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韩信舞剑,意在沛公
镇守在小城门的士卒眼前一晃,就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就过去了。
这些半辈子都在打仗,从西打到动,从北杀到南的老卒,瞬间举起了强弩,对准了远处的一人一马,开始瞄准。
“不要!不要!!那是公子长!”
“住手!住手!!”
刘如意在远处大叫着,一路狂奔而来,履都甩飞了,就这样一路冲到这两个老卒的面前,伸出手来,挡在他们面前,不断的解释道:“刚出去的是公子长,不许射击!”
那两个老卒的表情极为平淡,其中一人抬起头对着宫墙上头吼了几句。刘如意听不懂他的方言,片刻之内,就有骑兵从两个方向奔驰而出,朝着刘长的方向飞去,他们全副武装,气势汹汹!
同时,也有甲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椒房殿内。
“你说什么?!”
吕后起身的那一刻,久经沙场的老甲士额头也开始冒汗了,吕后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冷若冰霜,杀气腾腾。在刘邦不在京城的时候,大汉的诸事就是要她来负责。
在这个还没有确定皇位地位的年代,大汉更像是二元君主,吕雉同样对大汉拥有统治权。在她之后,华夏才逐渐拥有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经验。
很多不曾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在看到吕后的作为后,都觉得为什么没有人想要造吕后的反呢?其实这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吕后本身的能力,功臣的相助,以及吕后本身就有统治权。
“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出宫了,但是我们的人正在追他...”
“让他们回来,不要再跟在他的身后,将城门都尉斩首。”
“唯!”
甲士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在甲士离开之后,吕后冷着脸,叫道:“出来吧。”
一人从侧室走了进来,正是萧何。
“臣恭贺皇后殿下,臣很为皇后殿下而高兴!”
萧何走进来,便笑呵呵开始祝贺起吕后。
吕后脸上的杀气没有褪去半点,她愤怒的质问道:“丞相是在讽刺我吗?”
“不是这样的,我从前认为,公子长空有勇气,与大事无补,今日才知道,公子长有勇有智,乃是重情之赤子啊!”
“他今天为了老师都能公然逃出宫去,不怕您的惩罚;可以看出,将来他也可以为了您而做出更多的事情。”
萧何几句话,就让吕后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的脸色稍缓,大概她也知道自己在刘长心里的位置。她又无奈的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皇后在担心什么呢?淮阴侯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蒯彻的话,如今蒯彻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若是他造反,那他就要被杀死。”
“若是他没有造反的想法,难道您还会担心一个长安城里的淮阴侯吗?”
吕后冷笑了起来,她说道:“韩信必反,自从来到长安,他就多次对旁人说,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蒯彻的话,才有了今日。我特意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这个人,只要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人能说的动他。”
“皇帝不行,你不行,刘长更不行。”
萧何看起来有些怅然,他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对。”
“可是,他在战场上可以当机立断,但是在其他方面,总是优柔寡断,被他人所左右。若是他能有在战场上的半成果断,他也就不会被抓进长安城里了...他从封国之后就开始筹划着所谓大事,到被生擒的时候都没有下定决心...”
可以说,萧何是将韩信这个人给看透了,韩信两次谋反,都是这样,第一次是封国之后,开始硬拖,拖到被抓,第二次更狠,从刘邦出征之后就开始拖,拖到被杀。
韩信两次造反,大概造成了几十个人的巨大伤亡,这些死掉的人里,除了他自己和宗族之外,就是当初跟他去见刘邦的那几个武士了。
韩信在战争中是大汉天花板,或许还可能是整个华夏的军事天花板之一,可是在其他方面,那真的是给吕后提鞋都不配...
刘邦当初不杀他,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刘邦看别人贼准,虽然看自己的时候总是戴滤镜,他早就看穿韩信这个人造反能力简直是负数。
两次造反只祸害自己人,不伤刘邦分毫,这已经是伟人了。
吕后很快也反应过来,她问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韩信会被长说动?”
“不会。”
“为什么?”
“野心,不甘。”
“他或许真的将刘长当作了自己的嫡传弟子,可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吕雉眯着双眼,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好准备吧,我们不管他有没有准备好,先送他上路吧。”
“可...若是陛下问起?”
“蒯彻。”
“唯。”
......
完全不知道自己险些惨死的刘长,此刻正朝着韩信的府邸狂奔而去,风凶狠的吹打在他的脸上,衣服早已鼓了起来,随着风发出呼呼之声,头发也是随风飘荡,簪子早已不知被丢在了哪里。
按理来说,他这个年纪,应该是梳总角的,但是刘长很不喜欢那个喜羊羊一样的发型,胡搅蛮缠之下,就没有留。好在大汉没有留发不留头一说,刘长可以安心的留发,若是乐意,也可以提前戴冠,叫嚣着礼法的儒家现在还没有上台呢。
刘长张开嘴,嘴里也被狠狠灌进冷气。
长安很冷,从皇宫外出,直到韩信的府邸,这路上看不到行人,有些时候,刘长都怀疑这长安城里到底有没有平民?除了罪犯,官员,甲士,根本没有平民百姓的身影。
当刘长冲到淮阴侯府的时候,他尝试着勒马,纵马飞驰不算太难,可让马停下来却不太容易。马驹是最容易燥起来的,尤其是他们没有经过训练,带着人就喜欢在地上翻滚(我小的时候差点被压断腿),对人是非常不友好的。
刘长心里其实也犯怵,手忙脚乱的忙活了许久,总算是安抚住了马驹。
“师父~~~”
刘长冲进了内屋,这一路上,他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韩信站立着,惊愕的看着刘长。
七八个人站在韩信的两旁,他们也是一样的惊讶,瞪大了双眼,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个小家伙。
蒯彻就站在韩信的身边,听到那一声,他的脸上就已经出现了愤怒。
韩信的穿着与平日里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将平日里总是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宝剑挂在了腰间,他戴着楚冠,看起来很是威严。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也大多佩戴着利剑,刘长似乎是打断了他们的什么宣誓。
刘长顿时说不出话来,他紧盯着韩信,仿佛有一股火在胸口燃烧着,他的手都不由得颤抖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悲痛,愤怒。在刘长的紧盯下,韩信第一次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眼神始终没有与刘长对视。
蒯彻站在一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假笑。
“公子怎么来了?淮阴侯许久没有练剑,我便找了些人来与他对练,公子可有兴趣?”
刘长压根就没有理会这货,他的确不聪明,无论是这些人,还是那几个哥哥,都比自己聪明的多,可是,他不至于看不懂这些人在干什么,他果然准备要造反了,可是,为什么呢?
“师父...你为什么要造反呢?”
“难道权力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就那么想要当皇帝?”
“你一直都在骗我吗?”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众人皆没有开口,蒯彻脸色阴沉,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韩信愣了许久,方才摇了摇头。
“太迟了。”
第032章 刘长舞剑,意在蒯彻
韩信知道,一切都太迟了,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生还的希望,除非成就大事。
早在自己叫住陈豨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就算自己现在收手,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不是因为自己要造反,只是因为自己有造反的能力而已。
他坚信,给自己一万人,他就能打烂长安,给自己十万人,他能将刘邦生擒!
这就是自己的能力,谁不害怕呢?
“什么叫太迟?我听不明白!”
刘长指着一旁的蒯彻,骂道:“就因为他的话吗?我的另一位老师告诉我,他们这样的人,只有在乱世里才能施展本事,在太平盛世,就跟一般人差不多,因为,他们刻意挑拨,就是想要引起大乱,想要让自己成就大事,获得声名!”
“可师父你图什么呢?你不愁吃,不愁穿,没有人敢不尊重你,哪怕千年之后,后人提起你,也没有一个不佩服你的,这已经是完人了,您到底图什么呢?”
“你好不容易平定了乱世,天下百姓难得有修养的时间,脱离了苦难,你为什么想要再次引起战乱,继续让别人去厮杀,继续去祸害这个天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信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动容。
“你不懂,武人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你才不懂呢!”
“武人不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没有人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武人是为了天下而生的,是为了苍生而生的,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武人需要平定战乱,安抚黎民,外敌入侵,残害百姓,武人就要抵御外敌,保护天下苍生!这才是战争的意义!”
“这是谁教你的?”
“我的老师!盖公!”
韩信忽然笑了笑,说道:“这位倒是个高人。”
“可惜....没有余地了。”
蒯彻有些听不进他们的废话了,他催道:“大王,这小子居然来到这里,那肯定就是吕雉用他来试探我们的,不能拖了,当机立断,我们先逃离这里,先去召集徒奴!!”
蒯彻的思路是对的,他们在这里只有七八个人,而吕后这边,就算刘邦带人离开了,也有吕释之镇守,就是皇宫里的甲士,就有数千人,若是吕后现在派人来袭杀,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韩信的计策,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吕后不知情。
这个造反计划到底有多不靠谱呢?
首先,连彭越这样在外地的诸侯王都被皇帝皇后派人监视,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造反之前就知道消息,而韩信是在长安,身边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就连他离开樊哙家后随便对亲信说的话,刘邦都能知道,并且用来反问他。
韩信想要召罪犯攻打长安,长安的罪犯又有多少人呢?刘邦在登基后多次赦免各地的罪犯,长安的也是这样,就算知道皇宫的部署,刘邦也离开了,韩信再厉害,还能用这些罪犯攻进有全副武装的甲士所守护的皇宫???
何况,他还是要伪造刘邦的诏令,来发动罪犯??还得确保这些罪犯能跟随他?
这造反弄得跟儿戏似的。
韩信在有兵的情况下能击败刘邦不假,可是说他有能力造反...嗯...或许吧?
蒯彻的催促,让韩信脸色大变,他很快也反应过来,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蒯彻不怀好意的说道:“将这小子抓起来,作为人质。”
刘长却放声大笑了起来,笑中含泪。
“师父...他刚才说您想练剑是吧?”
“我陪您练吧!我给您舞剑!!”
刘长猛地扑过去,韩信下意识抓住剑鞘,刘长直接抓住剑柄,就将韩信的宝剑给拔了出来。
周围的武士们纷纷亮起了家伙,韩信咬着牙,眼里满是迟疑。
而刘长拿到剑后,并没有去袭击韩信,他只是乱挥了起来,这厮根本就不懂得用剑,在这样情况下,韩信也无法继续迟疑了,再迟疑,就真的要送命了,他看向了两个武士,“生擒之。”
随即,转身就要离开。
“死!”
刘长猛地投出了手里的利剑。
武士们大惊失色,韩信一颤。
“噗嗤~~~”
在韩信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利剑飞出,深深插进了蒯彻的胸口,剑柄还在不断的摇晃着,用出了全力的刘长也顺势摔在地上,他抬起头来,正好与茫然的蒯彻对视。
这是刘长第二次拿东西砸蒯彻。
第一次是竹简,但是竹简带来的伤害,并没有现在这么深。
蒯彻剧烈的呼吸着,可总是提不上那口气,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刘长,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开口,血水就从嘴边冒了出来,很快,整个下巴,以及胸口都被鲜血染红。
“额!额!”
蒯彻发出别样的呼吸声,重重的倒了下去。
刘长浑身都在颤抖着,双腿早已软了,浑身无力,无论怎么样,都站不起身,他想要爬远一些,可就像是被鬼压床那样,意识都变得恍惚,双手双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牙齿打着哆嗦。
这是刘长第一次动手杀人,无论是自己多么厌恶的人,当看到对方死去之前的眼神之后,刘长都只是觉得恐怖,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这样的变故,彻底吓到了所有的武士们。
韩信瞪大了双眼,他就这样看着蒯彻烟气,目瞪口呆。
“师父...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啊?”
“你本该是被立庙被后人敬仰的人啊...为什么啊...”
刘长哭了起来,声音嘶哑不清,就那样狼狈的趴在地上,边哭边吐边叫着。
“做皇帝真就那么好吗?野心真的就可以蒙蔽一切吗?”
看着狼狈不堪的刘长,韩信缓缓低下身来,就这样盯着他的脸。
...........
此刻的刘邦,穿着盔甲,坐在高大的战车里,傲然的看着前方。
将军都分别带兵,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同坐一辆战车的陈平了。
在刘邦所有的谋士里,陈平是最不像谋士的那一个,他长得太高大魁梧了,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是樊哙贴身来保护刘邦呢!
不过,这高大魁梧的身材也帮了他不少。当初陈平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他又不肯劳动,结果长大后没有女孩愿意嫁给他。当时有个叫张负的人,他的孙女嫁了五次人,丈夫都死了,没有人再敢娶她。
张负某一天意外看到他,当即就被他这外表所折服,回家后就决定将孙女嫁给他。
张负的儿子说:陈平那个穷光蛋,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他受苦呢?
张负告诉他:哪有仪表堂堂像陈平这样的人会长久贫寒卑贱呢?
这件事告诉我们,颜值确实很重要,无论在什么时代。
陈平在后世里的名声不是很大,远不如汉初三杰,甚至樊哙,夏侯婴等人也比他有名。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字太普遍,百科一下都能找到近百个的那种程度,当然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为人比较低调。
他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聪明到什么程度?
聪明到在汉初善终,达成这个成就的这个级别的跟吕后没有亲戚关系的大臣是不多的。
刘邦忽然笑了起来。
“陛下在笑什么呢?”
“朕笑陈豨不懂用兵啊。”
“他不在南面占据漳水,也不再北面守住邯郸,由此可知他不会有所作为。”
陈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刘邦忽然转过头来,低声问道:“你说,他现在动手了没有?”
