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张惜花听了婆婆的吩咐,立刻就拿了背篓往家里菜地走,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弄好回程时,恰碰见了何生。
牛不能一直关在围栏里,不然会没精神,加上不是自家的牛,更是要仔细不能出差错,何生起来便赶着牛在附近山上吃了一圈草。
两人在村子里的小路上相遇,何生便把牛绳子递给张惜花,自己提起她装满菜叶的竹篓,牛儿会自己走路,张惜花牵着牛很轻松,何生跟在她后面慢慢走回家。。
准备出门时,何曾氏突然想起来家中积攒的那些络子该拿去换钱,并且这天气鸡蛋多放几天就要坏掉,也该早点拿去卖掉才是,便想让张惜花跟着何生一道去镇上。
何元元听了,也吵着要去。何曾氏板着脸呵斥道:“家中有活儿,你和你嫂子只能去一个人,若是换你去的话,你得自个儿去集市上把鸡蛋卖掉。”
何元元一听说要在集市上找块空地卖鸡蛋,心里就打了退堂鼓,况且卖东西还得会吆喝,她脸皮子薄根本不敢开口,一时苦着脸道:“那……那我不去了,换嫂子去罢。”
既然要去大良镇上,张惜花就把自己这些时间采集晒干的药材收拾了一通,打算一道去药铺里换了钱。
小时候经常靠这些赚钱,张惜花精通此道,看这些药材的成色,重量,便能估摸出能换个三、四十文钱。
没办法,都是些寻常的草药,只能值这么多钱。但换一个角度去想,三四十文钱也能买几斤粮食呀。
趁着哥哥嫂子还没走,何元元背着何曾氏,对张惜花恳求道:“嫂子,你让我哥哥给我买朵头花戴好不好?”
前天丽娘的头上就戴了一朵牡丹造型的,一时间把何元元眼睛都看直了,顿觉漂亮极了,心中很羡慕,昨儿从娘那儿得了钱,她就打算买花戴。
何元元手指掐着荷包,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舍不得自己掏钱,便期待哥嫂能自掏腰包帮她买。
小姑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住张惜花,想着费不了几个钱,便笑了笑,问明白她喜欢什么样式后,才跟着何生一起出了门。
何二叔与何生两人早就套好了牛车,把一筐筐的木炭往板车上面放,再扯了两条绳子绑严实后,一行三人才出发。
何二叔赶牛车老道,他就坐在最前面,剩下的空间窄小,何生与张惜花两个人只能贴紧互相靠着才能坐下。
何生帮她稳着篮子里的鸡蛋不打破,因挨得近,媳妇身上那股淡淡的体味便传进鼻间,他闻久了,才明白竟然是草药清香,应该是常年弄这些沾染的味道。
卖木炭与集市不在一个地方,牛车更是不能通畅的进去,何生先下车陪张惜花进去找了地儿放下鸡蛋。
何生便道:“我和二叔在城南,估计你找不到路,那你若是先卖完就在那个茶铺子等下我们,我到时会来接你的。”
他拿手指着个建议茶铺的位置,张惜花随着望过去,她不是第一次进镇上,便让何生放心道:“嗯,我弄完就在那儿等着你们。若是你们卖完,就早点过来找我。”
媳妇不是妹妹那种性子,看到热闹好玩的东西就不遵守约定,何生心想既然说清楚她一定会踏实的在那儿等待,何生便很是放心的离开。
今天正好是大集,来往的人群很多,各种小摊小贩摆满了街道。能占到这处地儿挺不容易,张惜花决定先把鸡蛋卖完,绣品店与自己常去的药店离得不远,她并不着急着卖。
她听到对面有一卖烙饼的中年夫妻与客人说话,那饼味道十分香,引得不少人停足观望,终于有客人忍不住问:“多少钱一个?”
卖饼子的妇人微笑道:“五文钱两个,单买的话三文钱一个。”这样的价格差异,很容易让人觉得一次性买两个划算,比单卖有赚头。
客人蹙眉道:“以前不是三文钱两个吗?作甚涨了那么高价?当我没吃过你家饼子呢……”
那客人本来想着在县城里耗一天,买饼子比去馆子里吃粉面划算,这会儿饼子也涨了那么高价格,一时间心疼不已。
卖饼子的妇人只得再次笑着解释道:“现在粮食涨价太多了呀,没有办法呢,况且我家饼子一直用的是去年的粮,再按以前的价格卖要亏本呢。”
客人知道是实情,忍痛只买了一个填填肚皮,他想着再舍了脸皮去茶铺讨一碗水喝,就可以省下两文钱。
张惜花发现除了那饼摊,其他卖吃食的摊贩都被抱怨涨价太多。她心想,这些个常年出摊的人应该是统一商量好之后涨的价,没有人特别突出,很多客人抱怨归抱怨,也没人特意借机挑事。
“你这个鸡蛋是怎么卖?”
突然有人问,张惜花赶紧抬头,见是一打扮得精明的男子,她脆声答道:“半文钱一个。若是称的话五文钱一斤。”
男子头上戴了一顶帽子遮阳,他随意道:“贵了。”
张惜花瞧着他的脸色,露出笑容道:“小妇人家中的鸡蛋都是新近几天捡的,全都新鲜着,且这价格也只是按之前的价格,您想必是清楚的。”
以前单个卖是半文,称斤只有四文钱,张惜花自己临时把价格稍微调整了下。
男子是饭馆里专门负责采买之人,每日里都在集市打转,他显然是清楚张惜花说的是实情,只一观鸡蛋的色泽,他大致就能分辨新鲜与否,不然也不会停下询问,便道:“我说你称斤贵了,四文我给你全拿去。”
张惜花犹豫后,故意拒绝道:“家中鸡都喂养了不少粮食,您可以瞧仔细些真的全是新鲜的,能放十来日不会醒呢。”
鸡蛋醒了黄就容易坏,饭馆里肯定不想买到这种货。男子犹豫了会儿,便蹲下来开始在张惜花的篮子中挑挑拣拣,他从被压在底下、中间的鸡蛋中分别翻了几个出来查看,的确都是新鲜的。
男子皱着眉头,表现得很勉强道:“挑了几个确实是新鲜,可我没那个时间一一查看,保不准你们黑心搁了醒黄的鸡蛋在里面。这样罢,我全拿了,你得给我抹去零头。”
张惜花也故意思索片刻,最后点头同意。她心里很明白,就算是按四文钱一斤,他也会说这话出来找借口抹去零头,因此才故意升了一文钱。
张惜花问旁边有个卖鸡的大婶借了称,称出来是十斤多,那男子自己也带着称,两方称的重量差不离。
最后给抹去了四文钱的零头,所有鸡蛋便全卖完了。张惜花心里很高兴,因为等于是按照四文钱一斤卖完,最后还多赚了几文钱。
张惜花很是感谢了一番愿意借称的大婶,那大婶笑道:“你这样没亏钱给他呢。”
张惜花心想她还多赚了呢,不过面上却不显露,笑眯眯的点头认同大婶的话。别人看她说话斯斯文文的摸样,也不晓得她心思更细腻呢。
她这点子精明,其实都是被贫困的生活打磨出来的。
卖完磕不得碰不得的鸡蛋,张惜花整个顿觉一身轻,提脚就往绣品商铺那边去,首先把婆婆的络子,小姑绣的手帕这些都卖完。
食物都在涨价,唯有这些用品降低了,因此张惜花卖完后对比平时,发现少了七|八文钱,回头要跟婆婆解释一遍了。
药材店里的人已经很熟识,过了称就直接算了钱给她。
走了一段路回到原地时,丈夫还没到,张惜花知道在茶铺中坐一会儿喝杯粗茶最少也得花一文钱,心中立时很舍不得,加上自己有带了水在身边。于是就在茶铺不远的地方挑了遮挡阳光的位置站着等他。
时不时注意人群中有无何生的影子。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后,张惜花终于看见了丈夫独自一人走过来,她笑着走过去问:“何郎,没见二叔,他去了哪儿?”
何生走到这条街时,一眼发现了媳妇,直到他走近,她也扬着灿烂的笑容走到他身边,尽管她额前都是汗珠,也掩饰不了她的雀跃之情。何生不由道:“擦擦汗……你怎么不去茶铺里坐着等。”
张惜花有些心虚道:“没呢,我一直在茶铺里坐着的,是先看到你来了后,才走出来的啦。”
说完脸上的笑容更心虚了,只好听话的取了手帕抹汗。
何生没有想过要拆穿她,他比妻子更早发现她的身影,绝对是一直傻傻站在旁边,也不晓得站了多久呢。
“我们现在回家吗?”张惜花小声问完,垂低头默默等待丈夫的安排。
何生见刚刚还灿烂无比的妻子,又开始小意温柔起来,胸腔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心疼,便主动牵了她的手,说道:“二叔在城门口等我们,他让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这话很正常,不过是何生自己翻译后的版本。何二叔的原话是:“阿生啊,好容易才能带了媳妇一齐进县里,你要多花点心思陪她去随处逛逛,给她买点心仪的小物件,夫妻感情才能融洽嘛。”
再说了,作为丈夫对媳妇好更是应该天经地义的事儿嘛。何二叔年轻时就很会讨何二婶欢心,传授的可是半辈子的经验之谈。女人家这样被对待,那可是要掏心掏肺的一辈子对你好。绝对稳赚不赔!
何二叔苦口婆心说完后,何生扭扭捏捏的不肯,他是恨不得敲醒何生这木头桩子,真是没见过比这小子更闷的男人。
幸好何生最后还是独自过去了。何二叔守在牛车旁等待那小夫妻,心里感觉很是老怀甚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啦o(n_n)o哈哈~
第32章
张惜花被丈夫牵着手,他走在前面,此时人流依然很多,遇到拥挤时,他就会特意缓慢下脚步给她挡住,阻止别人无意中磕碰到她。
一路上张惜花都觉得自己心跳异常,根本没心思打量周围有些什么卖。尽管丈夫那只大手掌有很深的老茧,她还是觉得手心发烫,而他的手心亦冒出细细的汗流。
何生自个儿也无心注意周围的事物,冲动之下牵了她的手,心中别扭又尴尬,若是马上就放开手,倒显得自己很嫌弃她,可他原本就没这些意思,一时间进退维谷。
这么走了一会儿,牵着她明显比自己细小很多的手时,何生越发自然,待他已经能板着严肃脸面对张惜花后,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堆卖女人家饰品的摊位边上。
何生放开两人紧握的手,沉声道:“这里种类多,你看看罢。”
张惜花愣了下,恍然想起小姑让自己给她买头花,便把心神收拢,开始从各色的头花中专心挑选起来。
这小贩很灵活,见了两人立刻笑容满面的打招呼,嘴里连连直道随便挑随便选,挑完还能给算便宜点。毕竟现在这种生意难做,小贩能抓住一个是一个。他瞅着两人的打扮,不像是多有钱,可穿戴皆干净整齐,女人梳着妇人发鬓,男人双眸温和的看着她,一眼就瞧出是夫妻,搞不好还是成婚不久的。
小贩来了劲头,这种新婚的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时,买起东西来更痛快些,忙笑道:“这些都是新鲜的样式,镇上很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呢,这位娘子我看您啊,适合这种。”说着便给挑了一款别致的兰花形状。
张惜花摇了摇头,她是给小姑选的,小姑子定不喜欢这种素雅的样式,便在牡丹花,月季花,大朵的木槿花中,还是选择了牡丹花。
小贩见风使舵的快,虽然她觉得这位妇人更适合刚才那朵,依然笑眯了眼道:“娘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便宜得很,只要五文钱。”
贵了点,张惜花心中一叹,便把东西放下,想再去别的地方挑挑看,小贩有些紧张,偷偷压低声音道:“您再看看,待会儿我给你便宜到四文钱,你可别说出来,咱们这一片价格都商定只能卖一样的价,若是泄露底,我不好做人呐。”
看他说的那样夸张,张惜花是不信的,转头示意何生再走走,何生对女人家的东西不了解,更不知道物品的好歹,价格高低也分辨不清。既然妻子想再看看,他马上再度牵起她的手准备走人。
搭上妻子的手时,何生猛的一震,意识到自己才刚就牵了那一会儿,竟不觉得很丢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惜花心头亦是一颤,悄无声息的瞄了一下丈夫正经的脸,心里涌出甜蜜的感觉来,脸上更羞涩的泛起一点点红。
小贩急道:“哎……回来!回来!价格好说啊!”
何生垂低头看着脸色绯红的媳妇,自己也觉得脸热,不过还是道:“再看看他给什么价位。”
何生是觉得小贩挑的那只兰花真的很适合媳妇,若不买有点可惜。
既然他这样说了,张惜花与何生两人又回到了小贩的摊位前,小贩嘴里苦笑着摇头道:难啊难啊……买卖是越发难做了。像我们这样的珠花,头花,都是小本经营,刨去成本还赚不到一文钱呢。”
最后小贩给那只牡丹花叫价三文钱,张惜花知道这是真的到底了,也不为难他,直接道:“那给我拿这支罢。”
小贩说买卖难做,可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呀。张惜花心想若是日子好过些,谁也不愿意这样斤斤计较。
小贩把东西递给张惜花时,依然嘴碎道:“哎,做你这笔买卖,我是真没赚钱啊。”
张惜花准备掏钱时,何生按住她的动作,把那只兰花递过去给她,张惜花露出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何生扭开头道:“给你。”
刹那间,张惜花感觉整个人暖呼呼的,很轻声对他说:“我不需要呢。”
何生道:“好看。”
怕张惜花听不懂,何生回过头很严肃的加了一句:“你戴着一定很好看。”一路观察下来,他已经明白媳妇并不是在给自己买东西,既然不是,那么一定是给妹妹的。
见此,小贩张嘴大声道:“你家相公都说买给你了,娘子你可别再拒绝呀。”小贩逮着机会立刻怂恿起来。
张惜花听闻丈夫那句好看时,心里已经意动,整个人很羞涩的答应买下来。
何生便把两只头花的钱都付了,最后问:“还想买什么?”
两人的手依然互相牵着,张惜花此刻心中的感觉是犹如被天上的太阳照耀得有些头晕,缓了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内心的异样 ,想了想最后道:“买一些冬季鞋子的材料吧。”
马上要秋收,之后天气应该不会再热了,那么现在穿的草鞋也不能再穿,她做鞋子的手艺比做衣裳好,因此打算给公公婆婆丈夫等家里人都做一双。
另外,反季节买这些,价格可能就便宜很多。她真是无时无刻不是想着怎么如何合理节省的花用钱呢。
何生同意了,两个人又买了一材料后,张惜花心想估摸着二叔都等不耐烦了吧,便马上往城门口走去。
何二叔此刻真的有点烦恼,因为撞见了同村人,还是不对付的罗家,可是呢,又是罗家的一个小姑娘,他一长辈,真的做不出对人小姑娘摆脸色的事儿来。
罗香园是到县里来探亲的,探望的对象便是那位给老爷做小妾的堂姐罗香琴,出了退婚的事后,她在村子里有些不尴不尬,这些罗香园都觉得没什么,关键是寻找了些时候,家里还是找不到合意的亲事。
于是罗二狗和王氏便起意,让闺女找罗香琴帮帮忙留意下,心里还打着另外的算盘,若是那位老爷恰好瞧上了自家闺女,更是一桩好事。
可惜罗香园去做客了两天,连大老爷的一个影子都没瞧见,当然不知道他是矮胖肥瘦如何摸样,又气堂姐心思多,压着不给自己见大老爷。
罗香琴既然被何曾氏夸过会做人,心思细腻。叔婶的性子肯定了解透彻,何况堂妹罗香园更是没掩饰过意图,她当然不可能给人做筏子便宜他们。罗香园两天中只看到了堂姐如何金枝玉贵的被几个丫头伺候,食指更是不沾阳春水,每日里想吃啥,吩咐管事的婆子,立刻就能吃上。
罗香园凭借堂姐的关系,两天中愣是学会了摆起款,挑三拣四,呼来喝去的指使那些个服侍的下人。
堂妹不知道的是,罗香琴心中也发愁啊,别看她这么风光,可她处境尴尬,老爷只是在外面置了宅子安顿她,目前的身份连小妾也算不上,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且她观察后,很明白,她这位老爷夫君是个惧内的人,什么时候能堂堂正正的进了县令家的大门,还有得等呢。
罗香园既然见识了别人的富贵,却看得见摸不着,能不积累了一肚子气?本来罗香琴要派个人送她家去,被她颇为义气用事的拒绝了。
出了城门才开始后悔,恰好何二叔就撞上来。罗香琴忆起何生这几天是一道在县里卖木炭,待会儿不就能跟他一起回家?
再爱钱贪财的人,都有一抹柔情留在心底,能够与喜欢的人多相处一刻钟,感觉像偷来似的。罗香园便耗着不肯走,要等何生过来时一起。
何生与张惜花牵着手,直到差不多到城门口时,何生才放开她,他就是不想给二叔瞧见他们夫妻两人亲密的行为,二叔的嘴巴靠不住,不然该传到爹娘那儿去了。
何生与张惜花一前一后走到牛车那儿时,罗香园突然窜出向他跑去,脸上笑得开怀,语气亲昵道:“何生哥,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待瞥见他身后的张惜花,罗香园顿时黑了脸,压在心口的话突然堵住,怎么也讲不出来,张口几次依然哑口无声。
张惜花明显感觉到对方态度的变化,且她对自己有很深的敌意。女人天生便有的敏锐,使得张惜花紧张起来,她转过头去看丈夫何生。
何生愣住,尔后才冷淡道:“是你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罗香园等了片刻,见他们夫妻已经把手上的东西整理放到了牛车上,他扶了张惜花上车,自己又干脆利落的坐上去。
他们是不是忽略她了?罗香园想,她马上道:“何生哥,我与何二叔说好了,正巧一道回村子里呢。”
此刻牛车前面的座位三个人坐时,尚留有余存,可若再加一个人,就显得很拥挤了。罗香园表示要上车,睁着一双秋波潋滟的杏眸渴求的望着何生,何生当然不可能去看她,最后还是何二叔软了态度,说道:“前面挤不下呢,香园不若你坐到后面板车上去?”
