺下没一会儿,身子便暖和起来,何生轻轻揉一把她的秀发,温声道:“吵醒你了吧。”
张惜花将脸埋在丈夫胸膛中,像猫儿般使劲儿蹭蹭,这才小声道:“没睡下多久呢,我们榆哥闹着不肯睡,刚哄他睡着不久。你回来怎也不喊我起来?”
自那日说要进山,何生便一连去了五日没回来,虽然晓得他们不会有啥危险,可始终担着心,又想他早点家来,身边没有丈夫的身影,张惜花始终觉得不适应。
想到这儿,她又是气恼自己。以前也不是那样不知足的人啊,如今丈夫不在身旁就各种不得劲。
说白一点,就是被宠得略娇气了。
说着话儿,张惜花不自觉将手探向何生的腹部,问道:“肚子饿不饿呢?”
何生抓过媳妇的手,捏在自己掌中搓了几下,浅笑道:“刚才娘起床开门时,她顺手给我弄了饭食。现在不饿呢。”
何曾氏夜里浅眠,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就迅速爬起来,晚饭时和好的面团正扣在盆里发面,她便捏了几个馒头,蒸馒头的空挡,又能趁机烧热水给儿子好好洗下|身子。
窝在山中几日,估摸着是不可能有干净的时候。
何生就着月光,在院子中将这次弄回来的野物整理好,还活着的几只野鸡、兔子便栓好,死去的就赶紧抹上盐巴,先放置在一旁。
等他弄妥当,何曾氏也弄好了。
何生填饱肚子,痛快的将全身洗干净,这才回房间,母子两人动作静悄悄地,连张惜花都没察觉呢。
张惜花紧紧地攀附在丈夫身上,觉得他脚还是凉的,就拿自己的脚丫子去揉搓,嘴里埋怨道:“怎不好好烫烫脚再睡?”
她的脚丫伸过来,他就顺势用自己的两只大脚丫包裹住她,何生一只手揽着她的纤腰,隔着衣物往上探寻。
忽地一用力,飞快的把张惜花置于自己身上,以搂着枕头的姿势将媳妇狠狠抱入怀。
明显感觉到丈夫身上的那处高高隆起,张惜花面红耳赤,便只轻轻地将脑袋抵在丈夫的胸膛。
躺在底下的何生喘着粗气,哑着嗓音轻声问:“那事儿干净了吗?”
张惜花自然知道说的是啥事儿,她的月事早已经正常,每月固定那几天报到,每日睡在一起何生当然也早弄明白规律。离家前刚来了三天,他再回来,自然是没了。
张惜花柔柔道:“嗯。干净了几天了呢。”
闻言,何生猛地又将她翻转,整个人想压下去时,忽而想到睡在一旁的榆哥,为防止动作时不经意间吵醒他,何生轻柔地将榆哥挪开一些,再给榆哥盖上小棉被不让他冷着身体。事情妥当,何生这才匆匆将媳妇团团搂紧。
油灯早已经吹灭,虽看不见何生的表情,却从他急切的动作中感觉到愉悦之意。
张惜花很柔顺的任由丈夫行事,在他褪不开衣裳时,还很主动褪去自己的衣裳,并帮他解开裤带,随即何生迅速将棉被罩在两人的身上。
处得久了,夫妻间越熟稔越契合。
何生已经多日没开荤,张惜花也很是想念他,这种事儿两情相悦时,双方随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带来的都是满满的愉快享受。两人便在床榻上耗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实在困极昏昏欲睡,何生含着她的唇瓣好一阵吸|吮,见她睁不开眼皮回应了,他才舍得离开她身,又给她穿上衣裳。
他再把儿子给抱回大棉被中,一家三口终于沉沉地睡去。
翌日,榆哥一早就在棉被里滚来滚去,他推搡着娘亲,又好奇的凑到爹爹跟前,小爪子使劲拍打何生的脸,不时发出一串串依依呀呀清脆的童音,耳畔就似装了个小铃铛,何生却硬是没睁开眼睛,他潜意识中晓得是儿子在玩耍,只由得儿子闹腾,他照样能睡着。
爹爹唇间新长了胡须,模样有些变化,榆哥的行为充分表明他是在奇怪,这到底是谁呀?
小孩儿忘性大,隔开几日不见,就对爹爹陌生起来。
张惜花掀开一点眼皮,瞧见外头天还没亮,也没听见公鸡打鸣声,晓得现在还早着,她伸手帮丈夫掖掖被子,顺手将捣蛋的儿子揽入怀里,不让他再去吵着丈夫睡觉。
还困得很想睡呢,她自己也迅速合上眼。
发现两个大人都不理会自己,榆哥扭扭身体,想从娘亲的身上爬下来,便鼓着劲儿挣脱娘的束缚。
“小磨人精。”张惜花嘟囔一句,将他放开,自己也轻手轻脚披了件衣裳,再次把儿子抱过来,伸手探过他的小屁股,发现里面那几层尿布是湿湿的。
张惜花只好起来给他弄干净。榆哥浑身清清爽爽时,他的肚子又饿了。从那一日长了一颗门牙后,连续几天又冒出两颗,有了牙齿,喂奶时还得防着小家伙不知轻重。
好容易喂饱他,见天色还是深黑,张惜花给榆哥穿上保暖的衣裳,戴上小帽子,幸好他们的床大,扔下几个小木偶,只让他在床里侧自己玩耍,她躺在一旁默默看着。
不一时,张惜花竟然睡着了。
恰过不久公鸡打鸣声起,何曾氏听到榆哥声儿,她悄悄推开儿子夫妻的房门,两个大人头靠头相拥着睡得沉,榆哥却独自在一旁玩得起劲,何曾氏抿嘴一笑,上前将榆哥给抱起来,带着他出了房门。
下西村何家这边是平静温和的小日子。远在大良镇上的一处雅致小院中,罗香琴抚摸着自己苍白的容颜,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长夜漫漫,那边儿烛火燃烧到深夜,自己这儿却孤灯清影,连那倒热茶的小丫头也睡得如死猪,喊了几句才将人唤醒,往日她得宠之时,那小丫头哪里敢?
罗香琴自认她并不期待那份宠,以前也不过为着钱财勉强受着,她只是瞧不惯堂妹罗香园一副踩了自己后一脸的得意,似乎勾着老爷便比自个高了个头,还使了蠢笨法子离间自己身旁的丫头婆子。
“呵呵……”罗香琴低笑一声。心道:既然堂妹要这般作死,就别怪她这个做姐姐的不提醒了。
在临近预产期半月前,罗香琴发掘到一丝不对,就找了个由头打发掉身旁的丫头喜儿。
她大着肚子,杨老爷万事顺着她,不过是打发个花钱买来的丫头而已,挥挥手就同意了。
可是为什么要赶走喜儿,罗香琴半个字也没透露。
不止是喜儿有问题,她现在瞧着身旁的丫头婆子各个都有问题,看来当初是自己大意,该当全部人都弄走才是。
可那会儿罗香琴没时间,赶走喜儿不到两天,只稍微做了一些布置,她的肚子就突然坠痛,腹中孩子提前生产。
没能保下孩子,自己也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她提前知道有问题采取了一些防范,估计命也没剩下。
生死边沿徘徊一趟,罗香琴此时静静的躺在床上,无法阻止自己想了很多很多……
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强扯了个笑容:呵呵……再生不出来了呀。
另一厢,县丞杨府中,同样有一人未眠。
杨夫人身旁的婆子轻轻道:“夫人,早些休息吧。老爷估摸着是不会家来了。”
杨夫人端起矮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轻笑道:“你这个老家伙,跟了我这般久,还不了解我呢。”
对于杨老爷,那是早就死了心的。只不过他竟然想弄个私生子出来,还想夺取自己儿子的财产,杨夫人冷笑一声:那也得她同意!她不同意,谁都休想!
那婆子帮她锤锤肩,跟着笑道:“瞧夫人几日没睡好,我是心疼而已。少爷这些日子精神已经好不少,您也要留着精神给他张罗一门好亲事。来年早日抱个大孙子。”
这话说到杨夫人的心坎里去了。杨夫人点点头,轻笑道:“我瞧好了李家闺女,待老爷家来说一声,便遣了媒婆上门将婚事定下。”
自己儿子伤了腿,不能再出仕,并且如今上头动乱,谁能话事还不定呢。儿子腿不行,根又不是不行,择一门第低自己好拿捏的儿媳,待生下孙儿,着重培养孙儿便是。
外头那些野女人生的肮脏玩意,也敢宵想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全身上下最漂亮的便只有修长保养得白嫩的手指,杨夫人摸着修剪得精致的指甲,这双手,早已经不声不响弄死好几个女人了。
也怪罗香琴到底生在小农之家,大户后院那些弯弯绕绕懂得不多,不然前头不明不白掉了个胎,她还当自己身体弱坐不稳呢。
杨夫人笑问:“那个新来的妹妹,怎么的?咱们老爷似乎很喜欢?”
那婆子皱着眉头道:“夫人别去想这些个,左右她们是坐不下胎的,老爷过了新鲜劲头,还不是用完就丢。”
杨夫人愉悦的笑了,再次躺回床上,并吩咐婆子早上不要太早叫醒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o^)/~--4144+d800td+9963052-->
第81章
张惜花醒来时,整个身体依然被何生团团搂紧,她偏头望向床里侧,没见着榆哥,便晓得应该是婆婆将他抱走了。此时光线从窗户撒进来,将室内照射得一片明亮。
估计起晚了。张惜花无奈地叹口气,她稍微挪一点儿,身旁的何生便又不自觉加了力道将怀里的人儿圈紧。棉被里暖烘烘,何生的胸膛更热乎得像个暖炉。张惜花抿嘴笑一下,主动贴着何生的脸,相隔如此近,她可以清楚瞧见他脸庞上细微的绒毛,耳畔清晰的传来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她舍不得吵醒他,可静等片刻后,还是决定起床。张惜花小声道:“何郎,让我起来吧。”
何生似乎听懂了,没一会儿便松开手,张惜花得了自由,迅速爬起来,穿戴整齐,复又转回身帮丈夫盖好棉被。
她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感觉到清澈的空气中带着一片凉意,抬头一眼就望见婆婆缠了腰带背着榆哥正在菜地中摘菜。
如今菜地里种有大白菜、茼蒿菜、还有莴苣等等,茼蒿菜此时长得老高,不少枝头开了花朵。
何曾氏掐了一朵茼蒿花让榆哥拿着玩儿,榆哥小手攥得紧紧,何曾氏弯腰垂低头砍下一颗大白菜时,榆哥饶有兴致地伸出小舌头费力舔着手中那朵黄色小花,他砸吧几下只咬到一点儿花瓣,便立时用三颗小门牙磕着往肚里吞。
可能是没尝到啥味儿,榆哥皱着眉,嘟起嘴巴,“噗”地一声,迅速将花瓣吐出来……
尝过知道刚才的不好吃。小孩儿耐性十足,又伸出小舌头,他也找到窍门了。对着另一片花瓣,犹如牛吃草时舌头一卷便把花瓣儿卷进嘴里,没两下,意识到都不好吃,他“噗噗……”地连吐几声。
一张小脸皱起,盯着手中的花瓣片刻后,榆哥毫不犹豫的往地下一摔。他趴在奶奶的背后,四肢张开,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突然发现娘亲时,立刻就依依呀呀的冲着张惜花叫……
孙子的动静,让何曾氏抬起头。
张惜花走过去,先是眯起眼睛对儿子露出大大的笑容,再轻声对婆婆道:“娘。放着我来弄吧。”
何曾氏扶了下腰,笑道:“你手上干净,先把我们榆哥给解下来吧,小人儿身子太结实,我年纪大咯,再大点估摸着背不动他咯。”
摘菜间,何曾氏双手沾了一层的泥土和露水,榆哥在背上兴奋得四肢不停晃动时,她只能由着榆哥闹腾,才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感觉自己那不中用的老腰开始酸疼。
张惜花解开背带将榆哥抱紧,对着他白嫩的脸蛋就亲上一口。榆哥“咯咯咯”地笑起来。
一旁,何曾氏将摘好的菜装进篮子里,一齐提到水井旁边,打算清洗了拿来做朝食。
原以为起得太晚,不想并没有多迟,天光也才亮了不到两刻,张惜花就问道:“娘,朝食还没开始做吧?等下我来弄罢?”
何曾氏蹲在水井旁择菜,点点头道:“行,灶房里放着阿生昨晚已经切块的野鸡肉,你挑点好肉,合着鸡蛋一起给榆哥弄碗肉糜炖蛋,他吃这个长身体。”
榆哥除了吃母乳外,现在可以搭配着吃些肉糜,蛋羹,粥汤等,婆媳两个人对此一点也不敢含糊,这半月来耗费心思变换花样的喂养榆哥。
只要是吃的,喂进榆哥嘴里,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第一次吃蛋羹时,可是把整整一碗都吃完了。
见着孙子能吃,何曾氏真比自己吃进嘴里还高兴。她也因此每天盯实了一定要按固定量的喂榆哥。
“嗯。”张惜花应道。她说完抱着榆哥来到堂屋,将他的摇椅垫上暖和的小被子,这才把榆哥放进去,让他独自呆一会。
堂屋里静悄悄地,何大栓一早出了门,何元元与何生两个都没起床,为着不吵醒他兄妹俩,张惜花直接将摇椅推到院子里去,婆婆和自己可以随时看着榆哥。
何生昨晚弄回了一批猎物,活着的那几只都关在笼子里,死去的俱已经处理好。张惜花来到灶房时,将完整的几只野鸡,野兔都用粽叶串上,挂在灶上,只等着经过灶火的温度、烟雾将之烘干。
给儿子做吃食一定要十分精细,选的是上好的鸡脯肉,剁得非常细碎,让儿子能够克化为止。
才刚切完肉,何元元便醒来了。她走近灶房,看见这些东西,揉着眼睛问:“嫂子,我哥回来了?”
张惜花指着一旁的木桶,那里面都刚舀出来的热水,示意小姑用那些洗漱,随即笑道:“昨晚回来了呢。”
何元元眼里一喜,当即乐呵呵道:“太好了,哥哥总算回来啦。那明儿我可以与哥哥一道去镇上吧?”
这么晚了还不见哥哥起床,估摸着今天不会上大良镇,何元元瞧见这趟猎物颇多,猜测应该是明天动身。她已经隔了半月没有去买吃食,好几次都想独自去了,不过爹娘不准而已。
以前觉得在集市地上摆个小摊子,买卖东西是十分难为情的事儿,但是与大姐那两次的经历,让何元元从此不再做小买卖,她实在割舍不下呢。
小姑眼里流露着十分渴望的眼神,张惜花摇头笑笑,无奈道:“你这丫头,真的要钻进钱眼里啦。”
何元元眨眨眼。道:“明儿会不会去嘛?我可要跟了一道去。”
明天的事儿,还要等丈夫起床再决定呢,张惜花可答复不了小姑,于是点点她的头,让小姑早点去把脸洗干净。
灶房里张惜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用不了其他人。何元元洗漱完,直接就去到院子里,带着榆哥一起玩耍。
饭菜全部弄完摆上桌时,丈夫正好醒过来,张惜花端了脸盆进房门,何生正撑着身体斜靠在床沿,听到脚步声,抬头与媳妇对视……
张惜花抿嘴笑道:“快下床过我这洗漱。要吃朝食了呢。”
放下木盆,她转过身走到衣柜旁帮丈夫找出今天要穿的一身衣裳,搁在一旁只等着丈夫下床穿戴。
饱睡一顿,何生的精神十分好,他望着忙忙碌碌不停走来走去的媳妇儿,眸子里一片幽深。
略微片刻,还不见他有丝毫动弹,张惜花疑惑问:“还没睡醒吗?”难道是身体有哪儿不适?也很有可能。天气冷,山中更是寒凉,露水又多,何生他们可是呆了有五个夜晚呢。
张惜花马上走近丈夫的身,拿手探了一下何生的额头,没有发热。她眼里不由焦急,想着便要执起他的手把脉。
何生倏地扣紧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两人一同倒在床榻里。他翻身就将媳妇压在底下。
大清早的来这一出,太过突然了,张惜花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呆地顿住。
她眼里的迷茫因为丈夫热情的拥吻慢慢褪去,换上了掩饰不住的羞意。何生抱着她不停地磨|蹭亲吻,流连忘返地唇舌交|缠,弄得张惜花梳好的发鬓很快散乱,衣裳也有些不整。
脖颈那儿的盘扣不知啥时候解开了,露出她锁骨处斑驳的肌肤,何生无意间瞥见,眼里沉了沉,这才停下动作。
昨晚已经闹得那么晚,她起床算早,根本就没有休息好,此时脸上还有尚未消褪的疲惫之色呢。
停下后,房间中很是安静。
少顷,何生忽而很诚实道:“我就是突然想吻下你。”原只是想亲吻一下,可吻着吻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与大山哥、小山三个人守在深山里时,晚间的林中特别寒冷,容身的山洞也布置得很是简陋,幸而离家前,他穿着媳妇给缝制的棉衣,内衬加了棉花,身上穿着温暖,夜晚才没有那么煎熬。
三人吃的都是家中带来的食物,怕他们一忙起来吃不了热食,早已经思虑到这些,走之前,媳妇将集中调味用的几样材料装成小包,要求他带了一只小铁锅,只要烧开水,将调料包、干的面饼扔进去炖煮,很快便成为一锅热粥般的食物。吃进肚里热乎乎,心里亦感觉十分暖融融。
媳妇事事俱到,总是默不作声便将他周身打理妥当。在山林那样的环境中,他只是愈加感受出媳妇的妥贴。进而在夜晚时愈加思念她,不想只是隔了五日不见,却想念得紧。
这才一家来,搂了她入怀,便不肯放手,只狠狠地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才觉得满足。
不想一醒来,瞧见她为着自己忙碌的身影,那种满足感促使他做下这冲动的事儿。
丢下一句话后,何生就再没有解释后续。弄得张惜花脸红红,羞怒地轻捶一下他,就赶紧跳开去。
她整理好衣裳,重新绾好髻这才敢出门见人。
饭堂里公婆小姑都没瞧见她的尴尬,各自坐在一旁准备用饭,何曾氏只是偏头问:“阿生起床了吗?”
张惜花道:“起了呢。”
何曾氏拿勺子给榆哥喂一口,等他吞进肚子,便笑道:“榆哥他爹还杵房里干什么呢?早些喊他过来吃朝食。”
张惜花点点头,又回了一趟灶房里,端了一碗驱寒的药汁,进到房里时,何生已经洗漱好穿戴整齐了。
张惜花轻声道:“快趁热喝了。是驱寒的呢。”
何生没有丝毫迟疑,很干脆地端过碗一饮而尽。喝完舌头发苦,却见媳妇笑盈盈的塞了个她做的蜜饯。
虽然被媳妇发现自己怕喝药,何生却不再觉得尴尬了,他很好心情的接过含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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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风吹一阵,凉意迎面而来,仿佛有一把薄薄的刀片刮在脸庞上的难受感,此时天还没有亮,摸黑冒着寒风,何元元跟着哥哥何生,还有江铁山、江大山几个人一起往大良镇上赶。
天气一冷的好处便是食物腐坏得没有那么快,趁着带回来的猎物还新鲜,几个人要一早去大良镇卖掉,因此也不得不黑夜里启程。
刚踏出院门,何生转过头对站在门槛的媳妇道:“外面冷,你带了儿子快进屋里罢,若是觉得困,就回床上再躺一躺。”
他说完,还伸手帮榆哥抬了抬遮掩住他眼睛的小帽子,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引得榆哥咕咕咕地裂开嘴笑起来……
怕儿子冻着,张惜花将榆哥全身上下包得不露一丝缝隙,整个人如个球般,榆哥动作时就没那么灵活。帽子挡住眼睛看不清东西,他才刚奋力地抬手要拽下帽子,无奈穿得太多使不上力气,爹爹娘亲在说话没人理会他,榆哥只好独自仰着头奋力地往上空吹泡泡,似乎吹泡泡能把帽子吹下来,张惜花是没瞧见,何生却看到了。
“我晓得了。你也快点跟上大山哥他们吧。”张惜花笑笑道。
江大山、江铁山步子迈得急,说定了出发,已经率先走出好一段距离了,何元元背着个竹篓努力跟在他们后面。
可这时,何元元突然发现自家哥哥没跟上,她立刻大声喊道:“哥哥,快点走啦,再不快点,要迟了就卖不出去了。”
打得到猎物也需要及时卖出去才行,若是过了卯时镇里那些酒楼、饭庄、屠户等估计早已经收齐一天的货,到时很可能会拒收。他们今次卖的野物中,除了雉鸡、兔子、还有两头野猪、一只狍子,并不是稀奇货。这种事儿是很有可能的。
故而,何元元才焦急呀。
何生望一眼媳妇儿子后,便转过身加快步伐。
等他们走远了,张惜花才关上院门,抱着儿子进房里。小姑说想跟着去,姑嫂两个人寅时就起床在灶房里忙活,紧赶慢赶弄出一批小吃食。弄得张惜花也的确没睡好,现下带着榆哥进了房门,帮他脱去外面罩着的衣裳,由着他在床上玩闹,自己闭了眼补眠。
入冬以来,地里的庄稼陆陆续续收完,田地中便没啥事儿可做,这也是一年中农户难得的闲暇期。何家当然也一样,何曾氏与何大栓也不复往日般早早起床,至于今早这些事情,孩子们自会处理好,何曾氏并没有盯着。
屋里静悄悄,榆哥一个人玩耍片刻,他不自不觉爬到张惜花身旁,躺得四仰八叉呼呼睡起来。
竟然睡得这般快呢。张惜花温柔地望着榆哥,又帮他盖实了被褥,自己才放心地入眠。
只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时,天已经大亮,清晨的田野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再远一些的景色便瞧不清楚了。真是担忧老天爷会下雨,若下雨,丈夫他们又得延迟家来。
家中只三个人,何曾氏先起床,她也不用特意弄朝食,随意烧热了一下张惜花夜里做给何生他们吃剩下的那些。大人简陋一些没所谓,还是给榆哥单独蒸了一碗蛋羹。
朝食刚吃完,何二婶约了何曾氏搓麻绳,两个人直接就在堂屋中搓起来,何二婶手上不停,突然开口道:“惜花,你有时间就去陪秀娘说说话吧,我看她总躺床上也不觉闷得慌呢。”
张惜花一愣,尔后点头道:“哎,等会我就过去一趟。”
何二婶笑眯眯道:“带了榆哥一道去。咱们榆哥去了,芳姐也要精神很多呢。”
两个小孩儿处在一块,原本不大活泼的芳姐,也会跟着榆哥活泼起来。不过张惜花很明白,自家儿子并不是喜欢芳姐而是护食。每次芳姐需要自己喂时,被榆哥瞧见了他就会表现得特别激烈,张牙舞爪嘴里嘀嘀咕咕向芳姐示威,可惜芳姐以为榆哥在跟她玩耍呢,原本安静的芳姐也会很活泼的回应。
秀娘怀这一胎怀得艰辛,吃了很多苦头,瘦得脸颊骨突出,幸而有张惜花看着,总算坐稳胎了。可秀娘还是怕有个甚意外,只敢卧床躺着。劝了好几次劝解不听,张惜花只好由得她去。
她虽然与秀娘性格不大合得来,既然二婶让自己去陪着说说话,也没啥大不了。
张惜花便抱着榆哥往二婶家去。
刚踏入院子,便听到一阵哭声。秀娘躺在床上,芸姐、芳姐也跟着睡在一旁,姐妹两个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当中一个人哭时,另外一个人也哇哇声哭得伤心。
秀娘刚哄住芸姐,芳姐却怎么也哄不住。她烦躁地瞪着芳姐,大吼道:“哭什么哭?再哭我扔你下床!”