“没有。”
陈平冷漠的说道:“做事的时候优柔寡断,不肯绝决,事败之后后悔当初没有果断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第033章 什么叫御史大夫啊?
事实证明,陈豨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刘邦及他麾下的那些普普通通的将军们。
当刘邦来到赵代地区,双方真正开始对上的时候,正在这一带坚守的赵相国周昌匆匆忙忙来拜见刘邦。刘邦将如意封为赵王,周昌为赵丞相,陈豨谋反的消息也是周昌传递到刘邦这里的。
周昌看起来没有在长安时那样的体面,不过,身材依旧挺拔,他严肃的拜见了刘邦,说道:“臣担任赵相,却没有能阻止陈豨叛乱,也没有能保护赵国的城池和百姓,请陛下治罪!”
刘邦笑着扶起了他,“你刚刚来到赵国,就发现陈豨有不轨的想法,及时进奏,才让朕做好了准备...何况,你不知兵,城池失守,那是郡守、郡尉的责任,与您有什么关系呢?”
周昌这才说道:“常山郡共有二十五座城池,陈豨反叛,失掉了其中二十座,既然陛下认为这是郡守、郡尉的责任,就请陛下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刘邦一愣,问道:“郡守和郡尉都造反了吗?”
“没反叛。”
刘邦长叹了一声,“这是实力不足的原因啊,他们没有什么士卒,挡不住陈豨,怎么能怪他们呢?”
“传朕的诏令:赦免他们的罪行,恢复他们的职务,让他们继续作战!”
刘邦进驻邯郸,在这里召见了赵地的大臣们。刘邦虽然还在这里,可樊哙等人却早已出发击贼了。
刘邦并没有追究赵地大臣们的责任,反而是以怀柔的手段来安抚他们。
刘邦看着一旁的周昌,问道:“邯郸还有能带兵打仗的壮士吗?”
“有四个人!”
“太好了!将他们叫过来见朕!”
周昌回答的很是迅速,君臣一问一答,底下的人却都有些懵。
尤其是那帮子赵国的大臣们,更是如此,赵代地区最能打的是陈豨。其余能打的壮士们,不是造反了,就是在前线跟造反的那一批硬刚,这邯郸城里哪来的壮士?还特么有四个?我们咋不知道啊?
周昌领命,便走到了下方的赵代大臣身边,低声说道:“陛下这是要赏赐我们赵国的壮士呢!快去找四个壮士过来!”
听到这句话,赵地大臣们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周昌的意思。
都说周相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本以为是个不近人情的,没想到,他对赵地竟如此照顾,果然还是自己人靠谱,多好的丞相啊!这些大臣们连忙外出,周昌则继续陪着刘邦,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有四个人走进了邯郸王宫里,前来拜见刘邦。
周昌起身,指着他们四个人,说道:“陛下,这就是赵国能带兵打仗的壮士!”
刘邦点了点头,打量着他们几个人。
这几个人,虽然在打扮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猛,看起来成熟,可刘邦老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那种纨绔的味道,他对这种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很不幸,他孩子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吹牛逼,一身纨绔气,开口就是家父如何如何。
这四个所谓的赵国壮士,显然就是个小号的刘长,果然,问了下姓名,果然都是赵开头。
刘邦皱起了眉头,勃然大怒。
“你们这些臭小子也能带兵打仗吗?”
刘邦破口大骂,那四个年轻人哪里敢面对如此愤怒的刘邦,顿时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周昌急忙起身,说道:“这的确就是赵国最骁勇的壮士了。”
刘邦冷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赏他们一千户的食邑,任命为将!”
“多谢陛下隆恩!!”
那四个年轻人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急忙拜谢,那些跪坐在两旁忧心忡忡的赵国大臣们,顿时也是眉开眼笑,纷纷拜谢。
在刘邦到来的时候,这些赵大臣们还是一副忧心忡忡,极为抑郁的状态。可是到这个时候,他们却都走出了那种状态,开始纷纷为刘邦出谋划策,商谈如何对付陈豨。
在召见完赵国大臣们之后,刘邦便让他们尽快准备好这一次的战争所需,又让周昌来负责这件事。
御史大夫赵尧站在刘邦的身边,欲言又止。
赵尧的年纪并不大,他从前担任符玺御史,是周昌的部下,当时有人对周昌说:“您的部下赵尧,年纪虽然小,但却是个奇才,君主一定会特别对待他的。晚点您就会发现,他会取代您的位置。”
周昌笑着回答说:“他是个作文书的小官吏,年轻,没有威严,也没有资历,怎么能取代我呢?”
后来,赵尧就给刘邦献计,说:“陛下想要保护公子如意,那就给他安排一位有威严,有资历,年长的连贵人也不敢出手的大臣做国相吧!”
刘邦深以为然,然后,有威严的,年长的,有资历的御史大夫周昌就去了赵做国相,给刘如意保驾护航。而年轻的,没有资历的,没有威严的赵尧就成为了大汉最年轻的御史大夫...
周昌因为这件事还曾跟刘邦抗议过,虽然这抗议看起来就是周昌故意在跟某个贵人说:我是迫不得已的,你可得给我几分薄面,我曾在太之事上立过大功,你可不能害由我保护的公子啊!
刘邦看着赵尧的样子,笑呵呵的问道:“御史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尧迟疑了片刻,随即说道:“周相是臣曾经的上官,臣本不该说他的坏话,可是,如今臣身为御史大夫,不能不理会!”
“陛下,有不少人跟随您进入蜀郡、汉中郡,其后又征伐西楚,有功却未得到普遍封赏,现在这四个赵人有什么功劳而予以封赏呢?”
“何况,我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可以带兵打仗的人,这肯定是周相特意安排了几个赵地大臣的家中子弟,来欺骗陛下,讨得赏赐啊!”
刘邦大笑,他指着赵尧,说道:“这就是你不如周昌的地方啊!”
“陈豨反叛,邯郸以北全都被他所占领,朕用紧急文告来征集天下各地的军队,但至今仍未有人到达,现在可以重用的就只有邯郸一处的军队而已。”
“朕何必要吝惜封给四个人的四千户,不用它来抚慰赵地的年轻人呢!”
“只有安抚住了赵地的人,才能在赵地击败敌人啊!”
赵尧瞪大了双眼,问道:“这是陛下早与周相说好的?”
刘邦没有回答,有的君臣,根本就不需要事先交代,一句话,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演下去就可以了。这就是他那么喜欢周昌的原因,这人绝对是最懂自己的大臣了。
赵尧惊为天人,惭愧的说道:“臣年轻不懂事,居然在陛下面前诽谤周相,请陛下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放心吧,你也是为了国家的事情,朕怎么会害你呢?”
“陛下与周相...真的是令臣羡慕啊,陛下英明,而周相更是机智!”
刘邦更开心了,他问道:“你知道陈豨的将领都有谁吗?”
“有王黄、曼丘臣,他们以前都是商人。”
刘邦说道:“这就对了,你去找周昌,向他传达朕的诏令,朕要悬赏王黄、曼丘臣等将领,只要能带来他的人头,既往不咎,还赏赐千金!其他部将也是这样,只要能弃暗投明,朕就赏赐他们千金!”
赵尧大惊,问道:“陛下,这计策只怕不会有太大的成效!悬赏他们的首级,也不会有人能杀了他们,将他们的人头带到您面前的!”
刘邦眯着双眼,说道:“那又如何呢?反正悬赏之后,他们连觉也睡不安稳了。”
赵尧恍然大悟,激动的看着刘邦,“陛下英明啊!臣...臣这就去找周相!!”
在刘邦的笑声中,赵尧走出了王宫,走出王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激动神色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变得格外平静。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取代周昌的原因吧。
ps:个人觉得,刘邦一直都是被严重低估的一位君王,我偶尔跟朋友们聊天,在他们眼里,好像刘邦啥也不是,就是一个小混混,然后很走运的得到了张良,萧何,韩信,然后击败项羽得了天下,刘氏皇帝们质量是真不错,东汉拉了些,但也不错,反正比后世好太多了。
第034章 韩信来了!公子死了!
很快,陈豨就在正面战场上扛不住刘邦的进攻了。
刘邦自己还没有动手,最先动手的是樊哙。
这大汉武力天花板哪怕是在封侯之后也不改原先的德性,高高兴兴的就带着军队去进攻陈豨与曼丘臣的军队,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樊哙也根本不怂,双方就在襄国县开战。
按着陈豨的理解,面对刘邦的将军们,他是要各个击破的,第一个要击破的目标就是樊哙。
大概是跟在韩信身边跟久了,陈豨自以为知道这些将领们的弱点。
他记得韩信非常看不起樊哙,认为樊哙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只能当个先锋,不配当将军!
于是乎,他也是将樊哙作为一个要击破的目标,反正他有勇无谋嘛!楚王肯定是不会骗我的。
开战之后,陈豨发现,楚王还真没有骗他。
樊哙果然有勇无谋,他打仗,不跟你说什么阵法战法,就是带着军队冲过来干你。
但是,这个有勇,这也太特么有勇了!
陈豨的部将们在樊哙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被砍的七零八落,樊哙就这样一路莽,靠着平A干碎了陈豨的防线,带着先锋部队率先登城柏人县,又一路莽过去,攻破了清河郡、常山郡等地二十七个县,手起刀落,一路杀穿对方,眼都不眨一下。
要不是后勤跟不上,樊哙只怕要去生擒陈豨了。
这可给陈豨吓坏了,吓得险些尿裤子。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决定不跟这样的莽夫一般见识,这人不按套路来。因此,陈豨将第二个目标放在了太仆夏侯婴的身上。这一次,他决定反着来,当初楚王非常看不起樊哙,可樊哙什么德性,他也看过了。
相反的是,楚王对夏侯婴非常的推崇,曾在他的面前多次夸赞夏侯婴,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全面的将军,假以时日,定能有大作为!以楚王的评价来看,这人应该还是正常的吧?
然后,陈豨对上了夏侯婴。
如果我们以莽和猛来评价樊哙,那勇大概就是评价夏侯婴的最好词缀了。这哥们勇到什么地步呢?每次作战,他都是驾兵车快速进攻,冲在最前头,啥也不怕,他在一次战斗中,俘虏六十八人,收降士兵八百五十人,并缴获金印一匣。
雍丘干李由,他在驾兵车快速进攻。濮阳干章邯,他在驾兵车快速进攻,在蓝田、芷阳大战,他更是驾兵车冲锋,不管不顾,一路打到了灞上....他不只是在国内这样,他在跟匈奴骑兵打仗的时候,都是在驾车猛冲,将匈奴人当羊来赶。
你惹他干什么呢?
陈豨摆好了阵,准备与夏侯婴来一场旷世大战。
然后,夏侯婴驾起熟悉的战车,大叫着开始了冲锋,要不是陈豨跑的快,当场就被夏侯婴的车轮给碾过去了。这一战之后,陈豨做梦都能听到战车冲锋的声音,大半夜被噩梦所惊醒。
好消息是:刘邦还没有开始全力进攻,陈豨虽然经历了两次败北,可战事仍有余地。
坏消息是:颍阴侯灌婴,车骑将军靳歙,齐相国曹参,太尉周勃正在路上。
经历了几次胜利,可刘邦看起来却非常的不开心,变得越来越暴躁。
“陛下...梁国来兵了。”
“哦?梁王终于肯来了??”
刘邦急忙站起身来,惊喜的问道:“他在哪里呢?”
陈平摇了摇头,“他没有亲自前来,梁王说自己病了,只派出将领卫胠带着八千人来到邯郸。”
听到这句话,刘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好啊,好啊...梁王,淮南王,居然没一个肯来的...”
“他们不来长安为太上皇吊丧,朕可以理解,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今有人造反,朕需要他们调兵相助,他们也不来?这算什么?造反嘛?他们已经反了?反了?”
刘邦看起来有些激动,脸色涨红,就在这几年里,刘邦经历了不少打击,父母逝世,时不时就有几个老弟兄跳出来造反...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疏远了几乎所有的兄弟,当初那些跟随他出征的兄弟里,他现在唯一信得过,就只剩下了燕王。
其余人,有的死了,有的反了,有的准备反,有的已经跳到了某个贵人那边。
每年聚在一起喝酒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浑身一股游侠风范的刘邦,其实还是挺在意这些老弟兄们的,可是,随着这些人一个又一个的反叛,刘邦受的伤害也就越来越大,他也开始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待身边的兄弟们了。哪怕是一条狗,在一次次的真心换来无数伤害之后,只怕也会变得龇牙咧嘴,不再轻易靠近任何人。
陈平看出了刘邦脸上的杀意。
“陛下,一个一个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击败信和陈豨。”
“信出兵了?”
“燕王还没有派人禀告详情,不过,陈豨既然叛乱,那信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两人交谈了片刻,刘邦忽然问道:“那另外一个信呢?”
“不知道。”
..........