罗香园穿了花团景簇的新裙子,那后面之前堆积过木炭,很容易弄脏衣裳,再说她也不想可怜的蹲在后面,便央求道:“二叔,让我坐前面吧,挤挤可以坐下的。”
罗香园被何二叔拉了上车,前面的位置便很拥挤,何生之前一直面色如常,此刻微微蹙眉,他轻声对张惜花道:“靠近我一点。”
张惜花稍移动了下,整个人瞧着像被丈夫拉入了怀里,他们那种依偎的姿态,看得罗香园眼里冒出火苗,情绪瞬间跌入到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赶出来后,一口老血喷在笔记本上。滋味简直了……
感情慢慢在增进啦,不要嫌弃我剧情缓慢,因为不做买卖,不斗极品亲戚,不宫斗宅斗不跟官场扯上关系之后,真的好难写啊,每天都要想很久剧情的说。
第33章
旁边有人的眼睛像个针尖似的,恨不能在你身上扎个洞,因何生坐在最右边,罗香园在左边,张惜花便处在中间,所以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半边身子缩在丈夫身上,偏了头不去注意身旁的那姑娘。
一路上连话痨何二叔都不言不语只管看着前面的道儿,何生本就言少,此时更是无话可说,沉闷的氛围令罗香园心里烦躁异常。
见如此,罗香园突然发声道:“何生嫂,听闻你娘家是上游阳西村的?”
鱼水河贯穿了整个大良县,沿途坐落了很多小村庄,以县城大良镇为中心,往上统称为上游,往下便叫下游。张惜花的娘家恰好挨着上游的边,上游多山多林,因此耕地自然就少,出行又不方便,所以一有人说起谁是上游来的,大家很理所当然便想:哦,是那穷山沟里跑出来的啊?
罗香园这么问话,很明显带着挑衅之意。
张惜花点点头,并不答话。
罗香园故意噗嗤了一声,笑道:“我舅家有个表姐便嫁到你们阳西村呢,听闻刚成亲没两天家里便窘迫到无一米粒下锅,愁得我表姐只能把头上的珠钗,手腕上戴的银镯子都给卖了当了,才换回粮食撑到秋收。”
罗香园越说越起劲儿,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接着道:“回门那日表姐诉了好一通苦,我那个远房舅舅舅妈气的呀,才知道表姐成亲那日用的瓢盆碗筷竟也是向左邻右舍借的,表姐第二天起床一看,好呀,灶房里剩下都是些破碗破椅破了腿的桌子,还以为家里来了打家劫舍的歹人……”
她咯咯的笑了会儿,偷偷斜眼去看张惜花与何生夫妻俩的反应。
“你说的这个事儿我也听说过。”何二叔头也没回,他想既然出了声便把自己所知道的讲完整:“我听到跟香园你说的可不一样呢。据说男方本来已经给了五两聘礼钱,女方家答应初夏就成婚,可临到成亲的当口,女方家父母临时要悔婚,说男方给的聘礼不够,必须再拿五两银子才肯把闺女嫁过去。”
罗香园嘴角歪了一下,赶紧插话道:“我那舅妈说他家的确没给够聘礼钱……”
何二叔打断她的话道:“香园你别急听我说完,初时男方当着媒人的面给了五两银子做聘金,便问可要写单子做证明,女方家说,都已经是一家人弄这些干啥,没得伤了彼此的感情,后来女方家便拿这事做筏子,咬死说只收了聘礼没收聘金,男方不再给五两银子大不了把收到的聘礼全退了,再不肯嫁闺女。男方没办法,把屋子里值钱的家什都卖完凑成了五两才把媳妇娶回家。”
“这可是坑蒙拐骗的勾当,黑了心肝的女方一家子哟!下了地狱定要落得个钩魂拔舌滚油锅的下场。”何二叔感慨道。
何二叔最后那一句话语气很重,很大声,一时间把罗香园惊吓得不敢再出声。
这件事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张惜花知道更多细节,更多的后续。男方家与张家还有些亲缘呢,男方家花了这么多钱娶来个媳妇,心里恨的要死,可再恨也得过日子,一家子穷的没粮下锅,而新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晃荡,不肯老实过日子,新郎气急摘了她一身饰品卖掉换粮食,新娘每天作死的哭天喊地要跑回娘家,新郎连打带踹把人打得下不了床,至此之后,新郎便有了打媳妇的毛病,一不顺心就动手打。
新娘原本长得好看,不然男方也不会宁愿花五两银子求娶,女方家拿乔做态有恃无恐的根源就在这儿,打的主意便是反正你不娶大把人想娶呢,五两银子卖亏了,没个十两别想娶到我女儿。
新娘被丈夫殴打时不小心打歪了鼻,变得歪嘴斜脸很是难看。娘家一看,丑成这样再没人瞧得上,接回家还浪费粮食,因此对于女婿打女儿的事儿,便睁一眼闭一眼全当没发生过这事儿。
张惜花幼时很害怕那个新郎,从他家门口过都要绕个圈儿走,更觉得那新娘很可怜。后来蔡氏把这根源与她说了一通,并语重心长的说过一句话:“人最重要是有一颗安分的心,唯有踏踏实实才能过日子。”
娘说的话,张惜花当年一知半解,现今倒是明白了。对于那位新娘的遭遇,只能叹一口气,她觉得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想法是很正确的,但是结婚后与丈夫彼此珍惜,互相体谅理解,夫妻同心一齐把努力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想到这儿,张惜花偷偷瞄了一眼丈夫,何生一直盯着外面,侧脸更显得他人严肃,察觉到身边媳妇在看他,何生转过头露出个询问的眼神,张惜花摇摇头笑了笑,心里突然很满足。
都说女人有两次决定人生的时机,第一个投胎贵不贵全凭了天意,嫁个好男人便成了决定女人家今后命运的关键。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她只能看到眼下,把目光所及的一切能做好便做好,她喜欢何生,所以不介意让丈夫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这些日子以来,张惜花能够感受到他在变化,他慢慢开始在乎自己。
这便够了,生命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不着急眼前的一刻儿,他们可以慢慢来,细水长流、相濡以沫才是张惜花向往的生活。
何二叔那堪称打脸的话语,把罗香园反驳得哑口无言,她沉默,是因为很清楚何二叔说的是实话,更因为其中隐射和嘲笑了自己和堂姐两人退婚的事儿。罗香园并不是没有一点儿羞耻心的姑娘,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更想保留美好的形象,一时间心里五味杂品,很不是滋味儿。
回程的途中又变得安静起来,牛车慢慢把身后的景色甩得越来越远,已经达到隔壁杨柳村,很快就能到家了。
尽管不断的安抚自己,可罗香园钻了牛角尖,心里想不开,非得要刺一刺人,于是突然微笑道:“何生哥,你可知道我这次去探望谁吗?我看香琴姐去了呢。”
把话丢出来后,罗香园呵呵的娇笑一声,离得近,加上她一直注意着何生,所以在说到香琴姐时,很快捕捉到何生一刹那皱了眉。
罗香园撇了眼张惜花,淡淡道:“香琴姐刚有了身孕,我那老爷姐夫看得紧,疼得跟什么似的,生怕香琴姐有啥不舒服,身边安排了五六个丫鬟伺候,我瞧着他们两人恩爱极了,心中很羡慕呢。”
令她失望的是,越往下说,何生的眉目越来越趋于平淡,根本探不清楚他内心恨不恨,可不可惜,遗不遗憾。
望了一眼丈夫,张惜花接口道:“我粗懂些医理,若你姐姐刚有了身子不久,的确要仔细的照看着。”
表情语气都让人摸不准喜怒。
罗香园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她说这话的意思,第一就是要惹何生不开心,第二也要刺激下张惜花,最好能扎个疙瘩在她心中,罗香园就不信当知道丈夫心中另外有位可人儿时,张氏还能保持平静?
他们夫妻闹隔阂,她才开心。
“香园,你家到了,快下车罢。”何二叔把牛车停在道儿上,罗二狗家的房子便离得不远,于是马上就出口道。
罗二狗夫妻讨人厌,罗家姑娘也招人烦。何二叔恨不得早点把人赶下去。
待罗香园离开后,何二叔继续赶车,几人回到何家时,时间大约是申时末,太阳已经很温和。
何元元一早便出来迎接他们,探头探脑的往牛车里张望,张惜花牵了她的手笑着道:“你找的东西在我这儿呢。”
临到回去时,张惜花还是给何元元买了串糖人,小姑还是个小孩儿性子,何家人都少言寡语,张惜花也不是话多的人,家里有小姑在时,气氛才变得欢闹。张惜花下面有三个弟妹,从小养成了疼弟妹的心,不知不觉便把小姑当成了自己妹妹看待。
她刚嫁来何家时,幸好有小姑热心带自己慢慢熟悉环境,虽然小姑有点小懒惰,为人又比较娇气,这些小缺点张惜花都可以接受。
何元元抱着张惜花的手臂高兴道:“我嫂子最好了。”
“因为给你买吃的才最好吧?”张惜花微笑的反问道。
何元元接了嫂子递来的糖人儿,迫不及待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后,才嗔道:“哪里有?哥哥嫂嫂一直都好。”
现在才晓得加一个哥哥,也不怕你哥哥吃味呢,张惜花心里摇摇头,颇为好笑的看着小姑孩子气的行为。
何生与何二叔一起把牛车卸下后,提了买的东西进家门,由得她们姑嫂二人在家门口说个不停。
“元元,今天枣子有翻边吗?”两人走进院子时,看到晒在簸箕上的枣,张惜花马上就问道。
何元元舔了一口糖人后,才道:“翻了呢。”
那天打回家的枣,留了些家里人吃,全都拿来晒红枣干,天天都晒的话,不用几日便可以收起来储存了。
张惜花蹲下收枣时,何元元拿了头花,哪里还有心思与嫂子一起干活说话,早回了房间折腾着插在头上瞧瞧好不好看呢。
晚间上了床睡觉时,张惜花才知道罗香园那些话对丈夫是有影响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阿晚扔了一个地雷 ╭(╯3╰)╮
谢谢 小手冰冰凉扔了一个地雷 ╭(╯3╰)╮
谢谢 咯哩李扔了一个地雷 ╭(╯3╰)╮
今天是七夕哦,节日快乐!有男票的妹子都在开心过节吧,哈哈,没男票的妹子别着急,蠢作者陪大家过呀,吃了饭还码字,再给一章大家做节日福利哦,发文时间应该在晚上12点前,早写完早发 么么哒╭(╯3╰)╮
第34章
往日他躺上床后,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动,等着张惜花也爬上床后,夫妻二人随意说两句没内涵的话儿。
比如,何生会问:“困吗?”
张惜花答:“不困。”
何生心里有想法,身体也不累时,问完了话他就直接拉着她办事,办完后平静下来就闭上眼安心睡觉。
还比如,张惜花会问:“今儿帮你捏捏背可好?”
何生会很开心,马上就平躺了趴着露出后背来,指着自己的手和脚道:“这些地儿不要忘记。”
通常帮他松懈了筋骨后,见妻子没有睡意,何生正巧心猿意马时,也会拉着她完成夫妻间身体的交流。
再比如,两人皆累得慌,都没啥心思时,何生就会说:“累了,早些睡吧。”
张惜花便很听话的贴着他,靠在丈夫的臂膀之下安心睡眠,通常何生也会不由自主的将人搂进怀里。
而今晚他啥也没说,张惜花拆了头上的钗,放下头发,坐在床沿上正准备褪去外裳时,何生一言不发突然抱紧她,将整个脑袋抵在了张惜花的肩膀处,张惜花轻声询问:“何郎?怎么了?”
只问了一声,何生并不回答,揽她入怀一同倒在床榻间,压着便开始办事,他的动作很急促,来来回回弄了几次,也不知道在焦急什么。
张惜花困极了,整个人似睡非睡间,依稀瞧见丈夫睁着眼睛,直到半夜她在何生怀里醒来,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时,她才刚稍微安心。
张惜花心里猜测,造成丈夫反常的原因,该是那位罗香琴姑娘的事儿吧?偶尔听闻他们定亲三年有余,娶自己前何家就已经在准备婚事,是女方突然反悔,导致婚事没办成,阴差阳错之下丈夫才娶了自己。
何曾氏在何生年满了十七岁后,才开始着手物色他的媳妇人选,十八岁时选定了罗香琴,打算十九岁便成亲。罗家也同意这桩婚事,可罗家觉得罗香琴是个劳动力,不肯让闺女那么早嫁过去,迟一点还能帮家里干活,于是推迟了一年,拖到何生二十岁。
偏偏事不如意,何生二十岁那年,罗香琴的爷爷突然过世,罗家觉得闺女在家里守孝,顺带也可以干活,因此执意让罗香琴守一年孝。这一拖,便把何生拖成了村子里数得着的大龄汉子。
他们定亲那么多年,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张惜花很理解两人彼此间肯定有情分在。说不难受是骗人的,可难受又能如何呢?
张惜花也无法抹消掉丈夫与人家姑娘实实在在相处的时光啊。因此,今晚丈夫实在没精力终于停下后,他伸出一只手安静的抚摸自己的小腹时,那种无声的期盼,差点让张惜花哭出声儿来。
张惜花还是忍住了。克制得了情绪,却怎么也不能克制散乱的思维。她怎么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深想:丈夫是听到罗香琴怀了身孕后才这样失态吗?
因身体实在疲乏,张惜花眯了一会儿眼,瞧着像是睡着的状态,其实一直在做梦,梦见都是五花八门的事儿,猛地清醒后,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他环抱住。
丈夫的怀抱令人感觉踏实,张惜花因为这事引起的心情烦躁就这样被安抚了。她反而更贴紧他的身,心里很感触的想:谢谢那位叫罗香琴的姑娘,因为对方的放弃,自己才能嫁给了何生。
事实便是这样。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用一句娘亲的话说成亲不就是与男人踏踏实实过日子罢?张惜花想通了,熟睡后一夜无梦直到天光大亮。
起床还是何元元跑来喊人的,张惜花披好了衣裳,很窘迫的看着小姑,何元元还打趣的问:“嫂子,你今儿怎么赖床了?”
说得张惜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整个人愈发窘迫了,只能转移话题问道:“朝食妥贴了吗?”
何元元拿着手里那支牡丹头花,随意道:“弄好了,娘起床弄的朝食。嫂子你快来帮我戴戴,看哪边好看。”
何元元昨儿自己摆弄了很久,依然拿不定主意插在左边还是右边的发鬓上,因此才跑来嫂子儿讨建议。
张惜花对于妆扮并不在行,小姑年轻,肯在这上面花心思,倒比张惜花的眼光还要好,不过小姑既然过来了,她就试着帮帮忙。
两人在铜镜前来回试了几次后,何元元听从了嫂子说的,把头花插在了左边的发鬓上,穿戴上今年新做的衣裳,何元元的青春娇美气息愈加浓烈。
张惜花瞧着年轻活泼的女孩儿,自己也受到了感染,那颗很久没有妆扮过的心也发了芽,突然想打扮一回。
她衣柜中虽然没亮丽的衣裳,倒有一些清浅柔和的颜色,何元元给她挑了一套淡蓝的衣裳,拿了何生昨天给买的头花箍好发鬓,整个人令人猛然觉得眼前一亮,何元元惊讶的马上道:“嫂,原来你打扮下还挺好看呢。”
张惜花第一次被人夸好看,心里有些腼腆,便嗔道:“你别笑话我呢,哪里好看了。”
何元元捂着嘴笑道:“是真的啊,许是我觉得嫂子人好,便觉得你好看罢。这就是人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到底是赞扬,还是贬损呢?张惜花很是哭笑不得,伸手要解了发鬓上的头花,顺便道:“嫂子怎会是你的情人,可别胡说些有的没的。”
何元元咯吱咯吱的笑,见她要摘掉头花,忙阻止道:“别摘啊,既然是哥哥给买的,你要戴出来给他看看呀。”
何元元心里还埋怨,两人都是不解风情呢,哥嫂这一对儿刚成婚不久的新人,竟然处得跟爹娘这般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还无趣,她看着都替他们急,心里觉得慌啊。
听了小姑的一句话,张惜花倏地停了手。再偷偷瞄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比平日好看很多,就轻声问:“你哥哥今早啥时出的门?”
何元元一边盯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颜,一边道:“跟昨天差不多时间啊。”
张惜花迟疑道:“娘没说什么?”
她今天那么晚才起床,也不晓得婆婆会怎么想呢,以前便是晚了,也不过是晚一点儿,哪里像现在这般,一家人都吃完朝食出门干活,最后让给小姑特意叫醒。
何元元摆正了镜子,又照了照侧颜,发现都可以后,露出笑容道:“娘说让你起床后记得把鸡舍打理干净啦。”
其实娘是让自己打扫鸡舍,让嫂子在家里做饭干家务,并及时喂猪喂鸡什么的,何元元偷偷的抿嘴,违心说了一句谎话。
张惜花松口气道:“待会儿我洗把脸就去弄。”想来婆婆没说啥其他的话,也没嫌弃她赖床。
何元元立时跳起来,说道:“那我去丽娘家玩儿了?”她本来一早就想去的,若不是嫂子没起床,娘要去菜地干活,家里没人看门,她早跑没影儿了。
知她想把头上戴的拿出去展示,小姑娘就是这般,有了新衣裳新首饰,都想立刻让玩伴瞧瞧,张惜花也不做讨人嫌的事,摆手道:“你去罢,到了饭点记得准时回来。”
何元元拍手夸张道:“嫂子最好了。”
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压低嗓子说:“我会赶在娘前家来,嫂子可千万别说我出去玩儿啊?”