芸姐被娘的凶相吓住不敢动,芳姐一个无知孩童哪里懂,秀娘一骂,她哭得更厉害。惹得秀娘十分暴躁,她骂骂咧咧好一通才停住嘴。
张惜花临踏入房门时,听到秀娘的骂声,她就立时停住脚步退到院子外。一直到骂声停止后,张惜花才慢慢挪步走进去。
秀娘正在奶芳姐,看到张惜花进来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之情,小声问道:“嫂子,你咋来了?”
张惜花忽略她的神色,笑道:“也是隔了好几天没帮你检查过身体了。伸了手让我瞧瞧罢。”
这事秀娘可不敢含糊,立刻很配合的伸出手。
张惜花把过脉,秀娘得知她身体没啥问题。秀娘喜笑颜开道:“这下我也放下一点心了。”
开解开解秀娘,也得她肯听劝才行。张惜花随意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就把芳姐搂过去,也给芳姐探探脉象。
秀娘提着心问:“我这丫头没事儿罢?”
秀娘现在私底下会骂骂两个闺女,尤其不喜芳姐,可并不敢明面上打骂她们,毕竟若被公公婆婆丈夫知晓,一定会吃一顿排头。
秀娘的行为,张惜花已经尽力阻止,不过到底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过多插手。现在秀娘不敢动手打,只骂骂过过嘴瘾而已,村里有太多像秀娘一般动辄骂孩子的人,这事儿太平常,张惜花也就全当没听到了。
“没多大问题。你现在没有奶了。那就多喂她吃点米糊、蛋羹吧,要记着少食多餐。”张惜花道,秀娘快要停奶了,芳姐如今多是吃米糊糊之类的食物,因此就是营养跟不上而已。
她哭闹也是由于饿的。
一想到照顾芳姐那般累,秀娘不由沉下脸,却羡慕道:“我这个是前世来讨债的,她若是像榆哥那样好带我就轻松了。”
秀娘说完,嬉笑着伸手想要去捏一把榆哥肉呼呼的脸蛋。
见此,张惜花不动声色地轻轻挪一下,秀娘的手瞬时落了空。张惜花可不敢让秀娘动手,她的手劲没个轻重。上次榆哥被她捏一下,脸上就起了一道红痕第二天才消褪呢。
可能秀娘并不是故意的,但是哪个当娘的瞧见儿子脸上的痕迹,心里不起火呢?
秀娘讪讪地笑道:“嫂子,我瞧着你身体恢复得那样好。怎么不想着赶紧再怀一个?到时候跟榆哥差不多大,两个一起带省事呢。”
张惜花抿嘴笑道:“等榆哥再大一些罢。至少等他周岁了,他能离了我的身。我想着那样才轻松点。”
榆哥虽然现在脾气好,不认生,家里谁都可以带,可是一到了夜晚还是要找娘亲,没有娘亲在旁边,他是不肯老实睡觉的。
夫妻俩私下相处时,何生偶尔说过几句要赶紧添个弟妹,但他还是挺尊重媳妇的意见。媳妇既然说隔一年再怀,那样对身体对孩子都好,他也立时同意了。
何生甚至还偷偷的想过,媳妇没有怀孕,那么他不是有很长时间可以好好享受夫妻间的鱼水之乐嘛?他们夫妻还年轻,孩子一个个慢慢生就是了,不着急。因此,他是从心底到身体都很是乐意。
芳姐已经吃完闭了眼睡觉,秀娘将衣裳的盘扣扣好,见张惜花面容柔和,娘秀突然心中难受,她不动声色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可一定得是男娃呀。片刻后,秀娘叹口气道:“嫂子能这般宽心不急着怀孕,凭的是大伯大娘开明呢。哪像我……”略微停顿,她接着道:“我嫁来比你早了解得更清楚,大伯、大娘是村里少有的和气人,能得他们做公婆,也是嫂子有福气了。”
看吧,闲聊一会就知道秀娘要这样。说得好像二叔、二婶就不是和气人,他们做公婆多么亏待她似的。可实际上,二叔、二婶对秀娘哪里不好呢?吃穿用度先不说,秀娘常往娘家带东西,可有见二叔老两口说过啥?光是张惜花自己瞧见的种种,便没得再说道的。
张惜花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糟心的,她在心底摊摊手,无奈地叹气。对着秀娘时只笑道:“我公公婆婆的确是和气人。”
别的张惜花是一概不附和。
谁也不愿意与整体抱怨这不好,那不好,坏事错处全是别人的,自己没一丝缺陷。总有很多抱怨,平日想的、看见的都是那些不好事情的人过多来往。可碍着两家的交情,又因二叔、二婶人是真的好,张惜花才肯时不时坐下听秀娘说一堆闲话。
又聊几句。张惜花借口榆哥睡着了,便要带了他家去睡。临出门前,张惜花帮秀娘将窗户打开一些,告诉她房间中要时不时透透气才行。
屋里放了个火盆,烧着木炭,可不得时时透气。对于这个,秀娘没固执,很听劝的表示一定照办。
到家后,把榆哥放到床上,张惜花跟着婆婆与二婶一起搓麻绳,中午时分随意弄了些饭菜吃完,继续搓麻绳。
她估计丈夫与小姑两个肯定要傍晚时才家来,没想将将申时,小姑却先一步家来了。
何元元红肿着眼睛,见到嫂子立时就拉着她往外走。
张惜花莫名其妙被拉着一路往家外走,看小姑哭成那模样,她自己也是吓得半死,以为何生遇到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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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两人刚绕出家门,才走了一会儿,何元元说得急切,张惜花好不容易才从她那颠三倒四的语言中弄清楚事情大概。
不是丈夫何生出了啥事情,张惜花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她还没来得及梳理小姑的话语,黄家旺就迎面撞了上来,黄大婶子追在儿子身后焦急地问:“这是怎的?”
“这是怎的了?”
“到底是怎的?家旺啊!你可别吓娘啊!”
黄大婶子在地里挖萝卜时,听到别人说自家儿子的手臂断了,吓得扔下菜篮拔腿便跑,半路上撞见刚从镇上回来的黄家旺与何元元两人,何元元抹着眼泪蒙头往何家跑,黄家旺跟在后头,黄大婶子连喊几声结果儿子没听到,她唯有也跟着追在后头。
好容易追上人,黄大婶子连续发问。
黄家旺惨白着脸,出言安抚道:“娘,我没事儿。大夫已经绑好了,说不会有大碍的。”
他那只手臂在大良镇医馆里作了包扎,用布带绑了挂在脖子处,除了手臂外,脸上、脖子等都有不少青痕,黄大婶子光一瞧就猜到肯定是跟哪个打过架了。
可是自家儿子这般老实的小子,作甚会跟人打架?再一瞧何家小闺女哭的那模样,一下子有些明了。
一时间,黄大婶子心疼极了。心里更是又气又恼!若不是看儿子脸色不佳顾虑他的身体,她差点就伸手要痛打他一顿。
黄大婶子这边生生忍下了,那边张惜花与何元元瞧见他们母子时,也停下脚步。何元元拉着张惜花的衣袖,哽咽着说道:“嫂子,瞧见了吗?能治好吗?”
张惜花侧头望一眼小姑,从未见过生性跳脱的小姑这般可怜样儿,此时双目通红,眼泡肿胀得老高,她也不在意形象,直接将泪水、鼻水统统抹在自己的衣袖上。
还是小姑娘呢,她本性纯良,遇见这事难免慌张。若黄家大儿真的为她断了一只手臂,小姑怎不会内疚?张惜花摸摸何元元的头,安抚道:“你别慌,也别急,等我查看过再说。”
嫂子连何志杰的断腿都医治好了,怎么会治不好手臂?出于对张惜花的信心,何元元吸吸鼻子,便冲黄家旺道:“你快点到我家来,我嫂子在呢,让她给你再看看。”
张惜花瞧黄家旺面色不好,柔声道:“元元说得对,正好离家里近,我再仔细瞧瞧。”
黄家旺没拒绝,黄大婶子更不可能拒绝。一行人绕回了何家。
黄家旺那个模样,刚进屋里时把何曾氏与何二婶都吓了一跳,两人忙把堂屋中的麻绳收起来,待搞清楚是因由何元元而起的,何曾氏直道对不住。此时也不好教训小闺女,便狠狠瞪一眼杵在一旁的何元元。
张惜花问明白伤势,稍微拆开一点看过。便道:“这个大夫处理得很及时,别担心。能长好的呢。”
一句话,让屋中几个人都放下心。
黄家旺的伤是何生带着一道寻的医馆,坐馆的大夫对于跌打损伤这一块很有经验,他的手臂包扎得很结实,张惜花都不用再拆开重新包过。
接着,张惜花又给他脸上瞧得见的伤口擦了消炎的药膏,并表示接下来有关黄家旺养伤的一切事儿,自己都会给包办好。
这话说得何曾氏与何元元两个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何元元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定了。
何曾氏附和道:“很该是的。有阿生媳妇看着,老妹子你只管放心罢。”这话是专门对黄大婶子说的。
晓得没大碍早已经平复了情绪,黄大婶子闻言,这下脸上也带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我是信阿生媳妇的医术的。他小子不懂事,往后这手臂的伤还有劳她了。”
黄大婶子为人和气,儿子受这样的伤,弄清楚缘由偏还能忍着没对何家人撒气。张惜花默默的观察着,心里免不得感叹一句,这可真是位和善人,难怪自家婆婆与她交好呢。
将需要的药材、擦身的药膏整理出来,给黄家母子带家去。黄家旺临走之前,还对一旁悄悄抹眼泪的何元元道:“嫂子也说没事儿呢,你不要再哭了。”
何元元瞪他一眼,龇着牙,强词夺理道:“哪个见到我在哭了?我才没哭呢。”
若不是为着安慰她,黄家旺也不会一路追着她到何家来。他无奈地摇摇头,跟着黄大婶子回了家。
何元元才不愿意想起之前的窘况。也不待何曾氏开骂,她闷头便往自己房间里冲,反手便将房门栓住了。
堂屋里,何曾氏没空理会小闺女,抓着儿媳妇不确定地问:“惜花啊……家旺小子的手臂真能长好?”
张惜花展颜笑道:“娘你放心吧,他伤的情况并不严重,养一段时间就会长好的。”
何曾氏想想后,立刻表示要送点补身的东西给黄家,比如鸡蛋、红糖、红枣等等。
张惜花也没拦住婆婆,这样做到底能减消一些负疚感。不过黄家旺需要忌口的东西,张惜花还是阻止婆婆先别送。
何曾氏收拾一通,理出一篮子东西,提脚就往黄家去了。
何家堂屋里瞬时安静下来,小姑躲在房里,榆哥在睡觉,张惜花转而到家里专门给她腾出来的屋子里捣腾自己的那些草药。
两刻钟后,何元元跑出房门洗一把脸,踌躇一下,还是跑到张惜花身旁问有没有办法消肿。
她的眼睛实在肿得难看。
张惜花只好交待她把放一勺盐巴进热水里,将帕子放进去泡一阵,再拧干热敷在眼睛部位。
何元元跟着做了。
一边敷眼睛,何元元想到黄家旺手臂不会断,才敢想另一样事儿,她很是不安道:“嫂子,你说爹娘会不会不准我再去镇上卖东西啊?”
她的担忧不无可能,张惜花可答复不了。不过听闻小姑竟然还问这话,心里也是对小姑神经的大条表示无语。
事情要从头说起来,却一点也不复杂。何生与江家兄弟到了镇上后,因带的猎物多,需要几人分头往不同地方卖,何元元又跟不上几位哥哥的步伐。何生便让她在杨柳村一户熟悉人家开的茶铺中坐着等等他们,或者就在旁边卖卖。
何元元做熟了这活,一点也不怕的答应下来。她渐渐陌摸索出一点门路,卖这些东西就不能死守着等客人上门,要提着篮子往那人多热闹的地方四处走走,舍得下脸面多吆喝几声,一篮子便很快卖完。
于是,何元元这么一走,就慢慢离得那家熟悉的茶铺越来越远,拐了个弯儿,想往另一条街道去。镇上今日正好赶大集各式人等都有,难免鱼龙混杂。有两个街头混混瞧她一俏生生的小姑娘,又是独身一人,突然动了戏弄的心思。
一人上前表示要买她的蒸糕,何元元大咧咧的,也不晓得防备人,那人手里的铜板还没递过来呢,抓了她的手嘴里便“妹妹……妹妹……”地不住喊。
何元元从没遇见这事,被吓得立时就想跑。还没转身便被另一人抱住腰身。
她张嘴大叫几声,一人马上用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喊叫,凭她如何拳打脚踢也逃不开。
这条道上也不是没别人。这两个浪荡子是熟面孔,于是很多人不敢惹一身腥,皆远远的绕开了。
何元元孤立无助,又羞又恨,牙齿都快磨碎时。眼前突然冲出一个人,二话没说,提拳就上。
黄家旺刚好也来镇上,他提前知道何元元一块来了。办完事情便寻摸到她身边来,刚好及时瞧见这状况。
他一个人打两个人,那两个身材高壮,又常在街上混是打架的好手,一来二回黄家旺渐渐落了下风。不过因为他开始时出其不意,出手又快又狠,都是往死里打对方,那两人被打得头晕眼花,也没讨到一丝好。
幸好没多久何生与江铁山回来找妹妹,发现这情况后。何生很冷静,先制服这两人。又瞧见这两人与黄家旺打了这般久,也没见其他人加入,就猜测这可能不是团伙。当即就让江铁山看着,他立时去喊了同窗许淮帮忙,许淮正是管这一片儿,几个差役上来就把两个混混提溜走。
之后,待何生回到街上,便只瞧见妹妹一个劲儿哭,黄家旺忍着痛一句句不停地说:“你别哭了,没事儿了,怀人已经被抓走了。”
何元元不理他,兀自哭得伤心。
黄家旺明白她是吓坏了,虽然心疼,可却不知道怎么安抚,只好继续道:“别怕啊。真的没事儿了。”
何元元屈膝蜷缩在一旁,发生的状况让人觉得既恶心又难受异常,恨不得甩了一身的污脏,更是痛恨自己当时的无力反抗,又因自己这样窘迫的事儿被她最讨厌的黄家旺瞧见了,她的心情低落极了。
黄家旺尝试几次,最终还是揉揉她的头,轻声道:“真的没事儿了,我在呢。”
何元元隐约听到打架时,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晓得再不能做缩头乌龟,提起勇气问:“你自己身上有无事?”
黄家憨憨地笑笑,原本想表示没事儿,可一只手无力的垂着,脸上青青紫紫惨不忍睹,哪里是无事的模样。
最后还是何生赶紧带了他往医馆去。手臂包扎完好,才让江铁山带了他俩先家来。
何生自己迟延回家,因委实麻烦了许淮,少不得要感谢一番,顺便叙叙旧。
何生是傍晚时分进家门的,那会家里刚做好饭菜,热饭热食端上桌,何曾氏询问一番儿子后续,何生告诉家里人,说查明白那两个人就是无赖地痞,身后也没啥势力,犯事被抓住押了牢里先看管起来了。
始末说完,这次幸亏有黄家小子,下次可能没那么好运气了。何曾氏直接一言道:“元元往后你别往镇上去了。”
果然如此,何元元默默地垂低头。--4144+d800td+9963055-->
第84章
张惜花将榆哥洗得干干净净,虽然屋里烧着火盆依旧怕冷着他,就迅速用干燥的棉布包裹住他的身体,小人儿一落在床榻上,他就伸长手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也不晓得他兀自笑个什么呢,张惜花忍不住怜爱地望着他,随后拿放在一旁的手巾擦拭儿子湿润的头发及身体。
榆哥逮着机会,一把用力抓住摇摆在自己面前的手巾一角,囫囵便往自己嘴巴里面塞。
张惜花发现怎么扯不动时,低头就瞧见榆哥正在与自己拉锯战。他含着手巾的小小一角,嘴巴闭得死死,两眼拼命地瞪大,脸上神情十分严肃……
别说,小家伙如今的力气还挺大的。张惜花感叹一句,又赶紧掰开他的嘴,把手巾解救出来,轻笑一声道:“怎么就什么都往嘴巴里塞呢?这可不是能吃的东西。”
刚才在浴盆里时,榆哥玩了一会洗澡水,张惜花一个不注意,榆哥便独自拿手戳洗澡水玩,边戳还边咬手指,那架势可不就是在弄洗漱水喝嘛。张惜花看着真是哭笑不得。
晚间只喂了他一碗蛋羹,估摸着是饿了。张惜花看着榆哥,煞有其事地对榆哥道:“好吧,小鱼儿乖乖穿衣裳,穿好了娘再喂喂小鱼儿。”
张惜花一边叨叨絮絮说着话儿,一边快手帮榆哥套衣裳,榆哥身体白嫩嫩,四肢胖乎乎看起来比藕节还可爱,穿戴整齐后,她双手托起榆哥的小身体,对着他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榆哥依依呀呀地笑,那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瞧得人心都快融化了,惹得张惜花又搂着儿子吻个不停,连声笑道:“娘亲的小心肝!娘的小鱼儿真可爱……真可爱呢。”
正在这时,何生抬了一桶热水进房门,见着玩乐的母子二人,他情不自禁勾起嘴角,一声不吭地拿了脚盆出来,倒水进去将水温兑好后,何生才道:“惜花,把儿子放开,你先过来洗脚罢。”
冷天出汗少,洗澡的次数便少了。何家目前都是隔开四五日才洗一次全身,大多时候只烫烫脚便上床睡觉。
言毕,何生就转过身收拾榆哥洗漱留下的场面,小家伙专用的浴盆并不大,他直接推开房门,把浴盆搬出去倒掉水,再回到卧房时,张惜花已经把榆哥换下的那些衣裳都收拢在一起,留待明天再洗干净。
屋里与屋外是两个世界,外面寒风阵阵,里面有火盆燃烧着所以很是暖和,何生褪下自己的外裳,瞧见媳妇还没动,便轻声道:“怎还不坐下洗脚呢?待会儿水温要凉了。”
“嗯,就来了呢。”张惜花将床铺好,回转了身,直接搬了两张椅子过去,脚盆的大小可以容纳两个人,因此是夫妻俩一起洗。
她坐下没多久,何生也靠了过来。
窗户开了一些缝隙,用于空气流动,这个时候只需一丝丝的风吹过来,灯光就迎着风轻轻地晃动,即便这样,依然可以清晰可见一双白嫩的脚丫被一双粗厚的大脚丫包在一处揉搓……
何生搓了一遍又一遍,待察觉水温冷却一些,张惜花柔声道:“榆哥他爹,你将脚抬一抬。”
何生立时把脚搭在盆边沿,张惜花就舀了一瓢热水进去。
何生拿脚试探一下水温后,抬头对媳妇道:“可以了,你伸脚进来吧。”
张惜花脸腾腾地红了一圈,入冬以来,除了喜欢一块洗澡外,她还发现丈夫喜欢两人一起洗脚,每日临睡前,他都会赶着点打水进来。弄得张惜花觉得自己作为妻子很是失职,可只想一想整个人却又很是赧然。
何生帮她轻轻搓脚时,张惜花亦用自己的脚丫帮他揉搓,除了揉搓时带起的水花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立时安静下来。
灯光下看人,有一种朦胧中的美感。何生极力表现自然,伸出手道:“把手给我。”
“嗯?”张惜花疑惑不解,不过还是将手递过去。
两个人是互相挨着坐的,何生握住媳妇的一只手,长臂一伸搭在她的纤腰上,再稍微一使力,便将她整个人揽入到自己怀里。
张惜花惊慌片刻,瞬时就被何生按到大腿上坐着,何生从背后环抱着她的腰身,脑袋便抵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贴得太紧,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吹拂在张惜花的耳畔,犹如一把小扇子在扇风似的弄得人顿觉痒痒,她稍微移了移,何生便继续将人箍得越紧。
安静了一会儿,张惜花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静。成亲后,两个人虽然相处得愈发自然,甚至生了一个孩子,榆哥也长到这般大啦,可张惜花依然时不时会觉得很羞涩。
比如这个时候,丈夫的行为总让人觉得手足无措、脸红心跳。
何生没有给她开口的时间,他突然抽出一只手,将她盘起的发鬓拆开,摘掉媳妇头上的几样发饰后,她的一头青丝顷刻间滑落。何生的下巴转而停在她的发间,一双眸子里散发出满足的光彩。
过得片刻。
“哎……”张惜花用手肘推推丈夫。
何生问:“怎么了?”
张惜花只好道:“水快冷了呢。”
何生圈紧她,笑道:“你别动,我来舀水吧。”
说完,估计一下此时的水温,他就侧身将一旁木桶里的水全倒进脚盆里,再次覆盖上媳妇的脚丫子。
何生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媳妇的乌发,忽而压低声音道:“今儿出了点事,没来得及帮你置办下东西。快过年了,有什么想要的呢?”
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似乎没有发现媳妇儿有特别的喜好。珠钗首饰之类的东西,给她买了几次,媳妇便说够用了。他得空时自己也学着制作一些给她用,她每次都笑得眉眼弯弯,可平日戴时还是老的那几样。何生偶尔会想,难道是自己买的、做的都不合心意?
再说衣裳之类的,家里都是买布自己裁制,他今日本想买些新鲜的款式,奈何自家妹妹在镇上出了事,后面又要带黄家旺去医馆看诊,又麻烦了许淮兄……一系列事情下来,何生原本的计划只能推迟了。
张惜花思索了会儿,笑着说道:“买匹土布吧。尽量挑柔软一些的那种,我想给儿子再做一些贴身的小衣裳。另外,我们两人也要做几件内里的贴身衣裤。”
何生再顺了顺她的发,轻笑道:“嗯,过几天去镇上买。还有什么吗?”
这些东西,不用媳妇说,他也会买,何生只想问问她自己喜欢什么。
张惜花埋头努力想了一番,然后道:“给你和爹做鞋子的那种皮料子,家里快没有了呢,那就再买些家来吧。”
软香温玉入怀,在这种旖旎的时刻,何生着实不想破坏气氛,可自己媳妇真的很会破坏气氛呢。听完答案,何生突然再次从她背后环紧她,嘴角轻轻擦过媳妇的耳垂,刻意压低嗓音道:“嗯,到时候我一起带家来,还有呢?”
张惜花苦恼道:“暂时没有了。”婆婆早就把过年需要购置的东西,一并交由丈夫去采买了,并不用她操一点儿心,她实在想不出来还应该再买什么。
何生温柔道:“你再想想。”
她很想忽略身后那火热的胸膛,可丈夫的存在感实在强烈,并不是她想忽视就能忽视的,张惜花只能尽力装作没有感觉到,垂低头认真的思考起来,到底家里还缺些什么?
似乎真的没缺什么了?