吕后基本是在刘长逃出去的那一刻,就决定直接动手了。
刘邦和吕后,一直都在韩信的身边安排了人手,能详细的知道他的一切举动。如今刘邦离开了,治理国家的事就落在了吕后的身上,她来负责国内的一切大事,萧何也是直接来跟她禀告。
他们俩个很早就知道了韩信那“完美”的造反大计,而对此,两人也做好了准备。等韩信开始捏造诏令的时候,吕后就对外放出风来,说刘邦已经打赢了,快要回到长安了,让群臣前来恭贺。
到时候,将韩信带到皇宫里,直接就可以杀掉了,罪证也齐全,人证也有。等刘邦真正回来的时候,拿来给他看就好了。
刘邦这些年里或许想过要杀死韩信,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刘邦是一个非常爱才的人,他很欣赏这些有才能的人,要知道,历史上,他连蒯彻都饶恕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很有口才,能说会道,是个人才。
可是刘长的忽然逃离,却打破了某个人的计策,韩信若是看到刘长,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肯定会明白,宫里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那他一定会想办法逃,大概是直接去找那些罪犯。
因此,吕后派遣吕释之直接带人去杀韩信。
韩信在有士卒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可是他身边只有七八个人的时候,几个武士就足够了。况且吕释之这里有保卫长安和皇宫的六千多位甲士,吕后从来都不曾担心过韩信造反的问题。她看起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你反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反啊。
吕释之在离开皇宫之前,忽然问道:“若是韩信以公子长为人质,该怎么办呢?”
吕后沉默了下来,迟疑了许久许久,方才回答道:“杀。”
吕释之很快就离开了,吕后独自坐在椒房殿内,摸索着殿内摆放着的纺车,神色恍惚。
“皇后殿下!!!”
一个甲士在殿门大叫,打破了吕后的沉思,吕后擦了擦眼眶,随即冷着脸,让宫女将甲士叫进来。
甲士看起来有些慌张不安,“禀告殿下,淮阴侯来了!”
“嗯??韩信??”
吕后瞪大了双眼,问道:“他在哪里?”
“在皇宫门外!”
“带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人,还抱着公子长...公子长看起来好像...好像已经不行了。”
“什么?!!”
那一刻,甲士只觉得,面前那冰山一样的皇后殿下瞬间变成了一座火山,脸色狰狞,双眼通红,浑身弥漫的滔天的杀意!
“韩信!!”
“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要砍了你的手足!!!”
“挖了你的眼鼻!!割了你的耳舌!!”
第035章 一对朋友
韩信站在皇宫门前,怀里抱着刘长,傲然的看向了城墙上方。
他看到城墙上那一张张惊惧的脸,颤抖着的手,已经上了弩矢。
韩信不由得咧起嘴来,冷风袭来,长袍发出列列响声,他的身躯巍然不动,城墙的甲士们惊惧的打量着这头猛兽,仿佛他的身躯远比这城墙还要高大。
这一刻,韩信享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长久以来,憋在心头的怒火,不甘,暴躁,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甲士们从皇宫内冲锋而出,密密麻麻的围绕在他周围的时候,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甲士们分开,吕后快步走来,眼神先是放在了刘长的身上,又很快开始凝视起包裹着的刘长的英雄。
抑郁的,不甘的,愤怒的,暴躁,整日生活在抱怨与悲痛之中的楚王不见了。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长袍,随意的绑着头发,眼神肆意的打量着面前的吕后,淮阴县里那个桀骜不驯,不拘礼节的年轻人回来了。
“没用的小子,杀了个人,就吐成了这样。”
韩信不屑的说道。
刘长微弱的睁开双眼,“阿母~~”
吕后一愣,脸上的杀意薄弱了几分,“他杀了谁?”
“杀了为我出谋划策,准备造反的帮手。”
“哈哈哈~~”
吕后冷笑了起来,“淮阴侯倒是什么都敢说,你哪里来的勇气呢?”
韩信大笑了起来,他将刘长轻轻放在地上,猛地一伸手,拽开了胸口的衣领,露出了心脏的位置,用力拍了拍这个位置,傲然的说道:“从这里来的。”
吕后颤抖了起来,双眼愤恨的盯着韩信,韩信丝毫不惧,亦是冷冷的盯着她。
这个样子的韩信,吕后曾见过一次,在那时,他穿着盔甲,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脸上满是桀骜,而那种阴影,任何人见过一面,都不会忘记,甲士们持着的矛都在微微颤抖,他们脸色苍白,居然没人敢抬起头来与这位落魄的淮阴侯对视。
“杀。”
甲士们瞪大了双眼,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他们缓缓逼近韩信,一步一步的逼近,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决断。韩信一动不动,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等等~~”
刘长鼓起劲,双手撑着地,勉强坐起身来,“师父没有谋反!他杀了教唆他造反的蒯彻!”
吕后眯着了双眼,“是这样吗?”
“不是,蒯彻是被刘长杀死的,是我决定造反的。”
“师父!!!”
韩信鄙夷的看着地上的刘长,“我还没有沦落到要靠你这样的孺子的恩赐而活命的地步。”
“杀!”
“等等!!”
这一次,开口劝阻的并不是刘长,而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萧何,萧何气喘吁吁的跳下马车,衣冠不整,看得出,他大概是接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这里的,面对这位老丞相,吕后不能不给面子,即使脸色不悦,也没有训斥。
“皇后殿下....”
萧何快步走到了吕后的身边,他终于不再是从前那样的笑吟吟的表情了,他也有些慌乱,气喘吁吁的看着吕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韩信,而韩信也在看他。
萧何是朝中唯一敢跟韩信开玩笑的人,也是韩信唯一信任的朋友,就像刘邦信任燕王那样。
韩信能有今天,是因为萧何,早年的韩信,不被任何人看得起,在他的家乡,他声名狼藉,家徒四壁,性格狂妄,不拘礼法,若说陈平是被人看不起,那韩信就是被各自侮辱,胯下之辱也不能改变他的性格,他照样还是从前的样子。
刘邦入蜀,韩信离楚向汉,可依旧没有人看得起他,尽管夏侯婴发现了这个人不同寻常,将他举荐给了刘邦,可连刘邦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后来,萧何与韩信交谈,在言语之中,发现了这个人有惊天之才能。后来,刘邦率军出征,一路上跑了十几个将领。忽然有人过来告诉刘邦:说萧何也跑了。
刘邦差点崩溃,又生气又委屈。忽然,萧何又自己回来了。
刘邦就生气的问他,“你既然跑了,为什么又回来呢?”
萧何告诉他:“臣并没有逃走,只是去追一个逃走的人。”
“谁?”
“韩信。”
刘邦却不听萧何的解释,他反问,“逃走的将军有十几个,你都不追,却说你去追一个韩信,谁信啊?”
萧何便将韩信叫来,对刘邦说:“那些军官绑起来也不如一个韩信,普天之下,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将军了!”
然后,刘邦就将韩信拜为将军,韩信正式开始了自己离谱的军事生涯,一个猛跳便在华夏战争史里留下了一个顶级天花板。留给后来人仰慕,大多数人只能仰望,只有少数之中的少数,才能触碰到这个天花板,在整个冷兵器时代,都没有人敢说自己跳过了这个天花板的。
萧何和韩信的私交很好,萧何非常欣赏韩信,爱他的才能。
但是,如今的韩信,却成为了刘邦以及萧何的心病。作为大汉丞相,萧何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当初能同患难的老朋友,为什么此刻就成为了不可不除的敌人呢?
吕后倒是很平静,没有萧何这样的挣扎,她知道萧何不会劝自己留下韩信,作为丞相,萧何看的远比自己清楚,当初蒯彻这个人的消息是丞相所掌握的,甚至蒯彻能顺利的赶到韩信的身边也是丞相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萧何静静的站立了许久,又走到了韩信的面前,将他敞开的衣领给整好。
“当我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犹如走出了泥潭,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不理解的事情,也都一一被我看透...是丞相你想要杀死我吗?”
“对,是我....你不死不行啊,你的一句话,就能让陈豨叛变,你知道吗?他的军队在赵代两地烧杀劫掠,已经有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赵代两地不断的催粮,百姓们的粮食都被他抢走了,好不容易耕耘起来的土地,又要荒废了...”
萧何平静的说着,眼眶逐渐湿润。
“你的野心害了十几万无辜的人啊...若是战事继续下去,粮灾,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挨饿...天下经不起你的摧残啊,这几年里,我没有一个晚上是能睡得着的,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各地才逐渐有所起色...你说,我不能看着你们将天下破坏掉吧...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衣领没弄好...”
“哦,紧张了,莫怪啊,你这衣服很好看啊,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陪葬品,你看这里,是我妻给我织的凤,好看吧....”
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韩信的衣服,萧何用手擦了擦双眼,后退了几步,再次看着面前的韩信,点点头,终于满意了。
“给我准备一些吃的和一把剑。”
“走,我陪你吃。”
“哎?长那个混账呢?”
韩信惊讶的看着一旁,刚刚还趴在地上的刘长,此刻却没有了身影。
而从头到尾,吕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冷着脸安静的看着两个老朋友叙旧。
.......
“哥,救救师父吧,他不会再造反的...哥,求你救救他吧...他已经知错了...”
刘盈看着躺在病榻上的刘长苦苦哀求,纠结了起来。
“好,我去救他。”
ps:不好意思各位,早上陪老婆去做产检,耽误了点时间。
第036章 未来是你的
刘长是被甲士偷偷给抱进去的。
这是吕后下达的命令。
就在刘长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正好刘盈匆匆赶来,于是乎,刘长将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刘盈的身上。二哥是太子,目前阿父不在,他已经算得上是朝中的二号人物,他的发言,大概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吧?
至于韩信,他此刻正在皇宫之内,坐在亭阁里,跟萧何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他的身边摆放着一柄剑,但是萧何一点都不害怕。
就在他们的周围,站着数百位甲士,几乎是将这个亭阁围的水泄不通,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吕后本人却并不在这里,她已经派遣吕释之去捕杀韩信的门客与下人们了。
显然,稳操胜券的她压根就不担心韩信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正在吃喝的时候,远处的甲士们之中忽然出现了骚乱,萧何注意到了这一点,韩信则没有理会。片刻之后,一个人分开由甲士们组成的波浪,从他们之中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大汉太子,刘盈。
萧何缓缓起身,行礼拜见。
韩信却不理会这个太子,平心而论,他连刘邦这个皇帝都看不起,何况只是一个刘邦的儿子呢?
刘盈礼貌的朝着萧何回礼,又以对诸侯之礼向韩信行礼。
“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催促呢?”
萧何有些不解的问道。
刘盈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摇摇头,说道:“我是以长弟之请,想要保下淮阴侯之命。”
韩信一乐,说道:“这小子倒是诚实。”
萧何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摇了摇头,说道:“太子仁慈,只是...这是皇后殿下之令。”
刘盈听闻,迟疑了片刻,又说道:“我答应了长弟,就得说到做到,丞相,您曾告诉我,人没有信用是不能立在这个世界上的。”
萧何也不知该怎么说,沉吟了片刻,“那太子可以去找皇后殿下,无论能否说动,都算是没有违背承诺了。”
刘盈点点头,这才离开了这里。
“你又何必欺骗他呢?”
“太子心善,若我不这么说,他是不会离开的。”
韩信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他怎么会立这样的太子呢?”
“不,这样的太子很好,等一切战争过去了,他一定会成为比他父亲更优秀的皇帝。”
萧何看起来很有自信,“他心善,从群臣到百姓,没有不爱他的,兄弟们没有不敬佩他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太子,我们这些老臣才能安心合目啊。”
韩信嗤笑,他可不认同萧何的这番话,萧何看人的确很准,这小子也的确有不少的优点,可是,他就是缺了一点点的勇气,若是他有刘长半点的胆魄,那肯定就是远超刘邦的雄主,可惜啊。
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吕后还如此年轻,那般的强势,等到刘邦不在了,这朝中的事情刘盈说了算不算都是一个问题。
韩信看着面前萧何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很是疑惑,难道连自己都能轻易看破的事情,他就看不出来吗?
或者,他有办法制止这样的情况?
或许,只是在自我安慰?
韩信正想要开口嘲讽一下萧何,跟他说一说未来可能的大乱,却忽然愣住了。
若是真的有了那么一天...朝中之事皆归属与吕后,皇帝与吕后之间出现了巨大矛盾...吕氏与刘氏争位...他猛地想起当初刘长坐在他的面前,跟他吐槽做皇帝是多么的困难。
萧何看到面前的韩信忽然发呆,一动不动,有些惊讶的闻了闻手里的酒杯,“你无碍?”
韩信猛地回过神来,他急忙站起身来,他这么一站,周围的甲士们忽然放下了长矛,“刷~~”,寒意逼人。
“我想最后再见吕后一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萧何皱了皱眉头,静坐了许久。
“事关这次战争,请你相信我。”
“唉....好...见完,请你上路,留给自己体面。”
当韩信再次出现在吕后面前的时候,吕后真的很惊讶,她惊愕的看着萧何,仿佛在问,这厮怎么还活着?
萧何无奈的说道:“淮阴侯在离别之前,说自己有要事要禀告与皇后殿下。”
吕雉一脸不屑,她跟韩信其实是一类人,极度的自信,不是很看得起别人。
韩信说道:“请您留下几个信任的宫女,让甲士将我捆绑起来,然后让其他人离开大殿。”
吕后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还是照做了。
殿内就剩下了韩信与吕后两个人。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愿意投效皇后殿下,为殿下效力。”
“哈哈哈~~~”
吕后大声的笑了起来。
“刚才还表现的大义凌然,此刻又来向我求饶,说一些令人发笑的话,这是什么缘故呢?方才刘盈还来为阁下求情,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回了储殿,让他闭门反思...现在,阁下又准备亲自来求饶吗?”
“殿下误会了,我并非是求饶,我的意思是,我愿意为殿下效力。”
韩信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他年轻的时候,经历过更受辱的事情。
吕后听懂了他的话,并非是安心为大汉效力,是为皇后效力。
吕后眯着双眼,不屑的问道:“你能帮到我什么呢?天下太平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用?”
“皇帝在世,各地诸侯依旧在作乱,更别提等皇帝不在,各地又会变成什么样,这怎么能说是天下太平呢?”