张惜花板着脸道:“只要你别去外村,我是不会说的。”
只要不去外村,在村子里互相间七弯八拐都沾亲带故,当然不会有啥危险,张惜花也是放心她的。
“我不会去啦。”何元元丢下话,就猴急似的出门了。
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默默的干活,她不仅清理了鸡舍,还把猪栏也弄干净,又添了新的稻草进猪栏。
弄出来的粪堆到家里专门抠肥的地儿,张惜花感觉身上留了味道,又打了水把自己洗刷干净,才动手做午饭。
一直忙忙碌碌到了申时,丈夫与何二叔终于家来了。卖完这一趟,只要卖两趟,今年烧的炭便全卖完,也可以腾出手打理家里的庄稼。
何生一眼就注意到媳妇的发鬓戴了新买的头花,自己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偷偷看了好几眼,身上有了妆饰,她整个人感觉生动了些,兰花本来就不是如牡丹绽开后亮丽夺人眼球的花儿,张惜花戴了这种头饰更添了份温和之气。
弄了晚饭,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了,公公婆婆与小姑一般是歇息几刻钟消食后,就洗漱睡觉。何生与张惜花要晚一些,等爹娘妹妹洗完时,何生才会主动去洗漱,张惜花排在最后,把灶台的火熄灭,食物都藏好不让那些老鼠啊蟑螂之类的偷吃到,一切弄妥贴,再准备睡觉的事儿。
她去房里拿换洗的衣裳时,何生侧着身子斜靠在床沿,见媳妇要拆散头发,破天荒的开口道:“好看。”
“什么?”张惜花不明所以。
何生窘了脸,半会儿才咳了咳道:“你戴了头花好看。”
张惜花赶紧低下头,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心里真觉得吃了蜜般,甜到心坎了。听丈夫说好看,比的过别人说一百句。
有了这出插曲,昨晚那一时的尴尬似乎烟消云散,再寻摸不到踪迹,等媳妇进房门,何生主动开口要推背捏肩,张惜花弄完,何生搂了她入怀,想到刚才还瞧见媳妇身上的青痕,有些愧疚便轻声问:“昨晚可是累狠了?你若不喜,就跟我说。”
“嗯。”张惜花枕着他的手臂,很好心情的闭上眼,连梦里的一切都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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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昨晚早早入睡,第二天睁开眼便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何生微微伸了个懒腰,瞥过头见身旁妻子还紧紧的贴着自己熟睡,何生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自己也无法理解,无法清楚精准细说出来的情感。
张氏的长相初看时并不起眼,她的脸型眉目没一样儿突出,组合在一起时却给人一种性子很温顺的感觉,她的确是个很温和的人,跟人说话时轻声细语常令人舒坦。在何生亲密相处的女性中,她不像自家大姐那么强势锐利,也不与妹妹般遇事就叽叽喳喳大喊大叫,她更像是一种很容易会让人放下警戒的小动物,比如兔子、松鼠之类?
何生想到这些,嘴角不由掀起一抹笑意。总之,成亲后的日子他觉得与张氏相处时非常自在轻松。
何生打算起床,他不想吵醒她于是只轻轻的移动身体,而张惜花似乎有所感触,无意中也跟着翻了身再次挨紧他,何生马上停下了不动,抬着眼睛静静的瞧着她,心里忽而涌动出一股柔意……
那种被轻柔之物不经意拨动了心弦的感觉很磨人,何生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结实的手臂才抹消掉这种状态。不过他也承认被妻子全身心的依赖这滋味其实很不错啦。
“惜花……起来了。”昨天与二叔说过今天早点出发,何生觉得不能再耗下去,于是动手推醒媳妇。
张惜花眉头微皱,眼皮子跳跃了几下,不一会儿就清醒来,拿手揉着眼睛问:“很晚了吗?”
何生答道:“不晚,家里的鸡还没打鸣呢。但我今天要赶早出门。”
丈夫既然要赶早,张惜花马上坐起来穿衣裳,昨晚就已经是全家最后一个起床的人,她实在不想再懒床。
夫妻俩分别整理自己的着装,女人家还要箍发,所以张惜花比丈夫慢了些,何生自己弄完,突然靠近梳妆台,尽力表现自然的把手搭在媳妇的肩膀上,开口说:“我早上想吃鸡蛋韭菜饼,今天做两个吧?”
摸黑起床便在房里点了油灯,梳妆台放着镜子,借着的光亮可以从镜子中看到背后的丈夫,张惜花发现其实他的神色并没语气那么自然,甚至说话时视线是望着墙角的某一处说的,张惜花越来越觉得丈夫实在是个别扭的人啊,于是微笑道:“好,我可以给你做四个。”
两个怎么够他吃啊,估摸着四个也不够填饱肚子呢,张惜花说完,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点捉弄成功后的得意之情偏过头瞅着丈夫。
何生一怔,蓦地明白她是在打趣自己,她这种偶尔流露出来的娇俏小表情,令他感觉那瞬间心都突突的跳动了几下,何生稳住心神,才故意板着脸很认真道:“我觉得我们家里应该做十四个才够。”
爹爹四个,他自己四个,娘亲两个,妹妹两个,媳妇还得两个。加加起来不是应该十四个嘛?何生眉目上扬,转头正视着张惜花,那模样也带着挑衅之意。
夫妻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而都抿嘴笑起来,张惜花还朝丈夫嗔道:“你才吃那样多呢。娘和元元加上我三人吃一个饼就行了。”
何曾氏怕粮食不够,所以前段时间家里只吃两餐饭,便是中午和晚上那一顿。可何曾氏发现这样早上这些时间人会饿的很难受,又因家里男人们近来一早出门干活要熬到晚上才家来,张惜花起床便开始升火给他们做饭,何曾氏干脆就叫儿媳妇多做一些,让在家里的女人们跟着一起吃点儿。
这么说起来,其实现在一天还是能吃三顿,不过是早上吃少点而已。
难得相处时互相打趣,何生与张惜花心情都很好,不过接下来还得赶着去做事,何生便道:“那你看着办罢,多做几个饼我也能吃下。”
“嗯。”张惜花点头。
何生去柴房那里整理木炭,张惜花就先去院子里墙角处割了一把韭菜,割完后顺手浇了一遍水。
韭菜可真是个容易养活的蔬菜,施点农家肥浇点水就可以长得非常茂盛,且它还能割一茬长一茬,只要留着根部,能一直生长繁殖下去,张惜花看着家里的这片韭菜,心想下次除了韭菜饼之外,她可以包几个韭菜馅饺子?
上次卖鸡蛋时,特意挑出放久已经醒黄的鸡蛋留着自家吃,这些鸡蛋放在灶房里存着,张惜花可以自己做主。
因为知道不吃也会坏掉,这几天张惜花每一顿饭都会搭配不一样的蔬菜弄个蛋花汤,清清淡淡适合这天气喝,何家人都喝得很满足。
丈夫说想吃鸡蛋饼,张惜花洗干净韭菜,打碎几个鸡蛋搅拌一下,一切准备妥贴后,就开始摊饼。
等她弄完,天色依然黑蒙蒙的,但已经到了何生与何二叔要出门的时间,他来不及在家里吃,张惜花给丈夫包好饼,装了满满一皮袋子的水,何生便可以在牛车上慢慢吃。
平静的一天又开始了,公公何大栓已经摸出收稻子的工具,事先检查一遍,该添置的赶紧添置回来,能用的工具修理一下接着用,比如镰刀若是生锈就要打磨锋利了,他是忙的很,不过却井井有条的忙。
前几天公公说要把下炕的稻谷先收了,张惜花明白应该就是为此在做准备了。
雁娘在天色刚亮时来了一趟何家找张惜花,进了何家门,首先见到的是何曾氏,她对于长辈打从心里会觉得胆怯,只敢垂低头喊道:“何婶,您早。”
何曾氏从仓库中找出晒稻谷的竹席,拿布把灰尘擦干净,然后铺开晒在院子中间,雁娘这个时间进门喊人,何曾氏抬头打量了一遍她,身子依然有些瘦弱,面貌瞧着好了很多,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一阵风吹就倒似的。
何曾氏点点头道:“大山他们媳妇啊?你有什么事儿?”
雁娘因为紧张,垂低头不时掰着自己的手指,听到问话忙答道:“我……我找一下何生嫂子。”
何曾氏指着屋里道:“在房间,你自去找她罢。”
雁娘就绕过了何曾氏挎进何家正屋,她还是第一次进何家门,也不晓得惜花姐住哪一个房间,就轻声喊道:“惜花姐你在吗?”
她还是习惯喊张惜花姐姐,只不过面对何曾氏时喊嫂子让对方觉得礼貌些。
张惜花听到雁娘的声音,马上从房间走出来,招呼她道:“雁娘,今天身子感觉还好吗?没哪儿痛了吧?”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一直按照张惜花所要求的调养,除了开始那几天比较糟糕,后面便慢慢好转起来,现在已经可以像寻常人那样活动了。
雁娘抬头撅起嘴角笑了,开心道:“我真的已经大好了。”自己身体好了,大山哥,铁山哥,小山哥他们每日里在家时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雁娘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渴望的那种温馨和睦家庭的希望。
想到她肯定是找自己有什么事儿,公婆今天都在家里,若是说点私己话也不方便,张惜花便把雁娘叫到了自己夫妻的房间里。
雁娘张口欲言又止,张惜花轻声问:“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事儿?”
雁娘心一横,便说出口道:“惜花姐,我想早点要个孩子的话,你说现在能不能有房事呢?”
没想到是这个,张惜花微笑道:“迟一点吧。可是几位哥哥催你了?”
那可不行,依张惜花的建议,雁娘至少要调理一年再怀孩子最适宜,哪里能刚好就急着怀?这样的话,自己之前费的那些心思不就白忙活了?
“没……”雁娘急着解释道:“他们并没有催促我,是我想让他们开心一些。”因为江家兄弟对自己太好,她唯一能报答的只能是早点给他们香火。所以雁娘就想问问现在可不可以有房事。
稚|嫩的姑娘连身形都没长开呢,却一直急着这些事儿。张惜花叹一口气,最后严肃道:“你可别犯糊涂,想让他们开心,想报答他们的多得是方法呢,你每天把家里打点妥贴,衣裳鞋袜,吃穿住等等都不用他们操心,这样他们能放心的在外面干活岂不是更加好?”
雁娘被说得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道:“是我又想岔了。”
张惜花好笑道:“索性你没太糊涂,晓得先过来问问我,不然我真的会气恼你的。”
在医治雁娘前,张惜花心里没底,见到雁娘好转后,张惜花自信心又足起来,村子里与何生家交好的人,见识了自己的医术不错后,也会大着胆子让她瞧瞧小病小痛,张惜花起初是一文钱也不收的。
后来病好了,人家觉得不好意思,也会拿点鸡蛋之类的送给何家表示感谢,张惜花也因此在村子里口碑变得好起来,出门遇见了,村子里人还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些,何家人是喜闻乐见的。
雁娘一时间感觉很无措,半响才惭愧道:“惜花姐对不起,以后我都不想岔了,只是我有不明白的,可以经常来问你吗?”
张惜花笑道:“可以。”
雁娘开心的笑了笑,很腼腆的说:“我瞧着铁山哥他们几个的衣裳都破了口子,可家里也没多余的碎布,今儿也想顺道问问你这儿有没有,我借一些回去急用。”
“你要啥颜色的?”张惜花问,她与何二婶处得好,二婶经常也拿些碎布给她用。
雁娘说了颜色,张惜花从箱子里找给她,雁娘就回去了。
张惜花看着她纤瘦的身体慢慢走出门口,心里却想:唉……雁娘是不用急着有身子呢,可是自己急啊!不过,再有半个月应可以查仔细有没有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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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整个下西村最欠缺水源的土地便是下炕,下炕是下西村与杨柳村的分界点,为了庄稼得到足够水灌溉,杨柳村有人把上游的水源堵住,导致下西村的那片土地一点儿水也没有。这样的缺德事引起村子里一波人很火大,起初是跟杨柳村人吵了一架。
后来越吵越过火,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提了扁担就开始揍人,架一打起来,不管是拉架劝架的,全打伤了一片,这当中就有何富。
何富比较倒霉,正巧他也是去那边担水浇地,遇见这种事儿谁都心气不顺,他也气啊。但是何富比较看清形势,自己村子里人数比杨柳村少,若此时打架一定干不过人家。何富当时就想劝架,结果被杨柳村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横了根扁担敲过来打在小腿处,那一刻疼的要死,感觉骨头都差点打断了。
何富立时啥也不管了,抄了自己的扁担打过去,在战斗没升级前,何富很机灵的遣了自己小弟何政赶紧跑回村子里搬救兵。
何政跑得气喘吁吁到村子里时,下西村人得了消息,把田地干活的壮劳动力都叫上,由里正领头,呼啦啦一百多人全往下炕跑。
何大栓也要一齐跟了去。出门前,何曾氏很不放心,叮嘱道:“你仔细些,一把老骨头了,在一旁看着给他们壮壮势就行,可别真的上去打架。”
何大栓摆手道:“边儿去,你们女人家懂个什么。”这种时候就不能胆怯,若是你一退让,对方就蹬鼻子上脸,把你往死里踩。
何曾氏瞪了一眼,埋怨道:“光是逞凶斗勇顶个什么用?”
尽管婆婆一再劝,何大栓还是跟着一道出了门,留在家里的人提着心吊着胆,张惜花也担心得要死,想跟着一道去看看,被婆婆拉住了不让去,若是双方再打闹了起来,难免要误伤到。
张惜花看了下天色,太阳开始下山,估摸着丈夫很快就回来了。何生与何二叔今天去卖最后一趟木炭,而那些客商也要急着把炭运往其他地方,因此卖完后,何家的木炭买卖今年就没得做了。
光是担心也没办法,张惜花赶紧找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材出来,动手捣成药渣,估摸着等等有人会用到。
何生到家后,那边还没闹完,因为担心爹爹,何生与何二叔也说要过去看看时,张惜花抬头紧张的望着他……
感觉到媳妇担忧的视线,何生出口道:“我看看什么情况,不会打架的。”
张惜花知道劝不住,且何生去看看也好,免得公公若受了伤没人及时喊他回家,便柔声道:“要小心些。”
她心里也明白,既然是里正领了头的事儿,要给村民争取到利益,村子里的壮劳动力肯定也得给脸一块去壮势。
风波在天刚刚擦黑时结束了,何大栓与何生父子皆全须全尾的回到家里,何家三个守在家里的女性同时松口气。
在爹和哥哥跨进门时,何元元首先忍不住追着问:“爹,怎么样?杨柳村那些人肯开了水源吗?”
何大栓没回答闺女的话,喊住张惜花,直接道:“阿富受了些伤,阿生媳妇你赶紧捣了药给他送家去。”
“爹,我早弄好了,这就给送去。”张惜花回答完,随即想到还没问清楚伤势呢,忙又问:“可伤得严重?”
何生自己回答道:“没多严重,就是伤了腿,可能要养一段时间。”幸好没有打断筋骨,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马上要秋收就耽误事儿了。
张惜花去了趟何二叔家里,刚走进门,就听到何二婶与李秀娘婆媳俩在大声骂那些杨柳村的人。
何富的腿只是淤青了几块肿的很高,敷点药消消肿,过个几天就没啥大碍了,药是李秀娘帮何富上的,张惜花没待几刻钟呢,就被别人喊了家里去。
村子里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被打断了腿,情况急得很,喊人的也是病急乱投医,村子里没有郎中,这时候跑到隔壁去喊郎中来,怕来不及,于是找了张惜花去救急。
对方也是姓何,住在村尾,跟雁娘家离得很近,张惜花先回了一趟自家,跟婆婆丈夫说一声,她必须要他们同意才敢去,何曾氏当然不会阻止儿媳妇去救人,只是考虑到不知会弄到多晚,何曾氏让何生陪着一道过去。
张惜花带上可能用到的草药,一路上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主要是对方把伤情说的太严重,什么腿已经断了,怕要变成瘸腿之类的。
这家受伤的是一名叫何志杰的小伙子,今年才十四岁多一点,何生与张惜花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对方疼得哇哇大叫。
何志杰的母亲在一旁抹眼泪,一家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来了来了,阿生媳妇过来了。”去喊人的那位大叔,便是何志杰的爹何大泉,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若真断了腿,可咋办哟?
何志杰被平放在床榻上,此时满头大汗,因为疼痛,死死咬紧了牙关,他原本不想哭,可眼泪依然挤出来,哗啦啦的流着。
张惜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走到床沿去察看伤势,有丈夫何生陪在身边,又是救人的事儿,也没人会去讲究什么男女之防。
何大泉按张惜花说的给解开了儿子的裤腿,她垂低头察看,用手捏了下何志杰的腿,确定筋骨还没断,却惹得何志杰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何志杰大叫道:“疼死了,你会不会医啊?”
何大泉与蒋氏同时瞪了儿子一眼,何大泉骂道:“让你逞能干,现在吃了亏晓得厉害了罢?你何生嫂子连江家媳妇都能医治好,怎不会医人?你这混小子要对她恭谨点!”