张惜花暂且无声,何生也不急着催促她,此时媳妇儿的身体软绵绵,傍晚时她又洗了发,散发着一阵阵清香味,何生捻起一小撮发丝拿在手中静静的把玩……
内心一阵阵激流涌过,身体也早已经燥热难耐,忍了一会反而并不急切了。何生放下手中的发丝后,再次将怀中的人箍紧。虽然自己很想不规矩地乱动,不过这些可以留待上了床后再做。
安静片刻,张惜花摇摇头道:“想不出来呢。”
果然不出所料。相处那么久,他哪里不知道媳妇的性子,她不就是那种很少在自己身上花心思的人。因是长姐,从小严于律己,一手带着弟妹,帮扶爹娘。嫁给自己后,润物细无声地就把自己周身打理妥当,孝敬爹娘,友爱妹妹,更是精心照顾儿子,所以何生突然觉得很是心疼。
二叔常说“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何生突然更懂了。媳妇嫁了自己,当然是要自己来疼了。
何生并没有再逼迫着张惜花深想,他继续放柔了嗓音道:“我给你做医药箱好吗?就像医馆里那种一格格一层层码放着的那种装药材的小匣子,我也给你做一个。”
医药工具箱何生之前给媳妇做过,平时存放药材的匣子家中都有,不过到底是简陋了些,导致时常会有些药材失去药性。他偶尔瞧见几次因为药材保存不当,媳妇脸上泄露出可惜的神情,若不是因为一直没有得到空闲,他早就想做起来了。
何大栓早年喜欢研究些木匠活计,并且手艺还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独自就能完成榆哥的摇椅。何生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会一点,只不过手艺比爹爹差一些,他更爱好雕刻而已。
当然了,何大栓与何生的手艺在那些扎实的木匠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打造的那些木桌、木椅、木凳等等东西,自家用用还可以,想拿去卖钱或者期待有人上门付钱打造,那是不可能的。
也由于后面家中一些列事情的发生,何大栓父子俩都停下了爱好,专心打理田地,手艺上更生疏了些。
何生之所以能想到这些,也是因为媳妇总喜爱泡在一旁侍弄草药,甚至时常忘记时间。刚才问了好久,她都想不起来要什么,那自己就给她弄个好点的工具罢。
何生的话一落下,张惜花眼睛一亮,抿嘴便笑起来,忙道:“不要急呢,家里还有那样多事儿,等你空闲了再给我做。”
她也早就想要那种可以整齐有序地摆放草药的柜子,不仅方便寻找,也把容易串药性的草药分开,还有很多好处不胜枚举,现在她对自己的医术越来越有信心,相信做个药柜不会亏了丈夫的心思。
“嗯。”何生点点头,继续道:“那我空闲了就做,争取在年底前做完。”
听完丈夫的话,张惜花真的比吃了蜜还甜,特别是他的怀抱那么温热,胸膛那么宽阔厚实,被他怀抱着,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娇小脆弱的小女人,似乎只要有他在,就可以给自己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张惜花觉得特别安心,身体更是浑身无力,麻麻地只想瘫软在丈夫的怀抱里不愿起来,她垂了头,不敢去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口中的声音轻颤,说道:“嗯,慢慢做,也不用急赶赶要在年底完成……”
越到后面,声音愈发细弱如蚊。
“嗯。”感受到媳妇身体的颤抖,何生当即抿嘴一笑,站起身时,顺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拐了个弯儿就来到床前。
张惜花被温柔的放在床上,明显两人都能敏锐察觉到彼此的心意,如此浓稠的蜜意,待会儿要发生什么,两人之间心照不宣,不言而喻。
再那之前,她张口要出声,想说脚还带着水滴呢,要擦干净水再躺铺盖里。何生已经立刻拿起帕子,轻柔地帮她擦拭双脚的水珠了。张惜花当即便哑了声。
仔细帮媳妇擦干水,何生也顺手快速弄干净自己。二话不需多说,掀开棉被就躺了进去。
被子里张惜花很主动地褪去外面的衣裳,只剩下贴身的衣物,何生的手一动,瞬间将人捞进怀里时,待发现媳妇身上没有碍事的衣裳时,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支起身体吹灭油灯后,他很是舒心的笑出声……
情到浓时,似乎房间中的温度也不知不觉上升,“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猛地响彻在耳畔,立时惊醒了两个大人。
“儿子醒了呢。”榆哥的小脾气也不知随了谁,若是哭了需要人立时哄的,不然他能闹一整晚不睡呢。张惜花便想要翻身爬起来,何生立时拦住她不让动,可稍等了片刻,榆哥见没人理会自己,哭声渐渐加大,大有一发不可收的架势。
“这小家伙!”何生只得懊恼的放开媳妇,心头觉得有点愁,他已经在思索:也许儿子再大一点,可以让他单独睡一间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o^)/~
先发一章。还继续码字,不写完一万字我就摔电脑!通宵也得写完!(^o^)/~
今晚一定把小姑的婚事定下才行。--4144+d800td+9963056-->
第85章
昨晚下过一场雨,何元元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她抬头望向浓雾重重的前方,家门口就在不远处,不过站在这里看显得很是模糊不清,只瞧得见那几颗光秃秃的梧桐树。
何元元步子迈得很缓慢,走一步似乎都要思考很久才挪动。她刚才去了一趟丽娘婆家,丽娘已经挺着肚子,一脸的慈母表情。在她家闲坐近一个时辰,丽娘嘴里就没离开过她那肚子、或者她的丈夫罗水生对她有多么好,多么将她当做心头肉等等,何元元感觉自己与丽娘之间的代沟越来越深了。简直要达到话不投机友谊说再见的地步了!
难道成了亲的姑娘都这般可怕吗?
明明自家嫂子就没这样讨人嫌啊!嫂子就没整天嘴里哥哥长、哥哥短、或者榆哥长、榆哥短的。
哎呀!哎呀!想不通!何元元想不透便觉烦躁得要死。村里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几位姑娘都已定下婆家,唯独自己比较特殊,爹娘虽然有背地里讨论过自己的婚事,大姐也传了信说目前相看了几家。不过一切还未可知,虽然婚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可能反抗,可是何元元明白若是要定下之前,爹娘他们一定也会提前与自己打招呼。
反正早嫁、晚嫁都是要嫁人的。她当时赌气地想过从此不嫁人,那也是赌气时的想法而已。
但是一想到嫁人,与不熟悉的陌生人相处,她怎么就越来越烦躁了呢?何元元揉揉额角,干脆不去想这些个事。提脚就往家门口走。
现在这个点了,估摸着黄家旺该离开了罢?
没错,她之所以磨磨蹭蹭不肯早点家去,纯粹是因为晓得黄家旺可能在自家。自从受伤后,每日里,黄家旺都会抽空来一趟家里,让嫂子看看恢复情况,偶尔嫂子也会上黄家门。
不过,大多时候是黄家旺上何家。何元元明白,为着找理由来自己家打转,那讨厌的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即使再拖拉,距离就这么点儿,很快便到了家门口。刚一推开院子门,那个高大的身影就矗立在眼前,何元元眼里一沉,迅速掩饰自己五味杂陈的心绪。
黄家旺转过头,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很自觉地别开了脸。
他低声问道:“元元,你家来啦?”
何元元纠结一下,还是扬起嘴角答道:“嗯,我嫂子不在家吗?你的手还没看完?”
说到手,她又颇感心虚。毕竟自己对待黄家旺的态度一直很有问题,难得是对方不计较不介意,可这反而令自己更觉心虚、更难受了。
她脸上的神情落在黄家旺的眼里,他却装作啥也没领会,反而开心笑道:“嫂子在家呢,手已经看过了。”
“那你……”还留在我家干嘛!何元元立时打住后面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习惯了对黄家旺恶言恶语,着实不适应这样温和的态度呢。
想想后,何元元转而问道:“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希望他的手赶紧治好吧,这样自己也能宽些心。虽然嫂子一直说情况恢复良好,将来能够接上。不过没有到最后那一刻,心里始终悬着,生怕有个意外。
其实按照张惜花来说,如今天气冷,伤口不容易发炎,黄家旺算是幸运的了,加上手臂伤得不重,要两三个月左右就能恢复。但是想要完全好得跟以前一摸一样,那就有点为难。至少也需要养个一两年左右。
便是何志杰,他现在的腿能跑能跳,但想完好,也需要时间慢慢痊愈。
当然了,未免伤患及其家人担忧,她通常会比较有技巧的提一提,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就行。
他们大都已经抱着断腿、断手的心态了,当然能更容易接受前者。张惜花在帮人治病的途中,也慢慢学着怎么更融洽与患者相处。
何元元不懂医术,当然更不懂这些。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黄家旺,等待他的答复,却发现对方脸庞慢慢地涨红。
原就是偏黑的肤色,这一脸红,倒显得更加憨傻了。傻子!傻乎乎的呆子!何元元在心里很是无奈地嘲笑黄家旺。
“没……没……我我……”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面对何元元略微戏谑的眼神,黄家旺愈发窘迫,挠挠头干脆道:“没事儿呢。我刚才就是陪着小鱼儿玩耍了一阵而已。”
他也跟着叫小鱼儿。
黄家旺言毕,已经闹了个大红脸。
何元元不由拧紧眉头,他竟然又变成小媳妇了。
她不说话,表情严肃,倒让黄家旺提着心,他想了想脱口道:“小鱼儿真可爱呢。”
这是由衷地发自内心的感受。
何元元的眉头瞬间舒张,她眯起眼睛笑道:“那当然!你又不看小鱼儿是谁的侄儿。”
黄家旺立时道:“是元元的小侄儿。”口吻显得特别憨,表情更是呆傻,好像家里养的老实忠厚的狗狗。
一句话出,令何元元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仿佛立时打开了话匣子,何元元当即接着道:“我家小鱼儿能从床头爬到床尾了呢,还能自个儿站立一刻钟哦,他自己也会扶着栏杆慢吞吞地走动,一个看不住,搞不好就把自己弄得掉下床呢。”
黄家旺笑道:“是啊,我今儿也看见了呢。”
何元元嘿嘿笑一声,道:“以前的那些方法已经栓不住他了。小鱼儿得时时有人看着才行。上次我没看住,让他掉下床,害我挨了娘亲一顿好批呢。”
何元元吐吐舌头,显得很是心有余悸。被娘亲批评倒没啥,就怕小鱼儿摔坏了身体。
“小孩儿都这样。”黄家旺感同深受,忙道:“我弟弟们幼时也这般呢,就是家达前两年睡觉还掉过床,现在也偶尔尿裤子。”
“呀?家达居然还尿裤子?羞不羞啊?”何元元故意捏起鼻子,作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黄家旺一时说漏嘴,把自个幼弟的糗事暴露出来,他赶紧住了嘴,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惹得何元元咯咯地娇笑起来。
两人似乎少有的融洽场面,一时间令黄家旺身心舒畅,他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穿着俏丽颜色的衣裳,有着比衣裳更明丽的容颜,眉眼儿弯弯,一双眸子亮丽得炫目,仿似拥有一种让人无知无觉便沉溺其中的神奇能力。
她少有烦心事,凭是啥时候看见她,都是一副阳光明朗的样子,光是偷偷瞧一眼,自己都会莫名感觉到快乐。
黄家旺突然陷入恍惚中,时光似乎倒退到幼时,她时常穿漂亮的花裙子,扎着色彩迷人的头绳,俏生生的小姑娘特别惹人怜爱。她一直是同龄孩童中的焦点,大家都喜欢围着她打转,他当然也不例外。
后来,她还是少有愿意维护自己的人。更是令幼小的自己觉得她简直漂亮得赛过天上的星星。
再后来,黄家旺也弄不明白,作甚自己惹她生厌呢?
她不喜啼哭的孩子,他早已经慢慢改过不再哭泣。她不喜邋遢的小孩,他也要求娘亲帮自己弄得整洁干净,可是后来的后来,她依然离自己越来越远……
黄家旺只是恍惚一瞬,很快便回神。他再次静静地望着少女逐渐长开的身姿,灿烂熟悉的容颜,他突然发狂地想搂她入怀,还有肆无忌惮地仔细端详她的眉眼。想着想着……黄家旺藏在衣袖中那只完好的手慢慢地握紧成拳。
这一生唯一起过的痴念,便是想拥有她,让她独属于自己。可以一直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你想什么呢?”何元元在他眼前晃晃手。
黄家旺赧然道:“没啥呢。”
“快中午了呢,那你还不回去啊?”何元元道。
“嗯。那我先家去了。”黄家旺高兴地点点头,他略微迟疑,试探道:“我明儿这个点还过来呢。”
“哦。”何元元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黄家旺却开心了。至少比之前要进步很多,她以前可是一瞧见自己眉头都能夹死苍蝇呢,现在能畅快的聊那么久,已经够让人欣喜了。
少顷,黄家旺一步步踏出了何家门。
何元元望着他的背影却怔怔地呆愣了片刻。她不想承认,当初陷入困境,黄家旺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那时那刻,他的形象突然高大威猛起来。
甚至,自己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一直深深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不愿正面承认罢了。
在镇上发生的那件事,从表面上看,似乎对于何元元一点儿影响也无。其实她也偷偷害怕过。
被两个流氓无赖调戏,还当街搂过腰身,宣传到外面她的名声少不得也会受一点影响。
虽说流言蜚语只要不理会、不当回事,也没人会把自己怎么样。可到底是个恶心事,何元元只一想想便浑身起鸡皮,恨不得拿了斧头去砍了那俩无赖。
那日回程时,黄家旺主动找到何生,提议说租一辆牛车家去,他身上的伤痕就说是途中牛不听使唤翻了车导致的。把何元元摘开,回到村里也没人想到之间有关联。
反正大良镇离下西村远,他们出事的地点又偏僻,不一定被认识的人瞧清了相貌。
何生想想后同意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她并不知如何表达感激而已。何元元想到这儿,突然噗嗤笑了。亏得黄家旺、自家哥哥、还有大山哥他们为自己思虑那么周全,结果全被自己神经大条弄歪了。
那日哭得太惨,情绪无法控制,还边走边哭。语言颠三倒四,时不时向黄家旺蹦出一句“对不起”之类的话。
搞得村里人都明白黄家旺受伤与自己有关。只不过黄家旺咬死了只说几人一起乘牛车回村,中途牛突然发狂,把摔人下车时,他顺手救了一把何元元。
他要这样,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背后嚼两句舌根,比如黄家小子瞧上了何家小闺女、何家小闺女瞧不上他之类的陈腔滥调。
何元元也想得开,左右大家都会没事,理得那些三姑六婆说啥呢,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视角转换成小姑后,有点抓不住感觉。
小姑赶紧定亲啊,定亲后,小鱼儿也可以长大一些啦,可以学说话学走路了。(^o^)/~
还差3000字,实在困,先睡一下再补。不能摔电脑、摔了就木有办法码字啦。--4144+d800td+9963057-->
第86章
自从初雪降临,天空中陆陆续续几天都飘着雪花,慢慢将整个村庄掩盖在一片白色里。路面的雪层铺得越来越厚,村民出行时深一脚浅一脚,留下大大小小的脚印。别的道儿管不着,自家门前却是清晨时就得起来铲雪,不然影响家人活动。
山里野物都进入冬眠,有那落单的也多是“穷凶极恶”的狼群等猛兽之类,为安全着想,早在十天前,何生与江家三兄弟就已经停止了进山的活动,何生现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拿了铲子铲雪,把院子里、屋门前等的积雪铲除,弄完这些事情后,张惜花便已经做好早饭。
一家人张罗着吃完早饭,猫冬时节也无事可做,张惜花与何曾氏两个人分别坐在火炉旁做些针线活计,偶尔何元元也跟着加入,不过何元元只爱做些女孩子喜欢的手帕、荷包等等,小姑娘时不时逗着榆哥玩乐,三个女人家带着一个榆哥,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何生自从与媳妇说想给她做个医药柜,尚未下雪时,就已经备置好木料,何大栓闲着无事,也帮忙一处打制,敲敲打打少不得弄出声响,于是父子两另外挪到紧挨着灶房的那间屋子里干活。
待雪刚停,一个人便走近何家屋门前,正是那手伤未愈的黄家旺。他先是定了定,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精神面貌这才踏步入内。
听闻脚步声,何曾氏偏头看过去,马上笑道:“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天冷着呢,你咋也不等雪粒子下完再出门。”
黄家旺抿嘴冲何曾氏一笑,道:“也不晓得待会还下不下雪呢,我想着早点来也好。”
他说完时,眼神悄悄地往何元元身上偷瞄了好几回,可惜何元元瞧也没瞧他一眼。
在黄家旺进门时,何元元就迅速垂头蹲在榆哥的小车旁,她捧着个小碗,里面有捣碎了给榆哥的食物。
榆哥伸长脖子向勺子凑近,何元元手握着勺子忽近忽远,榆哥张大嘴巴尝试了几次还是没能将之含进嘴里,榆哥歪了头盯着小姑姑瞧,半响没见对方回应。
“啊——”榆哥大叫一声抗议,何元元瞬间回了神,她赶紧将勺子递到侄儿的嘴边,榆哥啊呜一口吞进肚里,嘴唇蠕动时,似乎不放心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勺子。
何元元扑哧乐了,点点侄儿的小脑瓜,笑道:“还怕姑姑贪了你的吃呢。咱们小鱼儿越大越贼精贼精的啦。”
榆哥呵呵笑,张口又啊啊声示意要吃。
“给姑姑看看有没有咽进去?”何元元检查完,就专心喂饭,边喂还边对榆哥嘀嘀咕咕说不停。
虽然没能与何元元说上一句话儿,可光是听着少女清脆的嗓音,便令黄家旺身心舒畅,他的眉目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少年郎那一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何曾氏与张惜花婆媳俩,两人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而已。
何曾氏更是如此想的。黄家旺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品性是啥样哪里不清楚。少年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想想他偷偷藏些小心思只要不说破,便没啥好避讳的。她与黄大婶子两个人交好,总不可能因为儿女间一点小事,就闹僵了关系罢。
再说,闺女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人选是大闺女帮忙寻摸到的,是杏花村隔壁的桃花村一户蒋姓人家。那家的家境还不错,日子比何家还要好上一些,并且家里只有两个儿子,这说亲的对象便是小儿子。
蒋母早前是见过何元元的,心里也觉得匹配,便说待过完年后,两家商量着让两个小儿女互相看下,彼此有没有那意思。
自从大闺女托人传来消息,何曾氏第一时间就去往何志杰家,找到他的母亲蒋氏。蒋氏的娘家便是桃花村,想来对那一家是了解的。
蒋氏听闻,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这蒋家家风可以,蒋家两口子很是随和,大儿娶的媳妇为人也敦厚,何元元嫁过去,应该很能融入。
这样一说,何曾氏的心就定了。只等着过完年,便着手仔细把事情办下来。
见婆婆似乎在细想什么,张惜花对黄家旺道:“你过来这边,我看看需不需要换药。”
黄家旺移开目光,很是听话地走到何生嫂子面前。
靠近张惜花面前时,少年眼神里浓烈的情绪已经隐去,小姑的婚事她也听说了,婆婆还向自己讨过建议,想着黄家大儿的心意将要付诸东流,张惜花无声地叹口气,指着一旁的凳子,柔声道:“家旺你坐着吧。”
黄家旺依言坐下,一只手主动拆开布带。
张惜花打量一番,又摸了摸骨头,对他笑道:“行了。你等等,我捣碎药渣给你换上。”
几样草药早已经准备好,磨成药糊也很快,张惜花起身往放置草药的房间走去。
路过何生他们那间时,何生伸出头问:“外边是谁来了呢?”
“是家旺呢。”张惜花笑笑,见丈夫额角竟然还流出汗珠,就把自己身上的手帕递过去。
何生接了,擦擦汗,问道:“他的手情况怎么样?”
做这个事,要把木料都锯成需要的尺寸,是个力气活,即使外边冷飕飕,也难免落一身的汗。
“恢复得很好。”张惜花示意丈夫留着手帕用,又笑道:“渴不渴?待会儿我给你和爹端一壶水来?”
何生抿嘴点点头,见爹爹需要与自己合力才能锯下一块木头,也没再与媳妇多说,转头又干起活来。
在张惜花捣腾药糊时,堂屋里黄家旺端正地坐着,面对何曾氏与何元元,他有心想说几句话,却嘴拙得很。
静谧片刻,何曾氏张口问:“家旺啊,你家的屋子建得怎么样?”
黄家旺立时答道:“待雪化了,就加紧赶工,我爹说小年夜前就可以盖好,不过今年入不了伙了。要等到明年初。”
何曾氏笑道:“时间太赶了,你们待在老屋里过年也不错。”
黄家在原有的屋子旁,圈了地又盖起新房子。秋收过后就已经着手准备,本来想盖好后,一家子搬到新屋过年,可惜入冬后,下了好几场雨,现在又连续下几天的雪,不得不停止了进度。
黄家旺道:“嗯,我娘也是这么说,她说还可以偷偷懒,不用急着往新屋里搬家什,明年再慢慢安置进去。”
“你娘是个闲不住的,说这话逗你们玩儿呢。估摸着好些家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罢?”何曾氏笑道,她对于黄大婶子倒是了解得很。
却也被说中了,黄家旺跟着憨憨地一笑。
两个人一问一答,以前家中就数何元元最是能说,叽叽喳喳总是不停嘴,她此时却垂低头沉默得很。
若是细心打量,还是可以发觉何元元有竖着耳朵仔细在听。
话锋一转,何曾氏突然道:“这下可好了,我听你娘说新屋有备了给你成亲用的屋子,这下你娘可以给你找媳妇了。”
黄家旺脸红了,微不可见地往何元元那儿瞄一瞄,又迅速垂低头,闷闷道:“我娘是这么说的。”
话一落,何元元蓦地有些烦闷,又见榆哥的碗底空了,她倏地站起来,对何曾氏道:“娘你看着小鱼儿,我去洗洗碗。”
她急匆匆就往灶房去,走时还不小心绊到桌角。
何曾氏微微蹙眉,心底有些埋怨小闺女这莽撞的模样,嘴上却没说啥。只是转头又开始询问黄家旺一些黄家的事儿。
何元元一走,黄家旺就有些心神不属,不过面对何曾氏的提问,还是很有耐心地作答。
何元元洗完碗筷,嫂子的药糊还没搞定,此时回到堂屋少不得要与黄家旺同处一室,想想后,她提脚就跑到哥哥他们做事的那屋。
本来屋子就小,两个大男人加上很多工具、木料已经显得很是窄小,见小闺女碍手碍脚的,何大栓直接赶人道:“你杵在这儿干嘛?快回了堂屋去。”
何元元噘嘴道:“我嫌火炉子太旺热得很,让我待一下嘛,我给爹爹和哥哥搭把手。”
说着很有眼色地递一把刨子到何生手上。
可妹妹的确碍事,何生也道:“元元去寻寻你嫂子,看她那儿有啥能帮手的。”
何元元不满地嘟嘴,心里莫名生了一丝怨气。凭啥在自家还没有她落脚的地儿了?都怪那黄家旺!
干嘛每天都风雪不停地跑过来啊?
外面又开始簌簌的下雪了。想跑去别家待一会也不能。何元元烦躁地挠挠头,最后提脚走到张惜花那屋。
张惜花正在磨药,抬头见小姑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嘴巴翘起都能挂着油壶了,笑着问道:“元元怎的了?哪个欺负你了?”
“没……”何元元这话很是底气不足,又怕嫂子洞悉了自己的心思,眼里有些躲闪,马上转移话题问道:“嫂子,我闲得头顶快长草了。还有那些药没理清的?”
也用不到小姑帮忙,张惜花估计一下时间,直接道:“你去灶房里把我早上蒸好的几个馒头重新热一热,拿去给爹和你哥吃吧。”
离午饭还要一段时间,丈夫和公公做体力活,张惜花就怕他们饿着了,想想追上已经拉开脚步往灶房去的小姑,继续道:“别忘了烧一壶热水。”
“知道了。”何元元有了事儿做,心里的不满也消失了。她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烧完水,热了馒头,端去给爹爹与哥哥吃。何元元甚至还突发好心的装了一叠馒头进堂屋。
何元元更是明白不用她招呼,果然就见到何曾氏已经自发招呼道:“家旺,趁着热吃吧。”
何元元心底松口气,表面却抖抖嘴巴。
黄家旺略微犹豫,何元元见此,心想她难得发善心弄热食给他吃,他竟然还敢嫌弃?