“何况,我到底有没有用,那是您自己的事情了,这全看您准备如何用我。若是您合理的用我,我的才能可以帮您完成任何事。若是您不懂得如何用我,就是十个韩信在您手里,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吕后这一次是真的迟疑了。
.......
很快,长安传出消息,淮阴侯韩信谋反事败,已经被抓住下狱。
对此,朝中群臣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淮阴侯怎么会造反呢?他被软禁在长安,远离自己的封地,身边可用的人不到十个,他怎么敢谋反呢?凭什么谋反呢?
既然谋反失败,怎么只是下狱呢?为什么不是诛杀?
别觉得只有秦朝才有严谨的律法,大汉一样也有,一样的齐全,包含所有的方面,依汉律,别说你谋反,就是被迫从贼,那都是要诛你三族的。韩信第一次谋反被抓住,刘邦没有杀他,很多大臣就曾劝谏,认为这样包庇造反的人,会引起更多人造反,他们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迟疑,反正造反后的代价那么低。
而韩信这是第二次谋反,还不杀?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刘长醒来的时候,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宫女站在他的面前,经过了上次的逃亡,吕后非常的生气,直接下令,将他禁足,再也不许他离开椒房殿,连天禄阁都不许去了。
刘盈也是受到了牵连,本来盖协助吕后治理国家的他,此刻同样被禁足,据说因为他反驳吕后,吕后还险些打了他。
一时间,后宫里风声鹤唳,皇子们都被他们的母亲给按在皇宫里,不许外出。
“我想要去见见长弟,他们说他生了大病...”
“还去见他?见什么见!他这次逃出去,自己没事,可是将你害苦了,他骑的是你的马!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儿子?!他跟吕雉根本就是一伙的,是想要一起来害你!以后,再也不许你去见他!离他远远的!知道了吗?!”
戚夫人叉着腰,大声的训斥着刘如意,刘如意满脸的不服气。
而在另一旁,薄姬拿出了自己刚做好的肉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刘恒,交代道:“这是我亲自做的,拿去给你长弟尝尝,半大的孩子,真是苦了他了,多陪陪他,不要训斥他...知道了吗?”
“嗯。”
黑暗的牢房内,韩信穿着囚服,双手双脚戴着锁镣,披头散发的背靠着墙壁,遍体鳞伤。
尽管沦落到如此处境,可韩信的双眼依旧明亮。
若是从前的他,或许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侮辱而自杀,可如今的他并没有。
“还有机会....”
“不过,那不是我的机会...是你的....”
“哈哈哈哈~~~”
韩信大笑着,猛地拿起随意被丢在地上的蒸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第037章 你是谁?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刘长非常乖巧的坐在椒房殿里,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与单纯。
吕后站在他的面前,右手的竹棍缓缓拍打着自己的左手,眼神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刘长。
“长大了啊?敢骑马冲宫门,还敢持剑行凶?”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刘长逐渐好转,最初的恶心与惊惧渐渐消逝,可他并没有敢表现出有所好转的样子,因为他怕自己一旦好了,就会收获阿母的一顿毒打,然后继续躺在病榻上....
可惜啊,吕后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不但能看出他早已摆脱了恐惧,甚至还看得出他为了不挨揍而装病。于是乎,她就让宫女们将刘长拽起来,开始秋后算账。
“阿母...我知道错了,盖公曾告诉我,秦朝灭亡的原因是治理百姓太过苛刻,若是惩罚能稍缓之,不会出现灭亡这样的情况...他说我,我大汉要以仁政为本...不能过度的惩罚...”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仁政要与刑罚并用,对待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方式的道理呢?”
“啊?阿母?我是属于那种可以用仁德来教化的人吧?”
“不是。”
很快,椒房殿内传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刘邦已经得胜归来,正在椒房殿内唱歌呢!
这一次,大概是因为刘长做的太过,吕后是全力以赴,差点将刘长的屁股都给打烂了。可从刘恒那里,刘长已经听到了师父没有被杀死的事情,可以说,他是痛并快乐着。
吕后打孩子跟刘邦是不同的,刘邦是不讲道理的打,打完让你自己去悟,到底为什么挨揍。而吕后是一边教导,一边打你。
吕后在施暴的过程之中,一一说出了自己打刘长的理由。
第一,藐视国法,作为皇子却带头破坏大汉律法,宫中的规矩,罪加一等!
第二,莽撞无智,以身犯险,一时的冲动险些害死自己!
第三,欺骗父母兄弟,不听他们的教诲!
刘长这次是真的趴在病榻上疼的直哼哼,这让来看望他的几个兄弟很是心疼。
“以后啊,要吸取教训,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刘恒无奈的摇着头。
刘恢也是劝道:“要听母后的话,可不能再惹她动怒啊。”
刘长满脸的不服气,“她也就是这几年可以动手打我!”
“等我将来封王了,去了自己的封地,我就不信她还能从长安跑到我封地里揍我!”
“这还真不好说...就你这德性,万一在封地里搞出什么大事来,别说母后了,说不定阿父都要动怒,直接用囚车将你押到长安来打...”
刘长并不信,只要长大,是可以避免挨揍的,你看大哥和二哥,不就是这样吗?父母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他们啊。
刘长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二哥怎么没来看我啊?”
平日里刘长受了点小伤,二哥都要亲自来看望,这一次,怎么二哥消失了呢?
刘恒长叹了一声,“你可将二哥害苦了呀....”
.......
储殿内,刘盈跪坐在案牍之前,神色愁苦。
四位老者坐在他的面前,默默无言。
“身为大汉太子,我从小到大,竟做不出一件事...如意少我,却能向父皇请罪,恒少我,行事却不会让母后动怒,恢少我,却善待兄弟,众人爱之,友少我,但他乖巧淳朴,必有作为。长少我,也能做出纺车来造福天下...”
“唯独我,空长这么些岁数,不能为父皇分忧,不能让母后安心,甚至连答应兄弟的事情也不能完成...我到底还算是个什么样的太子呢?”
看着面前失态的太子,那四个老人第一次没有再严厉的训斥他。
东园公唐秉摇着头,说道:“太子怎么可以妄自菲薄呢?太子不能为陛下分忧,是因为要让皇后安心,不能让皇后安心,是因为要完成答应兄弟的事情,不能完成答应兄弟的事情,是因为不能让皇后动怒...”
“不...不是这样。”
刘盈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有了些愠怒,“一事不成,何以称太子耶?何以为人耶?”
“这一次,我一定要完成这件事!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现在还有父皇与母后能帮助我,可是将来呢?难道天下需要一个一事无成,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皇帝吗?”
刘盈猛地朝着面前四个老人行大礼,说道:“请老师们教我!”
“太子请起身!!”
几个老头手忙脚乱的将刘盈扶起来。
他们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最年轻的周术,都已经七十多岁。这这个时代,他们完全就是人瑞中的人瑞。他们最初来辅佐刘盈的原因,我们尚且不得知,可是在刘盈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刘盈是真正打动了他们,让他们愿意全力辅佐。
“太子既然想要保下淮阴侯,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皇后目前没有杀死他,将他囚禁起来...”,唐秉抚摸着白胡须,平静的分析着。
“皇后之所以没有杀他,我想,只有一个原因。”
崔广接话道,“这是因为皇后认为淮阴侯对她还有用,因此,她将淮阴侯囚禁起来,准备在可以利用到他的时候再动用他...”
“也就是说,太子想要保下他,就要让皇后明白,淮阴侯还有用处。”
“这对太子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淮阴侯行事虽然不似人臣,可他在将领们之中有很高的声望,另外,他本身的能力也是不错的。”
“而他与皇帝出现分歧,主要是因为淮阴侯的思想还不曾能改变,他不习惯如今的一王天下而已...他更像是春秋战国之士,对皇帝没有完全的服从之心...可太子若是能以对待国士的态度对待他,必定能得到他的相助...”
四个老头一顿分析,这跟平日里不同。平日里,这四个老头只是负责看着刘盈的一举一动,然后告诉他哪些行为是不对的,并不曾为他出谋划策过。
刘盈只觉得惊讶,他不解的问道:“老师们当初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这些呢?”
“是太子没有询问过我们,我们又怎么好多嘴呢?”,吴实笑着回答道。
“其实,太子您的力量并没有您所想的这么薄弱...若是您愿意全力争夺...我们四个已经老了,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是,如果您不嫌弃,我们依旧愿意为您出谋划策。”
“请老师们教我具体的办法!”
........
“谁让你出来的?”
吕后眯着双眼,眼里满是寒意,她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刘盈,怒气已经达到了顶点,这几天,没有一个孩子是让她省心的。
“母后,儿臣闭门思过,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已经前来向您认罪。”
刘盈面对吕后,还是有些害怕,可这一次,他并没有被吓得乖乖回到储殿,而是认真的回答着。
看到刘盈这样的态度,吕后的神色缓和了些。毕竟这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他在吕后眼里是那么的不争气,与她之间总是隔着一个厚厚的无形的屏障。刘盈的性格就注定了他没有办法跟刘长那样与吕后亲密无间。
刘长可以扑进吕后的怀里撒娇,可刘盈不行。刘长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吕后吵架,让她气急败坏,刘盈不行。这跟年纪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还是性格。
“怎么,你这是换个方式来保淮阴侯的性命?”
“不是这样的,儿臣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保淮阴侯,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吕后冷笑了起来。
“你能有什么想法呢?”
“是这样的。”
“儿臣在百姓与群臣心里威望很高,但是跟随父皇开国的那些将军们,未必就看的起我,而且宫中还有一些人,时刻都想要取代我的位置,父皇也几次有了换我的想法,因此,若是我能得到韩信的辅佐,就可以坐稳太子的位置,那些桀骜的将军们也会听我的话,最重要的是,父皇也会重新审视我的地位与能力....”
刘盈将四个老人教的话如实说出后,便看向了吕后。
此刻的吕后,目瞪口呆。
她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合不上,呆若木鸡。
第038章 总要有人负责
“啪~~”
唐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颤抖着问道:“您真的就这么说了?”
“是啊。”
“太子啊...我们是让你隐约的提出这层想法,让皇后自己想到...您怎么可以直接就说出来呢?”
“我担心母后听不出其中的含义,所以就如实说了。”
“她怎么可能...”
唐秉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此刻,这老头也有些被破防了。他们四个商量了半天,最后拿定了主意,让太子隐约提出让韩信为太子保驾护航的这一层意思,让皇后想办法保下淮阴侯的性命。结果,这不成器的太子居然直接就将其中意思如实给皇后说了,这还得了?
刘盈那句话的意思,是保护自己的太子位,其中隐约还有针对皇帝,针对兄弟们的意思,这想法吕后可以有,但你一个太子,这么说是想要造反吗??这能说吗??
四个老头血压可能都有些高了,深呼了一口气,缓了许久,最年轻的周术最快缓了过来,他安慰道:“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太子的第一次尝试,下次定会好很多...”
“就怕这一次变成最后一次啊....太子啊,您跟我们说说皇后的反应吧...她是怎么说的?”
刘盈认真的思索着母后的样子,说道:“她大概愣了许久,然后我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发呆呢...”
“完了,完了...这下非但没能保下淮阴侯,连太子都要折进去了...”
让四个见多识广的老人没有想到的是,皇后非但没有派兵去捉拿有谋反之意的太子,反而是下令解除了他的禁令,还允许他去牢狱里看望淮阴侯,甚至,皇后还给太子安排了五六个新的舍人,所谓太子舍人,就相当于是太子未来的帮手。
皇后所安排的这些帮手,各个都是不凡,各有所精通的领域,这不是惩罚...这好像是赏赐啊?
四位从七雄时期活到了汉初的老人们惊呼:是我们见识短了呀...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
........
而此刻的吕后,则是正在忙着后续的事情,最先当然是大事,吕释之很快就平定了宫外的事情,韩信在过来之前,就遣散了自己的门客和下人,吕释之关闭城门,抓住了其中几个,城内外也找不出什么乱党了。
然后就是宫内的事情,最先是冲出宫殿的刘长,然后就是借马给刘长的刘如意....
刘如意跪在椒房殿内,低着头。
“你是想要谋害你的兄弟吗?你知道他几岁?就带他去骑马??”
吕后面若冰霜,愤怒的训斥道。
如意平日里也很跳,可是在吕后面前,就不敢放肆了,他低着头,无力的解释道:“我看长弟整日闷闷不乐,才带他去骑马的...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阿母...的确是这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确实抢了他的马,他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还挺得意的?闭嘴!”
正在解释的刘长被训斥了一顿,也连忙低下头来。
吕后继续看着如意,骂道:“以后,收起你好显摆的性子,不许再跟着长胡闹!你比长年长那么多岁,为人处世还不如恒!你这个样子,如何能治理好赵地呢?以后要认真读书,跟老师们学习治国的道理!不许再耍孩子脾气!”
“赵国正在经历大战,战后的恢复之事,那不是简单的事情,虽然有周昌这样的人辅佐,可若是你这个做赵王若是没有能力,再优秀的人也施展不出才能来,你要多去了解赵国的战事,多去问问老师们,该如何治理好一个战后之地!”
如意点头称是。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之外忽然传来喧哗,一个女人快步冲进了椒房殿内。
来人正是戚夫人,戚夫人一脸的惊恐,看到跪在地上的如意,急忙扑到了如意的身边,护在他的面前,愤怒的看着吕后,大声的质问道:“刘长受伤!那是他自己顽劣!与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陛下刚刚离开,你就想要借机谋害我的孩子吗?!”