说完,何大泉很不好意思道:“阿生你们可别怪阿杰,他就是让我们给宠坏了。”停顿下,又专门对张惜花道:“阿生媳妇,你别有压力,先给他看看是啥情况。”
张惜花笑了笑,她也不会跟个小孩儿计较,便道:“要接骨,何大叔去找几块这样的木板来罢。”她给比划了需要用的样式。
何大泉赶紧问:“这是说腿没有断?”
先前他们说的那样严重,见了情况后,张惜花知道接好骨再老老实实养上几个月等骨头愈合。
张惜花不敢打包票,只是能这么回答道:“接骨后要看愈合的情况,恢复好的话以后行走是没大碍的。”
这已经比他们预想的好太多,何大泉与蒋氏夫妻俩脸色都好起来,蒋氏还欢喜道:“有劳你帮忙了。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们讲。”
东西准备妥当后,张惜花轻声对何志杰说:“你忍着些,会有些疼。”
何志杰因为对张惜花大吼过,对方却没一点恼,于是心里很羞愧,更不好意思说啥,只咬着牙准备忍受。
要把骨头复位,这个时候才是最疼的,张惜花轻声交代过就开始做。刚下手的那一刻,何志杰疼又不敢叫,感觉快死过去似的,他发誓再也不跟人打架了。
何大泉就这么个儿子,家里条件在村子里属于中等,平时也比较纵容他,何志杰还没吃过这苦头呢。起初以为自己断了腿,最好的结局可能是变成瘸子,将来更是要媳妇都娶不到了,何志杰心都快死了,觉得人生没希望,被人抬了家里来,就大哭大叫,心里又苦又怒,所以当张惜花碰了他一下后,才反应那么大。
何志杰一边忍受着,一边偷偷观察张惜花,发现对方表情竟然如此平静,似乎一点都没受影响,下手更是狠,每动一下就把他折腾个半死,何志杰内心好不平静啊,愤恨的想难道郎中都是这么冷酷无情的吗?
等张惜花用板子固定好,一切才结束。何志杰已经忍得缩在床上呜呜呜的发出抽气声,好不可怜的样儿。
何生与张惜花要回去,何大泉想留饭,被两人拒绝了。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准备啥好吃的,因此就放了他们家去。
忙完后,夜色已经很黑了,何大泉给他们点了盏灯笼照路,夫妻俩并排着走,何生已经能很自然的牵着媳妇的手,张惜花依靠着丈夫挽了他手臂慢慢的走,这条寂静的乡间小路是如此的温馨。
张惜花柔声问:“何郎,你想吃什么呢?”
何生想了想后道:“我也想不出来,你弄些简单的吧。”
估摸着家里是留了饭菜的,丈夫喜欢吃腌腊肉,那就从坛子里挖一些出来蒸一下,再搭配个丝瓜鸡蛋汤,张惜花便走边甜蜜的想。
何曾氏与何大栓还等在堂屋里,直到儿子儿媳回家把情况说明后,才去睡觉。何生去洗漱,张惜花就到灶房忙碌,饭菜已经凉了,先热了一遍,热饭时顺手就把腊肉切片放进饭里一起蒸熟,就在院子里丝瓜架下摘了个丝瓜,刮干净切块,翻炒几下加一瓢水,知道水滚开时打一个鸡蛋进去,很快就完成了。
夫妻俩面对面吃饭时,张惜花忍不住问了两个村子对立的情况。何生并没有隐瞒,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等里正带了大波人赶过去时,杨柳村的里正也带了人过来,战斗马上停止了,受伤的人先被抬回去,然后就谈判。
杨柳村大多数是杨姓,里正也是姓杨。下西村的里正叫何大柱,何大柱与张惜花的公公何大栓都是一辈儿的人,他做了二十几年里正,处理纠纷很拿手。最后双方协商的结果是杨柳村把水源开了,以后都不能再阻挡水源头。
其实情况根本没有艰难到闹得你死我活的地步,杨柳村里正也说了,这事儿是他村子中个别人私自做的,不代表他们村里人的态度。并且先动手的也是杨柳村的人,双方都有人受伤,杨柳村人更理亏。
再则,何大柱代表下西村人义正言辞说了,若是杨柳村的人再赶这么干,他们就把两个村子相邻土地旁的水源全堵住。
杨柳村能硬气的地方不就是只下炕一个地儿?还有几处土地用水是由下西村流过去的,下西村的人也可以学他们堵住水源头,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事情算是解决了。这场风波也很快过去,因为大家都在给即将来到的秋收做准备,谁还有心情打架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虐cry了 ~~~~(>_<)~~~~
顺利完成更新,小花儿可能要收获小桃花一朵啊,阿生哥要吃醋。(^o^)/~
第37章
何志杰的家人虽然找了张惜花来救急,但心里依然没底。于是连夜又找了隔壁那位颇有医德的老郎中过来瞧,那老郎中见了何志杰的腿包扎处理方式,摸着胡须直点头,并且称赞张惜花用药很精准老练,老郎中的一席话,使得何志杰一家人终于放心让张惜花接手之后的医治。
对于何志杰爹娘的作为,张惜花很理解,并没有不高兴,换一个角度去想,若是自己也定然要找个更精通的人来确定一番。
之后几天,张惜花都会去一趟何志杰家看看情况,到了换药时便帮他换药,现在用的草药都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服用的也是消炎类的药,只不过那孩子每次见到张惜花过去,总用一副苦大深仇的眼神瞅着自己,似乎她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儿般,常常弄得张惜花哭笑不得。
何大泉与蒋氏两人给何家送了两只下蛋的母鸡,另外又送了一袋稻谷,原本要送一串钱,不过被何曾氏拒绝了,何曾氏心里有其他的想法,毕竟何志杰能否愈合,以后腿脚行动是否正常目前不能保证,乡里乡亲收人家一袋粮食、几只鸡作为谢礼也没大碍,可收了钱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收了钱,若是最后没医治好,对方把怨气撒在儿媳身上怎么办?故而,何曾氏是极力不肯收对方钱财的,上面的担忧是最主要的,另一方面,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能帮衬一些就是一些。
何大泉一家也不是不知好歹,张惜花所用的草药大多是自己采集的,不齐全的便去药铺买,这些就由何大泉自己掏钱,他们一家也会到山上去采药,除了给儿子用的,其他药材便送给了张惜花。
这解决了张惜花的草药逐渐减少的窘况。
张惜花蹲在水井旁洗菜,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姑今天都去了下炕田地里割稻子,上午割一片在太阳下暴晒半天时间,下午时就可以把稻谷粒摔打进稻桶里,家里留了她看家,顺便做饭食等。
何元元是宁愿去田地干活,也不肯留在家里,因为家里的事儿太琐碎了,特别是喂猪、喂鸡,还要清理猪栏鸡舍,弄得一身味道,年轻的小姑娘特别在意这个。何曾氏便发话,让儿媳妇待家里算了。
“惜花在家吗?”门外有人问话。
张惜花侧耳倾听,发现是何二婶的声音,赶紧回到:“二婶,我在呢。”
何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何二婶已经自己走进来,她脸上带着喜气,还没走进呢,就大声说道:“惜花,你快去帮忙看看我们秀娘是不是有了。”
这有了指的当然是有身孕了。
张惜花顿住,秀娘已经生了一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肯定了解,再看二婶的脸色,估摸着□□不离十,找自己该是想确定一下罢,她笑了笑,忙道:“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说完,就在水盆里洗了一把手,拿屋角的干净帕子把手擦干净,提脚跟着何二婶往他们家里去。
何二婶边走边道:“哎呀,有了你啊,家里都不用跑外面喊郎中了。你说你咋就那么好用呢?”
张惜花被逗得噗嗤一笑,乐道:“二婶,那你把我当啥用了?是锄头、还是扁担?使得顺手不?”
何二婶挑眉不置可否,笑着拍手道:“怎能跟锄头比?好一万倍不止呢,我用着顺手得很。也幸好你是我们阿生的媳妇,咱用起来没啥心理压力。”
一路说笑进了院子里,何富搬了张竹椅躺在屋檐处,他的腿之前瘀肿,现在还没好彻底,只能靠一条腿走路,见了张惜花就喊道:“嫂子,秀娘在房里呢。”
说话时,何富的表情还是带着喜气的。
李秀娘怀疑自己有了身孕,一家人非常在意又紧张,便让她躺在床上,不要到处走动,等张惜花过来确定。
家里忙碌,张惜花只几天没见李秀娘,她人就憔悴了那样多,颓萎的缩在床上瞧不出一点精神气。
张惜花惊道:“秀娘,怎的脸色那样不好?”
李秀娘刚才又吐了一圈,连声音也没力气似的,虚弱道:“吃不下饭,好一段日子就吃不下了。”
张惜花不等她说什么,赶紧执起李秀娘的手,过得片刻,她莞尔一笑肯定道:“是有了,看脉象还不到一个月呢。”
李秀娘顾不得难受,撑起身子马上朝屋外喊道:“阿富,嫂子说我有一个月身子了。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作。”
李秀娘起初时吃不下饭,嫌弃这嫌弃那,特别是何二婶做的饭菜口味重,菜刚一端上桌呢,何富见她捏着鼻子一脸厌恶,于是就骂了她一顿,弄得李秀娘好不委屈。
今儿得知是自己有了身孕才这般,马上觉得翻身做了主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大声说话儿了。
一旁何二婶露出由衷的笑,何富听到了声音,立时吊着伤腿,单脚扶着门槛跳进房间里面,大声问:“嫂子,是真有了?”
张惜花笑着点头。
何富哈哈一笑,对自己媳妇道:“那你就继续作呗。”
立刻惹得李秀娘翻了一个白眼,噘着嘴不满道:“你当我喜欢作呢?要不是你的娃不老实,才害的我饭也吃不下一粒。”
何富回嘴道:“行吧,我忍你!谁让我娃在你肚子里呢。”
看着他们夫妻打情骂俏,如此毫无顾忌的把心中想说的话吐露出来,张惜花心里突然有些羡慕。
啥时候她与丈夫何生才能如此呢?
“行了,吵什么吵?一把年纪都是两个孩子的爹娘了,也不怕臊得慌。”何二婶好笑的骂了一句,转头问张惜花:“惜花啊,秀娘这总吃不下饭也不是一回事,你说该怎么办?”
张惜花问:“啥也吃不下吗?”
李秀娘点点头道:“就是清淡的蛋花汤喝了也得吐出去。”
“那不行。”张惜花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弄些清淡的粥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反正不能一点也不吃。”
按理说何二婶与李秀娘经历过,应该比张惜花更懂得处理目前的状况,可惜何二婶怀了三个孩子都没有剧烈的反应,秀娘怀芸姐那会儿,也是口味特别好,吃啥都觉得香,啥也不禁,没想到这胎会吐的那么厉害,一时间婆媳两个都拿不定主意。
刚有身子其实不需要吃什么安胎药,张惜花仔细把了脉,秀娘身子又壮实,现在食欲不振只能自己克服一下。
何二婶马上就张罗着给秀娘弄饭食去了,张惜花建议先弄点红糖水喝,可以补充一□□力,李秀娘喝进肚子后,倒没吐出来,她喝完继续躺在床上,突然说道:“嫂子,你跟阿生哥也要加紧才是。”
张惜花明白她说的是加紧怀孩子,便只腼腆的笑笑。
何富瞪了一眼媳妇,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一点眼色的粗妇。光晓得自己开心说起话来也不知道照顾别人的心情,何富挠挠头抱歉道:“嫂子,你别理会她。阿生哥他们中午会家来吃饭罢?”
“哎,我先回去了。真要赶着做饭呢。”张惜花还真的要赶紧做饭,家里人今儿都不回来吃,要煮好给送去呢。
等她走出何富夫妻的房间,还听到那两口子的说话声。
何富骂道:“你……你真是,我都不晓得说你什么好,明知道阿生哥与嫂子如今还没怀上的消息,你是故意刺激别人吗?”
李秀娘缩了下脖子,小声道:“我这不一高兴,没想那么多嘛。”她前头怀了个闺女,这会儿好容易又有了,很希望能是个男娃,孕期反应与前面完全不一样,她感觉一定是个男娃,便得意忘形起来,没多去想别人是否高兴之类的。
张惜花面色平静的离了何二叔家,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介意啦,一句话也听不得,内心哪里就如此脆弱,还怎么活呀?
张惜花边走边掰着手指细数,自从上个月的月事干净后,她一直记着自己的小日子,到今天为止已经超过七天了。
自己的身体目前还没有任何不适,张惜花虽不敢确定,其实心里已经有八分肯定了,只是想着日子浅,暂时别说出来而已。
回到家里,她赶紧把菜洗干净,快速炒出来装进木盒里。为了便于携带,今天的主食是用粗面烙了十几张饼,另外烧了一锅丝瓜汤。
在切腌腊肉时,张惜花闻到那股熏肉味儿,突然犯恶心。她偏过头,扔下刀蹲在一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阵小腹,此时内心异常柔软,张惜花想自己的预感可能是真的,她真的要做娘了。
除了灶台上锅里汤水发出的沸腾声,整个何家静悄悄的,张惜花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把内心强烈的情绪平复后,才继续安静的做着手头事。
出门前,她自己先吃了一张饼,喝了两碗汤。吃完后,她也确定了,自己除了不喜欢腌肉味,她吃其他食物时,并没觉得多难受。
想到秀娘啥也吃不下的那状态,突然又庆幸起来,张惜花温柔的笑了笑,心想:她的孩子很心疼娘呀,是舍不得折腾她呢。
把家里门锁上,她就出门了。食物装在篮子里,因为有个汤就变得沉重起来,张惜花想着自己如今的身子,提一会儿便停一停,因此到田地时就晚了些。
何元元飞扑过来接着竹篮,嘴里道:“嫂,今儿怎么那么晚呢?肚子都饿扁啦。”说完,掀开盖着的布,就拿了张饼子立时咬了一口。
何大栓与何曾氏也都饿了,纷纷走过来,何家在树丛阴凉处铺了竹席专门休息用,把竹篮里的食物摊开来,大家围坐着开吃。
何生后一步到,刚坐下,张惜花就给他递了张饼,何生问:“你吃了没?”
张惜花眯起眼睛笑道:“在家吃了。”
何生不再问话,便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肚子填了些东西,何元元也有了说话的劲头,忙又问:“嫂子,今天丽娘有来家里找我吗?”
“没呢,没见着她过来。”张惜花道。
丽娘家还没开始收,何元元以为她会跑来找自己玩儿呢,不想竟没有,拿帕子抹了汗,何元元得到答复又开始吃起来,做了活儿吃啥都觉得香。
等家里人吃完,张惜花收拾好碗筷,本来准备家去,此时日头高挂在头顶,热得很,见她要走,何生拦住便道:“歇一会儿,凉一点再回去罢。”
张惜花望着丈夫那张脸,以前她就觉得他长得好看,此时再瞧,想着两人将有孩子了,突然生出一种满满的快要溢出的感动在心头,于是很安静的挨着他坐在一旁。
休息好,大家便各自找到自己的镰刀,下了田地割稻子,张惜花既然来了,前几天她都会下田一块帮着割一会儿,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她只在一旁把脱粒时溅在地上的稻谷捡起来。
摔打脱粒时,难免会有些谷粒掉落在稻桶外面,要是不捡,也会给别人捡去。每年秋收时,做不了多少活的孩童就会被爹娘吩咐去捡谷子,那时孩童挎着小篮子,满田地的寻找,也是一道风景线了。
晚上休息时,何生夫妻俩收拾妥贴躺在床上,何生有些意动,便搂了媳妇要褪去她的衣裳时,张惜花摇头阻止他的动作。
第一次被媳妇拒绝,一时间何生很不解,还以为她身体哪儿不舒服,就开口问:“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张惜花很苦恼,考虑了半天,心想日子浅时必须得注意些,于是决定告诉丈夫算了,她往他怀里钻,将整个头都抵在他胸膛处,才轻声道:“我可能是有了。”
“什么?”何生以为自己没听仔细,第一次再媳妇面前说话大声。
张惜花柔声再说了一句:“我肚子里可能有了。”
把话说清楚后,张惜花便静静的等待着丈夫的反应。她想,何生一定很高兴罢,像她今天一样,即便是看到路边的一棵小草,也觉得美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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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久久不见何生的回应,屋子内十分宁静,唯一的声儿便是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张惜花挨着他身,明显察觉到丈夫整个身子在那瞬间绷紧。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弹分毫,她抬起头想去瞧他的模样,何生猛的把头偏过去,张惜花含羞带怯的脸随即僵住……
何生甚至突然翻转身背对着她,漆黑中望着他的身影时,张惜花心里有些慌张。好像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早点怀孩子不是两个人的共识吗?丈夫现在不高兴?
张惜花略微迟疑,还是出声问:“何郎,你怎么了?”
正巧何生转回身,他垂了头依然不想让她瞧清楚自己的神情,夫妻俩挨得那么近,他啥也没说便伸出长臂将张惜花搂紧,等把媳妇扣紧在怀里时,他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时刻都要更低沉沙哑:“才刚吓到你了吧?”
他舍得出声,张惜花却拿乔不想回答,总觉得内心有些微怒,莫名就不想理会他。刚才的确把她吓坏了,张惜花甚至已经开始灰暗的想:孩子爹不喜欢孩子,她要怎么办啊?
张惜花从未去思考过此事,胸腔间恍然冒出这个问题时,当即便觉自己承受不了,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象中坚强?