黄家旺抬头微微一瞥,何元元立时别开脸,许是一直待在灶房烧火,她的脸颊与耳郭都有部分红了,黄家旺更愿意相信她是因自己而有点害羞,他这么一想,脸也跟着通红起来,伸手就拿了一颗馒头往嘴里塞。
第一次吃到心上人做的食物,黄家旺恨不得一口分成三口吃,半点也不愿意一下子吃完。
何曾氏笑着道:“这还有呢,家旺你只管吃。”
他这年纪的少年男本来胃口就好。既然何曾氏那么说了,黄家旺也没再客气,三两下吃完,他抵不过心里的那丝雀跃,紧随着又伸手拿了一颗,拿完很是不好意思地冲何元元腼腆一笑。
何元元没吝啬,立时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黄家旺嘴角不由上扬,低声道:“元元做的馒头真好吃。”
哟!这么快就知道溜须拍马啦。何元元心底是这么想的,本来想讽刺他一下,不过看他工工整整端坐着,十分安静地啃着馒头,活脱脱一副小媳妇样儿。说不上为啥,何元元已经滚到嘴边的那些尖酸刻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不仅如此,她反而觉得黄家旺此时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可爱?这感想一出来,无异于晴天时来了一道响雷。炸得何元元身体都微微晃动。
她甚至猛地打了个激灵,生生吓得起了鸡皮疙瘩,她赶紧抖抖脚,又甩甩手。
实在弄不懂自己的情绪,何元元不由拧眉,抬手揉揉自己突突跳动地太阳穴。她纠结得要死,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心安理得吃自己蒸热的馒头。
何元元立刻心气不顺道:“那是我嫂子做的。”
原是想说她做得好讨她欢心,没想到弄错了。黄家旺也意识到她心情不佳,他急忙掩饰住懊恼,顺口道:“嫂子做的馒头真好吃。”
何元元嘴角一抽:“……”
黄家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能说这种蠢话呢?怎么能呢?这下好了,元元该更讨厌自己了。
黄家旺觉得心塞,嘴里的馒头也不觉得香了,他很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可越是想,越是急,脑子里一片空空的。
恰好这时候张惜花走进堂屋解除了尴尬的局面,她笑着道:“药弄好了,家旺坐到这儿来吧。”
黄家旺立刻站起来,挪到那边去。
何元元原本还很好心情的欣赏黄家旺手足无措的模样,待瞧见他仿佛前面有猛兽逃也似的跑走,她脸跟着黑下一层。
亏刚才自己居然觉得他可爱,果然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何元元咬咬牙,掉头对榆哥道:“咱们小鱼儿才可爱呢!小鱼儿最可爱!”
见小姑姑笑,榆哥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屁股挪啊挪,两条小腿也十分不安分的晃动,伸手还要抱抱。
何元元一把将他从摇椅中抱起,还掂掂他胖乎乎的身体。
何曾氏赶紧道:“你手稳一些,仔细摔了榆哥。”
何元元在背后朝娘亲吐吐舌头,黄家旺一抬头就瞥见她的小动作,不由露出笑容来。
何元元似有感觉,立时转头瞪他一眼。
黄家旺仿佛做了亏心事,略微移开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等张惜花重新帮黄家旺包扎好时,外面的雪还在慢慢地下,张惜花只好道:“等雪停了你再走罢,就在炉子旁烤烤火。”
何曾氏也是这么说的。
黄家旺正愁找不多理由多留一会,面上憨憨笑,心里实则窃喜极了。手已经处理好,刚才的馒头还没吃完,他又拿出来慢吞吞地啃起来。
何元元抱着榆哥来回在屋子里走动,榆哥的笑声中伴随着她悦耳的声音,想到等下便要走,黄家旺突然舍不得挪脚。
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元元苗条的背影,看她熟练的抱着婴儿玩耍,那神情、那动作,由不得黄家旺开始胡思乱想。
将来他们俩人有孩子时,元元一定也是个温柔的母亲罢?她做慈母,自己便做了严父。一两个孩子到底单薄了,他想与她生多几个,四五个?五六个也行。
但一定要有女娃娃,像元元那般可爱,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宠溺闺女。
那般美好的幻想,令黄家旺的手、脚俱跟着颤抖,呼吸也开始不顺,心跳加速,脸更是能红得滴出血来。
激动之下,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怎么了?炭火太旺了?”何曾氏原本垂头在缝补衣裳,无意中瞧见他的神色,疑惑地问道。
极力稳住心神,黄家旺委实觉得羞愧,道:“没……没有呢。”
何曾氏道:“你若觉得烧得太旺,就拿火钳拨开一些炭。在大娘家也别太拘谨了。”
黄家旺道:“是,大娘。”
何曾氏眉目温和,她对黄家大儿还是挺喜欢的,孝顺、老实、干活勤快……并且他还好心挽救了自己闺女的名誉。光是后面那一项,自己也不会使脸色给他看。
小闺女神经大条,至今都未见她为自己的名誉忧心过,何曾氏只在起初那两天让儿媳妇去宽慰了一番,过后索性也不提了。
提得多,反而怕起反效果。
可是对黄家旺的感激,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何曾氏甚至还考虑过他成为女婿的可能,只不过想着小闺女定不愿意,那心思一起就作了罢。
何元元最先发现雪停了。她把榆哥塞回到嫂子手中,自己跑到院门外四处瞧一瞧。
冰天雪地,哈出一口气立时都冰成了雪。家门外的雪又积了一层,何元元跺着脚,揉搓着双手,心想待会拿铲子铲掉。
她是个人来疯,刚一冒出想法,转了身便往屋檐跑,却不想脚下打滑,忽地踉跄一下,差点跌成狗|啃屎。
一只结实的手臂及时接住她,突然而来的重量让黄家旺自己也有些不稳,最后还是凭着高大的身躯稳稳站定。
刚才两个人都有些刹不住,黄家旺当即便将何元元搂紧,圈在左胸口处。
他没动,她也没出声,一时间两个人都忘记放开对方。
目前这情况,令何元元脑袋有点懵,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不正常了,于是侧耳听了听黄家旺的心跳。
她发现黄家旺的心跳也很大声,似乎也不正常?还是人的心跳跳本来就是这样的?
何元元稍微一动,不小心触摸到他紧实的胸膛,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姿势很羞耻。
她当即怒道:“还不放开了我!”
黄家旺脸又红了一圈,倏地将人放开,不过动作虽快,还是注意扶了下她免得再次摔倒。
黄家旺小声道:“雪没化前,你都要仔细脚下,可不能再像这样冒冒失失了。”
若是摔出个好歹,那可怎生是好?黄家旺忍不住担忧起来。
何元元拍拍衣裳,听到他胆大到居然敢数落自己冒失,心里觉得不高兴,立时恼火道:“你怪我冒失?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你突然出现在我后面,我也不会脚底打滑!还不是怪你!都怪你!”既然找不到借口,何元元干脆就拿他来顶缸。
少女又开始强词夺理,黄家旺只是傻傻地看着她咧开嘴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自己骂得多么欢乐,可对方偏是一副任打任骂绝不还口的死相,弄得何元元那个恼火呀!
趁黄家旺如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忽地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脖子里塞。
入骨的凉意猛地让黄家旺惊醒,刚一动呢,雪团马上顺着脖子往下滑入到身体里面,体内温度高,很快又化成了水,冷得瞬间打冷颤。黄家旺满脸无奈地望一眼调皮的何元元,眼神幽怨极了。
幼时,村里孩童们都极喜欢玩雪仗,玩累了就在雪地里打滚,这时候,别人欺负他,她就会帮忙,可她也总是单独挑了自己欺负啊。
何元元似乎也想起幼时的一些事,见到黄家旺跟当初一摸一样的小眼神,扑哧笑了。“呆着别动!我不砸你几次我心气不顺!我会气死我自己的。”
黄家旺宠溺道:“那你砸吧。”
何元元赶紧蹲下,揉了个大雪团子毫不客气的砸向黄家旺,不过到底是顾忌着他的手臂,那一片避开了,专盯着他的两条长腿砸。
他不避不躲,何元元双手砸个不停,玩得不亦说乎,一张脸红扑扑,笑得像盛开的桃花一般漂亮。
黄家旺只好躲闪几次避开攻击,满眼无奈,又很是心疼道:“元元,别玩了,仔细冻着手。”
何元元收住手,抬高下巴道:“你还不家去换身衣裳啊?不晓得自己杵在这儿招人烦啊?赶紧走啦!”
说完一溜烟跑进院子,何元元顺手还合上了大门。靠在门口喘气时,这才捂紧胸口,牙齿咬得咯吱响。
竟然被黄家旺占便宜了!越想越生气,她刚才不应该客气的,应该砸他一脸才是!
动静闹得挺大的,怕娘亲嫂子抓着她询问才刚甚么情况,何元元绕道菜地那儿平复了心情,待脸上红晕消褪,才敢回到堂屋里。
黄家旺站在门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只要一想到这只手刚才不小心放在她柔软的那个部位,他就心生慌乱,恼自己莽撞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满足,还有各种复杂的感觉滋生。
数九寒天冷飕飕,他的身体却滚烫滚烫,黄家旺呆呆的,嘴角噙着笑意,好一会儿才回了神,慢慢的移动脚步,带着一腔从未有过的甜蜜回到自家。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不出意外,下一章小姑就跟家旺哥定亲~(≧▽≦)/~啦啦啦蠢作者只是想合理的铺垫一下,让小姑的心态转变能接受这桩婚事。
嘤嘤嘤……蠢作者大前天不小心拉伤腰啦,痛得死去活来,简直像走了一趟地狱门,都不晓得这两天怎么活过来的,好疼呀好疼呀,走一步路都疼个半死,简直不愿意再回想那个痛苦,~~~~(>_<)~~~~幸好现在缓过来了。我简直请了几天假休息,知道对不起等更的大家,我最近都会保持日更的。
握拳!--4144+d800td+9963058-->
第87章
再有几日就要过年,何家里如今一团忙碌,何曾氏领着张惜花在灶房里炸油果子,油果子与年糕一般,是大良镇过春节时必备的小吃之一。除了自家吃,亲朋好友互相拜年时也拿来待客。材料十分简单,制作亦然,主料是用今年新收获的糯米,糯米磨成粉,加温热水、加糖揉成团,再搓成细细的长条状,用剪刀剪成小段小段的,放入烧好的油锅中炸,炸得金黄香脆时,沥干油后,冷却了就可以开吃。
虽然很是简单,可想把油果做的好吃,可得拿捏好几样材料的比例,这方面何曾氏是老手,调和时她自己一个人就完成了。剩下便是揉面,何曾氏做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麻、腰疼,张惜花立时接手过去,何曾氏转而去把剪成条状的下到油锅里炸,婆媳两个时不时说几句话儿,相处得很是融洽。
随着炸好的油果子逐渐出锅,喷香味环绕在何家的屋子上空,有路过的人,一闻就可以明白屋里是在做什么。
此时并不只何家一户在做,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这个时候炸油果子,根据自家条件好坏,做多做少而已。除非是那家里实在穷困的,也就舍不得耗费掉这点粮油了。
灶房里油锅吱吱吱地响,色泽金黄的油果子香喷喷,何曾氏捏了一根最先炸好的放入嘴里,品尝一会儿,点头道:“揉的力道恰好够了。”转头便对儿媳妇道:“就按现在这样揉罢。”
张惜花抬头回应了下婆婆,又垂低头揉面,才刚弄了一半,今天的任务量不轻呢。
张惜花的双手沾满粉团,何曾氏见此,她又捏起一根油果子,走过去递到儿媳妇嘴边,说道:“你尝尝看?”
张惜花含进嘴里,入口一咬就嘎嘣响,很脆很香,糖味也适中呢,她抿嘴笑道:“很脆很好吃呢,倒是比在娘家时,我跟我娘一起做的还要好。”
她这可不是奉承话,除了揉面,调味,油炸这一道工序也是很考验人的,自家婆婆火候掌握得好,才能有这般味道。
何曾氏很快就笑了,略有点得意道:“去年从你娘家带回来的油果子,我尝过后就明白了。你娘炸的时间太长,再早半刻钟起锅最好。我这也是做了几十年咯,自己慢慢才摸索出最恰当的时间点。”
“的确是呢。去年祈升、祈源他们都说我从家里带回去的好吃。”张惜花跟着笑道:“那以后娘可要教教我,回头我也能让你轻省些。”
何曾氏听了,心情颇好,便道:“等会面团都揉完,换你来试试,我在旁边看着。”
说完,何曾氏马上将炸好的倒入一旁的篓子里,又放入一盆进去炸,抽空还添了一根柴火。
灶房里婆媳两个一刻也不得停歇,而院子里何大栓蹲在一个大木盆旁,双手也没停下休息。
木盆里盛着水装满了小鱼,品种比较繁杂,大都是两根手指大小的鲫鱼仔居多,因为数量多,鱼又小,处理起来十分麻烦,何大栓搬了小板凳,坐着耐心地去鳃、刨除内脏,已经弄了半个时辰,依然还剩下一大半。不过他也不着急,等媳妇与儿媳两个将油果子炸完时,这些弄干净的小鱼仔也要拿到灶房里炸,时间还多着呢。
另一厢,何生也不得空闲。村子里读书识字的人非常少,过春节时,像何生这样读过几年书的人就很用处,至少家中的春联可以自己写。
何生便是在写春联,不仅自家使用,下西村不少户人家都是委托何生代笔,每年这个时候,何生都可以赚一笔小钱。因他写得好,从他这一处买,倒是比从集市上便宜,因此连隔壁几个村子都有不少人求上门,积累了很多需要完成,此时何生比张惜花他们还忙呢。
家中唯一不能干活的孩童榆哥,睡醒来后不肯老实待在摇椅中,小孩儿正是对啥都好奇的时候,哪里安静得下来,坐了没几刻,便哼哼唧唧的闹着,最后何元元将侄儿抱到外面随处走走。
姑侄两个人正在家门外的空地上,何元元牵着榆哥的两只手,拉着他磕磕绊绊地往前走,榆哥边走边哈哈笑,两人从这条小道前一直走到尾,又从尾走回家门口。
来来回回往返了四五次,何元元都已经气喘吁吁了,榆哥还一点儿不累,小脸蛋红扑扑,他手上戴着铃铛,脖子处挂着银锁,一高兴时,嘴里哇哇哇地叫着,随即铃铛儿叮叮当当作响,惹得一旁觅食的鸡群惊得四处逃窜,榆哥更兴奋了,张扬舞爪示意要追着鸡群跑,何元元没办法,便带着他一路追着鸡群而去。
待榆哥停下不动时,剩余几只零散的母鸡也跟着停下,母鸡们左右环顾一圈,又垂了低头,还伸出一只爪子刨脚下的泥土,不时“咕咕咕”一阵叫唤。
“咕咕……”榆哥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只斑点鸡,突然道。
“什么?”何元元瞪大眼,她没看见榆哥的动作,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空出一只手掏掏耳朵,立时俯下|身,看着榆哥,逗着他道:“小鱼儿刚才说了什么?”
榆哥咧嘴笑:“咕咕……”
“哎!”大声的应道,何元元顿觉心中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家侄儿居然会喊“姑姑”了,她简直笑得嘴角都歪啦。
爹娘、还有哥嫂每天都教着榆哥喊“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不想榆哥首先学会的是叫“姑姑”啊。果然与自己最亲呢。
何元元怕自己出现幻听,她一只手扶着榆哥的左胳膊,赶紧蹲下|身子,满眼期待道:“小鱼儿再说一次,再喊一次姑姑。”
榆哥不负期盼,立时叫道:“咕咕……”
隔着两人几步远的地儿,有两只母鸡悠闲地刨着土,榆哥出声时,母鸡也正咕咕叫。
榆哥挥舞舞小爪子,笑得开心极了,舌头还撸不直呢却跟着起哄:“咕咕……咕咕……”
一声声儿,与母鸡们呼应着。
“哎呀!小鱼儿真乖!”何元元甜得哟,心都快软成一团,她一把将榆哥搂起,抱在怀里好一阵揉。“我们小鱼儿会喊姑姑喽!”
榆哥躲不开,脸蛋上被迫留下好几道何元元的口水印。
何元元指着自己,嬉笑道:“来,再喊一次。”
榆哥别过头,一点儿也不肯合作,他挥出一只手,把何元元靠近的头挥开,挣扎着要从姑姑身上爬下来。
他要跟鸡们玩儿。何元元只顾着高兴,一时没领会小侄儿的意思,榆哥是个胖小子,他这么捣蛋不肯老实呆在怀里,何元元要抱稳当不容易,怕他摔着,顺手又托起他的小屁股。
眼见旁边那两只母鸡要走远,急得榆哥使了老大的力道,鼓起腮帮子,啊啊大叫着要挣脱姑姑的钳制。
何元元放开他,榆哥还没站稳呢,就急得蹬蹬蹬往前冲,追着那两只母鸡的方向。
“咕咕!”
“咕咕!”
被何元元抓着一只胳膊,榆哥扭扭身,扭不开,只能急得冲鸡们不停叫:“咕咕!咕咕!”
呀!感情是学鸡叫呢!何元元额头不由冒下一串汗,这时才理解小侄儿嘴里咕咕的意思。
何元元稍微郁闷了一会儿,瞧见自家侄儿也不知从谁身上学来的,竟然懂得龇牙咧嘴了,他一边扮着怪摸样,一边叫,那咕咕声叫得可真像呢。
管他呢,她就当小鱼儿喊的是她好了。何元元嘿嘿的笑着心想等会回了屋里,就立刻让小鱼儿叫一声,然后爹娘他们肯定会羡慕自己的。
榆哥长得虎头虎脑,还没到周岁呢,力气倒是很大。精力也足足的,自从明白他的意思,榆哥也不肯学着走路啦,一定要追着鸡群,他才肯挪动两条腿。
最后,何元元硬是带着榆哥追了好一阵鸡群,一直到小孩儿打呵欠,双眼迷离时,才停下手,追啊追的,一不小心已经离得家门很远,都已经来到黄家旺家附近。
一抬头就清楚看到黄家的屋子,崭新的院门,还有一道崭新的墙体连通着老屋,何元元绕了道,打算从隔壁几栋屋子旁绕过去,她现在想马上家去,可抱着榆哥刚走了几步,黄家旺就迎面而来。
其实,他已经盯着何元元看了好久,待她与榆哥玩累了,黄家旺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走向她。
黄家旺迟疑一下,轻声问道:“元元,你现在要家去吗?”
何元元给了他一个你问的是废话的眼神。
黄家旺眼里暗了暗,抿嘴道:“你能等等吗?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
何元元故意忽视他低落的眼神,站定了,说道:“我不是在这儿吗?你有什么就说吧。”
两人呆在中间的小路上,一旁有几颗光秃秃的树木,隔壁还有好几户人家呢,这儿来往行人多,说话并不方便。
小心地观察她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黄家旺鼓起勇气道:“我们去祠堂那儿好不好?”
下西村有一座祠堂,除夕夜祭拜还要几天,现在锁了门并不开放,他们幼时经常偷偷摸摸爬墙进去玩,不过黄家旺提议去祠堂,并不是要爬墙进去,祠堂附近没什么人,两个人可以有个安静的空间说说话儿。
他的神情很慎重,似乎要对自己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自己,何元元本来想拒绝,可鬼使神差的,她突然点点头。
一阵冷冽的寒风吹过来,黄家旺却紧张得手心冒汗,待得到肯定答案,他忽而笑了。
见何元元怀里的榆哥小脑袋点点,双目无神,眼看就要进入睡眠,黄家旺道:“抱着榆哥很累吧?要不我帮你抱?”
何元元斜视他的残臂,无声的表示怀疑。
黄家旺尴尬地挠挠头,解释道:“我一只手臂也可以抱稳呢。不会摔着榆哥的。”
榆哥可是何家的眼珠子、命根子,他宁愿摔着自己,也不会摔着榆哥的呀。
“不用,我自己抱罢。”何元元不放心道。
黄家旺没有强求,何元元先走,他跟在后面,两人的间距隔开有五步路远,一前一后便来到了大祠堂处。
挑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何元元开门见山问:“你要对我说什么?”
她那么直接,黄家旺一噎,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低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才抬头凝视着何元元。
何元元并没有表面那么镇定,事实上,自从下雪时被黄家旺占了便宜,事后一回想,总是容易面红耳赤。一方面已经察觉到自己对黄家旺并不是没有感觉,另一方面又总是自动否定,怎么也不肯承认。
她就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弄得自己十分难受。因为内心纠结着,她最近都尽量避免与黄家旺碰面了
即便是他例行去自家检查手臂,避免不开时,她也会躲进自己房间里,一直到黄家旺离去才出来。
纠结这么久,何元元决定不纠结了,故而同意了黄家旺的请求,反正先看看他说什么吧。
近段日子何元元明显的变化,黄家旺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只是不确定、不清楚她为何反常的躲避自己。
再来,促使黄家旺现在的行为,是因为得知了她的婚事已经有眉目,并且何家两老的态度似乎挺认可对方。
想到此,黄家旺内心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他掩饰得很好,此时并没有让何元元察觉。
也许过完年后元元的亲事真的要订下来了。这种可能性非常高,原本他是打算潜移默化的改变元元对自己的感觉,可现在看来,似乎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呢。
努力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让她对自己改观了一点,耳闻这桩消息后,让黄家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怎么能忍受呢?
让他如何眼睁睁看着元元嫁给别人啊?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无法接受。
黄家旺胡思乱想着,他没有马上出声,何元元难得十分耐心的等待。
安静片刻,黄家旺终于鼓起勇气,眸光发亮,轻轻道:“元元……你嫁给我做媳妇好吗?”
一句话,滚到喉咙,再吐出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黄家旺说完后,一双眸子特别明亮,一瞬不眨眼地盯着她。
“说什么呀!”何元元不敢相信,颇有些恼羞成怒。
这实在出乎意料,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感觉有点羞涩,却更加生气,气得何元元恨不得一脚踢死他,要不是考虑到怀中的榆哥正在酣睡,她一定会打他的,痛揍他一顿!