此刻,无论是刘如意,还是刘长,都愣住了。
刘长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戚夫人,从小到大,他去找那些兄长们玩,唯一会对自己冷漠,还会驱赶的,就只有这个戚夫人了。正因为这一点,刘长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非常的敌视刘如意,跟他过不去,主要原因就是他妈妈对自己的态度。
如意此刻更是惊诧,他脸色涨红,手足无措。
“我只是在教育他,你怎么敢说谋害二字?”,吕后冷漠的说道。
“你一直都不喜欢如意,一直都是这样...”
戚夫人面对吕后,同样的畏惧,此刻更是几乎要哭了出来。
刘如意无奈的说道:“您先回去吧,阿母正在指正我的过错呢...”
“我们一起走...”
刘如意面色严肃,他大声说道:“皇后是我的母,她来训斥我,是为了我好,您怎么可以阻挡呢?您有什么资格来阻挡呢?”
戚夫人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吕后却轻笑了起来,她摇着头,说道:“把你孩子带走吧,我没有资格去训斥他。”
戚夫人看着吕后,眼里充满了恨,却又无可奈何。
刘长缓缓站起身来,挡在吕后的面前,怒视着她,“你不过是个妾而已,怎敢直视我母?低头!!!”
如意也站起身来,一把将戚夫人挡在身后,同样怒视着刘长,“你不过是个皇子,怎配对我母无礼?!”
戚夫人与吕后对视,刘如意与刘长对视。
一时间,微风轻轻吹过,吕后一把抓住了刘长的肩膀,“你们出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戚夫人带着刘如意离开了,刘长还在喋喋不休的跟吕后抱怨,“等我能出门的时候,你看我怎么踹如意,他现在就已经打不过我了,等我再长大几岁,我就天天去打他!”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刘长出宫门之后,却又再次与刘如意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两人之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孩子们的恩怨,大概这都算不上恩怨,一起打了一架,一起胡闹之后,也就过去了。
可是大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话而负责的,他们的恩怨,不会仅限在打闹这点程度上。
......
在遥远的赵国,战事则是进一步白热化。
陈豨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四处受挫,只能龟缩在城池之内,艰难的进行防守,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只要楚王能起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九月骑兵造反,从如今已经来到了汉帝十一年的元月,陈豨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最初在各地流窜的将领们,不是被樊哙砍了脑袋,就是被夏侯婴用战车给碾死了。
定陶,梁王宫。
梁王彭越跪倒在地上,听着刘邦的使臣宣读刘邦的诏令。
刘邦写诏令,大多时候都是随意而为,这封诏令,就是写来骂彭越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前线正缺少士卒,你梁国在诸侯国里士卒数量是排第二的,仅次于齐国,连荆国都派出了几万人的军队,你却派了一个小子带着几千人来糊弄我?当初封你为诸侯王,就是要你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来协助的,你现在这是想要干什么呢?
不要再说屁话,赶紧带着你的军队来支援,韩王信再次与匈奴骑兵入侵,就驻扎在参合县,朕双线作战,兵力明显不够用了!快来!
听完了诏令,彭越恭恭敬敬的接了诏。
彭越与韩信,英布并称为汉初三大名将,后世的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华夏的游击战之父。当初刘邦与项羽大战,彭越经常往来出没替汉王游动出兵,攻击项羽,在梁地断绝他们的后援粮草,史称“彭越挠楚”。
在刘邦平定天下之后,他就当了梁王。
可问题是,梁王并不像其他几个王那样年轻有力,梁王已经老了。
他几次去长安拜见刘邦,根本不怕刘邦会抓自己。
而先前太公逝世,他没去,因为他病了,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其余几个诸侯王也“病”了,彭越欲哭无泪,他是真的病了啊。包括这次讨伐敌人,他也是因为病重而没有亲自领兵,便派了一个自己信任的将军,带着数千人过去。
这不是糊弄刘邦,这是因为,如今的梁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梁国了。我们都知道,彭越与刘邦的关系是合作者,他不是那种一早就跟着刘邦的老兄弟,他麾下也有自己的心腹,而这些心腹们,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很不认同。
他们觉得,彭越当了王,他们却只能当封国的将军,若是彭越能当皇帝,他们岂不是能当王?
彭越花了好大的劲,将国内这些有了其他想法的将军们压下去,他是个比较重情的人,不愿意下死手,只能用怀柔的办法,让他们回家去,安养晚年,而他派出的将军,就是他所信任的唯一一个人了。
第039章 彭越
总是有人觉得,彭越是汉初三大名将里的唯一水货。
可但凡对世界战争史有些了解,就能知道,这位是世界上第一正规的实用游击战战术的军事家。或许在指挥军队排列阵法方面,他不如韩信,在带动军队士气,冲锋陷阵方面,他不如英布。
但是,他第一个在楚汉战争里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战术,使项羽两面作战疲于应付,使楚军的粮食装备得不到补给...全世界第一个开发出游击战精髓的大佬,怎么不配当三大名将呢?
只是,这位曾经的名将,此刻却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怏怏的。
或许是当初在作战时受了太多伤,也可能的确是年纪到了,总之,彭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做事也是逐渐力不从心。
彭越恭恭敬敬的送汉使出宫休息,自己捧着刘邦的诏令,无奈的叹息着。
“陛下要我亲自出征...可我这身子迟迟不曾痊愈,这该怎么办呢?”
此刻,正站在一旁的将军扈辄忽然嚎啕大哭。
彭越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为什么要哭泣呢?”
“我看到当初与刘邦平起平坐的大王,如今却要跪着听刘邦的诏令,还要因为他的追责而忧心忡忡,因而落泪啊!”
扈辄哭着说道。
彭越摇了摇头,他说道:“当初我跟随陛下击破项羽,立下不多的功劳,因而被封为梁王,这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如今我在梁地为王,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敢有其他想法呢?”
“大王,当初若不是您牵扯着项羽,刘邦又岂能成为皇帝呢?您与他同时起兵,如今为何要低他一头呢?您如今身体抱恙,刘邦却几次催促您出兵,这是想要杀死您啊!”
扈辄认真的说道:“大王您最初没有亲自出征,被他责备后才领兵过去,那您去了之后就一定会被刘邦抓住!”
“我看,不如召集被您遣散在各地的将士们,带领他们出兵起事!”
“那些兄弟们虽然不再年轻,可是有您带领我们,我们便什么都不怕!”
彭越坐在王位上,脑海里闪烁着曾经与部将们在山川水泊里飞奔作战的时候,那时,他还是身强力壮,几次面对项羽的大军围剿,都是从容而退,遇到小部队就吃掉,遇到大部队就逃走,项羽的将领们对自己都是咬牙切齿,一度将杀死自己看的比杀死刘邦还要重要。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拿下睢阳、外黄的时候,本来正在跟陛下对峙的项羽,都坐不住了,他对左右说誓要杀我,直接率领大军放弃对峙,前来拿我...”
“臣当然记得...项羽一来,我们拿走粮食就撤了,项羽一直追啊,追啊,怎么都追不上...气的险些吐血...”
“哈哈哈,他一追,我就北上拿了他的谷城。”
“对,哈哈哈,我们当时从项羽那里拿了谷物十多万斛...”
人老了,便是喜欢回忆过去,两人对坐着,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曾经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过往。
聊了许久,两人都是热泪盈眶,彭越脸上却满是笑容,虽然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可关于他们的记忆却还是那么的清晰。
“辄...我们年轻的时候,一直在作战,如今,我们老了...你们还有可战之力,但是我已经无法再骑兵,也无法乘坐战车了...造反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老弟兄们跟随我们,南征北战,如今好不容易安心在家,有子女在一旁服侍,我们就不要再让他们回到过去了...”
听到彭越的话,扈辄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既然刘邦追责了,彭越也不能继续这样,他先是给刘邦写了信,在信里,他诚恳的写明了原因,自己病了,梁国不久前刚刚裁军,兵力不足,不过,陛下不要担心,我这就在梁国招募年轻人作为士卒,然后派遣我的大将扈辄率领他们去支援您。
他下令让扈辄在梁国内募兵,又让其他大臣们做好准备。
......
“大王...梁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马匹啊。”
“你在说什么?!”
彭越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太仆,“我知道梁国缺马,可是,总不能连一千骑兵都凑不齐吧?”
太仆面色赤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彭越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牍,愤怒的说道:“这些年里,我看在尔等跟我作战的份上,对你们的作为都是装作不知道,可是你们别觉得我老了,就好糊弄了...偌大的一个梁国,连一千骑兵都凑不齐??三天之内,你若是凑不齐,就休要怪我不顾原先的情义了!”
太仆吓得瑟瑟发抖,急忙答应。
看到太仆这个样子,彭越又有些不忍,“难道我平日里赏赐给你们的不够吗?若是不够,你们可以直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做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呢?我这次征募士卒,无论是盔甲,武器,旗帜,马匹,都与记载的有很大的不同...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这一次,我要派人与陛下作战,这骑兵无论如何都是要凑齐的!”
太仆走出王宫之后,脸色很是难看,他上哪里去补齐呢?太仆家也缺钱啊,也没有余马啊。
.......
“您说什么?!”
正准备休息的汉朝使者吓得险些跳了起来,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梁国太仆。
“梁王...扈辄..他们想要造反?”
“是这样的,扈辄曾多次当着他人的面痛斥陛下不公,劝梁...彭越造反...而彭越也答应了他,两人准备征募士卒,让扈辄袭击陛下....”
使者顿时就坐不住了,被吓得瑟瑟发抖,这可是大事啊,想了想,使者又平静了下来,若是自己能将这件事告诉陛下,这岂不是大功一件?他即刻拿出了笔,让太仆详细的说明,并亲自将这些话记录了下来。
次日,彭越亲自送别了汉使,他并没有注意到,汉使的脸色与前几天不同,对他也是变得客气了很多,脸上笑容洋溢,而笑容之下,却是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又过了几天,梁国太仆忽然消失了。
彭越大怒,认为他是畏罪潜逃,并将这件事上报给刘邦,又在国内通缉这位太仆。
.......
刘邦面色阴沉,他看着手里的帛书上所记载的彭越谋反的事情,双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反了...又反了一个...都反了...都反了!”
陈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接过帛书,认真的看了起来,看了片刻,他却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觉得,这帛书上的内容似乎有些不太靠谱,哪有造反的人弄得满城皆知的?哪有先表明造反然后征兵的?彭越就算老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吧?
他仔细的打量着刘邦,刘邦此刻却非常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朕对他那般厚爱,他居然要反朕!朕恨不得食其肉!!”
陈平不相信,自己能一眼看穿的东西,这位老谋深算的人都看不穿,既然他看穿了不说,那自己也就没有说破的必要了。
“你觉得,要如何拿住他?”
“他还没有做好谋反的准备,国内兵力不足,可以派一人带着数千人直接冲进王宫里,抓住彭越和扈辄,将他们押解出梁国,这样一来,梁国就可以平定了。”
“好!就按您所说的做!”
第040章 公子长的一生之敌
昏暗的牢狱内,韩信披头散发的看着面前的太子。
刘盈认真的将饭菜摆放在他的面前。
“请淮阴侯多忍耐,您不会一直在这里受苦的。”
“我来之前,长弟托我向您问好,长弟本来是想要过来的,但是母后不许。”
刘盈认真的为韩信说着牢狱外的事情,韩信一言不发,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刘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答应了长弟,另外...我也不想看到一个曾立下无数战功,扫清域内的将军就这样死去。”
“你这样的人,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做得了。”
“做不了。”
“做得了。”
韩信一笑,没有再跟他辩解。
“难道只有杀人才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得分时候...有些时候,杀了一个人,就能救下几十万人,你杀不杀?”
“哪怕那个人是无辜的?”
“对,哪怕是无辜的。”
“我不会杀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若是外敌入侵,我会发动将士们去保护国家,杀死敌人,可是我不会杀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这就是你不如你父皇的原因了,他就会杀,还有你长弟,他也会杀。”
“长弟不会。”
“他不久之前刚刚杀了蒯彻,只是为了包庇一个有罪的人。”
.......
此刻的刘长,能起身走路,只是走起路来屁股还是有些疼。
好在母后终于肯让他去天禄阁了。
跟原先不同,刘长逐渐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好像连盖公的课都变得有趣了些。盖公并没有因为刘长的到来而特意询问他什么,盖公一直都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待在这里上课的最大原因,似乎也只是为了读书。
只有在下课的时候,刘长方才将自己这些时日里的“壮举”吹嘘给这些兄弟们听。
“当时,足足有二十多个武士围着我,我打倒了其中一个人,抢了他的剑...接着大杀四方,就这样,呼!哗!”,刘长对着空气比划着,看的如意嘴角一直抽抽。
“你还是抽空学一下剑法吧...你这是啥啊...找个会舞剑的宫女都能一招刺死你...”
“你懂什么,这叫一个有力量的人可以降伏十个会武艺的人,那楚霸王,不也是没练过多少剑法吧,不照样在万军之中乱杀,还有樊哙,不也是这样吗?他们练过多少剑法?”
刘如意摇着头,对这个自比为项羽樊哙的弟弟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其实,霸王也是练过剑法的...我听说,霸王就是自幼练习武艺,才会那么的勇猛。”
刘恢在一旁说道。
“真的吗?”
“嗯。”
“那我要是想学?该找谁呢?”
刘长认真的思索着,“可惜项羽已经死了...那我就找个不是那么差的,你们说樊哙怎么样?学他的武艺,能不能有所作为?”