她曾经很认真的想过,无论如何他们夫妻俩都能凑合着一块过日子,她给他生儿育女,尽所能对他好,即便无关情爱,也能彼此羁绊一生。
可是,许怀孕的影响,张惜花觉得自己不仅脆弱了,还变得矫情起来,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自己是多么渴望丈夫能回应她的感情。她希望何生能说一句喜欢她,但只一想想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己,心中便难过到不行。
张惜花偷偷在何生怀里抹眼泪,这么些年来,除了最绝望时,自己都没有哭过,此时眼泪竟然轻易掉下来了。
“是真的有了吗?”何生柔声问,才说出口的话儿便感觉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此时全身如飞荡在空中轻飘飘的,他克制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难得做了个很亲昵的动作,撅着下巴使劲蹭着媳妇的后脑勺,等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胸膛有湿润的痕迹时,何生才有些慌神,意识到媳妇在哭……
何生懵了!
他赶紧放开媳妇,很慌张的瞅着她,张惜花得了自由,立时翻转身背对着丈夫,何生拿手轻轻推她,小声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张惜花没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眼泪根本止不住,只要一出声就泄露了自己流眼泪的丢脸事儿,她现在也很不好意思啦。
且,张惜花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钻牛角尖了,丈夫怎么可能不喜欢孩子,若是不喜欢哪里会每日夜晚那样卖力?她内心懊恼不已,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她不回答,何生更着急了,想把她掰过来面对自己,瞧个仔细才能放下心,可他又不敢使劲,怕自己没个轻重,伤到媳妇肚子里的娃娃。
场面僵持下来,何生很无措的继续问:“是因为孩子才身体不适吗?要不要我找娘起来看看?”
“没,别喊娘起来。”张惜花赶紧道。她自己就是个大夫,身体怎么样当然很清楚。若是把婆婆惊醒,那可就变得难堪啦。
何生不容分说的探出手,很轻柔的摸了一把将她脸上眼泪抹掉,身体贴过去,双手从张惜花背后将她搂紧,他联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因为很不敢相信,太过高兴了,一时间内心种种激烈的情绪沸腾不休。难保克制不住要笑出声,并且总觉得让媳妇瞧见好难为情似的。
当时觉得唯有背对着她才能尽早平缓情绪,于是,就那么做了。
何生有些懊恼,弄不明白为什么媳妇要哭的那么伤心。他再次伸出手掌帮她拭去眼泪,稍微别扭了一下,还是出声轻轻哄道:“惜花,别哭了。”
“乖……不哭了啊。”何生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无奈他的声线原本就是成年男性的嗓音,再轻柔依然显得有些严肃。
可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还是震惊了张惜花,眼泪水立时就停住,她转过头恼道:“我才没有哭呢。”
何生看了媳妇红肿的脸,很违心的点头道:“嗯,你没哭。”
张惜花噎住,她觉得丈夫是故意的。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用如此正经的表情说谎啊?表面上很恼火,其实她心里在偷偷雀跃,一时又想到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忙用手捂着脸不敢看何生。
何生在床沿找了手帕,要给媳妇擦脸,张惜花自己接过帕子,蒙住脸胡乱的擦着。何生坐起来静静的盯着张惜花。
弄得张惜花十分不好意思,很羞涩道:“何郎,要不你先睡罢,我去打水洗个脸。”脸庞上黏糊糊的,怪难受的。
她找借口,更是想暂时逃离现在房间里这种尴尬的环境。
何生立时站起来道:“我给你打水来罢。”
何生其实也想避开一会儿,正巧去给媳妇打水,走出房间后,忽而吹来了一股微风,何生的脑子霎时清醒了些。
更深切的意识到自己要当父亲了。
何生偷偷的想,无论是男娃女娃,自己都很期待,男娃他其实想把儿子教导成远哥那样懂事。不过,若他性子像东哥那般活泼也不无不可。而女娃的话,像芸姐那样可爱就很不错啦。到时候自己可以试着雕刻些小玩偶给孩子们玩。对了,他的雕刻刀藏在衣柜下面,明天可以翻出来磨锋利?
是不是现在就该给孩子准备好玩偶了呢?还是等孩子出生后弄明白他喜欢那种样式的玩偶再准备?
思维已经散得老远,何生竟然能及时的给媳妇打了盆水,再拿了洗脸巾,慢慢走近房间里面。
张惜花下床洗完脸后,何生把水倒出去。夫妻俩终于像寻常那样很融洽的彼此互相依靠着。
何生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媳妇小腹处,忍不住再次问道:“是真的有了吗?”
闹了这一场,张惜花头枕在丈夫的手臂上,心里实在是很微妙,便道:“八|九不离十,那个小日子已经迟了七天,我身体也感觉到了,可现在日子太浅,我有些害怕不是。”
何生道:“不用怕。若不是,我们再努力一番便是。”
听得张惜花悄悄红了脸,她很想告诉丈夫,其实不用天天努力的罢,怀上孩子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像近段时间这般,天天努力反而适得其反。
有黑夜遮掩,两人互相瞧不见对方的神色,不然张惜花一定很窘迫,她想了想后小声道:“若有了身孕,现在就不能再每晚那样了。”
待意识到媳妇说的是什么,何生脸色猛的一僵,这意思便是说自己从今天以后要戒掉不能做?他心情顿时也微妙起来。
张惜花加了一句道:“为了孩子好。”
半响,何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我晓得了。”
毕竟日子浅,张惜花不想那么快给公婆知道,就怕凡事有个万一,想了想便说:“何郎,估摸着要等十来日才能把出脉象,咱们不要那么快告诉爹娘好吗?”
何生到底也是个成年人,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所以听说过怀上身子还需要把胎坐稳,于是沉声道:“好,时间长一些再告诉爹娘。”
张惜花便安心了。
何生道:“你身子若有哪儿不舒服,须得及时告知我懂吗?”
张惜花柔声道:“会自己注意的。身子真不舒服,我不会逞强的,定会告诉你一声。”
何生忍不住又将人搂紧,想到媳妇哭过一阵子,至今弄不明白原因,就安抚道:“你别想那样多,我们早点睡觉罢。”
第二天醒来之后,张惜花发现那些需要使力气的活儿,已经不需要她再做。比如家里的水缸灌得满满、柴火劈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灶旁等,她需要时随手便可以取来用。哪里还不明白,是自己丈夫做的。
其实何生经常做这些事儿,不过第一次做的那么明显。以前就算劈了柴,他也只会放在柴房里,需要媳妇自己去取。张惜花心里抹了蜜般,平缓了情绪才开始做事儿。
家里其他人都去田地忙活了,等她把饭食做好,刚装了食盒,正打算给丈夫他们送过去,小姑竟然回来了。
何元元问道:“嫂子,弄好饭了吗?”
张惜花笑道:“正想给你们送去呢。”
此时太阳已经升出来,何元元从田地跑回来,免不得弄一身汗,她不解的嘀咕道:“哥哥也真是的,干嘛喊我特意回来提饭呢?嫂子不是每天都会送饭嘛。”
张惜花一窘,突然觉得何生是不是太紧张了?其实就算怀孕,做平时的家务活没什么影响的,并且自己身体一直都很好,根本不用担忧啊。
何元元走时,又道:“嫂,你中午做了饭先装好,我还会回来提的,你就待家里不要往外走了。”
张惜花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心塞~~~~(>_<)~~~~ 感觉没写出我想要的感觉,这一章我从六点半写到现在,嘤嘤嘤……
第39章
几日后,张惜花很容易便感觉到自己的孕期反应。首先她有嗜睡的迹象,以前何生起床不久,随即她也会醒来,可如今她要晚上几刻钟才能睡醒。另外,在吃食上面,她开始不喜欢任何重口味的食物,比如酱菜、腌肉、腌咸菜等等,于是最近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
可光吃清淡的,她又觉得嘴里没味。于是,今早她便弄了些爽脆的酱菜搭配清粥一起吃,可张惜花弄好后,又不想吃酱菜了,哪怕夹一小块进嘴巴里,她也觉得难受的紧,真是令人发愁。
除这两样之外,她的孕期反应倒不明显。
何生与公婆小姑这几天一直不停的忙碌,下炕那几亩地的稻子即将收完,每到中午时分,何生便会把理好的稻谷粒挑回家来,他顺手便把午饭一道带去给爹娘他们吃。
尽管张惜花说过不用那样紧张,她可以给家里人送饭,何生当时固执说:“我们要仔细些,等稳定了再说。”
稳定再说,意思是还有可能继续仔细着?张惜花心情很微妙,她本来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日日做农活的妇人,哪里需要那样精细呢?
乡间里经常传闻,那些富贵之家的太太们,自从有了身孕很多后便开始卧床,吃穿用五一不精心,其实,这做法才是错误的罢?
别的不说,太太们调养的那样好,生产时却没乡村糙养着的妇人来得快。经常听闻有妇人上一刻还在地里干活,下一刻就直接把孩子生在田地里,孩子大人照样活泼乱跳的很。
何生一句话也没跟张惜花提过,上次雁娘流产时,他一块跟着媳妇到江家那会,瞧见从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当时自己其实惊吓到了,也因此明白怀孕流产的后果很可怕。那一幕留在心中,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何生这样固执,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媳妇孩子有一点危险的可能。那什么,铁山哥不是说他媳妇只是背了一捆柴不小心摔一跤,便出意外了吗?可见,自己仔细着是准没错的。
张惜花不晓得丈夫心中的忧虑,她只是有些懊恼他的举动。因为他突然把媳妇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实在让家里人觉得违和。公公性子糙,一点没注意到,但是张惜花已经察觉婆婆有意无意便把目光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处,虽然啥也没问,可张惜花就是知道,婆婆已经产生怀疑了。
小姑更加直白,大喇喇的便问:“嫂子,你近来跟我哥哥干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对你那么好啊?”
张惜花有些郁闷,的确是突然变得那么好,因为他的娃娃在自己肚子里呗。真是一想到这点,就让人不得不想他是为了孩子才勉强自个儿的。不过,张惜花尽量不让自己想这些,没别的,钻这种牛角尖简直是自找不快。
何元元猜测嫂子私下给哥哥开小灶,两人定藏着啥好吃的东西不给其他人吃。于是噘着嘴巴,委屈道:“嫂子,你偷偷告诉我嘛,到底你给了他什么宝贝,哥哥有份的东西,你不能少了我的呀。”
张惜花扯了嘴角欲言又止,她望着小姑那天真无邪的脸蛋儿,心情突然很复杂……
张惜花更是不理解,为啥婆婆那样明理大方的人,却养出丈夫和小姑两种迥异却同样令人无语的性子。难道他们都是随了公公吗?
她有点着急,便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腹部,非常忐忑的想:她好歹也带大了荷花、祈源两个弟妹,并且他们长得都很不错呀。等她和丈夫的孩子生出来,估摸着还是需要自己多花心思了。
张惜花脑海里不时想着这几日的点滴,虽然有点烦恼,可依然觉得甜蜜。家中院子里此时摊开了几张宽大的竹席,上面晒着稻谷。她准备出门去给何志杰换药,临出去前,又给稻子翻了边。
锁上大门,何志杰的腿用木板固定住,每次换药时需要拆卸下来,抹完药后还得重新捆绑,若由没有经验不会包扎的人处理,肯定要影响恢复的。所以近段时间,包腿的活儿全是张惜花自己动手。
在张惜花眼里,丈夫是自己的男人,面对何生的身体时,她总是容易脸红羞涩。而其他的异性,要么是长辈,要么需要避开,要么便是祈升、祈源那样的弟弟。
作为一个大夫,何志杰是她的一个患者,又因他年纪小,张惜花只把对方当做个孩童,每次何志杰大喊大叫时,她都很大度的体谅他,一点不与他计较。
今天换药时,何志杰显得非常安静,倒让张惜花一时不适应,抬起头便问:“今天腿不疼了吗?”
何志杰表情有点烦躁,他用手抓了抓头发后,却道:“能不能快点包完啊?”娘现在待在灶房,没人守着,何志杰才敢说话那么放肆。
养伤时总待在房间里他觉得烦,于是家人在屋檐下摆一张椅子,把何志杰挪到椅子上半躺着。
张惜花抬头无言的望了一眼何志杰,既然他是认真的,自己唯有成全,于是就加快速度,当然,她也不忘加一把力道。虽然自己并不介意对方出言不逊,可是也该当让他晓得尊重为他治病的郎中才行。
何志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道:“哎呀,你故意的吧?”
张惜花微笑道:“我没有故意。”
何志杰睁大双眼瞪着她,一点儿也不相信她没有伺机报复。可对方面上保持着微笑,自己又不能跟她理论,况且……
况且对方毕竟是在医治自己啊,哪里能跟自己大夫吵架啊,爹娘知道会骂死他的。
半响,那股疼劲慢慢消下去,何志杰太希望这腿能赶紧好起来,常常面对这个冷酷无情的女郎中时,他觉得好折磨人。
每次换上新的药糊,腿上立时感觉到一股清凉,这清凉可以缓解疼痛,何志杰其实并没表面上那么反感换药啦。唯一别扭的,只是对方是女人,又不是自己娘和姐妹,总觉得难为情,所以他才希望早点结束。
张惜花包完腿,站起来打算洗个手便回家。
“喂……”何志杰叫住她,等张惜花回头露出疑惑的眼神,他别扭了一下,还是道:“谢谢嫂子。”
见他脸腾腾的红起来,一路红到脖子处,张惜花抿嘴笑道:“后天我再来瞧瞧,你注意着别压到那条腿。”
后天再来?何志杰继续瞪着眼睛,抬头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
见她要走,何志杰的娘蒋氏赶紧从灶房里跑出来,拉住她道:“惜花啊,你等等,带包这个回去吃。”
蒋氏刚刚就在灶房里包米粉肉,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切成块,腌制一段时间用荷叶包着下到蒸笼里上锅蒸,这可是大良镇家家户户过年过节必备的菜肴。儿子腿坏了,为了给他补身,尽管舍不得花钱买肉,蒋氏还是咬牙去买了几斤肉回来。此时正巧蒸熟,便想让张惜花带一包回去。
蒋氏拿了只竹篮,把一包肉放进去由不得张惜花拒绝,硬塞进她手里,道:“我已蒸熟透,拿回去给你公婆他们添个菜。”
那股肉味令张惜花胃感觉不适,可想到丈夫他们近来一直很辛苦,于是不再拒绝就接过了竹篮。
回程时,路过雁娘家,雁娘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个点走过,刚好打开门,冲着她喊道:“惜花姐,进来家里坐坐罢。”
张惜花望过去,雁娘便冲她露出笑。张惜花想想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于是提脚就进了江家门。
张惜花问:“几个哥哥不在家吗?”
雁娘因为她进门,显得十分开心,说话声儿也大了些:“大山哥与小山哥前儿便去了山里,铁山哥在地里忙。”
趁着秋收前,江大山与江小山去林子里打猎,想着便是猎些兔子野鸡都是好的,腊干了也可以送到干货铺子里卖钱。
家里时常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没人乐意上门与她说话,加上丈夫们不给自己一直干活,雁娘偶尔会觉得寂寞。
给张惜花倒了一杯茶后,雁娘回了房间找出自己最近纳的鞋底,询问道:“惜花姐,你看我这双做的好不好?”
张惜花拿过来仔细瞧了下,便道:“再拉紧一些才好。”
雁娘腼腆的笑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等会我再改改。”这是给二郎做的鞋,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一长,她面对江铁山时,也不再紧张。
“雁娘……”江铁山推门就喊道,待见到张惜花,马上笑道:“阿生弟妹,今儿怎么过来家里?”
雁娘立时道:“是我特意等在门口,见了惜花姐喊她进来坐的。我就是想与惜花姐说说话儿。”
江铁山手里提着个小木桶,里面装着不少小鱼,他把木桶递给雁娘并道:“分些出来给弟妹带家去。你下次想找弟妹说话,也要等到她不忙的时候懂吗?”
雁娘缩缩脖子,感觉自己又被二郎教导啦,因此背对着他时吐吐舌头。
张惜花见他们夫妻相处得挺融洽,还挺开心的,忙道:“别费那个事,你们留着自己吃罢。”
江铁山道:“别客气,拿点回去。”
于是,张惜花离开时,一只手提了装肉的篮子,一只手提了个装小鱼的木桶。她走到家门口,恰见丈夫竟然回来了。
张惜花问:“今儿怎么忒早呢?”
何生是临时赶回来的,他手里也提了个篓子,里面用稻草封了口,张惜花看不清也不晓得装了些什么呢。
何生走近她身边,把东西接过去,不答反问:“去谁家里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阿晚投的一颗地雷╭(╯3╰)╮
谢谢 小手冰冰凉投的一颗地雷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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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噗通……木桶里有一条小鱼奋力跃出水面,瞬间又掉进水里,手指般大的小鱼儿们挤在一起缓缓的游动,何生低声问:“小鱼是哪儿来的?”
倒是凑巧,自己竹篓里装的也是鱼,不过鱼是大条的,一条有成年男人手掌宽,是何生拿了钱在村里养鱼的人家买的。
张惜花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回头答道:“鱼是雁娘家给的呢。我今儿先去了大泉叔家给阿杰换药,后来在雁娘家闲聊了一会儿,是铁山哥在溪水里捉的鱼,顺道给了些我。”
溪水鱼有一股清甜味,简单点煮汤喝,也会很好喝。
何生提了竹篓,侧身又去提木桶,张惜花弯腰拿过篮子,夫妻俩一路走进屋子里,放下东西后,何生道:“若是溪水鱼你吃着好,我也抽空去捉些家来。”
丈夫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张惜花忍不住拿自己的手帕给他擦脸,他的肤色晒得黑了一层,在他说话时,眼眸里不自觉冒出晃人心神的光芒,张惜花与他目光对上时,便感觉自己的脸皮在发烫……
张惜花小声道:“家里这样多鱼了呢,吃完再去捉吧。”
何生本来就是因买了鱼才特意赶回来一趟,还要回田地那儿去,所以时间并不多,把五条鱼放进水盆里养着,何生想了下,便对媳妇道:“中午你要煮一条鱼来吃吗?不然我现在先剖开处理完?”