话已经出口,再没有收回的可能,黄家旺并没有后悔,他定定地望着何元元,吐出的语句字字清晰:“不要嫁给别人!我……我娶你,你嫁给我好不好?元元……”
“元元……”
那一句元元,低沉绵长,诉尽自己隐藏的那份相思之意。
一时间,望着眼前这个身高已经让她很有压力的男孩,何元元眉目紧蹙,内心五味杂陈,实是不知该恼,亦或是该骂。
“我会对你好的!会一直对你好的。”黄家旺左手捏成拳头,他很怕她拒绝,原本准备了很多话,脑子里轰隆隆,怕表达不出来,只好抓着紧要的先说出来。
他怕,不马上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元元就不会再给他机会继续说完,她一定会狠狠骂自己一句,然后掉头就走。
黄家旺用力握着拳头,等待着她起身走开。
略等片刻,何元元没有反应,站立着一动不动,她也没有说一句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呆呆的。
何元元不晓得该给什么反应,因为她竟然发现听到他慎重的说出这几句话后,除了恼羞成怒外,心底还很是雀跃,隐隐的有一股高兴劲,这种喜悦甚至已经完全盖过了怒火,浸满了她的心湖。
浑身飘忽,如不小心坠入了云端雾里,更弄不分明的是:她还可以明显感觉到胸腔间似乎绽开了一朵花,花儿越开越灿烂……
半响,什么也没等来,黄家旺忽然渐渐地不再忐忑不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坚定道:“元元……我是认真的呢。”
“我会比别人都对你好。”
“我并不想惹你生气。也最怕自己惹你生气了。我知道你最讨厌我了,最讨厌我总是缠着你,可我还是不断惹你生气了,还厚着脸皮缠着你,想让你喜欢上我,想让你做我媳妇……”
回忆到往昔,他也才知道自己口舌可以那么灵活,本来以为舌头打结也说不出口这些话呢,黄家旺不禁勾起嘴角眼神炙热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望着自己,可是黄家旺对她了解很深,深到可能她自己也不晓得。
她紧张时,双腿会不自然的往前微微倾斜,而现在她的耳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就像那天在雪地中一样。
真可爱呢。
想到那时手上柔软的触感,黄家旺也随即脸红红的,那天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的身体滋生出一股邪火,怎么也克制不了。脑子里一直想着她,想着她的嬉笑怒骂等等神态,不知不觉间,裤子就湿了。
这等尴尬事,自从年纪渐大后,黄家旺偶尔便会有一两次,大多数是睡不着想到元元时,他也听闻村子里的男性开玩笑的说过,这属于男人的正常躁动,有这个反应,就是表示自己成年了,可以娶媳妇了。
当然,这属于他的秘密,他不敢跟任何一个人说,严防死守着不让别人知道,因此,洗漱后换下来的衣裳,他都是坚决自己洗自己的。慢慢地,养成了习惯,黄大婶子也不再帮大儿洗衣裳了。
不过,黄家旺也明白,背地里想着元元,其实也是对她的不尊重,可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就比如他喜欢她一般,那颗心自己掌控不了。如娘亲所说,他简直是入了魔障,喜欢她喜欢得发狂。
现在既然已经坦诚的说了,便是早已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而元元此时并没有接受,可也未拒绝。黄家旺稳了稳心神,他告诉自己要耐心,不要慌乱。
何元元面对黄家旺黑亮的眼眸,蠕动嘴唇半响,才道:“我……你……你今天吃错药了呀!”
她跺跺脚,当即提脚就想离开。
“元元!”黄家旺唤住她。
何元元顿住,放下抬起的脚。“干嘛!还有啥快点说啦,我还要家去呢!”
“我……”黄家旺见她并未立即走,反而脸色绯红,颇有点躲闪他的直视,黄家旺眼里绽放出夺人的异彩,他稍微靠近,想去拉她的手,最后没有动,声音放得极尽轻柔,语气中饱含情意道:“你嫁给我吧。嫁了我今后你在家中想做甚就作甚,我都依你。便是大伯大娘不同意你上集市做的那小买卖,今后我也陪你去,只要你想去,我都会带了你去的。”
抱得久了,怀里的胖小子沉得很,何元元换了一只手作支撑,闻言,眼睛一瞬间发亮,待意识到自己一瞬间的高兴没有一点掩饰,何元元赶紧收敛表情,清清嗓子,故作不耐道:“我听到了,没有啥要说的了吧?”
依她的性子,若不愿意,早就当场发作了,哪里还能轮到自己再多一句废话。黄家旺蓦地心中一喜,又见她抱着榆哥很是吃力,顿觉心疼,他想伸手接过人,可自己目前又抱不了。他赶紧长话短说道:“嗯,我……还有好多话想说,等你想听了,我再与你说行吗?”
“那便是没了?”何元元别扭道,她此时也弄不懂自己还想再听什么,反正就觉得不该就这么没了。
黄家旺立时咧嘴笑道:“有!好多呢。”
不等她询问,黄家旺生怕她反悔,微微眯眼,眼角眉梢遮挡不住的笑意,宣誓般道:“我喜欢你!元元……我喜欢你!”
“很喜欢你!”
“咳咳……”何元元心一窒,忍不住咳了下,她立时背过身,拉开架势就走,临走之前不忘丢下话道:“那我走了!”
她都不敢去看黄家旺那张略显憨厚呆傻的脸。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何元元走得极快。
“慢……”一点,黄家旺看她走得急,前几天才下了一场雨,路面早已经干燥,可他还是怕她滑了脚,于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见她平安进了家门,黄家旺呆呆地站立良久,若不是现在寒风冷得很,家里又有诸多事物,他都舍不得离开。
何元元也不明白自己怎会那样高兴,一路上嘴都没合拢,进了家门,将伏在她脖子处熟睡的榆哥放回到床上,细心盖好棉被,才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她捂着心口,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左照右照,很快发现自己脸蛋红彤彤,不仅如此,连嘴唇也鲜艳极了。
她抿唇再露齿一笑,镜子里的人儿亦笑起来,眼波儿流转,瞧着煞是迷人。何元双手托腮,心想自己怎么生的这样好看呢?
难怪黄家旺迷恋自己呢!哎呀!算他有眼光啦,喜欢自己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可不吃亏呀。
兀自得意片刻,何元元凝视着镜子,禁不住朝镜子挤眉弄眼,又接连摆出好几个让自己觉得好看的造型。
独自玩了半响,直到实在受不得灶房里传出的那股香味儿,何元元用力舒一口气,对着细细看了一番,脸上的红晕消褪,再没一丝异样后,她才稍作整理,打开了闺房门。
循着香味绕进灶房里,见娘亲与嫂子还没弄完,何元元首先抓了一把放进嘴里解了肚里的馋虫,才一声不响凑到嫂子跟前,拿起剪刀开始将嫂子已经搓成条的糯米团剪成一段段。
只有小姑一个人进门,那儿子应是睡了,想想张惜花还是问道:“榆哥睡着了吗?”
“嗯。我给他盖了棉被的。”何元元答道。
那就行了。要是不放心,等下自己洗干净手,再进房里看看。张惜花心想。
何曾氏拿着漏勺不停搅拌油锅里半熟的油果条,侧耳听见闺女与儿媳的话,话过了耳朵,她却没做声,因为没啥好说的。
有小姑帮忙剪,自己也轻松不少,张惜花便直接专心揉面,灶房里三人各司其职,安静得都没有开口讲话。
何元元剪了一会,突然兴起想给自己捏一朵花,她扯下比较长的一段面团,先是捏出了一朵五瓣的花,面团软软的,很容易捏成型,何元元看着手上的花朵面,不由轻轻笑出声。
张惜花狐疑地抬头,奇怪小姑今日怎的心情那般好?不过小姑并没有收到自己询问的眼神,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角笑意满满。可能是遇到啥高兴事吧,张惜花也没开口问了。
接连捏了三朵花形后,何元元童心未泯,稍微思考,又准备捏一只小兔子,先捏身体,再捏两只长长的耳朵,接着分别捏出两只前爪与后腿,细细看一下,觉得很形象的。
原来自己的手艺那般好呀!何元元心想。她很快又添加了兔子身上的那条短短的尾巴。
一切完成了。何元元拿在手掌中查看,看了片刻后略微皱眉,总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眼睛?有了。尾巴?已经添加上了呀。毛发?这个倒是不用弄。那到底是缺少了什么?
忽而她笑了。
小兔子一只未免孤孤单单的,应该再捏一只!想到此,何元元立时又动起手来。不由自主想到黄家旺那个讨厌的家伙。心底的恶趣味冒出来,何元元把这只兔子捏的特别大只,与其说是兔子,倒不如像一只憨憨的大狗狗,把两个放在一块摆着。
何元元眯起眼睛打量。她突然发现,那只大兔子隐约瞧着很像黄家旺呢,眉目间同样傻乎乎的。
不过,似乎自从刚才分别,她好像一直在想着黄家旺呀。何元元意识到这里时,脸上不由黑线。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那烦人的家伙了。何元元甩甩脑袋,因为隐藏了心事,颇有些做贼似的悄悄观察娘亲与嫂子,见她们都没发现自己的异样,一时很是松口气。
何元元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凭是谁望一眼都能发现她的好情绪。张惜花与何曾氏虽然没表露,心里都在纳闷呢。
&nsp;何元元迫不及待地抱着自己刚才揉捏出来的一堆形状,跑到何曾氏跟前,望着滚滚的油锅,撒娇着道:“娘,我把这些放进去炸啦?”
何曾氏撇一眼她捧着托盘里的东西,点点头道:“你等会儿,我把里面的捞起来再放。”
少顷,何曾氏示意小闺女倒入进去。
才刚倒了一半,何曾氏赶紧道:“等等,把这只拿出去,这个太大,炸起来费油呢。”
说着,何曾氏很不客气的挑出来,另外放在一旁,并数落道:“你这丫头弄的什么奇怪模样,等会儿重新揉了剪成条。”
挑出来的那只可不就是像黄家旺那只嘛。何元元嘟起嘴,祈求道:“娘,让我炸嘛,就炸这一只。”
“一只费不了多少油吧?”
闺女在耳边喋喋不休,何曾氏倒是笑了,点点她的头道:“除了费油,里面还可能炸不熟,若是炸长一些时间外面表皮还容易炸焦,谁让你弄那么大一团呢?”
都快有儿子一只拳头那么大了。
虽然娘亲说的在理,但是让何元元重新捏一只,她突然有些不舍得,只能继续不依不饶的求着娘亲让炸。
最后何曾氏被磨得没办法,同意了闺女的请求。
何元元瞪大眼睛,望着咕噜咕噜不断翻滚的油锅,两只小兔子挨在一起慢慢变成金黄色。她的心里顿觉满足,可又很是担心,生怕真的如娘亲所说,表皮会炸焦黑。
幸好何曾氏看护到位,她把小花朵、小兔子先捞出炉,着重注意那只大兔子,后面出炉时,大兔子好歹没变焦黑。
何元元等冷却后,怕家里其他人不小心吃了去,立时就把两个兔子藏在自己装零食用的陶罐里。想着,也许她可以大方点,送一只给黄家旺好了。
就当……
就当他之前在县城救了自己的谢礼算了。
说起来都没有正式跟他道过谢呢,拖到现在才道谢反正黄家旺又不会生她的气。这真的只是单纯的谢礼而已,何元元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一直到除夕日,何元元还是有些反常,比如她会莫名其妙就笑出声,何曾氏与张惜花都有些纳闷,可因着何元元这两天很是乖巧,常帮着家里干活,也从未往外跑,故而婆媳两个都未能窥出一丝异常,此事便暂时放在一旁。
虽然家中没几口人,不过今年的年夜饭准备的比去年丰盛,有好几样大菜,诸如鸡鸭鱼等等天上飞,地下走,水里游的都备齐了。何曾氏领着儿媳妇与闺女忙得团团转,灶房里食物的香味勾得人馋虫滋生,不过何大栓与何生父子都端得住,把肚里的馋虫压制得死死。
何元元择完菜,探头探脑的张望一番,对何曾氏道:“娘,待会是不是要炖骨头呀?是不是要用萝卜炖呀?我去地里拔几颗回来吧。”
没等何曾氏答应,何元元一溜烟蹿了出去。
何曾氏心想早上不是让她记得拔吗?估摸着是又忘记了。这老是粗心大意,将来嫁了人可怎生是好哟。不过今天是除夕,何曾氏没出言数落小闺女,只心里很是发愁。
这边何元元撒丫子跑出门,顶着寒风在田里拔了几颗萝卜,回程时挎着篮子慢悠悠地走在乡间田野中。
远处几个孩童在田地里摔打在一块,其中某位年幼的不小心被推到,可能是摔疼了,抬起衣袖揉着眼睛大哭,另几人都哈哈笑起来。
小孩被嘲笑,哭道:“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告诉我爹爹你们故意推我……”
几人不以为意,起哄道:“哭鼻子!羞羞脸!”
何元元抬眼一望,见那小孩瘪着嘴,金豆子不要钱似的掉,眼泪鼻涕啥也不管,都往袖子中擦拭,哭相简直比当年的黄家旺还难看,何元元忍不住一阵恶寒。
再走了几步,就瞥见黄家旺走来啦。
何元元心里有一丝紧张。自那日黄家旺说要娶她后,两个人除了他来家中换药时见过,好几日都没单独见过面。虽然自己并没有正式答应,可是该死的黄家旺怎么也不想办法找自己呀?
家里萝卜种了几块地,她绕道离黄家最近的这块,只是因为回家时可以经过他家门啊。
想到此,何元元眼里又冒了一丝火。
黄家旺早已瞧见她,想靠近,又怕唐突,这不等到她返程时,才敢走过来,造成一种无意碰见的局面。
“元元……”
何元元翻白眼:“干嘛?”
“手冷不冷呢?我刚才烤了一根黄年糕,还热乎着呢,你先拿来暖暖手再吃。”黄家旺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到她手上。
年糕刚才架在火盆上烤热了,带着一股焦香,这时候吃刚刚好。这是黄家旺见到何元元时突然拿出来烤的,为此还得了一句黄大婶子的埋怨说:“等会就有饭吃了,家里这么多菜呢,不留出肚子吃菜,你烤什么年糕呀!”
何元元握着热乎乎的年糕,拔完萝卜她顺手在水沟里洗干净,冻得手冰凉冰凉,现在好受多了。
见她接受,黄家旺忍不住咧开嘴笑。他这几日一直都觉得晕乎乎的,仿佛做梦般,根本不敢相信她可能也同样喜欢他。
现在元元这般,令他更确信了。黄家旺柔声问道:“你家年夜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呢?我家可能要申时末才能吃上,家里是娘亲掌勺,娘亲不让我们动手,可她烧菜好慢呀。”
何元元问:“所以你就先烤年糕垫着肚子了?”原来烤年糕不是特意为了自己呀。
黄家旺:“……没。”
“我家估计很快,我娘和嫂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何元元见他因为那一句打趣而略微局促,笑着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
相对无言片刻,他望进她的眼里,清澈的眸子中印着自己的倒影,黄家旺荡漾得脚跟都快站不稳,半响才回神,两个人傻傻的都没说话,黄家旺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轻轻问:“今晚守岁你们要做些什么呢?”
好想加入,好想跟她呆在一起。
何元元想想后说:“摸牌吧。”家里一直都是与二叔家聚在一起摸牌,再弄些吃的,一直熬到天亮。
想到摸牌,何元元脸色不由黑了,嘟囔一句道:“我才不想摸牌呢,可是又没事儿做,前天阿富哥已经赢了我十文钱,昨天他又赢了我二十文钱了。气死我了!他都不让着我。还说今晚要把我的压岁钱都赢走。”
听她诉着烦恼,黄家旺宠溺道:“没事儿,输一点不怕,你喜欢玩就玩吧,我把自己的压岁钱给你用。”
他身上此时还有几个子儿,立时全掏出来塞给何元元,笑着道:“拿着今晚好好玩。”
何元元一把就给拍了回去,大声说:“我才不要你的钱呢,我有!前儿我可是赚了不少。”
“我知道呢。”黄家旺抿嘴笑,对于她没有接受自己给的钱心情还是有点低落,他想一想后,试探的问:“要不明儿我找阿富哥摸牌,再把钱都赢回来?”
“噗!”何元元不厚道的笑了,很是怀疑道:“就你这样?能玩过阿富哥?”
何富在牌桌上可是个老手,就没有输惨的时候。不然他怎么会总是撺掇着家里人一起玩牌呢。
“……”黄家旺心塞,虽然自己确实不大会玩牌,可总得让他试试吧?
心塞归心塞,黄家旺再次把身上的钱塞给她,难得强硬道:“元元……不要拒绝我。就当……就当我给你的压岁钱吧。今后,我想自己每年都能亲手送给你。”
何元元火速懂了他的意思,感觉脸发起烫来,再看黄家旺一副镇定的样子,想着输人不输阵,何元元瞪圆眼睛凶他。
黄家旺目光灼灼,心跳加速,快要沉沦进她漆黑的眼眸里,好不容易移开目光,他压低嗓音道:“元元,等过完年,我就喊我娘上门提亲好不好?”
何元元羞红了脸,赶紧道:“管你干嘛呢!我要走啦,再不带了萝卜回去,我家今晚就喝不上汤了。”
黄家旺望着她急冲冲的背影,笑得很舒心。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当你讨厌一个人时,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有各种毛病,可是一旦顺眼了,便是一根细小绒毛也能强行找出优点来。
何元元就觉得自己这么奇怪。
以前觉得黄家旺小媳妇似的,任凭自己恶言恶语,现在却认为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故意顺从自己的。
种种的种种,都能找到黄家旺看起来可爱的点。何元元傻乐个不停,一直到大年初三,嘴里的笑容都没停过。
不仅她如此,何家的人、下西村的人、整个大良镇的人都很喜悦。因为朝廷传来普天同庆的消息——新皇登基了。这场皇位更替的最终胜利者是先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随着新皇登基,几年来动荡的朝廷总算能得到喘息的时间。
其实上头谁做皇帝,对百姓又有啥影响呢?老百姓并不关心天子由谁来做。他们能关心的也就是自己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而已,可新皇登基却让大家都拥戴起来。
因为战乱、灾祸影响,新皇颁布了一系列修生养息的政令。其中有一条减低赋税三成着实能让老百姓得到实惠。消息将将传来,村子里人便四处奔走相告。
整个大良镇普天同庆。
由于新皇即位的大喜事,乘着这股东风,民间的各处喜事也更乐意赶在今年举办,比如男婚女嫁便是头一桩。
下西村好些适龄少男少女的爹娘都开始筹备起来,便是还差个一两岁没到年龄,家中长辈也愿意择好人选先定下亲事。若是今后往外说起来,还可以很骄傲的说,两人是皇帝陛下登基那年定亲的。
据张惜花所知,家里小姑的婚事,都已经有好几波媒婆上门打探。何曾氏觉得男方不合适,每次都客客气气接待来人,再婉转拒绝了。这些媒婆也不气恼,反正近些日子接活接到手软,茶都没时间喝上一口。这家没意思,赶紧换下家呗,左右不能耽误赚钱。
一时间,大家都在热热闹闹的给儿女相看人家。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深入骨髓的凉意让人只在外头呆立片刻,就冷得发抖。张惜花进屋马上关上房门,瞥见丈夫与儿子两个在床上嬉戏。
何生用手臂枕着脑袋,一旁榆哥奋力往他腿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他身上,又被何生轻轻拨开了。
榆哥只得再次攀爬,父子俩不厌其烦的玩着简单的游戏。
何生转头时眼里的笑意尚未褪去,他对张惜花道:“惜花,你快点上来。”
外面冷着呢,棉被里暖和。
“就来了。”张惜花将明日要穿戴的衣裳先整理出来,叠放在一旁,明日与丈夫要带着榆哥走亲戚,能早些打理清楚就早些吧。
媳妇一靠近,何生马上掀开棉被将她裹了进去,握着她她的冰凉的手慢慢揉搓,有点埋怨道:“看吧,手冻了吧?”
“暖暖就回来了呢。”何生身上暖和,张惜花贴着他取暖,两人一同看着床上小小的榆哥。
“呀!”榆哥叫道,娘亲一来,他就换了个目标,玩累了也不愿意再爬,张了双臂要娘亲抱抱。
“厚此薄彼。”对于儿子更喜欢媳妇,何生有点埋怨,一把将儿子搂过来,迅速将他举至头顶,榆哥抓住爹爹的头发哈哈笑起来。
何生想想觉得不甘心,抱着榆哥教他喊:“爹爹……”
榆哥踩在何生的胸膛上,只顾着不停踢腿嘎嘎笑。弄得何生好生受挫,早先妹妹说榆哥会喊姑姑了,一家人都逗着他学喊人,可是教导着他喊爹爹总也不成功。
何生孜孜不倦道:“爹爹。喊一声爹爹来听听。”
榆哥在何生怀里打了个滚,爬起来抬起头,睁着眼睛,张口道:“哒哒……”
何生:“……”
发音怎也教不会呢。
看着丈夫很是无奈的表情,张惜花噗嗤笑了,道:“他舌头还没撸直呢,哪里那么快会说话。”
何生把儿子塞到媳妇手里,满脸期待道:“你来教教他?”
到了娘亲怀里,榆哥窝在她胸口很快就老实不少,张惜花亲亲儿子,哄着道:“喊娘亲。娘亲——”
最后的娘亲二字特意拉长了音。
榆哥玩这个学舌游戏也不是一次两次,很快就会意了爹娘的意思。他抿嘴笑:“羊——”
张惜花道:“娘!”
榆哥天真道:“羊!”
何生抱了枕头在一旁笑得不顾形象,最后摊开双手把儿子媳妇都抱进怀里,张惜花只能无奈道:“狭促!如你所愿啦。这就是你想听的罢。”
妻子孩子热炕头,现在都已经拥有了。何生帮张惜花理了理一头发丝,勾起嘴角道:“咱们儿子已经极有天分了。”
尚未满周岁的小儿,口齿能有这么清晰,作为他的父亲,何生很觉得满足。
为人父母便是这样。榆哥但凡有点什么新变化,有了新进步,都已经够何生与张惜花乐半天。
榆哥很快安静地缩在娘亲的臂弯里进入梦乡,张惜花顺势依偎进丈夫怀里,何生随即双手环住她,房间一下子陷入静谧中。
过得一会儿,张惜花轻声道:“何郎,今天元元悄悄来问我,问她嫁给黄家旺怎么样。你觉得如何呢?”
小姑的婚事,向来是由婆婆拿主意。去年底时,桃花村那蒋家昨日也托了人来传话,询问何曾氏大约啥时候能给两个儿女腾时间相看。何曾氏收到消息,也真的在准备了。
而据张惜花观察,小姑的心思估计已经系在黄家旺身上了。这却是有点麻烦,不好办了。
最后,还得看婆婆的意思。
“啊?”何生惊讶道:“她想嫁给家旺?娘不是说已经看好了蒋家吗?”
张惜花回道:“元元约莫是喜欢上家旺了。她和家旺估计彼此有意,就是怕爹娘那里不乐意。”
小姑肯跟自己开口,估摸着也是想借自己的口探寻家中人的反应。张惜花一直等到入了夜他们夫妻独处时,先打算问问丈夫的意思。
何生蹙眉沉思起来。
略等片刻,何生道:“家旺那小子也不是不可。”
“我也觉得可以。黄家毕竟知根知底,离咱们家里近,他又肯对元元好。也不知道爹娘的意思呢。”张惜花道,她说的实事求是。
而那蒋家,到底是离得远些,桃花村与下西村的距离比大姑子婆家还远,蒋家内里如何,始终没有黄家那么了解。更关键是,依照小姑的性格,她要是打定主意不愿,公公婆婆总不能强迫她嫁过去罢?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同为女人,张惜花哪能不感同深受,诚心诚意的希望小姑能找个家境好,又疼她的丈夫。
事关妹妹的终生大事,何生也不愿意马虎,于是道:“寻个空隙我找家旺谈谈。”
这是想考察一番?张惜花原本也希望有丈夫来做一番衡量的意思,这样公公婆婆在做决定时,也不会那么仓促。她眯眼笑道:“那也好。”
翌日,何生一家三口原定了要走亲戚,何曾氏清晨就催促儿子媳妇早点动身,何元元也起床了,她期期艾艾的望着张惜花。
张惜花回了个安抚的眼神,并道:“昨儿我问过娘了,她说等我和你哥哥家来,才会跟蒋家那里确定时间。”
何元元稍微安定一点。
黄家旺早已经与黄大婶子交过心,表示过他要娶何元元为妻,本来想由黄大婶子征得何曾氏同意,等到元宵节后上何家门正式提亲,却不想新皇登基的大事,忽而打破了安排好的一切。
处在正月里,人人都闲赋在家,正巧没到春耕时分,当然要抓紧把适龄儿女的婚事办妥。故而本来没那个意思的,都开始走动了。蒋家的二郎条件不错,好些个人盯上来,其中也并不是没有比何元元更合适的,因之前答应过何家相看,便催促两家看看,不行大家都能尽早寻摸下一个目标。
何生与张惜花带着榆哥走亲戚,去的是榆哥的姨姥姥家里,何曾氏与娘家关系淡薄,唯一与最小的妹妹关系好。姨姥姥嫁得远,今年身子不好,只让了儿孙过来探望何曾氏。现在何生也带着媳妇孩子过去探望一番。
他们在姨妈家待了两日,很快就回到村子里。
走得累了,榆哥窝在娘亲的怀里闭着眼睛酣睡,何生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后面,何曾氏笑容满面的将他们迎进门,问道:“你姨妈身体如何了?”