刘如意咬着牙,“你是在问我们,舞阳侯够不够资格教你吗??”
“对!对!”
“对什么对啊!他教你十个都是绰绰有余,但是你配让人家来教吗?”
刘恒不这么想,他认真的说道:“若是长弟能跟母后说一说,或许等舞阳侯得胜归来后,可以指点一下..学学武艺,强身健体,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不过,长弟啊,对这些将军们,你要心怀敬意,若不是他们,你也不能坐在这里跟我们闲谈...”
“知道了!知道了!”
看到刘长如此有兴趣,刘如意又不屑的说道:“不过,这些终归是小道,项羽再勇,还不是兵败自杀了吗?”
刘长正要反驳,刘恒又说道:“三哥并没有说错,练武可以,但是不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武艺上...你是要当诸侯王的,不是要当先锋的...还是得多跟盖公学一学治国之道。”
“嗯....”
虽然总是反驳如意,可对四哥,刘长还是不敢太放肆的。
从天禄阁出来,刘长又去四哥和五哥那里玩了会,最后方才回椒房殿。
刚刚回到椒房殿内,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家伙正在宫内东张西望的,不知在做什么。这家伙年纪也不大,跟刘长大概是差不多的,或许比刘长还要小一些,刘长狐疑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哎呀!”
那人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惊讶的看着刘长。
“你谁啊?在这里干嘛?!”
刘长大声的叫着,言语很是不客气。
随后,他的目光就被对方手里的东西所吸引了。刘长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是一种零食,跟后来的棒棒糖非常的像,但是这个时代是没有棒棒糖的,就是在一根小木棍的顶端有一团蜂蜜一样的黏糊糊的东西,闻起来就很香。
刘长眼前一亮,对方正要开口说话,他一伸手,就从对方手里抢过了那零食。
“这是啥啊?”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蜂蜜?”
刘长猛地咬了一下,这东西很软,一口就能吃下,汉朝的蜜饯?不对,怎么还有果味?还有蜂蜜味??
“好吃啊!”
刘长又是几口。
“哇~~~”
对面那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刘长抢了他的零食,几口吃下,顿时哇哇大哭。
“你哭什么,你在哪里买的?我给你弄几个...哎,你跑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刘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孩子就已经跑掉了。
刘长也索性不管他,继续吃了起来,这玩意真好吃啊,来这里这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零食,以后得让阿母给自己多做几个,至于那孩子,他到底是谁啊?怎么会在椒房殿内呢?
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刘长,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猛地转过身来。
吕后板着脸,脸色发黑,一旁还跟着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而刚刚那个孩子,就在两个女人之间,委屈的盯着刘长。
刘长认识跟在吕后身边的那个女人,那是阿母的妹妹,是自己的姨母!
刘长急忙咧嘴一笑,叫道:“姨母!”
吕后冷冷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抢了你表妹的零食?”
“表妹??他是女的??”
刘长瞪大了双眼,手里还握着那零食,他呆滞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姊,算了,他还小,不懂事...算了...”
“啊~阿母,我这伤才刚好啊..”
“姊,别打了!”
“啊~~”
那一天,椒房殿内仿佛又有刘邦在高歌,同时,刘长结识了此生最为厌恶的告状鬼,樊卿。
刘长气鼓鼓的趴在床榻上,好家伙,这屁股的伤刚养好,还没几天,又给趴下了。不过,屁股肿了斗大的疤,两三天后,自己又是一条好汉。而樊卿傻笑着,站在他的一旁,大口大口吃着零食。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报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阿母~~”
“停!停!我错了!别叫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总是去告状呢?”
“我不是大丈夫啊...”
“也对啊,你那零食还有吗?给我一块,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不给。”
而在此刻,在内殿里,吕后正在跟自己的妹妹聊着什么,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他在信里说已经打退了韩信....可彭越又反了,陛下似乎已经派人去抓拿他。”
“异姓诸侯王一日不除,国内就一日没有太平。”
“彭越反了...那英布?”
“英布也一定会反...唯一不会造反的,大概就只有卢绾了。”
“那我该怎么给他回信呢?”
“你就告诉他,让他务必要说动陛下,让陛下狠下心来...”
吕后说了半句,忽然停住。
“算了,你就不要回信了,我亲自去一趟。”
第041章 公子狂喜
刘长一到天禄阁,所有读书的皇子们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长弟!你屁股上又添新伤疤了!”
他不回答,埋头坐在自己的案牍前,掏出课本,跟近侍要了笔墨。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听说你是抢了个小女孩的零嘴了!”
刘长睁大了双眼,“你怎敢这样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啊?友前天亲眼看到你抢人家的零嘴,被母后吊着打!”
刘长便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那怎么算抢呢?我就是想问问她从那里买的...能算抢吗?”,接连便是更难懂的话,什么“必杀之”,“君子报仇”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天禄阁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刘长是皇宫里的造梗机器,在这沉寂,不苟言笑,所有人都板着脸的深宫之内,只有刘长能给众人带来快乐。宫中的趣事,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刘长做出来的。
比如什么刘长在宫中乱跑,结果给了御史大夫一个头槌,然后御史大夫在朝议里提出要规定一套在皇宫内的礼仪,包括不许快步行走,不能撞御史之类的。再比如刘长抢了个小姑娘的零嘴,结果人家是舞阳侯的女儿,被吕后吊着打...
在一个极度压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氛围里,有这么一个活宝,也是件乐事。
其他都还好,但是抢零嘴这件事,确实将刘长钉在了耻辱架上。
刘长有些时候在想,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我呢?
后人若是在史书上看到刘邦有个儿子公然在宫中抢小女孩的零食,是会捧腹大笑,还是会吐口水,骂一句人渣呢?
刘长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不能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受到后人的唾弃了。
所有嘲笑他的人里,如意是嘲笑的最狠的,这让两人的仇怨也再次升级,可碍于年龄与口才,大多时候,刘长还是吃亏的那方。就有一次,他自信满满的弄了条大蜈蚣,然后给放在刘如意的脚下,想要吓唬他一下。
结果刘如意不惧反喜,猛地抽出佩剑,一剑将蜈蚣斩断,然后恬不知耻的吹嘘,“我也终于有父皇那样的成就了!”
呸,你也配?
你咋比我还能吹呢?
反正这帮子刘邦的孩子们,大多都有点爱吹,就是老实巴交的刘恢,也不例外。有些时候,哥几个聚在一起吹牛,四哥总是吹自己的未来的执政策略,按着他的说法,好像他去哪个诸侯国,就能将那个诸侯国给治理的比齐国还要富裕似的。
如意就不说了,他总是吹自己会跟父皇一样,始终都能建立不世之功名。
刘恢也偶尔吹一吹自己的人缘,吹吹自己在宫中几乎认识所有的近侍,还跟他们有不错的交情。
对此,刘长只觉得他们不要脸,还是自己好,向来都是实事求是,没有沾染上父亲爱吹牛的脾气。
刘盈也这样,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在各方面的不足,从不说自己的优点,可问题是,他老是跟一些天花板级别的人去比,就差说自己“治国不如萧何,打仗不如韩信,谋略不如张良”了,你拿自己跟那些人比之前能不能先照个镜子啊?
刘长觉得,他们这些子嗣,每一个都好像继承了刘邦的一个优点,大哥继承了柔,二哥继承了善,如意继承了坏,四哥继承了仁,五哥继承了温,六哥继承了...低调?八弟目前还看不出来,非要说的话,他哭的嗓门倒是挺像父皇唱歌的。
至于自己嘛,基本上所有的优点都继承了下来,行事柔和,为人心善,仁义君子,温和恭顺,低调行事,哎,完美啊。
“你不久前才说要跟着舞阳侯习武....却又欺负舞阳侯的女儿...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下重新找个老师的人选吧。”
“啥?那告状鬼是樊哙的女儿??”
“天哪...你连这都不知道??多读点书...行吗?”
刘长有些懵,他想着樊哙的个头,忽然有些胆怯,他看着一旁的刘恒,问道:“四哥,问你个事?”
“你说。”
“如果舞阳侯要揍我,阿父会拦着他嘛?”
“嗯...你想听实话嘛?”
“嗯,嗯。”
“对那小丫头好点吧...阿父若是知道了,他会叫上舞阳侯一起来揍你的...”
即使千万个不情愿,可刘长还是勉强改变了自己对那个小丫头的态度,这丫头也是,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常常来皇宫里溜达,美名其曰是来看望大姨母,实际上就是来刘长面前耀武扬威的,每天都拿着不同的零嘴,趾高气扬的在他面前吃,还时不时给阿母撒娇。
阿母也是被这小丫头欺骗,整天抱着她在那里哄,又抱又亲的,彻底将刘长晾在一旁了。
刘长愤恨不平的坐在一旁,眯着双眼,打量着她。
“你要吃嘛?我问过啦,我的年纪比你大,你叫我一声阿姊,我就给你吃?”
“好啊,那你给我吃吧,吃了我就叫。”
樊卿乖巧的蹲在刘长的身边,看着刘长慢条斯理的吃着零嘴,满怀期待。
刘长很快就吃完了。
“好了,吃完了,叫吧。”
“叫啥?”
“叫阿姊啊!”
“为什么?”
“你刚刚答应我的!”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吃的了嘛?你有证据嘛?”
“哇~~~”
......
吕后忽然要出远门了。
刘盈亲自来到了椒房殿内。
“阿母,路途长远,何况如今四处都在作战,请让我同行吧。”
吕后瞥了刘盈一眼,不屑的笑了笑,问道:“四老让你来说的?”
“是啊。”
吕后皱着眉头,训斥道:“作为太子,你难道就跟他们学会了这些?三国之百姓都在遭受战乱,你难道不该去做点什么嘛?你是天下人的太子?还是我一个人的太子?!你以为做皇帝就是要去学当圣人嘛?”
“若是你能做出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哪怕你从此不再来拜见我,我也不会怪罪。可若是你做不出一件好事来,整日就知道围在我身边嘘寒问暖,我也不会看重你一分!”
“你是太子!去做点太子该做的事情去吧!”
莫名被吕后一顿训斥,太子无奈的低下头来。
他又何尝不想去做呢?可国内的事情有吕后,地方的事情上有萧何,他又能做什么呢?
吕后长叹了一声,“这次我外出,国内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去办了。”
刘盈眼前一亮,问道:“我可以自主决定嘛?”
吕后更生气了,“难道还有人捆绑着你的手脚嘛?”
刘长坐在一旁偷笑,吕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皇子不像皇子,太子不像太子!”
“为什么每次大哥惹阿母生气,阿母就要来骂我呢?”
吕后将两个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便又迅速将要做的事情交代给了刘盈,“因为战乱而外逃的百姓很多,这些人没有粮食,需要衣服,你要想办法安抚好他们...楚地荆地齐地等地区,虽然没有百姓逃难,可是年轻人都去了战场,你也要想办法...不然明年粮食减产,会出大问题...”
刘长也是认真的听着,其实,阿母虽然看起来凶狠,可心肠还是不错的。在椒房殿内,常常能看到阿母为了各地的情况而操心的样子,虽然严厉了一点,但是她的确是在做事,不像某个人,天天就知道喝酒唱歌,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事担心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见到他的时间不多,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宴会上,所以就只能看到他喝酒唱歌的样子。
交代好了这些事,吕后准备动身了。
刘长脸上洋溢着笑容,阿母走了!太棒了!
这下子,椒房殿内就没有人可以管自己了,自己的春天来了,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如意是吧?樊卿是吧?哈哈哈,等着吧!
就在刘长狂喜的时候,吕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样子。
“长随我同行。”
第042章 请求处死
有近侍劝谏,皇后要前往洛阳,这路程虽然不是很远,但也不算太近。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出远门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没了。盗贼,疾病,猛兽,什么都可能发生。而公子长如此年幼,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吕后只是冷冷答复道:这竖子身板硬着呢,没事。
这对刘长而说,快乐是怎么消失的呢?
本来以为阿母一走,他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可怎么也没想到,阿母居然会带上他,大概也是担心自己回来的时候皇宫里已经被刘长拆掉吧。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或许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刘长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皇后出行,那架势比起皇帝出行来说也差不多了,前前后后,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长安城。刘长甚至都来不及跟自己的几个兄弟们告别,就被吕后揪着离开了。
刘长开开心心的跳上了阿母的车,从车帘看外头的景象。
长安城内果然是有百姓的。
当车架缓缓离开皇宫,进入主街道的时候,远远的,能看到被随行的武士拦住的路人。这些百姓们大多扛着农具,似乎是刚刚出门,要前往耕地,他们跟当初刘长所看到的那些匠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衣衫褴褛,一样的呆滞,骨瘦如柴,在看到车架之后,惊恐的跪下来,埋着头。
当然,偶尔也能看到富裕人家,他们就要淡定的多了,虽然也是跪着,却还是能看到他们的高冠。
刘长顿时觉得无趣,长安城的百姓,都是一个模子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
当车架离开长安之后,道路上就更是萧瑟,大多时候,刘长所能看到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树,荒野,别说行人了,有些时候,看到个小东西,刘长都会激动半天。
这次出行跟刘长所想的旅游有些出入。
这阿父治国的能力也太差劲了吧,道路忐忑,行人,行商也看不到,所见到的百姓都没个人样,穷的惊天地泣鬼神....刘长偷偷在心里吐槽着。
比起他,吕后却只是闭目养神,只有在到达一些县的时候,吕后才会睁开双眼,将此地的官吏叫来,有些时候会进行奖励,有些时候会进行训斥,有的时候,干脆就是抓起来。
在他们经过一个县城的时候,刘长也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反正是一个城墙矮小的县城,这里的百姓们几乎全部出来迎接吕后,无比热闹,还能看到百姓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刘长很激动,总算能看到热闹的景象了,可是,吕后的脸色却变得相当难看。
她即刻下令,将带头来迎接她的县令抓了起来,装进了囚车,遣散了当地的百姓。
“才二月,又不是农忙,他也是好心,阿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刘长困惑的瞪大了双眼,吕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
彭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离开的汉使去而复返,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失踪的太仆。
汉使带着数千精锐,趁着彭越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冲进了王都,先是控制了梁国在王都的军队,随后去捉拿正在跟大臣们商讨出战的扈辄,扈辄在听到汉使宣读了他们的罪行之后,勃然大怒,拒绝束手就擒,猛烈反抗。
在击倒了六位甲士之后,扈辄被射杀。
当汉使将扈辄的人头丢在彭越面前的时候,这位年迈的梁王,浑身颤抖着,双眼紧盯着地上的那颗人头,恸哭了起来。
彭越从一开始的惊愕,不解,到如今,只剩下了悲凉与痛苦。
只是,汉使并没有给他悼念的时间,甲士们将他押进了囚车里,浑身套着锁链,就这样行驶出了国都。当囚车快速行驶离开的时候,王都的百姓们惊愕的看着囚车里的自家大王。
大多百姓都是畏惧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们,纷纷逃离,再也不敢出门,也也有例外的。
那些被彭越遣散,重新开始务农的将士们,在看到囚车里的彭越之后,怒吼着举起了手里的农具,朝着面前的甲士们发动了冲锋。
“不要啊...回去!都回去!”