收稻子累了几日,除了腌肉,也是该给家里人添点新鲜的荤菜,张惜花笑道:“我来杀吧,你坐着歇一下。”
何生没听她的,自去灶房里找出菜刀,虽然很少做饭,但是他杀鱼的动作很熟练,用不了多少时间便在水井边把鱼清洗干净,临出门前,何生道:“按你自己想吃的法子做罢,弄好饭食后我家来提。”
难得他愿意把贴心的话儿讲出来,张惜花很柔顺的点头应了声。
在何生出门后,张惜花开始给一家人做饭,天气热少不得多喝些汤水,干活使的力气多,人的饭量也变大,就是小姑也比平日多吃一碗饭,张惜花就熬了一锅粥,特意放到水盆里放凉,另外又贴了些玉米饼。两样一道吃,更容易饱腹。
用鱼做菜去腥味除了生姜外,用紫苏叶也是很好的方法。何家院子菜地里就有不少紫苏,每年便是不去特意种植,它们也会自己长出来,于是张惜花摘了一把紫苏叶蒸鱼。
忙碌着时间总是很快过,等何生再次回了家里,屋里早已经飘出好闻的食物香味,何生便决定先吃饱再提饭给爹娘他们。
难得只有夫妻两人一道吃饭,张惜花支了张小桌子在屋檐下,她刚摆出碗筷来,何生就自己打了一碗粥,粥已经放凉,他就像喝水似的咕噜咕噜便喝完一碗。
何生把目光放在媳妇身上,那些酱菜之类的,她依然没有沾边,不过炖煮的鱼吃了几块,倒是溪水鱼煮的汤喝了有两碗。
看来娘说的没有错,于是何生心里默默的记下来,打算等桶里的鱼吃完后,自己也去捉一些。
张惜花看着丈夫,随口问:“何郎,你今儿怎么想着买鱼呢?”
何生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是回道:“恰好看见德才叔在他家鱼塘边捉鱼,想着好久没吃过鱼,就买了些。”
实际上何生是听了何曾氏的话,才特意去买的。清晨母子俩一道往田地走时,何曾氏抓着儿子说过几句话后,就随意提了一句:“阿生啊,当年我怀了你那阵,吃什么都觉得嘴里没味儿,可偏偏又不喜欢油腻,你爹那时天天给我去水里捉鱼吃,倒是奇了怪了,其他的肉腥我都受不得,却独觉得鱼好吃。”
何曾氏这些话不是故意骗自己儿子,她说的是实话。怀何生时,家里条件好,公婆也乐意经常杀鸡鸭给儿媳补身子,可何曾氏完全吃不下去,还没满三个月呢,何曾氏便瘦了一圈,何大栓急啊,偶尔弄了些鱼回来,媳妇反而吃得香。
于是,何大栓一发不可收拾,见天儿抽空去水里捉鱼,何曾氏尤其喜欢泥鳅,小鲫鱼,溪石斑鱼这类,何曾氏自己回味了一遍从前,发现跟自家丈夫生活了几十年,他整年都是个闷葫芦样儿,就怀何生时最贴心,夫妻俩最甜蜜的时刻也是那阵子。
见到儿子儿媳的举动,何曾氏敏锐的察觉到,尽管他们夫妻啥也没说,何曾氏已经猜测到并肯定儿媳妇怀孕了。
别的先不说,就儿媳那反应,便与自己当初怀孕时一样。何曾氏想到家里即将有孙子出生,开心是真开心,可担心也是真担心。到底是过来人,见到张惜花那模样,旁观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便想要提醒下自家儿子。
好在儿子不算个朽木头。何曾氏瞧着何生听到她提怀孕的事时,果然就侧着耳朵偷偷的留意。
何生为人虽然沉默,但他不是木讷啊,该有的心思是有的,所以清楚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何生细思了一会儿,此时自己根本没空闲去捉鱼,想想村里罗德才叔家养了鱼,就起意买几条鱼先给媳妇试试。
现在看张惜花的的反应,果然跟娘说的一般。何生心里是很高兴的,只有媳妇吃得好了,身子才能长胖,肚里的娃娃也能长得好。
何生边吃饭,一边无声息的打量着张惜花,她脸蛋儿比初嫁给自己时,好像要瘦些,其他地方到没变化,从上到下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何生在她胸前停留了一瞬,很尴尬的移开目光,焦点转到她小腹处时,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两人默默的吃完饭,何生提着给爹娘妹妹的食物就出门干活,张惜花留在家里打理琐碎的家事。
过得几天,下炕的田地全都收回来,一家人便暂时闲下来,何元元不停的搓着自己的脸皮,很忧心的嚷嚷道:“哎呀,嫂子,我不会是变成黑炭了吧?”
“糟了,糟了……”何元元很苦恼,没想到才割了几天的稻子,人就晒黑一圈,早知道就留在家里干家务得了。以前虽然也晒黑,可是随着年纪增大,何元元便对自己的皮相也越来越在意。
张惜花笑笑道:“你别用劲去搓,小心伤了皮。”
看见小姑急成这样,想到她本来就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张惜花调了些药糊给何元元敷脸,起作用不会太快,但常用下来,还是有效果的。
何元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草药上啦。
再过了两天,张惜花给自己把完脉,已经确定是真有了孩子,何生说让家里爹娘知道不用紧,于是何大栓,何曾氏,包括何元元都知晓了。
何大栓没别的反应,只是对着儿媳妇时,笑容多了些,何曾氏在儿子说出后的当天,便在家里点了几柱香烧了一把纸,是烧给何家故去的先辈,嘴里叨念着何家将有后了,让他们保佑儿媳妇母子平安之类。
无论是平明百姓,还是世家大族,对于子嗣都很看重。
何元元当即惊讶极了,本来她打算之后的收获其他田地时,她要和嫂子换个岗位,留在家里做家务,便是要打理猪栏弄得一身脏也好过晒得一身黑呀。可是知道张惜花有孕时,小姑娘家总算识了一次大体,偷偷埋在心里没有提出来。
何元元反而饶有兴致的问:“嫂,你跟阿富嫂两个人都有了身孕,到时候会不会一样的时间生啊?”
张惜花摸着肚子,笑道:“秀娘比我早呢,估摸着比我早一个多月生罢。”
何元元噘嘴,有些不乐的叹一口气道:“哎,那我侄儿岂不是要叫阿富哥的孩子哥哥姐姐啦?”
张惜花完全理解不了她的思维,只好道:“等他从肚子里出来,多个哥哥姐姐疼着不是更好嘛?”
“那也是。”何元元瞬间解开了心结。想着到底是自己亲侄儿,不由也开始期盼起来,心想他一定比其他孩子可爱罢。
不到三个月肚子没有显怀,何曾氏说等张惜花的胎坐稳时,才会托人给她娘家递消息过去,同样的,何家的其他亲缘也等稳定后再告知。
晚上睡觉时,趁着媳妇沉睡后,何生翻转了几次,还是爬起来,他摸黑点了油灯,等光亮起来,在柜子的最上层找到锁,解开了很久没有动过放书的箱子。
里面放着有十几本书,纸面都已经泛黄,何生捧着书时,心里是有些难受的,这些年虽然不再怎么捧着书本,但是这些书年年他都要拿出来晒一晒,保存得也十分好。
何生把手里的书放下,找到了字典,就着灯光开始逐字的翻。找了一圈,挑选了好几个字出来,他看着哪个字都觉得好,哪个都觉得不好,实在难以抉择。
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何大栓没有读过书,是不管的,便让何生自己做决定。何生纠结的放下字典,想着孩子还没出来呢,索性慢慢想罢。
于是,等锁好箱子,何生爬上床时,见到媳妇恬静的睡颜,养成习惯的行为真的很难戒,情不自禁就搂了她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阿晚扔了一个地雷 ╭(╯3╰)╮
谢谢 张扬清新扔了一个地雷 ╭(╯3╰)╮
捂脸,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亲们的地雷,因为我这章写的好烂,有一种凑字数的嫌疑。好惭愧……
这几天都在修旧文,旧文签了繁体版,两篇文男女主角性格不一样,总觉得自己的感觉混乱了。关键是我也没在规定的时间里把旧文修好。~~~~(>_<)~~~~
谢谢所有订阅的妹子or汉子们 ╭(╯3╰)╮
第41章
日子虽平淡却让人心安,还有几天才开始收获,各家各户已经在准备工具,目前田间的事物少,每日都是由何生在打理,家中箩筐估摸着不够用,何大栓清早去竹林里砍了一批竹子回来,与何曾氏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编制箩筐。
何元元是不会做这些,张惜花想做却被公婆劝阻不让做。喂完牲口后,张惜花拿出针线篓,打算给家里人做鞋子。
之前在大良镇上买回来材料,近段时间瞅着有空挡时便拿出来做一做,目前也只是做完一只给丈夫的鞋,她在堂屋里挑了张凳子垂下头静静的做着手上事,而小姑何元元说是晚上没睡好,在房间中补眠,公公婆婆在屋檐下卖力编箩筐,整个何家都没人起头说话儿,屋子里十分安静。
张惜花坐一段时间,免得腿脚发麻,她就会站起来走一走,活络下腿脚后,再次坐下来埋头给丈夫另一只鞋子秀上最后一针。
何生满头大汗的走进屋子里,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何大栓与何曾氏两个人抬头瞄了一眼儿子,便继续做自个儿的。
张惜花红着脸道:“家里还有一桶小鱼儿呢,你怎的又去捉啦?”
自从知道自己喜欢吃鱼后,何生就开始在村子中各处的溪流中摸索,别人时常看见他提着装鱼的竹篓回家,公婆对此已经很淡定了,张惜花去何二婶家时,连二叔二婶都在问怎么阿生最近老跟溪水里的小鱼过不去。
张惜花捂着脸,实在羞得不知说什么好。
何生家桶放下后,用帕子擦着身上的汗珠,张惜花赶紧拿了一旁的蒲扇给他扇风,她免不得又埋怨一句:“吃完这一桶,咱别再去捉鱼了好吗?”
何生不解的问:“你不喜欢吃了吗?”
“……”张惜花白了他一眼,她已经清楚跟丈夫说话时,一定不能遮遮掩掩,要把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让他明白,便小声道:“哪里有你这样天天去捉的,别人都笑话我们家要拿小鱼当饭吃呢。”
因为何生一天弄一篓家来,何家人又默认了这是张惜花一个人的食物,除了何元元偶尔跟着吃一些,也没人去跟她争夺这点吃的,她根本吃不了那么快。像泥鳅之类的还好,养个十几天依然活泼乱跳,其他的鱼儿吃不完时,张惜花不得不把它们处理完晒成小鱼干。
小鱼干也是美味的菜肴,谁家也不会嫌弃多。只不过张惜花见到丈夫把每日里那么一点休闲的时间都拿去干这事儿,觉得心疼罢了。
久未下雨,村里好几处溪水开始断流,附近的沟渠与溪流里的小鱼早被人摸遍了,想要捉更多,只能往山脚沿着水流一直往里走,离村子越远,越人迹稀少的水流里才更多,像何生每日里捉的份量,张惜花估摸着都是走到很山里去了。
何生并不因为她埋怨的眼神而恼怒,目光很是温和的盯着媳妇道:“那我就隔几日再去捉吧。”至于别人背地里说什么,何生心里并不以为意。
张惜花知道他等会儿还要出门,轻声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呢?我给你熬红豆粥喝好不好?”
何生眉目舒张,显得很高兴,那喜意只在脸上留了一瞬,他抿着嘴道:“要放点红枣干进去。”
“嗯。”张惜花眯起眼笑道:“我多放些红枣干进去。”
她发现自己丈夫其实还挺喜欢吃甜食的,只不过家里白糖、红糖都是省着用,熬红豆粥时,若加入红枣干进去,那味儿也会变得甜丝丝,反正上次打下来的枣子晒干后足足装了近两箩筐呢,红枣干做零嘴或者是做菜时用作佐料,家里倒不用节约着用。
晚间吃饭时,熬制得浓稠的红豆粥特别受一家人欢迎,连何曾氏也禁不住喝了两碗进肚子里。
何生最喜欢细腻的豆沙滑进胃里的感觉,一连喝了三碗后,他还伸手去盛,张惜花赶紧制止道:“少喝些,你多吃几个饼子。豆粥等会儿若喝不完,我给你留着放到床头柜那儿,你起夜时再喝。”
在床头放一盆水,粥用碗装起来隔开在水里,便不会那么快变坏,近来每顿饭吃的汤水多,夫妻俩每个夜晚几乎都要起来上一次茅房,那时喝也不错。
何生听到媳妇如此说,就移开了手,拿了一张粗面饼啃起来。他边吃时,一边在心里嘀咕最近媳妇管得越来越宽了。
以前她就是嘴上劝一劝,若是自己还想吃,即使继续装了豆粥喝,媳妇也不会再说什么。虽然现在她也没多嘴劝,可是一担自己继续伸手,她睁着双眼望过来流露出的那股小眼神,常让何生感觉招架不住。
何生内心种种纠结的感受,旁的人还真不知,何曾氏表面上冷冷淡淡,其实一直悄无声息的旁观着小夫妻俩。见到他们相处的愈发自然,慢慢的互相间也晓得嘘寒问暖,她心中十分妥帖。
吃完饭后,何曾氏与何大栓先行去洗漱。稍后何元元便去了。何生让张惜花先洗,他自己最后一个,洗完后,再确认一遍家里的门窗都锁上了,才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何生见媳妇竟然坐在床边,微讶的问:“怎的还不去睡?”
张惜花拿着手里做好的鞋子,细声细语道:“何郎,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脚。不合脚,我再改过。”
何生接过去试了下,轻声问:“里面塞了什么?感觉很暖和。”
“我塞了棉花进去呢。天凉了穿着一定不会冷吧。”张惜花笑着道,塞棉花也是她临时起意的,当初帮雁娘缝月事带时,激灵一动,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如今看来,果然很合适呢。
何生借着昏黄的灯光抬了头望着张惜花,散开的发丝很柔顺的贴在她身上,她说话时语气很轻快,很容易便让人感觉她的快乐。何生靠了过去挨着她坐,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帮她把头发拨到一旁,说话的声音也愈发轻柔道:“鞋子我很喜欢呢,穿起来很舒适。不过我们现在还是睡觉罢。”
放下悬挂在床两旁的幔帐后,夫妻俩静静的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张惜花窝进丈夫的怀里闭上眼很快就进入酣睡中。而何生却睁大眼不能成眠,身体中不由冒出一股躁动,使得人静不下心。
何生其实有想过与媳妇分房睡,他可以睡到给弟弟留着的房间里,这样便不用时常经受这种磨人的考验。
天知道,每当瞧着媳妇不经意间散出来的柔情后,他从头到脚便感觉有一股激流涌入,很想抱着她如前段时间那样不用压抑的释放出来。
可是现在不行啊。何生苦着脸,虽然午夜梦回时,听着耳畔媳妇的呼吸声,他就感觉身体很难受,简直不想忍,可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忍下来了。
等了片刻,确定媳妇不会被轻易吵醒后,何生还是爬起来,随意批了衣裳,跑到水井旁连续给自己浇了几桶水,整个人冷静下来。
何生在院子中稍微坐了下,再次回到床上。
他盯着张惜花的睡颜瞧了一会儿,伸出手抚摸着她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小腹处柔软的触感让人停不下来。只有在这种没有别人瞧见的时刻,何生才敢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喜意。总觉得还需要好长时间,才能见到自己的小家伙呢。
何生抚摸了一阵子后,便把媳妇扣紧在双臂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他很明白,他是喜欢自己妻子的,并不是自我辩解那般只是习惯如此睡觉,自己抱着她睡觉时,会觉得整颗心宁静又满足。
何生也明白妻子对自己的感情,那天陪她回娘家时,她对自己说的话,何生时常还能回忆起来。
那会儿张惜花一举一动,脸上掩饰不了的忐忑不安,何生都还记得非常清楚。其实听到媳妇非常害怕的说喜欢自己时,他其实很想对她说别害怕,他不会伤害她的。可是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讲不出口。
事后何生懊恼了很久,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时机想对她说点什么,不过后来还是啥也没说啥也没讲。
此刻何生依然很懊恼,即使媳妇睡得很熟,啥也听不到,可他也说不出口啊。何生抓了下头发,有些烦躁。
何生自己跟自己赌气,一想其实不说也没什么啊,每日里都会睡在一起,反正媳妇又不会跑掉,他们还有那么长时间的日子过呢。这么熬了一会儿,何生终于睡着了。
张惜花醒来继续做着手头的事儿,公婆现在出了们不在家,她把小姑叫起床后,原本是打算教她做一道菜。
何元元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噘着道:“嫂,我不想学呢。明儿再学吧。”
张惜花道:“昨天你自己说想学的呢。”
何元元挠着头道:“我不学啦。”她说完就往外面走。
张惜花见此,忙问:“你去哪儿?”