何生放下东西,回答道:“榆哥他娘给看了看身体,姨妈说她感觉好多了。我们离开前留了几副药。”
张惜花跟着点点头。
何曾氏更开心了。
张惜花进了门才看见黄大婶子也坐在堂屋里。桌子上摆着几样点心,还烧了一壶茶,看着场面,在她与何生回来之前,婆婆估计与黄大婶子相谈甚欢。
正巧榆哥也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盯着屋里的人瞧个不停,看到何曾氏时,榆哥呀呀叫。何曾氏立时从儿媳手里接过孙子,笑道:“我的榆哥想奶奶啦。”
说着凑脸颊过去让榆哥亲亲,榆哥很给面子的啵了一口。何曾氏笑得眼角露出很深的皱纹来。
一旁,黄大婶子笑道:“咱们榆哥儿生得白里透红呢,跟他爹爹当年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何曾氏笑很开心,略微得意道:“他哟!比他爹顽皮多咯。”
黄大婶子跟着笑,几人随意说了几句,黄大婶子就找借口告辞。
等她出了门,何曾氏突然对儿子媳妇道:“阿生、惜花啊,我问过你们爹的意思了,刚才也跟黄大婶子谈过。决定同意元元与家旺的婚事了。”
何曾氏又道:“选的是元宵节后一天,正巧是吉日。”
那么快?
何生与张惜花都弄不明白了,怎么不等蒋家那边看过再说。不过夫妻俩本来都觉得黄家不错,现在能定下来,算是如了小姑的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谢谢大家的包容。么么哒╭(╯3╰)╮--4144+d800td+9963059-->
第88章
也不待儿子媳妇细问,何曾氏就竹筒倒豆子一下全说了。自家闺女的婚事,算是压在何大栓两口子心中的头等大事,唯有把这事办妥,他们才能松口气。
原本与桃花村的蒋家那边商定了等何生与张惜花家来,才安排时间相看。谁想蒋家那边突然托人传口信,说是蒋家二郎自己瞧上了个姑娘,至于何家这边,只能说声抱歉了。蒋家很是客气,为此还特意送了一副赔礼给何家,这事原本就口头上说了几句,一切都没定下,何家也不能因此说蒋家不厚道。
何曾氏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觉得小闺女错过一桩好姻缘,心里有点遗憾罢了。
她也没遗憾半刻,黄大婶子就上门了。
自家大儿痴缠着何家小闺女,黄大婶子夫妻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去年时试探过何曾氏的意思,晓得何曾氏无意,这才歇了这番心思。
两人旧话重提,还是何曾氏刚被蒋家拒绝的档口,说起来黄家也是突然走了运道,又是买田,又是建房子,家中几个儿子渐大也已经能当劳动力,眼看日子就要蒸蒸日上。何曾氏委实有点心动。
黄家是外来户,在下西村也就几十年不到的根基。她家之前连饭都快吃不起,为何突然说走运道?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
黄家的祖籍在大良镇的隔壁大河镇,早年黄家旺之父黄田牛随父母搬迁到下西村。可在大河镇还有几个叔父,其中有位一直关系融洽的叔父膝下无一儿半女,临终前唤了黄田牛一家回去陪伴,叔父很是通情达理也不要求他们迁回大河镇,为此,叔父自己主动把田地、房舍都给卖了换成钱,一并给了黄田牛。待黄田牛带着一家大小厚葬了叔父,也就回到了下西村。
事情说来简单,但也经过了一番纠葛才落定。黄家承了叔父的情,也不敢忘恩负义,逢年过节都要慎重的祭拜过叔父。
受灾情影响,刚好去年田地价格贱,黄田牛一咬牙,拿出钱买下十几亩田地。以前幺儿得重病,不得不卖掉田地治疗,卖的这些田地一直是黄田牛夫妻的心病。歪打正着,这不遇上好年景啦,黄家以后的日子能不起来嘛?
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希望儿女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何曾氏之所以动心,大部分的缘由便是看黄家家境好转的原因。
黄大婶子提时,何曾氏没敢立时答应。事关儿女婚事,总要问过何大栓的意思。何大栓听完,沉思片刻,就对老妻说:“咱们闺女,性子委实有点马虎,嫁了黄家也好。放在脚跟前,要是有个不妥的地方,咱们以后也能看着点。”
何元元平日里躲个小懒,睡个懒觉,做事偶尔也马虎,还贪嘴着呢。总之大事大非上她没问题,可却有一堆的小毛病,何大栓与何曾氏自家虽然明白,但疼宠了十几年的闺女,着实不想让她嫁到外面让婆家去挑一堆毛病,若是像大闺女似的受了啥委屈,何家也鞭长莫及啊。
两口子通了气,何曾氏马上试探小闺女的意愿。何元元举止上虽扭扭捏捏的,可却表明了愿意嫁的意思。
何曾氏恍然大悟。总算心领会神何元元这段日子的反常。原来与黄家大儿早对上眼了。
郎有情,妹有意,两家父母再说起婚事来,可不就容易多了?
何曾氏请了黄大婶子上门,正式同意闺女与黄家旺的婚事。想到要成为亲家,两人原就交好,兴起就开始挑日子。一挑,发现正月十六黄道吉日,是一年中最宜嫁娶订婚的日子。
两人一拍即合,不等何生与张惜花回来,就决定了。
何家这边一松口,黄家旺从娘的嘴里得到准确信息,激动地拼命捂住心口,他头晕晕,浑身发烫,恨不得立时跳进池塘里静静心。若不是弟弟家达看到他临了一脚踏在水面上时突然哇哇叫,搞不好黄家旺真的会跳进池塘里了。
黄家旺欢喜得团团转时,何家这边何元元小心肝也是一颤一颤的。她独自躲在闺房里,听堂屋里爹娘哥嫂他们议论自己的婚事。脸蛋儿悄悄的飘红,何元元顺手打开零食罐,里面躺着一大一小两只兔子。
年底前炸的,本来想送了给他。可豁不开面子,何元元又舍不得吃了,便一直存在自己的罐子里。
她盯着那只大兔子瞧了瞧,嘴角不禁上扬。
“今后你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吃了你!”何元元看了良久,突然恶狠狠道。
“吃得一点渣也不剩!”仿佛宣誓般,何元元再次道。
何家老两口决定完小闺女的婚事,就让何生亲自去了一趟杏花村与何元慧说明,顺便告知一声定亲的日期。毕竟为着何元元的婚事,何元慧费劲心思寻摸适合的对象,若不好好说明,何曾氏就怕寒了大闺女的心。
何元慧早就收到蒋家那边的意思,蒋家也向何元慧表示过歉意了。再听闻妹妹与黄家旺的亲事时,既然爹娘已经做下决定,她没明确的表示反对。何元慧心里觉得黄家的人好是好,但到底是兄弟颇多,将来大家都娶了妻,互相间还能不能保持融洽都是未知的。
自己受着妯娌多的苦楚,何元慧根本不想妹妹也与自己一般的。所以她为妹妹寻找的对象,都是那种家中人口简单的,谁想,既然妹妹自己瞧上了黄家旺,她又能怎么反对呢?好在是嫁在村子里,离得近,算是唯一的优势了。
不管何元慧看不看好这桩婚事,何生来请时,何元慧答应了会回娘家。回娘家那日远哥、东哥都交由李婆子带在婆家,只李大郎陪着何元慧一道上门的。
热闹的办完何元元与黄家旺的定亲宴后,何元慧还在娘家住了几日。原因是张惜花帮忙查出她怀有身孕了。东哥已经将近四周岁,时隔多年,媳妇再一次有身孕,李大郎笑得见牙不见眼,走路觉得脚下生风,浑身轻飘飘的。
何元慧生养过两次,她自己一点都不担心,李大郎却忧虑极了,生怕有个不妥。何曾氏也跟着忧心,因此让何元慧好生在家里住两天,正好张惜花又懂这些,这夫妻俩索性就留了几日。
傍晚,下西村的上空炊烟袅袅,勤劳的村民皆开始准备晚饭。
春耕尚未开始,但何大栓已经领着何生去田地里查看,李大郎一道跟了去。何家院子里只有女人与幼儿在家。何曾氏待在灶房里烧火,一个灶上熬着猪食,另一个灶上闷着米饭。而张惜花与何元慧姑嫂两个分别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堂屋里择菜,都已经当娘,两人交谈时来来回回离不开育儿的话题。
才感慨完榆哥长得结实,何元慧放下剥到一半的大白菜,突然嘀咕道:“让元元去菜地扯一把蒜苗,怎的要那般久?”
听完,张惜花笑而不语。
何元慧马上意识到了,这个点还没回,能有啥原因?肯定是被黄家旺绊住脚了。也有可能是何元元自己找上去的。叹口气,何元慧嘟囔道:“还没嫁了人家呢,整天跑出门算个什么事儿?”
婚事已经定下,两个小儿女相见就不用太过避讳人了,正在兴头上呢,任何时间,那两人似乎都能寻到间隙见一见。特别是黄家旺,临睡前哪怕是站在一旁远远的看一眼未婚妻,当夜他就可以睡个好觉。
从何家松口到定下婚事一直到现在,黄家旺都觉得仿佛做梦似的,生怕一觉醒来,什么没发生。
因此闹出一个笑话来。
订婚后连续四、五天,他每日爬下床,梳洗完穿戴整齐第一件事儿就是匆匆跑到何家门上确认一遍,哪里有那样烦人的小子啊!搞得何大栓差点拿扁担将他拍出门去。
糗事闹得整个下西村通通知道了。若不是何元元恼怒了,黄家旺到此时估摸着都没法消停。
说实在的,每日旁观小姑与家旺这种少男少女青涩的爱恋,张惜花都觉得既高兴又很是羡慕。
羡慕他们能在婚前就已经互相知心意。
她与丈夫何生两人婚前并不了解,订婚时她只隔着门帘悄悄瞧了他一眼,何生估计也如此。彼此互通心意,还是婚后慢慢相处摸索出来的。
直到现在,张惜花虽然已经明白丈夫是喜爱自己的,可从未经由他嘴里说过,想想委实有些遗憾呢。
张惜花也晓得,想让丈夫那个锯了嘴的葫芦说两句贴心话,难度无异于堪比登天。
想想还是不强求了。
将心比心,让自己再像当初那般大无畏的向丈夫表露心意,张惜花也觉得很是羞涩难以启口,她很怕自己脸红时让大姑子瞧出异样,赶紧伸手擦拭逐渐发烫的脸颊。
半响,张惜花笑着回道:“大姐也不要忧心,咱们元元自己有分寸的。”
想来也是。何元慧点点头,她慢慢抚摸着小腹处,笑道:“我肚里这个,真想她是个女娃呢。”
远哥、东哥渐大,男孩子的天性顽皮,每日管着他们就让何元慧操碎了心,而女孩子大多乖巧懂事,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何元慧与李大郎两个人都想要女娃。
生男生女委实由不得人。张惜花跟着笑道:“孩子都是缘分,自己生的,男女都好,只想着他们健健康康便是。”
句句都是当娘的心里话。
恰巧这时,房间里传来榆哥的声音,张惜花马上站起来道:“榆哥睡醒了。我去把他抱来。”
过得两刻时,张惜花才抱了榆哥出房门。
何元慧见此,知道弟妹是喂饱了榆哥才出来的,她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小鱼儿戒奶啊?”
按理说,榆哥快要周岁了,也是时候戒掉母|乳。
张惜花闹了个大红脸,颇为幽怨道:“我也愁呢。前儿试着断过,可榆哥闹腾得厉害,娘说干脆让他先吃着。等满周岁再戒。”
何元慧的两个儿子,当初也闹过一阵,她也明白这些,看着榆哥精神十足,虎头虎脑的可爱。她伸出手道:“让大姑姑抱。”
榆哥立时倾斜身子扑过去。
何元慧笑得歪了嘴角,马上就将他接到怀里。
张惜花道:“大姐你仔细着,若累了,或者榆哥实在顽皮,你就将他放在摇椅中让他自己玩。”
儿子只要吃饱,就很少哭闹,不过他现在活泼极了,踢踢打打就没停歇的时候,大姑子又刚有身孕,张惜花怕不小心伤了她。
何元慧点点头,拧眉道:“就抱抱孩子而已,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有身子的人了。你们就是瞎担心吧。”
张惜花将两人刚择好的菜端到水井处,打了井水洗干净。等会就可以端进灶房烧菜。
少顷,何元慧突然笑着道:“惜花啊,索性榆哥也大了。你与阿生两个人,早早考虑再生一个呗。”
张惜花手一顿,差点将捧在手里的菜篮打翻。好在她的手稳,稳了稳心神,将洗干净的白菜放在一旁,张惜花迟疑一会儿,才小声道:“我俩都在准备的。”
何元慧只是略提了一提,说完也就抛开在一边了。娘家人丁不兴,让弟弟弟媳有这个意识便好,也不用过多催促他们。
张惜花倒倒是羞涩了一会儿,脸蛋上的红晕才慢慢消褪。
作者有话要说:(^o^)/~
今天这章有点少。惜花与何生好久木有秀恩爱~(≧▽≦)/~啦啦啦,下章要不就好好秀一秀,决定酝酿下写个甜得发腻的章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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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何元慧住了没几天,眼见身子没大碍,她与李大郎都挂心家中两个儿子,虽然远哥、东哥有婆婆带着,可婆婆毕竟年纪大了,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况且此时家中不甚太平,郑巧儿自从生下一个男婴,出了月子后与小郑氏两个闹得不可开交,前段时间小郑氏卷了婆家不少东西回了娘家,好说歹说,李二郎还是与小郑氏和离了。
小郑氏是走了,二房弄出来的糟心事还留下一堆呢。婆家就没个安稳的时候,依照何元慧预料,婆家近期很有可能会分家。
眼看要分家,三房、四房为着所分家产都暗地里蠢蠢欲动,想到这层,何元慧端不住了,急匆匆就把东西收拾完,告别娘家人,夫妻俩利落地回了杏花村。
只过得一月余,何元慧便托人传口信到何家,言明李家已经正式分家。分家过程的个中详情来人并不清楚故而没有细说,只能留待何元慧自己回娘家后说明。不过何曾氏听完后,很是舒心地笑了。因为大闺女、女婿这一房得到的家产很符合何曾氏的心理预期。
在一家子都是豺狼的情况下,何元慧却还得了三十亩良田、二十亩山地、并若干其他财产。
虽然镇上那间颇有油水的铺子归到了三房手里,可大房得到的这一笔财产在大良镇来说,也是很可观的了,自家闺女、女婿并没有吃啥亏,何曾氏当然高兴了。
今后何元慧当家做主,一切事宜都要靠她自己上手,加之何元慧刚有了身孕,一时间难免有点忙不过来。何曾氏想想后觉得不放心,因此决定自己上大闺女家看看有啥可以搭把手,于是就把家中事宜托付给张惜花。
由张惜花打理家事,何曾氏没啥不放心的。
婆婆交代完,一甩手便很放心的去了杏花村,张惜花对于家中别的事都不愁,就愁自己儿子如今顽皮极了,一个错眼没看住他,榆哥可能就自己爬到家门外去啦。
如今春雨绵绵,外边的路上经常保持着湿润而泥泞的场面,榆哥这一跌跌撞撞的爬爬走走,总是滚得一身泥,衣裳弄脏了倒没事勤快一点洗洗便是了,就怕他自己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塞进嘴巴里,更害怕他玩耍中弄湿身体惹到什么病。
当娘的通病就是这般,自从孩子出世后,为他忧心这,忧心那,即便他将来长大了,也不会真正放下心来。
榆哥自从学会爬走后,很是活泼,一刻也闲不住。以前张惜花要做点什么事儿,直接把榆哥往床上一扔、或者塞到摇椅中,榆哥便无可奈何。但现在这些办法渐渐地拴不住他了,因此,张惜花是真的愁呀。
幸好家里还有小姑帮忙带带孩子。
今日何元元抱着榆哥到村子里悠转闲逛,张惜花便腾出手来收拾她的药柜。她一个忙不过来,何生帮着她整理。
从去年底时开始打造,一直到现在才能使用。药柜占了一面墙,是按着医馆用的样式打造的,可谓是花了何生与何大栓不少心思。
张惜花现在就是把自己库存现有的药材整理好,按着药性区分开来存放。
有了药柜,抓药、配药真的方便很多。张惜花将手中的一盒药材装入一格抽屉里,她转过头来,对着何生笑得眉眼弯弯道:“何郎,那几匣子甘草、熟地、柴胡都给我吧。”
药柜弄好后,媳妇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瞧见她的笑颜,知她是真心的喜欢,何生的心情也跟着很好,他依言先将甘草递给了张惜花。
耳濡目染之下,何生不仅已经能辨识不少草药,对其的药性也了解了很多,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媳妇说的那几样。
“上面那几格我来放。”何生见媳妇踮着脚尖显得有点吃力,他赶紧道。
何生的个子比张惜花高了近一个头,张惜花需要踮起脚尖或者搬个矮凳子踩着才能够到药柜最上面那一层,换成何生只抬起手臂一下子就能触摸到。
张惜花也不逞强,放了手让丈夫来弄,她自转身将其他的药材理出来。在这个房间中,夫妻两时而说上一句话,时而安静的一言不发。
“错了,那匣药不能放那儿,要放在那个抽屉。”张惜花看见何生放错,忙指正。
何生问:“这儿?”
张惜花抿嘴笑:“嗯!没错呢。”
何生立时放进去,又举起一匣问道:“那这个呢?”
张惜花指指某一处,何生不待她说出声,很快也放好了。
每一样药材存放在哪一格,张惜花心里基本已经有谱。现在使唤起自己丈夫,那是得心应手,何生自己也甘之如饴。
花费了近一个半时辰,才好不容易摆放完,张惜花的头发上不小心沾了一点药屑,何生伸手捻起来扔掉后,又顺手在媳妇儿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丈夫偶尔表现出来的亲昵动作,张惜花如今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坦然受之,她靠近何生,柔声问道:“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呢?我给你烙个饼吃好吗?”
一上午都在搬搬抬抬,两人此时才得到歇息的时间。何生望一眼窗外,估计也快要正午了,便道:“我想吃鸡蛋烙饼,里面要夹韭菜。”
院子那一片菜地挨着墙角的旁边种的那几排韭菜割完后,新芽大约长到了何生的手掌长,他昨天瞧见时估计又可以割一把了,因此何生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张惜花眯起眼睛笑道:“你咋看见的呢?我最近可没见着你往菜地那儿去呢。”
何生听了颇觉好笑,便道:“你又没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没瞧见的多了呢。”
说完后,因张惜花靠得他很近,何生突然将媳妇拉入怀里,两只手很快环住她的腰身,张惜花被丈夫的举动弄得一愣,羞涩的轻轻推推他,嗔道:“现在没在房里呢。”
何生非但没有松开,双手反而缠绕得更紧,很有点赖皮的味道,说:“家里没别人,就我们俩呢。”
娘亲去了大姐家,爹爹在山地那儿一时半刻不会到家,妹妹与儿子去别家串门了。若不是早考虑到这些,何生才不敢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对媳妇表示出这般亲密的行为。
夫妻两难得在家中有个独处的间隙,何生与张惜花想亲密一点时,都感觉更放松,更自然。
何生还得寸进尺地用手捏捏她腰间的那一点点肉,自从生完榆哥后,媳妇的模样虽然依旧瞧着清瘦,只有褪去衣裳后才能知道她的确丰腴了不少。抚摸时带点肉|感令何生更觉喜欢。特别是晚上睡觉搂着媳妇,怀中柔软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
所以何生总是喜欢将她团团搂紧睡觉。
“挠到痒痒了呢。”张惜花忍不住笑着推开他,推不开便恼道:“快点放开我啦。”
何生眉目上扬,眼睛里都是亮光。
张惜花见推不开他,丈夫偶尔会露出顽童的一面,实在让人无可奈何,她只好向他挠过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生也怕痒,一不小心着了张惜花的道。他笑了笑却没有躲开,两只有力的手很快就钳制住了媳妇,并使她动弹不得。
何生略微得意道:“动不了吧?”
一副看你奈我如何?看你怎么办的得势表情,张惜花被禁锢在丈夫的怀里,她虽然看不见,也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出来,她的脸颊两侧情不自禁地悄悄飞起一抹绯红。
不等张惜花说点什么,何生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身子也越来越僵硬,再不复刚才的自然。
可即便如此,何生也没立时放开她,一只手紧紧的钳制她,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她身上肆意游走。张惜花既惊又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何生垂下头紧贴着她发烫的脸颊,他知道媳妇害羞了,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略冲动,可就是舍不得放开,亦舍不得停下游动的手掌。
就这么耗了一会儿,这间屋子离着灶房最远,特意收拾出来放药材,开了有两扇木窗,此时光线还不错,颇有种光天化日之下做不轨之事的感觉,张惜花委实觉得害羞。
约莫一刻后。
“呃,你不是想要吃鸡蛋饼吗?”张惜花首先打破了沉默,再不放手待会儿公公与小姑他们有可能突然回来呢?她可不想被撞见呀,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敢拿来赌。
家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相处时多尴尬呢。张惜花心想她可不能丢这个脸。
绝对绝对不能!
媳妇提到吃鸡蛋饼,何生也意识到现在时间不早了,只能遗憾的放开了媳妇,松开时脸上的不甘愿一闪而过。
得了自由,张惜花赶紧从他身边跳开。
媳妇那种犹如惊慌逃跑的小鹿姿态,立时逗乐了何生,他心想难道自己变成了洪水猛兽吗?
何生笑着道:“我去菜地割韭菜,还要摘什么菜呢?”
张惜花想了想,便道:“弄一把蒜薹吧。我等会儿切点腊肉合着一块炒。”
地里的大蒜正在抽薹,现在掐来吃也很美味了,过年时的腊肉家中还有不少,再弄点干辣椒一起炒,这道简单的菜肴却十分得丈夫与公公的欢心。
果然,何生一听完,立马道:“那我摘多一点蒜薹。”
丈夫高兴地跨出了门槛,张惜花捂着发烫的脸颊,因紧密相拥引得砰砰跳跃的那颗心总算平静下来,她整理了下衣裳后,才走到灶房里忙活。
主食除了鸡蛋饼,张惜花又弄了玉米饼,不等午饭做出来,何元元就带着榆哥回来了。
一进门何元元就高兴地喊道:“嫂子,现在有吃的吗?我们的肚子快饿扁啦。”
张惜花抽空回道:“有鸡蛋饼呢,你自端来吃罢。”
灶房的门口立时探入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何元元牵着榆哥,榆哥看见自家娘亲,兴奋地喊道:“呀!呀!”
张惜花回了一个笑脸。
榆哥张开手要抱抱,他饿了,何元元捻了点鸡蛋饼往他嘴里递,榆哥吃进嘴里,立时冲着张惜花喊:“羊……”
张惜花忙的没空理会他,榆哥觉得有点委屈,等何元元再给他喂鸡蛋饼时,榆哥故意偏过头不吃,眼睁睁地盯着张惜花的背影。
何元元嘟嘴笑骂:“你这个小坏蛋,有了娘就忘了姑姑啦。刚才谁要跑出去玩儿是姑姑带着去的?”