彭越嘶吼着。
“冲啊!救下将军!”
那些年迈的,即将枯朽的灵魂们,在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战场,以冲向楚国大军的姿态,英勇的冲向了面前全副武装的甲士们,前来押送梁王的军队顿时骚乱了起来。
甲士们与那些人作战,他们这一路走来,梁国的士卒没有抵抗,梁国的群臣没有抵抗。唯一抵抗的,居然只有一个默默无名的将军和一群已经放下了刀剑的农民们。
或许这些农民们当初也是威名赫赫的勇士,是曾让楚霸王无可奈何的猛人。可是,他们也老了,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身上没有坚固的盔甲,他们一一倒下,却没有一个后退的,越来越多得知这件事的昔日将士们开始出征,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丁,自己的家人,与汉军作战。
汉使觉得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他带着一批人去反击,让其他人将彭越快速送出城去。
当囚车离开了王都的时候,彭越在囚车内,泪流满脸,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声哭泣着,看着昔日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兄弟们惨死,他的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剜下。
太仆此刻正骑马跟在彭越的身边,他的脸色也是很不安。
“这都是大王你的过错啊...为什么要谋反呢?若是不谋反,他们会怎么会死呢?”
“我虽然也是跟随您一同作战,可是我们都是大汉之臣,我这是为了大义...谈不上有什么错...”
“若是等你起兵,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我这是在救人啊...”
太仆慌乱的说着,一遍一遍的说着。
而彭越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甚至都没有辩解,流着泪,神色恍惚,默默不语,仿佛完全看不到太仆这个人一样。
彭越被囚禁在了洛阳,同时,刘邦也是放下手里的事,前来洛阳审判这位昔日的梁王。
“你是否造反?”
梁王满身的锁链,跪在地上,面对主官的审问,一言不发。
“你的部下扈辄是否劝你起事?”
梁王依旧没有回答。
“大王现在还有上诉的机会,难道大王准备认罪吗?”
彭越缓缓抬起头来,流着泪说道:“我无罪啊...我的部下们无罪啊...”
经过了官吏们三四天的审问,最后确定,梁王彭越有谋反的企图,他的部下曾多次劝说他起事,同时,在最近,梁王大规模的征募士卒,囤积粮草,有谋反的嫌疑,在抓捕的过程中,更是鼓动梁国百姓袭击甲士,梁国太仆可以作证,人证物证齐全,按着汉朝律法,当以谋反罪来诛杀其宗族以及牵连者的宗族。
刘邦来的很低调,几乎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皇帝已经来到了这里。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牢狱内,看着满身锁链的彭越。
不知为什么,他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
“你为什么要谋反呢?”
“臣...不曾谋反...不曾谋反...”
原先就抱病在身的彭越,此刻看起来更是凄惨,披头散发,神色恍惚,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英勇梁王的半点身影。
“群臣请求朕处死你。”
刘邦说着。
彭越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麻木,盯着刘邦的双眼。
刘邦与他对视,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脸色阴晴变幻,嘴唇轻轻颤抖着,瞳孔似乎都在颤抖。
沉默了许久许久,刘邦终于开口了。
“朕赦免梁王与其宗族的死罪,将梁王废为平民百姓,解去镣铐,流放到蜀地,让他安养晚年。”
“陛下!不可!”
御史大夫赵尧大惊,他叫道:“当初楚王叛乱,您没有杀他,所以天下才有这么多叛乱的诸侯,如今您又要赦免梁王,难道是想要让天下的诸侯们都来谋反吗?!”
“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刘邦转身霸气离开。
第043章 公子高义!!
“不能杀的时候整日惦记着,一刻也不安宁。”
“可以动手的时候又扯什么旧情,不肯当机立断。”
“将自己的好恶置与天下之上,优柔寡断,赏罚不明,他算是什么皇帝?”
吕后皱着眉头,冷漠的说着。
跪坐在他面前的使者低着头,瑟瑟发抖,虽然是皇后的人,只是皇后指责皇帝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听到。
“你回去告诉赵尧,让他想办法留住皇帝,最好多留几天。”
“我就在这里等着...过几天,我会亲自前往洛阳。”
刘邦登基已经有十一年,在这时,刘邦与吕雉两人都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大汉如今的心腹之患,不是来自塞外的匈奴,而是来自国内的异姓诸侯王。两人都有了消灭异姓诸侯王的想法,只是,两人的心态是不太一样的。
刘邦既喜爱这些跟随自己长年作战的老兄弟,可又担心自己哪一天不在了,刘盈压不住这些人。他打心里眼里看不起刘盈,他觉得,刘盈根本就不是这些诸侯王们的对手,无论是在政治,谋略,或者军事上。
他担心自己会成为汉始皇,刘盈成为汉二世,虽然刘盈跟胡亥完全不同,但是下场只怕会更惨。
但是,对这些老朋友们,刘邦还是留着一定的善念,铲除危险就好,能不杀就不杀。这些年来,张敖,韩信,他都选择了宽恕,没有杀害他们。若是刘邦一门心思的想要杀死所有的诸侯王,就不会派自己最要好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铁去当燕王。
这一次,对彭越,虽然这并不是最初就开始跟随自己作战的老弟兄,可两人之间确实有些交情,刘邦还是没有忍心杀害,保留了他和宗族的性命。
吕后就不同了,比起刘邦,吕后要更冷漠一些,她是想要铲草除根的,无论是为了刘盈的将来扫平道路,还是为了巩固目前大汉王朝的统治。她跟这些人又不是什么老战友,杀起来也毫不心软。
因此,刘邦能宽恕韩信,而吕后却想要杀死他。刘邦是领兵回去后才知道韩信已经被诛杀的,那时,他的神色是既欢喜,又怜惜,心情格外的复杂。
而彭越,在吕后眼里,也是不可不除的大患,因此,在早就料定刘邦不会杀死彭越的前提下,吕后提前过来,在这里等待着彭越,刘邦不想做的事情,她会让刘邦去做的。
刘长对这一切是毫不知情的,他只当是阿母要带自己去见阿父。
如今他们没有继续赶路,吕后告诉刘长,她疲倦了,要在这个县城休息几天,不过,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来拜见吕后,因此,吕后便委派了一位县中官吏,让这位官吏带着刘长去县内游玩。
刘长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这位县尉。
看得出,为了看住自己,阿母也是费了心思的,这县尉个头就比樊哙要矮那么一点点,虎背熊腰,一脸的络腮胡,站在那里,倒是很有压迫感。大概是怕自己跑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卒,时刻盯着周围。
“公子要去什么地方?”
“就在县内随便转转吧!”
“唯!”
那大老粗一把将刘长抱上了车,便亲自驾车,慢悠悠的在县城内转了起来,这是刘长第一次游历长安之外的城池,倒是一次全新的经历。
“这里叫什么?”
“郑县。”
“是当初韩国那个郑县嘛?”
“不是。”
“县中有多少人?”
“不得透露。”
“为啥?”
“只有当地官吏及上属可以过问。”
“我不算上官嘛??”
“公子是贵人,却并非是上官。”
“那要是我二哥来呢?”
“太子自然可以过问。”
刘长顿时就不高兴了,怎么你们这里也搞皇子歧视啊,他是个皇子,我也是个皇子,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这里还真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县城,就这么在县城内转悠,刘长甚至都看不到第二架马车,他本以为可以过一把为民除害的瘾,沿路惩治一下纨绔子弟什么的,可是这县城里怎么连一个纨绔都看不到呢?
处处都是破损的民居,残破的道路,低头快步前进的穷苦百姓,偶尔能看到几个玩耍的小孩,在看到车架之后,也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眼前这一幕,刘长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四哥当初告诉他的话。
在他质问为什么匠人们过的这么惨的时候,四哥曾告诉他,天下都是如此。
可是他对这一切一直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认知,如今,他看到了。
郑县的市,也丝毫没有市场的那种氛围,没有人大声吆喝,也没有人挑挑选选,来往的人只是匆匆拿了要买的东西,交钱,拿上一分为二的发票,匆匆离开。
刘长在县城里转了好几天,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这一天,他再次来到市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突发的一幕。
在市偏僻的角落里,几个瘦弱的人跪坐在那里,有两个看起来就有钱的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甚至拽起其中一个女的就要离开。刘长瞪大了双眼,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当刘长怒气冲冲的走到那里的时候,那两人正掰开女孩的牙齿,认真的看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富户一愣,回过身来,朝着刘长行礼说道:“回贵人,我们正在买隶臣。”
县内之人并不知道来到县里的大人物是谁,只是看到连本县县尉都跟在这孩子身后,寸步不离的守卫着,心里也是大惧,急忙解释道。
刘长看了看那几个人,买隶臣,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盖公曾告诉过他,汉律里就有一条隶臣妾,意思是因为犯罪而成为奴隶,成为官奴,用来赏赐有功劳的大臣。而大汉还存在着民间的隶臣,也就是私人奴隶。
刘长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些任人挑选的活生生的货物,有男有女,也有跟他差不多的孩子。
这一幕,给与年幼的刘长极大的冲击。
“他们没有土地...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当隶臣,不过,公子不要担心,若是攒够了钱,他们是可以赎回自己的...”
县尉怕这位不着调的公子又惹出什么事端,便急忙开口劝慰道。
“给他们买土地,需要多少钱?”
“这...”
县尉数了数面前的几个人,说道:“田一亩,价七十,如此之众,怕是要价四千不止....公子,县内隶臣何其多啊...这...您帮不完的。”
“县城,乃至天下的隶臣多,那是皇帝,丞相的问题。今天我见到了却不搭救,那就是我的问题!”
刘长这么一番话,让县尉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的打量着面前这位看起来那么不靠谱的公子,前几天是我看错了嘛?这位公子,居然能说出这么大义凌然的话来??
“公子高义!!”
刘长咧嘴一笑,问道:“你觉得我高义是不是?”
“嗯....”
“那就借我五千钱。”
“臣家贫...”
“我回县衙就还你,难道你要做因利忘义的小人嘛?”
这一手道德绑架玩的很是漂亮,县尉此刻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叫你多嘴...他无奈的看向了身后的士卒们...几个人在一起凑,又派遣士卒去找别人,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是凑够了四千五百多钱。
那些隶臣们惊呆了,当刘长将钱分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去购买耕地,好好耕作的时候,他们浑身颤抖着,哭了起来,有人扑上去跪在刘长的面前,叩首,刘长小手一挥,就驾车离开了这里。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自认为做了好事的缘故,刘长满心欢喜,而那县尉则黑着脸,一言不发。
回到了县衙,刘长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母亲所在的内屋。
“阿母~~”
“我给您揉揉肩...”
“我给您倒水...”
吕后冷着脸,“说吧,惹了什么事?”
刘长委屈的坐在她的面前,说道:“我不曾惹事,今日外出,看到几个卖身为奴的平民,心里实在不忍,就跟县尉借钱,给了他们买地的钱...请阿母借我些钱,我拿去偿还县尉及士卒,至于您借给我的钱,等我有了封地,就偿还。”
听到刘长的这番话,吕后倒是没有再生气,也没有追问,她平静的问道:“你跟他们借了多少?”
“额...一万!”
第044章 贤人啊!公子长!