何元元头也不回道:“我去丽娘家玩啦。”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就没小红花了。(^o^)/~
第42章
即使久未下雨,田间的稻谷粒依然在村民们辛勤的浇水中逐渐成熟,终于迎来收获期,天才刚亮,村子四周的田地中已经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何家有两亩稻田就在屋门口,走十几步路就可以到达。昨晚趁着夜里凉爽,一家人都去割稻子,张惜花依着身体状况,也去割了一会稻子,从吃完饭一直到大半夜两亩地才割完把稻禾摊开在田地间,等白天太阳出来后晒个半天,晒得谷粒松动更容易脱粒时,就可以拉了稻桶脱粒。
劳累半夜,全家人都睡到日上三竿。张惜花比其他人睡得早,迷糊的醒来刚翻了个身,便感觉自己被圈在丈夫的臂膀中,她眯着眼睛去看何生,见他眼下泛着青色,好些个日子眼下青色也没消褪,估摸着近来一直忙碌,加上又没睡好,张惜花心里不由一阵阵心疼。
她小心的将丈夫的手臂挪开,然后爬下床,穿戴好衣裳后,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屋子里静悄悄,看来公婆他们也还没有起呢。
张惜花先走到鸡舍,打开笼子让鸡都自行散去,把里面留的五颗鸡蛋捡起来,先收拢在一旁,然后在去菜地中摘菜。
等张惜花走回来时,竟然发现小姑已经起床,于是惊讶的问:“元元,你今儿起的真早呢?”
何元元小女孩似的笑笑,伸手指着何大栓夫妻的房间,压低声音道:“嫂子,我先出去一下啊。”
她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该是又想让自己帮着隐瞒公婆。张惜花皱眉,小姑近来见天的往外跑,说是去丽娘家玩,有一次她路过顺道去瞅了一遍,根本没见她人影儿。想到此,张惜花面上严肃问:“元元,我很快就做好饭菜,你这时候出门赶不上饭点的。”
何元元年缩了下脖子,尴尬道:“嫂子你给我留一些嘛。”说完后,何元元怕嫂子不让自己出门,立时就溜了出去。
何元元其实很怕被爹娘教训,已经打定主意趁他们没起床时,早早跑出门,反正家里也要等到下午时才做事,她这个点再家来不迟。
张惜花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忧心忡忡。她想也许自己成了亲,身份转换成妇人后,便很难理解小姑这年龄段的姑娘家所思所想。自认为她们喜欢的那些,左右不过是些漂亮的衣裳鞋袜,头钗首饰之类。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张惜花没时间想那样多。在心里决定要多留意下小姑的举动后,紧赶慢赶的开始给家里做饭。
清淡的粥香飘荡在屋里各个角落时,何大栓与何曾氏恰也起床了,两个人纷纷洗了把脸,坐在堂屋里准备吃饭,何曾氏开口问:“媳妇,阿生还没起床吗?”
“他还在睡呢。”张惜花回道,昨晚家里最迟歇息的便是丈夫,所以她并不想那么快把他叫起来。
何大栓只管端着碗大口喝粥,何曾氏听完点点头,倒没让儿媳妇去催促儿子早点起床,她喝了一口粥,才想起没见着小闺女,皱眉又问:“元元也没起床?”
张惜花正要答话,何曾氏倏的站起来,一径儿往何元元的房间,里面果然没人影儿,何曾氏皱着眉头回了堂屋吃饭。
“那丫头越发没规矩了。”何曾氏叹气道。
何大栓并没留意道什么,随口道:“许是跑那家玩儿去了。”
张惜花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说,等小姑家来再私下找她问问话,也好了解下她最近在干什么。
张惜花给丈夫和小姑都留了饭,三个人慢慢吃着。何曾氏突然道:“那只芦花鸡估摸着要开始抱窝,回头我挑选好种蛋让它抱窝,媳妇你以后多留意着。”
“哎。”张惜花应道。
何曾氏瞧着媳妇小口小口的吃着饭,怀孕后身子也没啥大碍,便笑道:“等这一批鸡苗孵出来,养大时留着给你做月子用。”
此时孵苗,养到儿媳妇生产那会儿,正好炖来补身子。何曾氏以前怀身子时,去世的婆婆也是这般,轮到自己做婆婆,想到的也是这些。
公婆吃完离了桌,张惜花收拾了一通,便回房里去喊何生起床。难得丈夫竟然睡的那么沉,张惜花靠近床伸手轻轻推他:“何郎,快醒醒吧。”
何生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马上又睡了去。那孩子气的行为,倒让张惜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心想,干脆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张惜花打算离开床沿,何生却突然翻回来,揉了下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一边说话儿,一把拉住了媳妇。
张惜花继续坐下来,笑道:“快大中午了呢。”
何生怔住,没想竟然睡了那么久。瞧着媳妇笑意吟吟的脸,她递过衣服给他,何生心情很好的接过后就开始穿戴。
何生竟然不避讳在她面前解开衣裳,露出精壮的胸膛,张惜花悄悄把头偏到一旁,不敢去看,顿觉耳根子都开始发烫。
何生自己倒没意识到他与往日不一样的举动。他以前换衣裳时,常会避开不让妻子撞见,近来也不知道转了性还是咋的,倒一点不介意给妻子瞧见身体。
好容易等他弄完,夫妻俩人一同出了房门。
张惜花给他摆好吃的,自己却到院子里翻晒稻谷粒,前阵子下炕田地收回来的稻谷已经进了仓,这一批是另外田地的,颗粒饱满,干瘪的谷粒非常少。
何生饭还没吃一会儿,江大山走进了何家,他是来与何生说事儿的,江家兄弟之前已经说过,等把他们家稻子收完,就来帮何家的忙。
江家田地非常少,只有几亩,兄弟三个只需要五六天便可以收完,以前收完后,兄弟几个除了留一个人在家里,另两人都要去外找活儿干。
那些大户、地主家多的是田地,人手不够时,经常会往外雇佣人,每天包一顿饭,再加几文钱,收入虽然少,但聊胜于无。
江大山问:“阿生,明儿什么时辰,先收哪块地?”问明白了,他们兄弟几个人可以起床后就先过去。
何生道:“大山哥明早过来家里吃朝食吧,到时候一块去。”
何家这次没有拒绝江家兄弟的帮忙,家里劳动力只有何大栓与何生两个人,何曾氏年纪渐增干不了多少活儿便会身体不舒服,张惜花又刚有了身孕,何元元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一家子这样的情况哪里还能去逞强拒绝?既然别人愿意来免费帮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何曾氏心想,等收获完,送他们点粮食便是。
江大山道:“那也行,明早我们几个便过来。”
随意说了几句话,江大山就回家去了。何生吃完饭后,看见媳妇坐在一旁纳鞋底,他并没喊她,就自己收了碗筷。
张惜花听了他们的话,得知江家兄弟过来帮忙,心里还挺高兴的,至少公公和丈夫不用那样辛苦了。
何生走近她身边,说道:“我先去田地了。”
张惜花抬头,赶紧道:“别忘了戴斗笠。”太阳这样烈,她到阳光照射的地方晒一下就要晕头,不戴斗笠怎么行?
何生原本想就在家门口,图省事便不想戴,听了媳妇的话,还是默默的拿了挂在墙壁上的斗笠戴起来。
他临出门前,想了会儿还是道:“我晚上想喝红豆粥。”
张惜花眯起眼睛笑道:“我起床时,已经把豆子泡在水里,等会儿熬煮好,我给你送到田里。”
把豆子先泡发了,熬煮时会快很多,也能节约不少柴火。离晚饭还有很长时间,提前熬煮好,就当是给家里人加餐了。
何生看着张惜花灿烂的笑颜,想到等会儿还有豆粥喝,身体竟然感觉充满了力气,他很有精神的走出门。
家里又只剩下张惜花一个人。
张惜花放下手里的勾针,近来她养成了时不时要抚摸肚子的习惯,尽管娃娃还摸不到,可能只是丁点大小,温柔的摸了一会儿,就见小姑回来了。
张惜花忙道:“元元,给你留着粥在锅里。”
何元元心情似乎很低落,望了一眼张惜花后,表示自己知晓了,她独自走回房间,待着好一会儿,才跑到灶房里找东西吃。
从早上出门,一直滴米未沾,现在才感觉到饿,何元元把嫂子留的粥全喝完,把锅底都舔干净才停下。
小姑娘有心事。张惜花很肯定,不过她没有立时问,等着何元元吃饱喝足,看起来情绪好了很多时,才把她叫住,轻声问:“元元,今儿怎的不开心?”
何元元垂低了头,辩解道:“没有呢。”
张惜花叹一口气,其实她对于打理姑嫂关系一直不擅长,张惜花明白若是让自己学习草药,埋头做事等,她都没问题。幸运的是嫁到何家,公婆不为难人,小姑也是天真活泼,性子很容易相处。
她有些担忧小姑,只能尝试着多关心下,便道:“还说自己开心呢,瞧你如今的模样,都快哭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阿晚投的一颗地雷。╭(╯3╰)╮
总有一种小红花要掉落的危机感,汗啊。
第43章
何元元今天一大早兴高采烈的出门,原是想和丽娘一起去隔壁杨柳村找小姐妹玩耍,顺道能偷偷瞧一眼那位翩翩少年男,不想竟然听说对方即将定亲的消息。初初有了少女心事,那点小火苗在心坎刚刚发芽,偶然听闻此消息,简直是天降噩耗一般,何元元望着烈日当头的天空,却感觉浑身如坠入寒凉难耐的冰窖中……
早上出门就空着肚子,心里苦,肚子又饿,何元元委委屈屈的跑回家来,爬到床上蒙着头郁闷了一会儿,才到灶房找东西吃。
听到嫂子问话,何元元更是委屈的不行,眼泪水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小姑娘一直哭,也不答话,张惜花叹一口气,扯了帕子替她擦脸,柔声问道:“是外边哪个欺负你了?你得告诉我和你哥,我们好给你出气。”
何元元也晓得自己哭的样子不好看,拿着手一个劲儿搓眼睛,可一搓那泪水更是止不住,听到嫂子问谁欺负她时,何元元更是难受得紧。
她心里很明白,根本就没有人欺负过她,因此想找人撒撒气都不行,况且心尖那人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呢,又怎会在乎自己的情感。
张惜花默默的等了片刻,小姑还不出声,便道:“若有啥不开心的事,你便告诉嫂子,许我还能给你开解一下。”
何元元张口就要把事儿与嫂子一通说,可一想这事儿很是羞于启齿,便咬紧了牙关,又把话憋回去,只是点头道:“嫂,我没事儿啦,好多了。”
何元元搓着皱巴巴的手帕,很不好意思道:“等会儿我给嫂子洗洗。”
“不用你来洗。”张惜花心知小姑还是不肯说什么,也不好强求,毕竟她年纪渐大,难免有自己的小心思,只道:“快去洗洗脸,那湿手帕敷敷眼睛,回头爹娘瞧见该是要问你话的。”
何元元一听,心底有点慌张,赶紧闷头便去打水洗洗脸。水面晃荡一圈平静后,她瞧见自己投影在水里的那一双眼果然肿胀得很丑,赶紧往自己脸上怕水……
整理好情绪后,何元元才真是不好意思,幸好家里就嫂子一人,她见张惜花坐在屋檐下缝鞋子,说了句:“嫂,我回房躺一会。”
张惜花点点头,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是清楚小姑虽然时常大大咧咧,可真要有想藏住不想说的事儿,她是怎么样也不肯说的。
张惜花继续叹一口气,心里去想,找个时间提点一下何生,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丈夫去问话许就肯说了呢?
不过接下来近一个月,张惜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小姑似乎已经把那一日的事翻过去,忘得个干干净净,她依然每天开开心心的吃饭,干活,也时不时跑村里同龄小姑娘家玩,更好的变化是,再没见她往临村走。
连何曾氏都欣慰于闺女的表现,何曾氏决定等忙过这一阵子,就给家里每人都扯一身新衣裳。何元元甚至兴奋的与何曾氏讨论要什么颜色的布,裁什么样式的衣裳。
某一日,何元元跑到张惜花身旁,悄悄的问道:“嫂子,你觉得咱们村里罗水生人怎么样啊?”
罗水生?张惜花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村里人口多,她想了片刻后,才记得那是个年轻小伙子,估摸着十四五岁的样子?
再看小姑的神态,张惜花顿时有些悟了,试探道:“我不了解呢,你觉得他人怎样?”
何元元眯着眼笑道:“我觉得他长得好高,干活有力气,人也还不错。就是他姐姐蛮讨人嫌弃的。”
难道小姑喜欢对方?张惜花笑道:“那你是真的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啦?”
何元元侧头靠近她,压低嗓子道:“嫂,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是丽娘喜欢罗水生呢。”
张惜花:“……”
何元元怕嫂子嘴不严实,赶紧追问道:“嫂子,真的!你可别告诉其他人,不然丽娘要恼我的。”
“我去跟哪个说?跟你哥说吗?也得他肯听呢。”张惜花笑笑,其实她现在是该欣喜小姑终于肯跟自己说小女孩的事吧?
“那也是。”何元元松口气道。
见小姑心情不错,张惜花试着问:“丽娘喜欢罗水生,那元元有没有喜欢的人了啊?”
何元元脸色一窘,赶紧摆手道:“才没有!我才没有喜欢的人呢。”怕嫂子不信,她又解释道:“我才多大呢,再说咱们村里可没招人喜欢的男儿。”
意思是说村子里的人,她都看不上呢?张惜花好不容易才松懈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觉得小姑依然让人担忧啊。
何家的稻谷已经收的差不多,运回来的谷粒晒干后,用大麻袋装起来,存放在库房里面,何大栓与何曾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接下来整理田地,种了红薯、冬麦,黄豆等,田间的事情已经很轻松,何生空余的时间多了,常常跑到溪水里摸小鱼。
何生每天见到媳妇吃的饱饱,吃得开心,他自己也开心,真的不用吩咐,每天都要瞅一眼桶里还剩下多少小鱼,见快要没了,第二天一定是会补上的。
弄得张惜花很为溪水里的小鱼着急,该不是被丈夫这一通恶捕,来年没有繁殖,小鱼都没几条吧?
这日傍晚,何生提着木桶,里面装了杂七杂八品种的小鱼,一路往家里走,还没到家里呢,撞见了何富。
何富裂开嘴角拦住了何生,笑着道:“阿生哥,正好遇见你啊。又捞了些什么?”
何生停下脚步,他觉得何富那张脸笑得不怀好意,一时间就没有出声。
何富也不管何生理不理他,走进了凑过去一瞧,捞的还真不少呢。马上笑哈哈的道:“这么多,嫂子也不晓得吃到何年何月呢,哥你给我一点罢?”
何生心道果然如此,阿富这小子就没好的时刻,他立刻护着自己的桶,沉声道:“才这么点,你嫂子很快就吃完的。”
“哥啊,你咋那么小气?”何富觍着脸抱怨道,重重吐一口气,何富把自己心中的苦水倒豆子似的全吐出来道:“秀娘闹着现在要吃小鱼,天都要黑了你让我上哪儿去给她弄?那婆娘仗着有个肚子整天折腾人,作天作地的,今儿要吃酸,明儿要吃辣,后天要吃甜,我真是受不了她了。”
何生只管听着,没回应。
何富看何生的模样,赶紧道:“哥你就给我几条呗,让我应应急,回头我给你拿点酸枣子。秀娘可爱吃这个,我估摸着嫂子应该也喜欢的。”
何生的表情有些松动,何富赶紧加了一把火道:“同是怀了身子,看我们家秀娘每天吃多少东西,哪里像哥你只给嫂子吃小鱼?”
何生道:“那行吧,给你一点。”
何富好不容易将何生说通了,立刻跑家里拿了小木桶,从何生的桶里倒了一半小鱼出来,顺道提了一篮子酸枣塞在何生手里。
何富喜滋滋的跑回家里,他原本打算去附近水沟里捞点小鱼虾,最后激灵一动,想到何生定然也去摸鱼了。于是等了一会儿,果然撞见人,这不马上就想截一些回去,也不用自己费事。
何富感叹道:“阿生哥,还是你有福气,看看嫂子真是好伺候,对你啥要求也没有,我真是羡慕你。”
何生额头冒汗,他想自己的确是太忽略媳妇了吧,可能她真的有想吃的东西,却不好对自己说?
何生心情忐忑的提着酸枣进了门,把东西交给张惜花吃,张惜花奇怪的问:“何郎,你是去山里打枣了吗?”
何生便道:“阿富给的。”
张惜花把东西收在一旁,埋头做事儿,此时还不到开饭的点,何生等了片刻,问道:“你不试试那枣子?”
张惜花一看到都觉得牙酸,昨天时在何二叔家里,见到秀娘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张惜花光是看着都心慌,见到丈夫拿回家,她还觉得奇怪呢。
张惜花只得拿了一颗,很为难的咬了一口,立刻一股酸涩感在嘴巴里,她忍不住皱着眉头道:“我等会再吃。”
何生问:“是不喜欢吃吗?”没讨到好,他心里还挺别扭的,以为媳妇会喜欢呢,看来就不该听何富那小子的话。
何生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你若是有想吃的,只管跟我说。”
张惜花笑着道:“我有想吃的会跟你说的。”其实丈夫已经做的很好了,家里并不吝啬,婆婆前儿还特意杀了一只鸡,她还真的没觉得自己想吃什么。
不过丈夫居然还肯花心思想给自己弄吃的,她心里一暖,更觉得高兴。
听完媳妇说的,何生放了心,一时又想到何富说羡慕自己的话,他心里有些窃喜,媳妇口味好,那说明肚里的小家伙很乖巧罢?