“小坏蛋,姑姑带着你追了半天的鸡群,可累坏了。不吃的话,下次姑姑不带你去玩儿了。”何元元威胁道。
榆哥可听不懂,扭着身子就要挣脱何元元的束缚,奔向张惜花的怀抱。
早已经领教过榆哥的蛮劲,眼看要被他挣脱,何元元故意板着脸对他道:“啵一口姑姑,姑姑就放开你。”
榆哥听到了“啵”字,家里人最喜欢与他玩的游戏,他扭过头冲何元元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对着她的脸蛋毫不吝啬的亲了一口。
何元元把另一边脸蛋凑过去,示意道:“来……”
榆哥嘟着嘴巴再次啵了一口。
何元元笑哈哈地放开了榆哥,原是想牵着他的手走到张惜花身边,不想何元元刚一放开,榆哥立刻蹬蹬蹬地快步扑向张惜花,一把就抱住了娘亲的小腿。
张惜花转身时差点绊倒了他,榆哥抬头笑着咕噜噜的说话儿。
张惜花只好放下手里的碗,卷了衣袖弯低腰将儿子抱起来,榆哥毛茸茸的小脑袋随即钻进她的怀里。
张惜花笑问:“跟姑姑又追着鸡群玩儿啦?”
何元元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去后,大声道:“可不是呢,从村头追到村尾,还不肯让我抱,只能牵着他的手跑,也不晓得我们小鱼儿哪里来的力气呢。”
张惜花听得只想笑,想回一句话时却感觉到怀中的榆哥很不安分,他扭来扭去,不停地用手拉扯她胸口的衣襟,小脑袋更是在她的胸前探来探去,明明知道吃的就在眼前,可就是寻不到。
榆哥鼓着腮帮子,耐心十足的继续拉扯她的衣襟。
张惜花只好又将儿子的脑袋移到肩膀处,转身对何元元道:“元元你看一下,锅里的菜等下就可以装盘了。”
何元元点点头,并道:“嫂子不要忘记给小鱼儿把尿啊。上午我只给他把了一次尿呢。”
她带着侄儿不知不觉走到黄家门前,于是留下来与黄家旺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个人已经定亲,婚期就在今年秋收后。说起来,见面可以不用怎么避讳,可太过频繁总要落人口实,中间有个榆哥隔着,虽然是个孩童,不过总算不是孤男寡女,倒显得没那么尴尬了。
带着小鱼儿玩耍的好处,还有这一项呢。何元元偷偷高兴的计较了一下,她用手将耳垂旁的发碎理顺,手停在发丝上的某处,回家之前这儿还戴了一朵黄家旺摘下来的迎春花,不过花却被小鱼儿这个坏蛋扔掉了。
榆哥对啥都好奇,就是张惜花自己头上如今都不敢戴过多的发饰,榆哥瞧见可能会摘掉的。
张惜花抱了儿子走出灶房,首先帮他把了一回尿,再则就是要给他喂饭。
榆哥小米粒般的乳牙渐渐长大,上下两面的牙齿也慢慢冒出来,可以吃的食物已经不限于粥汤类,像今天做的鸡蛋饼,可以喂一些给他吃。
榆哥坐在小板凳上,他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张惜花,黝黑的眼睛仿佛有晶莹的光泽闪现。
他主动张开嘴喊:“啊……”
张惜花忍不住捂嘴掩饰唇间的笑意,家里屋檐下有燕子筑巢,幼鸟便是张大了嘴讨食的。儿子这憨态像极了幼鸟,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啊……”榆哥疑惑的抬头,再次张大嘴巴。
张惜花马上将扯碎的鸡蛋饼喂进他嘴巴里。榆哥合上嘴,鼓着腮帮子咀嚼,没一会又张开嘴。
意识到这两天吃的东西不对,榆哥只配合了几下,面对娘亲再递过来的勺子,他别过头不肯配合,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进张惜花的怀里。
幸好张惜花接的快,不然非摔地上不可。
榆哥泥鳅似的在她胸口扭动,两只手攀扯着她的衣裳,张惜花颇为头疼道:“你姑姑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小坏蛋。”
榆哥咧嘴笑嘿嘿笑,行动上却不依不饶地往她身上爬。
张惜花无奈极了,只好一把抱起他往房间里走。给儿子戒奶这个事儿吧,目前还是艰难的问题啊。
堂屋里何元元已经将碗筷摆上饭桌,她端了一盘菜放下后,冲张惜花喊道:“嫂子,喂完小鱼儿就来吃饭罢。”
张惜花点点头,自回了房间。
刚打开门,何生正在房里,张惜花轻声道:“何郎,饭好了,你去吃饭罢。”
何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点头。见张惜花解开衣襟给儿子喂奶,何生问道:“小家伙今天也不肯老实吃饭?”
“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呢。”张惜花说道,表情很是苦恼。
她近来尝试几次给儿子戒掉母|乳,先前喂啥都吃,从没挑过食的小人儿,许是天生机灵,他意识到娘亲的用意后,就开始有意识的抵触别的食物,就是吃进嘴里也只沾一点便再不肯了。
“咳咳……”何生尴尬的轻咳一下,张惜花只是随口嘟囔一句,何生却想多了,两人的儿子,既然不是随了媳妇,肯定是随他的。
前阵子何生偶尔听娘说过,他幼时好像是一岁半才彻底断奶的。于是听到张惜花刚才的话,何生莫名有点心虚。
何生偷偷瞥一眼坐在床沿上的媳妇,发现她似乎没有意识什么,舒口气道:“等娘回来问问怎么办?”
何曾氏已经在杏花村呆了两天,估计这两天便该家来了。关于儿子的问题,何生自己搞不定,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娘身上。
“呀!”张惜花惊呼一声。
“怎么了?”何生问,他原本已经走到门边,立时又退回到床榻,紧张地盯着张惜花看。
张惜花龇着牙,收起疼痛的表情,瞪一眼已经被扔到床上翻滚咯咯笑的“小冤家”,有点委屈的对何生道:“他刚才又咬到我了。”
何生的目光凝住片刻,才道:“咳咳……我把小家伙抱出去吧。”
张惜花顺着丈夫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胸前,才发现一片春光外泄,她默默的背过身将衣衣裳整理好。
平静一下,张惜花转过身时,见丈夫已经扛起儿子打算出门,她站起来准备跟着走出去。
何生略等了等她,柔声问:“还疼不疼?”
张惜花有点难为情,垂低头道:“不疼了。”
何生明显不太相信,儿子那几颗小乳牙他自己也领教过,先前榆哥磨牙时,咬过几次他的手指,自己皮粗肉糙耐疼,可媳妇不一样,且还是那么柔弱的地方。
何生也是心疼得不行,自己都舍不得弄疼她,却让儿子莽撞了好几回,想到此,何生沉声道:“以后别给小家伙喂奶了。他不肯吃东西,饿他几顿,饿极了总肯吃的。”
说得倒是容易,可每次榆哥不肯吃东西,饿极了哇哇哭着要娘时,张惜花总控制不住心疼。
也因此,才尝试好几次断不了。
“你不要心软了。早一天晚一天儿子总要戒的。他是个男娃,咱们不能过多纵容他。”见媳妇面露不忍,何生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出的音量低到只有夫妻两人才听得见。
既然丈夫已经下了决定,张惜花想想也同意了。
她抬头望向趴在丈夫怀里榆哥,榆哥黑亮的眼睛也望向她,那张与丈夫何其相似的小脸乐呵呵地笑。他对爹娘无限的依赖着,丝毫察觉不到今后自己再没有香香的奶奶吃啦。
平淡的日子一瞬过了两天,何曾氏总算回到了家里。回程是李大郎赶着牛车给送回来的。
李大郎此时家中事多,大致与岳父、妻弟说了下分家的情况,没多停留就赶回了杏花村。
何曾氏两手托起孙子,来回在院子里走动,过得片刻就气喘吁吁了,她呼出一口气,笑道:“奶奶才离家几日呢,咱们榆哥就长个子啦?”
最后何曾氏把榆哥放到地上,改牵着他的手,又对张惜花道:“等会去江屠户那儿切点猪肝家来,弄点汤让榆哥喝。”
对于喂养孙子的问题,何曾氏从来都是大方的。
“哎。”张惜花应道。
接下来何曾氏就打开了话匣子,她笑着道:“你们大姐那儿,她公公婆婆如今是跟着二房吃住的。”
何元元跳起来问道:“呀?怎么个情况?”
自古婆媳不对付,虽然自家娘与嫂子目前看来处的很平和,下西村可是有近百户人家呢,那些个婆媳大战何元元从小看得也不少,而大姐的公婆虽然没那种极品夸张,这么些年来也让大姐堵过几次心。大姐他们分家,能不与公婆吃住在一起,在何元元看来显然是件大好事呀。
何曾氏道:“估摸着是不放心二房,那老两口是想自己看着吧。”
何曾氏并不是个好八卦的人,三言两句解释清楚了。
原本按着李婆子的打算,自然是让郑巧儿滚蛋,她生的儿子留下交由小郑氏抚养,然后李二郎收收心,有了儿子就老老实实过日子罢。他们都以为李二郎与小郑氏的矛盾只因着没生下儿子呢。
世事哪能时时如意。至少李二郎对郑巧儿的心意就不能说斩断就斩断,儿大不由娘,想着老二好不容易有了子嗣,李婆子一向偏疼他,先前那馊主意拖字诀一拖再拖,最后弄到骑虎难下,看在孙子的份上,李婆子与李老头只能依了李二郎让郑巧儿入门。
分家后,李婆子与李老头的养老问题,是由四个儿子共同承当,按理他们该与大房同吃住,不过李婆子拒绝了。
让郑巧儿做了儿媳妇,李婆子总觉很不甘心。心想既然入了她李家门,她不拿捏一下郑巧儿如何能心平气和?李婆子已经打定主意不让郑巧儿好过了,这才决定跟二房过。
不管李家的事儿怎么决定的。自家大闺女以后日子好过点,何曾氏也没话可说的。
显然何家其他人都是这么觉得的。话题绕着李家说了没几句,就没人再询问了。
何曾氏不善八卦,张惜花也不爱论人口舌,何元元对于李家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榆哥稚嫩的笑声。
略微片刻,何元元试探道:“娘,要不我去给小鱼儿买猪肝?”
江屠户家住在村尾,要去到他家,绕一点路可以去黄家溜一圈,何元元暗暗地想。
估计黄家旺那傻子也想见自己一面的?上次她主动跑到黄家门口,那傻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裂开嘴巴半天都没合上,都能塞一个大鸭蛋进去。简直不忍直视他。
何元元一边嫌弃他,一边又蛮想见见他。
何曾氏的目光停在小闺女身上一会儿,想想还是点头同意,塞了几个铜板给何元元,末了不忘叮嘱道:“早点家来。”
何元元撒丫子跑出门了。
榆哥踢踢腿想追上去,奈何他不要人扶着走路还是微微颤颤,他转头冲何曾氏咧嘴笑,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啊啊叫。
何曾氏揉揉榆哥的软发,摇摇头道:“不咯,奶奶走不动咯。”说完立时拿起一件小玩意塞进榆哥手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春雨停了,今天有太阳出来,张惜花趁着阳光好,收拾了榆哥换下的衣裳,在水井里打了水洗干净。
何曾氏指着榆哥,向张惜花问道:“他这几天吃饭可吃得香?”
“喂的都能吃完。”张惜花回道,只不过喂的很是辛苦而已,这小家伙贼精明,要花精力哄着,耗费了她不少时间呢。稍微停顿后,张惜花继续道:“榆哥他爹说一定要让他断奶了。”
何曾氏听完略加思索,就笑着道:“现在戒掉也可以,这几日到了饭点你就躲出去,我来带着榆哥。”
何曾氏想的更深远,孙子现在断奶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儿媳妇也可以尽快调整身体再怀一胎。
加之小闺女的婚期定在秋收后,等她嫁人,家里的人口更加简单了。儿子媳妇生多几个,趁着她与老头子身体还健壮时就多帮他们带带。这是何大栓与何曾氏心里的打算。
随后几天,每到了榆哥吃东西时,张惜花都要找借口躲出去,一直等到榆哥顺利把食物吃完才家来。
起初时,张惜花在隔壁都能听到榆哥嚎啕大哭的声音,心疼得她差点就后悔了。不过她已经下定决心把心狠一狠,于是只过得三日,榆哥倒是乖巧起来,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只是每次瞧见张惜花要踏出院门,榆哥就眼巴巴地盯着她,摇摇晃晃地就要赶到她身边呆着,扯着她的衣裳不让走。
张惜花深切的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依恋。她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孩子,开始有自我的意识,渐渐在长大了。张惜花的心柔软得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晚间洗漱完,何生褪了衣裳躺到床上时,媳妇与儿子一大一小窝成一团躺在里侧。何生见她睁着眼睛,就轻轻地问:“怎么还没睡呢?”
“嘘……”张惜花示意丈夫再小声点儿,她压低嗓音道:“小鱼儿刚睡着呢,不要吵着他。”
许是意识到娘亲故意不理会自己,榆哥这几天睡觉时表现得都很不安,一定要窝在她的怀里才能睡熟,并且稍微一动,就有清晰的迹象。张惜花不得不让丈夫小声点儿。
何生看着蜷缩在媳妇咯吱窝中的儿子,那小眉头紧皱、嘴巴紧紧的抿住,偶尔还吸吸鼻子。何生担忧的问:“他身体没大碍罢?”
张惜花凝视着丈夫,安抚道:“没有呢。就是我这两天故意躲着他,让他感觉不安了。”
何生沉默了。
若说对榆哥的爱,没人比得过何生与张惜花这对夫妻。何生对自己媳妇的爱隐藏在心底深处难以启口,可是对自己的孩子,他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几乎是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过。
榆哥刚生出那会儿,何生盯着榆哥简直看不够,恨不得外出干活也揣怀里兜着。
现在瞧着儿子此时的模样,何生也心疼呢。
房间里还亮着油灯,何生见媳妇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他压低声道:“惜花,将小家伙给我抱吧。”
“嗯?”张惜花问。
何生伸开手,放柔了音量道:“没事儿,咱们只要动作轻一点,不会弄醒他的。”
张惜花手臂确实发麻了,她缓慢地移动,很顺利的将怀中的儿子送到丈夫怀里。
榆哥只翻了个身,瘪了嘴巴要叫喊,何生轻轻摇了摇,榆哥可能是感觉到爹爹熟悉的气息就没有立时哭喊,总算将儿子哄住了何生心里松口气,过得一刻榆哥陷入沉睡时,何生才道:“我把油灯熄灭了,你先睡吧。”
何生说完吹灭灯火,之后将背部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睛假寐。
现在还是有点凉,张惜花帮丈夫拉过被子盖着身体,依偎着他的身体慢慢闭眼睡着。
翌日清晨。张惜花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还很黑,她的头枕在何生的手臂上,何生另一只手托着榆哥,榆哥整个晚上都是趴在何生的胸膛睡眠。一家三口互相挤在一起的画面显得很是温馨。
张惜花有点贪念身旁的温暖,一时赖洋洋地趴着没有动弹。直到何生动了动,张惜花往他怀里蹭,何生抬手想将媳妇搂紧时,又记起儿子此刻还呆在怀里,手又落了回去。
张惜花问:“要起床吗?”
何生抿嘴笑道:“等会吧。”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张惜花心想丈夫不会一整晚都没怎么动吧?那胳膊多酸呀!不止胳膊,全身肯定都是酸涩的,她伸手帮何生捏着肩膀,就说道:“何郎,你把小家伙给我吧。”
何生小心翼翼的将儿子移开,张惜花接过后见榆哥没有清醒的迹象,干脆就把他放在里侧。
棉被里很是暖和,相信榆哥不会醒来。
待她一回转身,何生伸了个懒腰,然后就把媳妇抱了个满怀,他的身体立时翻转覆盖在她的身上,整颗脑袋抵在张惜花的锁骨处,闷声道:“给我捏一下肩膀吧。”
张惜花双手环住他,略微羞涩的说:“嗯。你要先放开我,然后背部向上趴着呀。”
何生尤其喜欢媳妇帮他揉肩捶背。张惜花也经常帮他,特别是一到了农忙时节,丈夫做的都是辛苦活,临睡前,她帮他捏捏肩膀,松松肌肉,他就能好受很多。
长久下来,这倒是变成一件夫妻两私底下的情|趣。
何生嘴上答应了,可是根本不付诸行动,他身材高大当然也沉重,整个压着她时,张惜花就别想推开他。
她又羞又恼,最后只能被压着重重地喘气,张惜花忍不住探向窗口,发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可是若等会儿榆哥醒来呢?丈夫要是磨蹭的时间久了些,事情完了天就亮了呢?总之顾虑重重,她真的是连哀求声儿也不敢发出。
何生腾出一只手十分享受的上下游走,两个人缠在一起,何生自然而然的吻住媳妇的唇。
 张惜花在这种事儿上,总是处于被动,几乎连招架的力气也无。等她发现身上的衣裳几乎罩不住身体时,一切已经阻止不了。
何生挤开她的双腿,轻轻的吻着她,过得片刻后,何生做贼似的笑道:“别怕,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张惜花的心思被丈夫猜中,她有点哭笑不得。的确她现在只想着何生能快一点,虽然公鸡尚未打鸣,不过想想也快了。
“喔喔喔……”果然,何家竹笼里关着的两只公鸡开始此起彼伏的叫起来。
何生整个人一僵,他好想收回刚才那句话。现在真的是不快一点也不行了。
最后这个快一点,还是磨蹭到天光大亮。
张惜花歪歪斜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何生精神抖擞的开始穿衣裳。感觉到媳妇幽怨的眼神,何生回头笑道:“家里事儿还不多呢,你迟一些起床爹娘都不会说什么的。”
张惜花瞪着他,懒得再费口舌。
何生披上最后一件外衣,就走到床榻前,询问道:“要不我跟娘说你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
张惜花微微张口,简直不知道如何说他。
何生勾起嘴角,见到媳妇那种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他唇间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坏蛋!”张惜花想了半天,只骂了这一句。
何生裂开嘴笑,笑得十分畅快。好不容易停住,他对张惜花道:“今天给我熬大米粥喝吧?我等会先去看看下炕那几亩田地,若是早的话,我就看看能不能捉到几条鱼。”
张惜花顾不得跟他置气,毕竟夫妻之间那种事情不是只有何生一个人享受,她也乐在其中。于是赶紧道:“捉什么鱼,现在溪水还凉得很。你不要去捉。我和儿子又不馋这些。”
张惜花从床上爬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何生。何生知她是心疼自己,拉开房间前准备踏出去前,笑着道:“嗯,那我不去了。等彻底暖和了再去捉。”
那还差不多。张惜花眉目舒张开了。望一眼睡熟的榆哥,张惜花掀开棉被,下床穿戴起来。
出了房门,丈夫早已经不见人影,又见婆婆已经坐在院子里剁猪草,张惜花心里很是尴尬,脸上还是表情如常的,走过去喊道:“娘,阿生说今早想吃大米粥,灶房那个米缸昨天用完了。”
何曾氏道:“去我房里舀吧。”
“榆哥的米糊是不是快吃完了?你多舀些,等会用了朝食我就给他磨点米糊。”何曾氏追问道。
张惜花道:“是要快没了,我正准备要磨一些呢。”
何曾氏停下手,道:“行了,你去做朝食,米糊还是让我来弄。”
婆媳两个各自做自己的,何元元没过片刻也跟着起来了。她近来很认真的跟着张惜花学烧菜,态度摆正后,何元元上手的很快,烧出来的味道已经比何曾氏做的好吃。
姑嫂两个人很快就整治好朝食。何元元跑到家门口喊道:“爹,回来吃朝食了。”
何大栓就在家门口的田地里施肥,是从牲口栏中挑过去的农家肥,再有几天就将浸种催芽的水稻种子播到田里,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标志着今年的繁忙期又开始了。
春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不仅田地、山上到处皆开始冒绿芽长出新生命,在家里窝了整个冬天,村子里传来怀孕消息的人家已经有三户,这三户都是请张惜花去脉诊的。
江家整洁的小院子里。
雁娘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她不敢相信的再次向张惜花问道:“惜花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经过一年多调养,雁娘整个人如蒙尘的珍珠,掸去灰尘,露出了美丽的真面目。她凝望着张惜花时,那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让人不知不觉放软了声音。
张惜花打趣的笑道:“我还能骗你吗?”
雁娘高兴得几乎想跳跃,天知道她对于这个孩子渴望了多久,压抑着喜悦,她用手抵住腹部,一点点的抚摸着。
半响后,雁娘才很不好意思的对张惜花道:“看我,都快忘形了。惜花姐你可别介意。”
张惜花理解的。她当初得知怀上了榆哥时,心中很欢喜,那种喜悦涌在心头时,甚至可以令人沉溺其中。
张惜花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需要禁忌、注意的事儿我给你详细说一说。”
雁娘专注地听着。惜花姐生榆哥生的顺利,她本身又是大夫,听她的准是没错的。
张惜花如今不是纸上谈兵的人了,结合自己的经验,把怀孕的注意事项说得头头是道。
完了后,张惜花道:“听明白了吗?大山哥他们现在不在家里,若是有个甚的不明白,你就喊他们过来找我。”
“等他们家来,我会跟他们说的。”雁娘不停的点头,俏丽的容颜染上一抹红晕。
想她也是听进去了,张惜花道:“肚子别着凉了,再去添件衣裳吧。我先家去了。”
原本只是想带着榆哥到雁娘家串串门,谁想顺道帮她把出怀了身孕。沾染上这种喜事,张惜花心里也是高兴的。
现在江家的条件比去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买的那几亩地,今年新帝登基减免赋税,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这个问题了。他们兄弟三人向来齐心协力,里里外外都可以当起家来,根本不用雁娘再做什么,她怀了身孕,估计江家兄弟连家务都不让她再做了。
两个人先前说的兴起,榆哥早已哈欠连连,最后歪在娘亲的怀抱里睡着了。张惜花抱着他站起来,榆哥都没醒。
因为近来雨水下得多,村子里主干道上重新铺了很多平整的石块,张惜花踩在上面,慢腾腾的往家里走。
进了院门,何元元正在在做绣活。
张惜花问道:“还没绣好呢?”
何元元苦恼道:“总觉得不甚好看,要再换个花样才是。”
女红上面张惜花没有小姑好,这方面小姑可以做她的师傅。张惜花抿嘴笑道:“我瞧着挺好看的呀。”
“这个鸳鸯太呆了,瞧着比家里养的大肥鸭还丑,我就是不满意这个。”何元元摊开手里的绣绷子给张惜花看,指着那只鸳鸯。
瞧着与黄家旺十分神似。小姑倒是很会抓住他的特点。张惜花心里好笑,不过却没说出来。“你别急,慢慢绣。左右时间都来得及呢。”
大半年的时间,怎么都够小姑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张惜花当初与何生订婚时订得急切,那嫁衣都是蔡氏领着她熬夜绣的,妹妹荷花也帮忙修边边角角。
后面的枕套、鞋子、帕子等等东西,赶得急,做工真的很不讲究。张惜花现在每次清洗枕套看到那两只戏水鸳鸯时,都恨不得重新再绣过。
幸好至今没听到何生嫌弃过。
“那我换一块。”何元元左看右看,决定挑一块布重新绣。
张惜花道:“我把榆哥放到床上。”
等她出来时,何元元突然问:“嫂子,你刚才怎么出去那么久呀?我一个呆家里好生无聊。”
育种的秧苗还在长,目前不到插秧的时候,何大栓与何生父子两个现在先把田地整理好,张惜花与何曾氏都时不时去帮忙。
经常独留了何元元一人在家。她要嫁人了,总不好再多干农活,何曾氏是要把小闺女养得白嫩点再出门。
张惜花准备去做饭,便道:“去雁娘家呢,正好查出她有了身孕。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何元元咂舌:“她也怀孕啦?”