在这一天,来了贵人的郑县,又迎来了一位罪人。
这位罪人很特殊。
他坐在马车里,甚至还有随行的门客。
这人就是彭越。
刘邦对彭越并没有赶尽杀绝,没有给他安排囚车,理由是他重病,怕他在舟车劳顿之下丧命。同时,又安排了几个彭越信任的门客在他的身边服侍他,给与他一个诸侯王应有的尊重,一路上,士卒们跟他虽然没有交流,但是也没有刻意的羞辱或者打骂。
彭越轻轻的咳嗽着,刘邦的赦免,总算让他活过来一些。虽然他心里还是那么的委屈,他走在前头,他的家眷宗族在后头,他们都要去一个蜀地的小县城,在那里度过余年了。
彭越无奈的叹息着,当地的官吏早已得知他要到来的消息,很快就跟押解他的士卒们交接。这些官吏们是不敢来看彭越的,也不敢跟他交流,彭越是一个反贼,跟反贼有什么牵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又是一个特殊的反贼,这是跟皇帝关系不错的反贼。
这就很麻烦了,不能太亲近,免得被认为与反贼有关,也不能太苛刻,免得被皇帝责罚。
加上彭越身体不好,众人都很是担心,若是彭越死在这里,鬼知道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因此,当地官员们都没有跟彭越见面,直接将他安排在了县中的驿舍,希望他能休息好就快点离开。
彭越平静的坐在驿舍里的院落里,面前的案牍上是热气腾腾的酒,颇为丰盛的饭菜。士卒们不许他外出,因此,他就让门客将大门敞开着,通过这点窗口,去看门外的世界,他看着门外,边吃边饮,仿佛他往日里的战友们就坐在门的那一边。
就在彭越为那些因为他而战死的老兄弟们缅怀的时候,忽然,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
那脑袋朝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盯向了彭越这里。
那是个岁数不大的孩子,只见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是你在吃肉吗?”
彭越点了点头,还没有说话呢,那孩子就直接走了进来,毫不拘束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周围的门客勃然大怒,纷纷起身,彭越却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如今的他,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毒蛇,没有人敢跟自己说话,没有人敢搭理自己,还是孩子好啊,什么也不怕,没有大人那样的心思。
“你一个人,这么多肉若是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哈哈哈,你个小子倒是会说话啊!”
原先愤怒的门客,听到这一句,也是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彭越笑着,将面前的肉稍稍朝着那孩子的方向推了一下,那孩子也真不客气,抓起肉就开始大口撕咬了起来,边吃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肉煮的太烂了,没有韧性,毕竟是小地方啊...”
“小孩,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吗?家里人呢?”
“别提了,好不容易甩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走了...唔...香...”
“你怎么不吃啊?”
顽童看着面前的彭越,忽然问道。
“吃不下。”
“有啥吃不下的啊,你这人真矫情,有肉还吃不下?”
“食之无味啊...”
“那你就该多出门看看,知道不,我当初也是,各种看不起自家的食物,后来我去各地游荡,赵代,齐,楚,燕,没有我没去过的,我这一路上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啊。”
“我平日里瞧不起的那些饭菜,是一些人一生都不敢去想的奢华饭菜,我看到有人没有了耕地,只能卖身为奴,我还看到没有食物的人只能交换孩子来吃...想想那么多可怜的人,我俩还能吃的肉,这多好啊。”
这孩子一番话,将周围的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少吹牛!我看你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怎么可能游历过那么多地方呢?卖身为奴,我们倒是常见,可交换孩子去吃,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情??”
“谁吹牛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刚才去的那些地方,都是谁主事的?”
“燕代本该是刘如意主事,可刘如意年纪太小,行事又非常的恶劣,因此是周昌和陈豨,齐国是大..刘肥,楚国刘交,荆国刘贾,梁国彭越,淮南国英布,燕国卢绾....”
门客们更加惊讶,一个孩子居然对这些如此熟悉,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彭越也是惊诧的打量着面前的孩子,感慨道:“看到这孩子,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老了。”
孩子继续说道:“我这游历各地,经历的可多了,我曾被一群人围着,我抢了剑,杀了一人,因此吐了几天几夜,险些吐死,晚上吓得不敢睡觉...不过现在就好多了...”
彭越和门客们目瞪口呆,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你说他是假的吧,他又描述的贼真实,他说杀人后的各种感觉,他们也知道,第一次杀人的确是那样的,可若说他是真的吧,说的又很是离谱。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中,顽童边吹边吃,很快就将案牍上的肉吃的一干二净。
要不是彭越阻挡,他险些连酒壶和碗筷都给啃了。
顽童打了个饱嗝,然后大声的说道:“人呐,要学会知足,有菜吃的人,总是羡慕有肉吃的人,有肉吃的人,又去羡慕一天三顿都能吃肉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吗?”
“我曾去齐国拜见一位叫盖公的名士,跟他切磋学问。”
“你...你真的见过盖公?”
“当然见过,一年四季都穿着同一件长袍,就喜欢读书,其他啥也不理会,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他!”
“他曾告诉我,人之所以不高兴,就是因为追求的东西太多,知足者常乐啊!”
吹完了好大一个牛,那顽童终于要离开了,当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彭越的门客们纷纷起身来送别这位年幼的大贤。顽童大大咧咧的回礼,潇洒的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看着彭越。
“你不要觉得我是来吃你的肉的。”
“这东西我也不怎么爱吃,我只是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因此进来劝导你,希望你能听进去我的话,下次,记得安心吃肉!”
顽童说着,便大步离开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原来真有甘罗这样的人啊!”
门客们激动的聊着天,彭越也是呆愣了许久,最后,他大声说道:“再给我上肉!我要吃肉!”
这一天,沉闷了许久的彭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跟着这些门客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快乐乐的,就如往常那样,无比的快乐。
而刘长此刻剔着牙,被县尉等人抓获,大摇大摆的朝着县衙走去。他傻乎乎的笑着,嘴里念叨着:“高贤,嘿,我是高贤!”
.......
不知为什么,刘长刚回到县衙,吕后就让他即刻收拾好,带着他离开了郑县,不过,吕后并不是带他朝着洛阳走,而是往回走,这让刘长很是郁闷,可吕后严厉的告诉他,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
刘长自然是答应了,连夜跟着阿母离开,他们往回走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等待明日。
次日,彭越离开了郑县,正朝着目的地出发,半路上,却忽然遇到了皇后的车架。
押解彭越的士卒们连忙行礼,彭越则是在门客的扶持下,缓缓起身,随后独自上前拜见皇后。
吕后满脸担忧,同情的问道:“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彭越一一说出了心里的委屈,老泪纵横。
吕后长叹了一声,说道:“皇帝这么做是不对的,您明明就没有谋反,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您呢?不如您就跟着我回去吧,我带你去见皇帝,好好的劝说他,我一定可以让他回心转意,改变对您的惩罚。”
听到吕后的话,彭越无比的激动,他擦拭着眼泪,“陛下是不会相信我的...”
两人聊着,当彭越问起吕后前来的目的时,吕后笑着从马车里拽出了一个小家伙。
“我与孩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陛下了,这孩子很是思念陛下,整日哭闹,我便带上他,准备前往赵地去见陛下,我们连夜赶路,今天才赶到了这里...他是我最喜爱的孩子,唤作长,自幼听话,乖巧...”
吕后吃力的抱着刘长,还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
可此刻,刘长完全没有心思接受来自阿母的爱,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老头,浑身呆滞,目瞪口呆。
彭越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消失了。
“皇后...虽然我并不曾犯错,可是部下在劝我谋反的时候,我并没有能劝阻他们,这是我的过错,如今陛下赦免了我的死罪,要我安心做个平民,我该知足的,又何必再去劳烦陛下呢?”
吕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嗯??这怎么跟计划里的不太一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045章 都怪韩非
在所有的诸侯王里,彭越大概是最守规矩,也大概是德行最好的一位。
可是他也是所有诸侯王里下场最惨的一个。
在刘长不曾胡闹的历史线里,这位梁王傻乎乎的跟随吕后返回了洛阳,然后吕后收买了他的门客,第二次诬告他谋反,并声称他不满刘邦的判决,因此想要在洛阳召集梁国的其他下属,趁机攻打长安。
刘邦勃然大怒,韩信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给脸了是吧??第一次不杀就来第二次是吧??
于是乎,暴怒的刘邦处死了彭越以及宗族门客,将彭越分尸烹之,将他的肉分给众人,作为对众人的警告。
然后,看到了彭越下场的原先就对刘邦不满的英布也反了。
惶恐不安的燕王也反了。
所有人的背叛,让刘邦身心疲惫,无比痛苦,在平定异姓诸侯之乱后的那一年,便与世长辞。
可如今,我们的公子长凭借着一张善吹牛的嘴,就将这个世界弄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
彭越坐在马车里,朝着蜀地继续赶路。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不甘与委屈,起码,他现在还活着,起码,他还能见到自己的家人,能祭拜自己的老兄弟们。梁国的那些老部下们,也能安心的度过晚年。
他的门客们跟随在他的左右,彭越是独自去拜见吕后的,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吕后与彭越之间的交流。不过,还是有人问彭越,为什么不让皇后帮忙求情呢?彭越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当他们又走过一个县的时候,门客们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响亮的马蹄声。
门客们纷纷看向了身后,将彭越护卫在中间,而负责押送的甲士们也是急忙列阵,犹遇大敌,弓弩手们列阵以待,就在这个时候,彭越看清了远来的人影。
彭越急忙说道:“不要动手!那是梁国大夫!”
听到彭越的劝阻,那些甲士才没有将那骑士射杀,骑士冲到了人群之前,直接跳下骏马,踉跄着快步冲到了彭越的面前,猛地跪在了彭越的面前,他低着头,带着哭腔,“大王有难,我却未能在您的左右,请您治罪!”
彭越脸色动容,颤颤巍巍的上前扶起了他。
“栾大夫...”
“哎...您还年轻,为什么要来见我呢?”
“快快回去吧...我如今是个罪人。”
彭越无奈的劝说着。
那年轻人并不退缩,他认真的说道:“当初我跟随臧荼造反,成为俘虏的时候,是您向陛下进言,赎回我,让我来担任梁国的大夫。”
“如今,我怎么能因为害怕受到牵连就不来跟随您呢?”
彭越有些激动,擦了擦泪水,笑着牵着对方的手,跟着他一起坐在了一旁,甲士们也没有催促,就站在周围守护着。
“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是,你很有才能,又如此年轻,若是跟着我前往蜀地,那实在是太屈才了...”
“功名利禄并不是我所追求的。”
“哎!”
彭越怎么劝,都劝不动面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去蜀地耕作。
彭越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委托你去办。”
“请大王吩咐!”
“皇后对我有恩,我想要写一封信,请你帮我送到皇后那里去。”
年轻人一愣,“有恩?”
“是啊...你不知道...我离开洛阳,来到郑县...皇后派了一个人,找到我,言语之中便是要我能安分守己,知足常乐,不要再有其他的奢求,我这路上一直在想,终于醒悟,我如今已保的宗族周全,若是再有什么不甘,只怕陛下也不会宽恕我了...”
彭越便将公子长的事情一一告诉年轻人,又将吕后特意将公子长叫来,让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年轻人慎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为大王送完书信之后,我就回来继续跟随大王!”
彭越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
事实证明,吕后想要查清一件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在彭越那里是有眼线的,当彭越的一位门客悄悄派人送来密信的时候,吕后当场醒悟。
“当时有一幼童来到驿舍,年纪不过五六岁,却言语狂妄,好吹嘘,自称高贤,常与齐国大贤盖公辩论,好吃肉....”
吕后都不需要继续看,她就能知道这个幼童是谁了。
吕后心里是越想越气,自己这么一番大谋划,最后居然坏在了这竖子的手里,这竖子要不是自家的娃,她真的是要将这厮给烹杀了!难怪彭越不愿意,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刘长,因此发现了自己言语里的漏洞。
自己说今天才来到这里,可昨天,刘长就已经在郑县了,他又怎么能不怀疑呢?
刘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坐在吕后的面前。
他甜甜的叫道:“阿母~~我正在内屋读论语,您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吕后从一旁拿出了木棍,用木棍轻轻的拍着手。
“读论语是吧?”
“斗筲之人,何足算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没..没有读到..就读到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意思是说...只有宽恕是可以终身奉行,人要懂得宽恕别人的罪行...”
“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民之轨,莫如法。厉官威民,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刘长瞪大了双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矫正过失,追究奸邪,治理纷乱,判断谬误,削减多余,纠正错误,统一规范,没有比得上法的,整治官吏,威慑民众,除去怠惰,禁止欺诈虚伪,没有比得上刑的...这是韩非子里的名篇,是说不能因为宽恕而轻视律法与惩罚...”
刘长一愣,急忙叫道:“阿母!这根本都不是论语里的!你耍赖!!”
.......
就当吕后准备换一个计策的时候,有甲士来通报,说是彭越派了人来送信。
来送信的是一个神色肃穆的年轻人,倒是很有威仪。他恭恭敬敬的拜见了吕后,随后跪着将书信递给了她。
吕后接过书信,眯着双眼,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臣多谢皇后的救命之恩,多谢皇后点醒...不然,臣只怕是惹出大祸来...这件事,臣定然守口如瓶,绝不会跟他人谈起...残破之躯,日后殿下若是有令,定然全力协从,以报大恩!”
吕后有些懵。
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彭越这是觉得自己派刘长去救了他?还是为了自保而献殷勤?想要混过这件事?或是以告诉刘邦为由威胁自己?
一时间,吕后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在书信的最后,彭越为她介绍了面前这位年轻人,按着彭越的说法,这位年轻人是非常有才能的,可他铁了心的要跟随自己去蜀地,实在是屈才,希望皇后能留下他。
看完了书信,吕后许久都不曾言语,她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
“你叫栾布?”
“正是!”
“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将您举荐给皇帝。”
“可是...”
“这是梁王的意思,你想要抗命吗?”
“不敢。”
栾布随后又提出想要见一见那位被梁王赞不绝口的公子长,吕后也没有反对,带着栾布到侧屋看刘长。
当栾布进去的时候,刘长正趴在病榻上,痛的直哼哼。
“这是怎么回事啊?”
栾布惊讶的问道。
“都怪那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