何生望了一眼张惜花的身体,便默默的去帮她把需要用力气的活儿做完,之后才去打水洗漱,等着开饭。
作者有话要说:(^o^)/~
第44章
因一家人都走不开,昨天何二叔与二婶上大良镇办事时,何曾氏就拜托她帮忙买了布匹,当天傍晚便送到何生家来。
扯了新布,要做什么样式的裳,张惜花与何元元姑嫂两个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近段时间常有何二婶指导,张惜花的手艺增进不少。
“嫂子,这颜色的,我做一身还有余,要不你也做一套罢?”何元元在身上比划了一会儿,看着嫂子很认真的建议。
张惜花笑着道:“别了,这是你们姑娘家才穿的色。”那匹布是专门买给小姑的,粉红的颜色也只有小姑娘才驾驭得住。
何元元蹭过来,抓着她的使劲儿摇晃,噘着嘴道:“不啦,不啦,你跟我一起做一套呗。嫂子也该试试换一种模样。”
张惜花只管摇头,怎么也不肯答应。
见此,何元元眼光在自家大嫂身上溜了一圈,嘿嘿一笑道:“嫂,趁着你肚子还没大,你也该给自己穿点漂亮的衣裳啦,不然肚皮大起来,再想穿也不合适啦。”
张惜花将手里的布料放下,耳边听着小姑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又把给公公和丈夫准备的布拿起来比划着,心中想着该怎么裁,只是笑着道:“我穿那样漂亮作甚?”
何元元有些气恼,眼珠一转,张口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穿得漂亮点给我哥哥看?”她细心的注意到张惜花的手指瞬间一顿,脸蛋儿也慢慢涨红。何元元抿嘴笑道:“我偷偷告诉你啊,我哥哥肯定喜欢的。”
张惜花张口问:“你怎么知道?”
何元元哼了哼,似乎对于嫂子不相信自己有点不满,恼道:“你信我罢。我哥哥那个闷葫芦喜欢粉红色,他小时候用的帕子都是粉红呢。”
张惜花囧了囧,实在无法相信。也不敢想象幼时的丈夫难道真的喜欢粉红?便道:“那许是幼时喜欢,如今不喜欢了呢?”
她语气已经没那么坚持,心里也有些意动。何元元见状,赶紧道:“就这么说定罢,反正可以裁两套衣裳,你一套,我一套。”
张惜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小姑的提议,何曾氏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便把给家里人裁制衣裳的事儿让张惜花姑嫂两人做,加紧赶的话,不用十来日便可以完成。
晚间时分,临睡前,张惜花拿着布尺想帮何生量身,第一次帮他裁衣,虽然已经有了丈夫的尺码,她还是想要更准确的尺码。
何生脱掉外衣,站在床榻旁由着媳妇量,张惜花轻声道:“手抬一抬,我看看臂长有多少。”
何生便把双手撑开,他长得高大,比张惜花要高一个头,她挨近他身,便将布尺拉开,她的发鬓不其然擦过何生的鼻尖,令他觉得不仅鼻腔发痒,身体也有些酥麻。何生把头扭开,幸好夜里灯光暗,他并不怕媳妇发现。
快要量完时,张惜花抬起头笑道:“好啦,手可以放下来了。”
何生心里松口气,立时将手放下来,却不想手一放便把一旁没离开的媳妇搂了个满怀,何生霎时僵硬着四肢……
这与躺在床上互相搂着睡觉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两个人站立着,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胸膛里,让何生觉得怀里闯进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何生僵硬了一会儿情不自禁揽住张惜花纤细的腰肢,一入手更清楚感觉到他的妇人身体此时柔软异常,竟真的让何生回忆起小时候抱着毛茸茸的兔子,舍不得让爹娘宰杀便一直不肯撒手的事儿。
面对面相拥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略等了一会儿,丈夫还是一动不动,张惜花自个儿也觉得浑身发烫,特别是能听到丈夫扑腾扑腾剧烈的心跳声,还能明显感受到他下方早已经苏醒的事物,她只能将头埋在何生的胸膛,一动不敢动。
布尺早已经掉落在地上,也没人去理会,房间里一直很安静,油灯燃烧着,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间,若不细看,恰以为是一体的事物。
何生将媳妇紧紧的扣紧在怀里,手臂里的人此时娇弱的很,让何生不自觉便挨着她身蹭了蹭……
两人心底同时生出一股颤栗,张惜花羞涩的红着脸,发出的声音像猫儿般细小:“何郎……何郎……”
听到媳妇软软的声音,何生惊醒,立时便将媳妇的身体放开了,那动作迅速得像丢掉烫手山芋似的,他也没回话,闷头便往房门冲。
他人一下子就没了影儿,房门轻轻磕在门槛,发出哐当的声音,摇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合上。
张惜花愣在一旁,瞪着眼望着半开的房门,她身体发软,愣了一会儿才赶紧伏在床榻边沿,捂着心口来平息刚才的感觉。
张惜花头脑清晰了些,整个人顿时觉得很羞愧,她刚才差一点便忍不住想要从了丈夫,她发誓,只要他想干点什么,自己一会由着他为所欲为。
那会儿脑子里都是些先前夫妻二人鸳鸯交颈的旖旎画面,竟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忘了个彻底,哎呀……张惜花拿了正头将自己的脑袋蒙住,却依然掩饰不了自己的心跳。
已经过了三刻钟,何生还没有回房。张惜花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先是把布尺捡起来放好,再把丈夫的衣裳叠放好,自己才躺回床上。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腹部已经有点小突起了,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她一下子想到很多很多,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一直等得张惜花快要睡着时,何生才慢吞吞的摸进了房间里。张惜花晓得丈夫很尴尬,便闭上眼装作睡着了不出声。
听得一阵悉悉索索声,何生已经褪去身上的衣服,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挨近了后,张惜花感觉到他体表一阵冰凉,小部分头发丝还有水珠,就明白丈夫肯定是打井水又了洗个凉水澡。她埋怨的想: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干再睡觉呢?长久下来会有害身体的。
正当张惜花不断在心里数落丈夫时,何生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推推她,连续小声喊了两次她的名字道:“惜花……惜花……”
张惜花本来想应声,何生一见没人回应,以为她睡得很熟,便轻柔的将媳妇抱进了怀里。张惜花当即不敢再出声。
她又想到刚才的事儿,整个人又羞涩又愧疚。实在不知怎么办好,干脆便眯着眼睛继续装睡。
何生犹豫了两下,手指擦过媳妇的胸前时,慢慢往下选择停在了她的小腹处,脑子里面想到自己还未出世的小家伙时,那颗刚躁动的心才平缓下来。
丈夫带着老茧的大掌在她的小腹轻柔的流连往返,张惜花整颗心亦感觉软软的,一时间觉得即使沉溺在此,似乎也没啥不好。
两人发出绵长的呼吸声,正当张惜花将要睡着时,何生突然伸长脖子,低下头对着张惜花的额前落下了一个吻。
柔软的唇瓣轻轻一碰迅速的离开了,只残留着一点温度证明它刚才来过,张惜花身体蓦地一僵,差点就要被丈夫发现自己醒着,她赶紧克制了下情绪,渐渐放松身体后才没被何生发现。
何生亲了一口媳妇后,很好心情的闭上眼进入睡眠状态,却把张惜花刚才的瞌睡虫赶跑得光光,她睁大眼睛呆在他怀里也不敢动……
他是喜欢自己的罢?
不然为什么会偷偷亲自己呢?
若不喜欢怎么也不可能亲自己吧?张惜花简直无法阻止自己混乱的心绪,为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着。
年纪很小的时候,记得只有爹娘会亲自己,等她长大了,爹娘也不会再亲了,倒是后来她带着弟弟祈源时,看到他露出可爱的举动,会忍不住抱着他一顿猛亲……
张惜花无论怎么想,怎么例证,最后都把何生的行为解释指向了他喜欢她,所以才会主动亲她。
这么一想,张惜花激动了好长时间,最后挨不过瞌睡虫,才闭上眼睛睡着。
翌日醒来时,她看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房间里,张惜花觉得很无奈,她又起来迟了……索性她有身孕后比往日都起的晚,家里也不会说什么,张惜花赶紧穿戴整齐出了门。
小姑已经起床,正捧着碗在喝粥呢,她见到嫂子,便道:“嫂,这粥放凉了,你是要喝热的吗?”何元元以为怀孕一定要喝热的才对身体好。
瞥见灶里的火已经熄灭,张惜花笑道:“没事儿,我喝一碗凉的。”这天气热着,又不是冬天,哪里就那么娇气呢。
张惜花想了想,问道:“你哥哥今儿去哪里了?”
因为要把衣服裁制好,姑嫂两个这几日都留在家里,何元元想了下,道:“去了上炕那几亩地罢,今天要插红薯苗呢。爹娘都去了。”
“那中午昨晚饭,我给他们送去罢。”睡醒了后,就很想见到丈夫,张惜花便主动揽过送饭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好空白投的一颗地雷哦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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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脖子以下的标准后,何生与惜花两个人最亲密的只有搂着睡觉,汗,整天搂着估计大家都腻味了,于是今天换个同样的搂着但新花样,o(n_n)o哈哈~
这段话简直是心惊胆战的打出来的,小红花危机啊。妈蛋
第46章
何生醒来坐在床榻上,目光柔和的看了一会儿身旁还在睡梦中的张惜花,他伸了个懒腰后,决定下床穿衣。
耳边听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公鸡打鸣声,清晨的温度适宜,何生在水井里打了一盆水,洗脸漱口一切做完后,他又回到了房间里。
此时,张惜花已经醒过来,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没动,可能头脑尚未清醒,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呆滞,直到何生走进房门后,那双眼珠转动到丈夫身上,一直望着何生。
何生轻声走过去,问道:“睡醒了吗?”
张惜花摇了摇头,道:“我还想睡呢。”她的声音软绵绵,听起来就特别无力,说完后她还打了个呵欠,因为有孕在身,做出动作时,人也显得懒洋洋的。
何生目光不由一紧。
这个时候妻子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娇态,让何生体内感觉到一股躁动,他半边身子坐到床沿上,当着张惜花的面,抚上了她的小肚子。
何生抿嘴道:“那你再睡一会儿。”
张惜花的手探过去,停在丈夫的手掌上,笑着道:“我们的小家伙很乖呢,一直默默的在成长……”
何生听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用自己的手覆盖住媳妇的手温柔的磨蹭着,房间里很安静,夫妻俩享受着片刻的静谧。
张惜花原以为他抚摸一会儿后,就会停下来,谁知何生的手一路上升,最后停在她的胸前,张惜花瞬间僵硬。
孩子在发育,她的身体也在变化中,胸部好像比以前大了一点,并且近来总有胀痛感,她知道是正常的情况,所以并不害怕。
张惜花惊讶的抬头看着何生,何生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可是依然没有把手拿开,弄得张惜花羞涩的红了脸。
她知道近来丈夫的确忍耐的很辛苦,所以便由着他。
片刻后,何生停下来,他很认真的盯着张惜花,说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喊元元起来做饭。”
张惜花哪里还睡得着,她想着也该起床了,笑着问道:“我不想睡啦。你早上想吃点什么呢?”
何生疑惑的看着张惜花,问:“真的不睡了?”
张惜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大清早的被丈夫这样,谁还睡得着啊?真不晓得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缺根筋呢?
并且,老是把小姑叫起来,小姑会烦躁的。
这些日子,如果张惜花睡得迟了,便是由婆婆或者小姑来煮饭时,一次两次把何元元叫醒,她不会说什么,可是小姑娘本来就有惰性,以前家里纵容着让何元元睡懒觉,每日里叫她起床都是一道难事,更何况是起来做饭食了。
媳妇那无声的指控,让何生笑出声来,道:“那就起床吧,早上随便做什么都可,做些简单点的便是。”
张惜花下了床穿衣,她用眼神示意让何生先出去,但是何生坐着一动不动,她只能红着脸把身上穿的里衣褪去,在从衣柜中翻出今天穿的衣裳。
虽然何生像个木桩似的坐着不动,可他的眼光并不敢直接往媳妇身上瞄,他只是偏了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而已。
可何生这种越来越坦然的行为,还是令张惜花有些无所适从。以前夜里即便是点着油灯,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看不完全身体,哪里似这般?
不过想到现在丈夫换衣裳时,也并没有避开自己,张惜花又觉得心里既羞涩又甜丝丝的,好容易穿戴整齐,两个人才出了房间,分头自个做各自的。
今天县里有差役会下来征收今年的赋税,地里的粮食刚收完,大部分已经晒干存入了谷仓里,大良镇每年都是差役按照片区一处处的征收,当然也有农户自行把粮食送到县里缴纳,农户自行运的话,也都是一样。
往年交税时,如果不想交粮食,可以换算成银钱上交,不过大多时候,农户都是直接交粮食,何生考虑到粮食减产,跟何大栓与何曾氏提了一下,家里就决定交银钱上去。
何生在地里干了一会活,家来吃了一趟早饭,又匆匆出了门,没过半个时辰后,突然又家来,见了张惜花便道:“惜花,午饭做几个好菜,再弄点能下酒的吃食。”
丈夫很少提要求,况且还要弄下酒菜,公公与丈夫都不是嗜酒的人,张惜花便疑惑道:“家里来客人了?”
何生解释道:“遇到旧时同窗,久未见面,我与他喝一盅。”
那就难怪了,听闻是丈夫的同窗,那便是同样的读书人,张惜花怕自己弄得不合意,仔细的问了下对方的喜好。
何生走近了她的身,给了个安抚的眼神,道:“就按平常的做法,多做一两道便是,许淮兄并不会介意这些。”
原来那位姓许。张惜花瞥了一眼丈夫,见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开怀之意,想来这位应该是他交好的兄弟,她在心里想了一遍菜式,心里已经有了底。
何生便没有再出门,他去卖酒的人家打了一壶酒,回来后又抓了一只鸡宰杀完,处理好后拿给媳妇炖煮。
张惜花在灶间忙碌时,想着既然要做下酒菜,便给弄了一叠卤花生,还炒了一叠黄豆,何元元进来直接捏一口进嘴里,咯吱一声响,她笑着问道:“嫂,今儿又不是过节呢,怎的做那样丰盛啊。”
“你哥哥有朋友上门呢。”张惜花答道。
这位同窗是在正午时才进了何家门,原来竟然是过来下西村中收赋税的差役中的一员,他长得高大英俊,腰腹间配了刀,整个人有一股威严之气,光是瞧着就很让人望而止步。
朝廷的赋税年年增长,这些收税的差役时常能遇见抗拒的农户,每个人身上都必须佩带刀,遇到反抗的人才可以自保。
这一批来下西村的差役中,一共十个人,另外九人都留在里正家中,只有这位名叫许淮的男子托了何生的邀请,到了何家门。
有男客上门,何家的女眷们便只留在灶房用饭,何大栓与何生来招待对方,张惜花给他们上完菜后,马上就避开了。
许淮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张惜花,何生笑着道:“那是内子。说来,与许淮兄八年前相别,不想还有再见的一天。”
许淮在何生还没有退学时,许家在益州谋了官职,便举家迁到了益州,大良镇的祖宅只是留了几个仆从看护着。
何生与许淮以前最是投缘,今日见到他的确是很高兴。
许淮露出笑容,亦同样开怀,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却是一言难尽。我今日到此来,也料到会重遇你。”
两个人畅快的说起了久别后的事迹,何生的情况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留在家里种田种地,也的确没什么可以说的。
倒是许淮说了许家后来的境况,听完后,饭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继续把酒言欢。
许家因为上头有人,所以花钱谋了官职,许家搬去益州后,起初的确混得很好,可是近年来朝廷内部一直动荡,许家上头的人倒台后,许家的家境马上也跟着衰落下来,更甚至在益州被排挤得已经完全混不下去,这才回到了祖籍。
许淮也是托了关系,使了点银钱,这才弄了个芝麻大的差役做。
虽然只是寥寥几语说完了大致,何生寡言,并未多说什么,两个大男人便闷头大口的喝起酒来。
何大栓招待了一会儿,就识趣的离了席,留着儿子和客人闲聊。
张惜花与婆婆和小姑窝在灶房里,依稀听到两人谈话的声音,何元元扒了一口饭,咀嚼完吞进肚子后,笑嘻嘻道:“娘,嫂子,哥哥的同窗旧友长得可真好看呢。”
张惜花无奈的望着小姑,果然何曾氏瞪了一眼闺女。
也就是只有家里人,若是有外人在场,听到小姑的这番话,肯定要传出小姑没点教养,姑娘家没脸没皮之类的。
何元元见娘和嫂子都奇怪的瞪着自己,她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说的是实话嘛,那位许先生个子比我哥还高大呢……”
何曾氏骂道:“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何元元吐了吐舌头,她只是随口说两句而已。
何曾氏有点担心,转头对张惜花道:“你去看看他们吃的怎么样,把这壶酒也给送堂屋去。”
张惜花也有些担心,丈夫的酒量并不好,怕他喝高了。就把灶上温着的酒提起来,顺道又将刚才做的拍黄瓜给送了去。
许淮挺有礼貌的跟张惜花道了声谢,临走出堂屋门槛时,张惜花听到他压低了嗓音对何生说道:“家里收获的粮食定要存着,别再拉去卖了。咱们这里还安逸,可外面现在乱得很,到处闹荒灾,缺粮缺衣缺药什么都缺……”
张惜花心扑腾一跳瞬间提到了嗓子处,脚步踉跄了一下,回了神后才扶住了身子,也不知道有无露了丑,便赶紧的回了灶房。
再听着小姑叽叽喳喳的说着许先生的好相貌时,她也止不住心头的惊慌。
何生与媳妇一样的慌张,他心知对方是拿自己当兄弟,才把消息透露出来,大良镇如今的治安良好,外面的一切消息县里都瞒的紧,普通的农户哪里清楚呢?他们只是在抱怨今年的赋税又重了一成,日子越来越艰难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可愛莫扔了一个地雷 么么哒o(n_n)o~~
夏士元的事情昨天已经先告一段落啦,让何生吃醋的事情要由断腿小哥来完成,不过他腿还没好,所以现在不出来蹦跶。(^o^)/~(ps:本来这段是昨天要说的,可是昨天时间太紧了没来的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