张惜花笑了,道:“是呀。雁娘怀孕很正常的呢,她之前一直都在做准备呀。”
何元元掰着手指细数了下,目前身边的孕妇,秀娘、丽娘、大姐、另几位村里的嫂子。
这也太多了!
何元元想到自己与黄家旺成亲后,也要生娃,心里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那滋味实在有点复杂。
说到黄家旺,没过一会,他就上门了。
何元元开了门,轻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按理应该要在田间忙碌。
黄家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咧嘴道:“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我有三天没见着你了。”
何元元避开他炙热的目光,红着脸道:“有啥事儿快说啦,待会儿不是要下田吗?”
“给你。”黄家旺摊开掌心,掌心里面躺着一只发簪,镶了一颗粉红色泽圆润的珠子。
眼光挑剔如何元元,她也承认这只发簪很好看。
黄家旺继续道:“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说完就要给插|到她的发鬓上面,何元元轻声问:“你去镇上了?在哪儿买的?费了不少钱吧?以后不要买了啊。”
一连串的问题,黄家旺帮她戴上后,一脸满足的望着何元元,扬起嘴角笑道:“没有呢。没费多少钱。刚才有货郎路过,我瞧着样式好看,想买来给你戴。”
何元元展示给他看,迟疑地问:“那好看吗?”
黄家旺眼里聚集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意,他情不自禁牵起她的手,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何元元声音也放低了,道:“我很喜欢呢。不过你以后不要再买了,我有很多发簪呢。”
听闻她那一句“喜欢”,黄家旺的心定了定,已经不再忐忑,至于元元说别再买了,他听过后每次答应了,接着很快又会忘记。
何元元见他屡说不改,故意板着脸道:“真不要再买了!等我……等我……”眼睛一闭,话就容易说出口了。
“等我嫁了你,你的银钱就是我的了。现在大手大脚的花用了,岂不是浪费?”何元元干脆道。
黄家旺不出声了。只盯着她靓丽的容颜瞧,连眨一下眼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
半响,何元元嗔道:“你到底听清楚没有!”
黄家旺挠挠头,窘着脸道:“我知道了。以后要买什么,我都问你要不要再买。”
两个人也没有进堂屋里,只在何家的院子中说话。张惜花在灶房忙碌,等黄家旺走了,她都不晓得他来过。
何元元丢开绣绷子,进了闺房捧着那只发簪爱不释手的瞧。她很明白,嘴上说让他别花费钱买这些东西,为着他的那一份心意,心里却是很喜欢的。
春风拂面,带来一阵暖意。下午时,张惜花把榆哥留在家里让小姑看着,她也跟着婆婆到田里干活。
傍晚时,在另一块田做事的何生就过来接张惜花与何曾氏。何曾氏走在前头,留了那小夫妻在在后面走。
等进了家门,听何元元说江铁山与江小山两个已经等了差不多两刻,不用问什么事儿,张惜花就猜测到了。
江铁山笑道:“弟妹,雁娘有了身子,还该注意些什么呢?劳烦你再给我哥俩说说。”
他就怕雁娘记差了,漏掉什么,因此自己上门来问哥仔细了。江小山同样如此,至于江大山,留在家里做饭呢,一点活儿都不敢让雁娘做。
去年落胎的阴影对江家兄弟影响太大了。
何曾氏抬头问:“哦?你媳妇有身子了?”
“是呢。娘,我上午帮雁娘脉诊查出来的,一个多月了。那丫头也是有点粗心。若不是我看她有嗜睡,顺手探了下,还没那么快知道。”张惜花代为答道。
江铁山与江小山的脸上都纠结着,比刷碗的丝瓜结还夸张。
张惜花赶紧道:“她这一胎脉象很稳。注意着准会没事的。”
把两个忧心忡忡的准爹爹送走后,何曾氏感慨了一句,道:“她这一胎保住就好。”
江家兄弟各个都不小了。再没个子嗣,实在不好。大良镇不管富庶,都尤其重视子嗣香火。
张惜花道:“她养了一年,现在身体好着呢。肯定保得住的。”
说道怀孕的事儿,村子里有消息的妇人着实不少,何曾氏在儿媳妇的干瘪的肚子上悄悄扫了一下。
何曾氏突然道:“惜花啊。最近带着榆哥是不是不方便?要不夜晚时把他抱到我们房里。”
张惜花疑惑的望向婆婆。脑子一震后,恍然明白了点什么。婆婆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榆哥阻自己与丈夫再要个孩子。
张惜花窘得都不知说啥好。
何曾氏道:“有个毛孩子在身边,的确吵了点。咱们榆哥现在也长大了,也让他适应离开你两睡。”
不等张惜花说什么,何曾氏就决定了。她说道:“我带两天试试,你们就放心办你们的事。”
张惜花:“……”
婆婆怕她听不明白,已经直接露骨的点出来了。
张惜花转头望向何生求助,何生觉得娘亲的这个主意十分好,不过孩子现在还小嘛,还是放他们夫妻身边吧。
于是,何生道:“娘,不用了。小家伙睡觉很老实了。他睡得沉着呢,最近打春雷都没惊醒。”
何生话里的意思是,他们夫妻的生活完全不会受孩子的影响。
张惜花:“……”
她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于是悄悄的往堂屋里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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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夜色将下西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下,村里很安静,家家户户都栓了门窗陷入沉睡,只远远的从田间传来阵阵虫鸣蛙叫,张惜花睡梦中感觉到腿被轻轻拉开,不一会儿便有硬|物挤进身体,来的突然,张惜花眉头轻皱,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她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
下方的人儿微微动了动,何生立时察觉到了,他将脑袋从张惜花的胸前抬起来,一双黑亮的眸子虽容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却是灼热得吓人。
“吵醒你了?”何生哑着嗓子问道,随即他双手一捞将张惜花搂住,头挨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张惜花摇摇头,她刚醒过来,头脑还不太清楚,整个人显得有几分迷糊。
天气渐热,床榻上的厚褥子已经在前两天被张惜花换了下来,现在躺在床榻上倒也不会觉得闷热,两人此时都只着了薄薄的内裳,夫妻俩贴得紧,随着一呼一吸间,发出一点轻微的颤抖,彼此都能轻易感受到,更别提何生还不愿意从媳妇的身体里退出来。
何生禁不住动了动,张惜花的脑袋逐渐恢复清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悄然地红了脸,她还是忍不住张开手攀附住丈夫的身子,轻声问道:“何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何生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压低嗓音答道:“我们才睡下不久,还早着呢,你要是困了,只管睡吧。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何生面上极力表现得无异,可说完这话时,心里少不得有点心虚。他原就不打算吵醒媳妇的,可即便再小心谨慎,还是把人弄醒了。
张惜花张口几次欲言,最后又闭了嘴,只拿手在丈夫的腰间捏了捏。
相处时间一长,彼此已经熟悉对方的一些小动作,张惜花的这行为无异于沉默的邀请,何生的心瞬间又柔软了一分,但反应在行动上却更猛烈了,更有攻击性。
两个人都有意识的想再添一个孩子,可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农耕,每日累得只想呼呼大睡,根本就没时间没体力好好的温存一次,于是一闲下来后,何生便在这事儿上勤恳起来,他也晓得这两天自己太过孟浪,此时在媳妇的脖颈处啄了几口后,便轻柔的含住张惜花的唇。
痴缠了半响,两个人才停止。
浓烈的氛围慢慢下降,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趁着临睡着前,何生说道:“明早我陪着你一块去挖草药,顺道也去炭窖那儿瞧瞧。”
一年之计在于春,紧赶慢赶地把庄稼种到田地里,目前长势良好,心中的这块大石落下后,眼看夏季将要来临,何生免不得又思忖起烧炭的副业来。
旧年何家的炭窖已经停了一年。
如今朝廷没了内乱,各处都在修生养息,估摸着很快也会有行商的队伍往大良镇这一带来,那么早点把木炭烧出来,就显得刻不容缓了。
“嗯——”靠在丈夫怀里,张惜花懒洋洋的也不愿意动弹,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她闭着眼睛便沉沉地睡去。
何生倒没有马上入睡,他爬起来把睡在小床上的榆哥给抱到大床上,榆哥性子活泼,夜里睡觉也不老实,某一次榆哥独自睡在小床上半夜里却掉下了床,自此后,夫妻俩便再也不敢让他独自睡觉了。
何生给张惜花母子两人盖好了被子后,自己才躺到媳妇身侧,慢慢的睡着。
翌日,尚未到鸡鸣时,何生就把张惜花叫起来,两个人简单收拾下,张惜花也快手快脚将简单的朝食弄出来,刚吃完,何大栓与何曾氏也跟着起床了,交待了一番,夫妻俩便往山上赶。
临出门前,张惜花还到房间里看了一眼榆哥,见榆哥睡得香甜,家里有婆婆照看着,张惜花心里很是放心。
前两日下过雨,清晨的山间雾气很浓,站在半山腰上,往远处看,沉沉叠叠的山峦如梦如幻,置身其间仿似入了仙境一般。
何生走在前面,恰好此时的路颇为陡峭,他立时伸了手紧紧牵住张惜花,两个人很顺利的过了这道坎。
张惜花的背篓中放着的都是一些轻巧的物什,有重量的都在何生的背篓里放着。
过了那个陡坡后,何生依然牵住媳妇的手没有放,张惜花四处寻摸草药的间隙,会偷偷地望着丈夫的后背出神片刻,她的丈夫平时虽然话语不多,偶尔也听过几句别的妇人闲话说他古板无趣,可张惜花觉得能嫁给何生,能有如今的生活,满满的唯有‘满足’一词可以表达她的感受。
再细想一下,别人眼中刻板无趣的何生,他的生动、他的体贴、他的温柔等等,也唯有作为妻子的自己可以享受得到。只要这般一想,张惜花的嘴角便不由上扬,于是她悄悄地捏了捏两人紧握的手。
“怎么了?”何生回过头问。
张惜花抿嘴笑道:“你出了好多汗呢。”说着就将自己的手巾递过去。
攀爬山坡时出了力,加上走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少不得要出点汗。
何生指指张惜花的额头,示意她先自己擦擦,等媳妇擦完后,他才接过了手帕。
此行的目的是奔着挖草药来的,两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在一些有可能生长药材的地方找找看看,等赶到何家的炭窖那儿时,两个人的背篓里已经装了大半草药。
一段时间没有过来,小屋旁已经长了不少野草。稍微歇息一下,何生就开始清理四周的杂草。
张惜花上山挖草药,也没有什么针对性,基本上只要是草药,平时需要用到的,她就会采一点。
这次运气好,加上有何生的帮忙,需要的量早已经采完,她也不打算往更深的山里面走,就留下来帮丈夫的忙。
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季,又经历了雨雾绵绵的春季,炭窖虽然建造得很结实,使用前也要检查一下,看有无需要修补的地方。
索性没有什么大问题,何生夫妻俩皆放了心。
何生抬头望了一眼高挂的太阳,指着附近的一座山头,转身对张惜花道:“惜花,我往那儿走一趟,林子里现在蛇虫多,你就在这儿,不要往外跑了。”
之前趁着空闲时,何生在附近设置了几个捕捉小动物的简易陷阱,恰巧过来了,便想去看看有无收获。
张惜花点点头,嘱咐道:“快中午了,我待会儿就生火造饭,你早点回来。”
“蛇虫如今不冬眠了,你也仔细着脚下。”心里不放心,她又加了一句,虽然这话两个人在进山时早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两次。
何生答应下来,人影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中,张惜花把准备的小锅子拿出来在小溪中清洗干净,取出随身带着供两人食用的米粒,这里条件简陋,她只打算熬一锅粥。
张惜花原以为何生至少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赶回来,没想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并且还不是两手空空,他手里提着一只气息奄奄的野鸡,还有一只手提着灰色兔子。
何生笑着道:”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再不来这只兔子就该跑掉了。“
张惜花也跟着展开笑颜,不管怎么样,有收获就是好的。那只野鸡可能被套住的时间长了,身上的羽毛身上的羽毛都拉耸着很是没精打采。不过兔子如今在何生的手上还上蹿下跳企图挣扎着。
何生把兔子捆好,便道:“你烧了有热水吗?我来处理一下这只鸡。”
处理猎物何生已经很顺手,张惜花这边的饭食弄完时,他已经把野鸡弄干净。
在小屋旁看到屋角放了一把新鲜的蕨菜,应该是媳妇刚才采摘的,何生靠近张惜花时便拿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难得打趣道:”怎又摘了蕨菜?咱们村里附近的山头蕨菜很多呢,估摸着你都摘不完。这把蕨菜我给你背回家,不过下次不要摘了,你家丈夫我的力气再大,也背不动那么多呀。“
何生眉目上扬,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被丈夫盯得脸发烫,张惜花红了脸,忙垂低头,他们家炭窖附近的蕨菜长得十分鲜嫩,从小见到大饿怕了,遇见能吃的东西,她就忍不住要扒拉到手里去。这次进山,除了草药,她已经忍不住摘了竹笋,捡了蘑菇、木耳,沿途碰到一棵挂满枝头的桑葚,又缠着让丈夫帮忙摘了些,还是用丈夫的手帕包着,她准备带回去给儿子和小姑他们尝尝。
两个人的背篓已经满了,估计再多也装不下,再采摘也带不回去,张惜花明知道如此还是忍不住,看来自己的仓鼠性子是改不了了。
改不了就改不了罢。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又听得丈夫轻笑一声,张惜花恼怒的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我自己背,才不要你背,我的力气也很大。”
闻言,何生呵呵大笑,禁不住再次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媳妇的脸颊,目光落在她些微敞开的领口时,眼里的光芒立时幽暗下来。
好容易止住笑声,何生马上板着脸,恢复到自己一贯的正经表情。
见他那模样,张惜花自己反而笑起来。笑着笑着,总觉得胃里很不舒服,此时才察觉到一阵阵腥味传进鼻子里。
腥味的来源是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干净的野鸡,这种腥味以前不觉得浓重,可张惜花只瞥了一眼,却再也忍不住,匆匆扑到一旁吐起来……
何生着急地问:”怎么了?“
张惜花自己也解释不了原因,何生一靠近,她就试图推开他,可能是刚才处理野鸡的问题,何生身上也带了一点腥味。
她把原因一说,何生就停在一边,担忧地望着张惜花。
张惜花吐了一会,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儿,想到一个可能,她给自己探了一下脉象。
应该是日子太浅,现在还把不出来。
何生轻声问:“好受点了?先喝点水簌簌口罢?”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张惜花虚弱地笑笑,接住何生递过来的水皮袋子。
知道自己身上有腥味,何生准备把上衣褪去,在溪水里洗一洗,现在日头当空,估摸着很快就能晾干。
望着一旁何生的举动,张惜花坐在一旁,心里既期待又担忧,到底是不是又怀孕了呢?
说起来,她与何生备孕都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忙着田地里的事,彼此都太累所以停了一阵子。可一闲下来,那事就没少做,而且鉴于两人这半月来都很勤奋,她估计很有可能。
想想后,张惜花轻轻的揉了揉腹部。
若真有了,反应这么剧烈,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可能很是调皮呢,当初怀榆哥时,榆哥在肚子里很是乖巧,根本舍不得折腾娘亲。
呀呀……也不知道这一胎是哥闺女,还是小子?
再次抚摸了一下肚子,张惜花嘴角不由上升了一个弧度。
何生很快回来,把换下了的衣裳撑开,放在太阳底下晒,这才走向张惜花。
他走几步后又迟疑了,间隔了点距离离,问道:“你先闻闻,还能闻到腥味吗?”
张惜花摇摇头,为丈夫小心翼翼的举动莞尔。
何生这才大步跨向媳妇,他的眼里还是有点担忧,“饿了罢?我们吃完歇息一下就家去。”
媳妇身体不适,还是早点家去罢。
张惜花起身,跟着走进小屋里,除了一锅添了野菜的粥外,两人还带了几个粗面饼,烘烤一下,就着粥一起下肚,很容易就饱腹了。
见张惜花吃了几口粗面饼便吃不下了,何生干脆地接过去啃起来,只让媳妇多喝粥。
静静的吃了一会儿,张惜花想了想,还是准备告诉何生,便道:“何郎,我可能又有了。”
作为一个大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信心的。
何生愣住,咽下嘴里的饼,呆呆地看着张惜花。
张惜花红了脸,嗔道:“就是怀孕了,咱们榆哥要有个弟妹了。”
何生首先是觉得高兴,那种喜悦根本无须掩饰的便在胸腔间绽开,渐渐侵袭了整个身体。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有点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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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夫妻俩原本没想过那么早家去,但因张惜花疑似有孕,何生并不愿让妻子继续呆在深山中。待张惜花吐过一阵,又表示身体舒服一些后,何生便开始整理此次的收获,他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有重量的东西通通挪到自己的背篓里,整理到最后,留给张惜花的只剩一个空的背篓了。
见此,张惜花很是哭笑不得,她无奈地笑道:“我没那么娇弱,你让我背一些罢。”
何生抬起头来,却什么也没说,只用一双发亮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张惜花,虽无言,但他的神情显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丈夫关心的眼神让张惜花脸蛋儿微微发红,她嘴唇动了动,最后一咬牙,还是干脆道:“多少让我背一点罢,这样多东西,你一个人哪背得动?”
何生依然未言语,可他那神态,仿佛张惜花若是真背了啥,就是把自身置于什么特别危险的境地。
互相凝视片刻,张惜花招架不住了,她一把将头偏开,想了想后,便走到何生身边。
何生以为媳妇过来抢东西,便拦了一下不让她动,张惜花抿唇一笑,抬手故意在丈夫一本正经的脸上捏了捏。
她的举动太突然,何生瞳孔一缩,板着的俊脸微微抽搐,惹得张惜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何生颇有点羞怒,长臂一伸就将媳妇给锁到了自己胸前。
”还笑不笑?“何生故意皱眉道,张惜花略微挣扎,他稍微一使力便压得怀中的张惜花不能动弹,把手放在她柔软的腹部,轻轻摩挲了几下,带着点不确定地问:”这儿真的有榆哥的弟妹了吗?“
张惜花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点点头道:”应该是了。“
何生揽着媳妇的身子,内心着实复杂,那种既开怀又纠结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跟妻子再次有了延续血脉的孩子,开怀是不用说的,他如今所纠结的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跟媳妇亲近了。这对于一个正当壮年,食髓知味尚未饱腹的男人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当然了,心中种种,一向内敛的何生面上却啥也没露,他清咳一下,便道:“趁天气好,我们走吧。”
要赶着家去,山路多崎岖,也不可能让丈夫真把东西都揽在身上,张惜花微笑道:“你等等,我再收拾一下。”
何生想想便没反对,待他放开人后,张惜花弯腰重新开始整理起来,草药是重头她不想扔掉,不过凡举蕨菜、野生竹笋等不稀罕的,便可以通通遗弃掉,零零散散去掉一些后,剩下的东西一个背篓刚好装满,何生一个人轻轻松松也能背下山了。
看着被遗弃的那些野菜,何生明白之前媳妇很不舍得那些东西,现在见她毫不犹豫的扔掉了,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默默地想自己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
也许媳妇带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不过即使心里那么想,何生嘴上还是没说啥。在他看来,那些东西都是次要的,唯有媳妇的身体最重要。
思来想去,犹豫了好一会儿,何生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问道:”你如今想吃那些吗?晚点送你家去后,我去村子附近的山坡找找看。“
下西村靠山又沿河,地里位置十分好,林里的野物,水里的美味,只要勤快一点,想吃到其实并不特别难。现在又是蕨菜、竹笋旺盛的时节,就在村子周围的山坡细细寻找一番,是很容易能找到的。所以何生才这样说。
张惜花却摇摇头,阻止了何生的决定。
此时太阳向西倾斜了一些,温度也没那么高了,正适宜往山下走,刚好何生晾晒的衣裳也干透,夫妻俩马上就返程。
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金色的光晒在大地,暖洋洋一片,何元元带着何榆正在屋前的梧桐树下玩耍,而何曾氏搬了个矮凳在旁边做针线。
期间,姑侄二人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远远的,榆哥一抬头就看到了爹爹娘亲,他兴奋地哇哇大叫起来,趁何元元没注意挣脱了她的胳膊,他张开手臂,像个快乐的小鸟出笼一般,呼呼地朝何生夫妻俩人奔来。
“担心点。别跑那么快。”何曾氏喝止道。
何元元在一旁看了,笑嘻嘻道:“没事儿,咱们小鱼儿现在跑得可稳了。”
何曾氏白了小闺女一眼,想想也没什么,便又垂头做针线去了。
榆哥长得白净,瞧着不壮实,可力道不小,他奔过来时,正要一把冲进张惜花的怀里,一只手臂突然横过,徒手便将榆哥提了起来举在头顶,榆哥乐得哈哈大笑。
这是他最喜爱的游戏。
何生跟着大笑起来,道:”喊爹爹。“
”爹爹!“榆哥大声道。
”爹爹……爹爹……“榆哥正是学舌的时候,那小嘴巴恨不得一刻也不停歇。
何生被逗得跟着呵呵笑,榆哥肥肥的身子缠绕在爹爹身上,还不忘转过头冲张惜花挥手喊道:”娘……娘亲……“
张惜花走上前挠了一下他的胖爪子算是回应了儿子,她笑着对何生道:”玩一下就把他放下罢,免得他兴起了不乐意下来。“
何生爬了大半天山也累了,依言就把榆哥放了下来。榆哥被爹爹背的大竹篓吸引住,迈着小短腿便跑过去。
“嫂子,你们这次挖的草药都有啥?”何元元翻了翻草药篓子,随意的问道。
家里有个会医术的人,一家子难免会对草药上心,便是何元元也开始留心,平日里她跟着辨认草药,在外面遇见了认识的草药,便会采了家来给嫂子用。
“都是些常用的。你上次已经认过了呢。”张惜花道,她说完便去水井那打了一盆水来,打湿帕子给自己和丈夫擦擦脸和洗手。
眼看天色不早了,张惜花开始准备做晚饭,何曾氏收拾了针线篓子,站起来便道:“家里的牛让你们有德叔牵了去用,你爹今晚不在家吃饭,就别做他的那份了。”
“哎!”张惜花应道。
先前从大姐家买的那头牛,被何大栓精心照料,长了满身的膘,雄赳赳的看着便有劲,入春时,何大栓就已经教会牛犁地,此时正派上大用场,因此何家的田地早早便整理完只等着插秧了,可村里还有好些只靠人力翻地的,便有相熟的跑到何家来借牛犁地,这个有德叔也是其中一个。
何大栓便是被有德叔请家里吃饭去了。
公公不在家吃饭,张惜花就少下了米。何元元很自觉的跑到灶房帮忙。
临何元元出嫁的日子三月不到了,她也开始紧张起来,也不知道何元元从哪儿听来的一句话,说是想要抓住男人的心,便要抓住男人的胃,她与黄家旺感情甚笃,虽然不怕以后黄家旺对她不好,但是何元元自己也想对黄家旺好啊。
所以,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嫂子身上学点儿厨艺,将来也好做饭给黄家旺吃。
何元元如此自觉的行为,简直让何曾氏与张惜花哭笑不得。想当初,为了让她学些家事,两人也算颇费了一番心思,没想到效果却不如一个黄家旺好。
何曾氏想想后,也只能笑骂一句“女生外向。”便也作罢了。
姑嫂两人很快就把饭食做好,趁着天色尚未黑,何曾氏做主要把饭桌摆在露天的院子里,估摸着吃完饭,刚好天也就黑了。如此也可以省下点油灯钱。
老百姓过日子,自然是把勤俭节约过到了骨子里去。--4144+d800td+10230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