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河砂专营
何定贤用东方银行发放反贪室的规费,自然是想要吸储,慢慢承接鬼佬的规费服务。
如果东方银行能直接作为规费的储蓄池,一来鬼佬警官们支取方便,二来每年能吸收上亿港币。
当然,整个警队的规费权,暂时不在他手上,一下动整个警队的钱袋子,不管是好事坏事,都容易引起警队官僚的抵触。
如今,他手中握着反贪室的规费权,而且是独立于警队之外的一条捞钱渠道,倒是可以从反贪室入手,一步步让鬼佬们习惯
将来再吸储警队规费,既不显得突兀,又有前例,谈起来会很方便。
下午。
何定贤与长官们一同离开半岛酒店,乘车回到湾仔警署,《反贪法案》通过之后,他在反贪室内声望日隆,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鬼佬给戴上的枷锁一一打破。
困龙已然脱锁!
晚上。
中环,茶室。
霍官泰盘腿坐在茶几前,双手端着一尊紫砂壶,微微摇晃,上前斟茶:“何生,明天汇丰的鬼佬又要约我见面。”
何定贤端起茶杯,低头轻嗅,淡雅的茶香沁人心脾,轻啜一口,出声赞道:“泰哥,好功夫!”
“汇丰是怕了吗?”他放下茶杯,面露微笑,霍官泰感叹着道:“汇丰仗着与港府的关系,嚣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我们?”
“他只是想减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三大发钞行之一最晚进入港岛市场的汇丰,一直在商界被誉为港府宠儿,是港府最大力度扶持的一间洋行。
要是没有港府特批,汇丰根本拿不到发钞权,又怎么可能具有现在的影响力?坊间传闻,汇丰银行在港岛沦陷时期,给予英方很大帮助,同时几任港督都持有汇丰的股份。
港岛商界,没有一间商行,政治靠山硬过汇丰。
“你打算怎么办?”何定贤还是要尊重地产操盘手,如果能谈的话,立信置业有大发展,对他而言也有好处。
辛辛苦苦打天下,为的不就是钱?敌人为钱可以打他,如果敌人能为他赚钱,那么还可以变成朋友。
霍官泰却轻笑一声,爆出一个猛料:“何生,北方给了我河砂的专营权。”
“嗯?”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心头狂跳,虽然他知道霍官泰去了北方开会,但是作为北方钦点的爱国企业家,北上开会是例行公事,根本不敢想霍官泰能够拿到河砂专营权。
“现在北方刚刚打赢大战,正是要加速发展的时期,需要外汇,我们可以提供。”霍官泰则道:“与之对应的是,内地提供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河砂。”
“我们能拿到河砂专营权,便能掐住所有港岛地产商的命脉。”
这一次何定贤与霍官泰两个人都赢了。
不管是何定贤的法案通过,还是霍官泰的河砂专营,都足够给汇丰致命一击,两者叠加,汇丰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恭喜你。”何定贤举起茶杯,真心道贺。
霍官泰则举杯回应,笑道:“恭喜我们。”
“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古?”何定贤饮下杯茶,不再把太古洋行放在眼中,首先,太古地产肯定是完蛋了,其次,太古洋行当下只有船坞、航空、糖厂三大行业做支柱。
其中太古制糖已经江河日下,因为二战结束后,各国工业都得到发展,制糖已经不是大问题,糖已经不能成为“弱国税”,取代糖的将是“粮食”、“石油”。
何况,太古制糖最大的销路是内地。
船坞、航空有得干,但不够太古洋行耍威风,一间二流洋行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任凭两人处置。至于太古地产?别说现在做不起来!何定贤让他一辈子都做不起来!
内地市场都别想干!
霍官泰腰杆子硬,说话自然霸道:“我让他滚出地产界!”
收购船坞、航空两大分支不够钱,但收购太古地产旗下几块地皮,两人的现金流却足够。
“汇丰手中有太古地产的股份,可以找汇丰出面洽谈收购事项。”何定贤把玩着茶杯,轻笑道:“只要给汇丰施压就OK,洋行嘛,互相并购是常态。”
他心里甚至浮现一个计划,那就是等到七十年代太古制糖关门大吉时,抢先收购可口可乐供应商,拿到可口可乐的供应权,让太古洋行失去最大现金奶牛。
随后,联合华资收购太古洋行的船坞、航空,彻底让太古洋行成为历史。
收购一间洋行,他以前不敢想,但是同霍官泰的合作十分爽,强强联手,说不定就有机会!
同猛人合作的最大优势,便是信心,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路赢到底。
霍官泰点点头,替他添茶:“所以我已经答应汇丰的大班,明天早上七点钟,会在汇丰大楼见面,何生到时候一起来?”
“这么早?”何定贤颇为意外:“我起不来啊!”
对于生意人而言,时间紧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灵活运用,安排在七点钟并不奇怪。
何定贤却是一个连上工都会迟到的人。
“没关系,能来就好。”霍官泰却不在意:“难道,伱还会在意鬼佬的面子?”
“泰哥,不能这样讲,总督、处长的面子,我肯定要给啊!”何定贤急忙反驳,又笑道:“至于洋大班就算了,我也是开银行的,他同我可是竞争对手。”
“哈哈哈。”霍官泰朗声大笑。
他与何定贤有一模一样的感觉,觉得双方亲密无间,同对方合作非常舒心。拿这次的事情来讲,他就算没有拿到河砂专营权,何定贤一样能扛得住。
这样的合作者才能放心交出背后,一起前行。二人通过跟太古的一战,商业利益、政治利益早早绑定在一起,惺惺相惜。
翌日,清晨。
汇丰大楼。
霍官泰身穿西装,翘起二郎腿,捏着雪茄深吸一口:“呼。”
他望向面前的汇丰大班祈耀霖道:“祈先生,太古地产要收购立信置业,你支不支持?”
祈耀霖端上一杯热咖啡,摆在餐包旁,推给霍官泰,满脸欢笑:“汇丰从未支持过太古收购立信,只是希望促成太古与立信置业的合作,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喔?”
霍官泰瞥眼看向鬼佬,含笑问道:“那你支不支持立信置业,收购太古地产?”
祈耀霖表情有些惊讶:“立信置业手中地皮资产不过价值一千两百万港币,太古地产手中已经收到两块薄扶林地皮,并且承接到摩星岭民宅改造项目,资产价值超过三千万港币。”
“你凭什么收购太古地产?”
霍官泰底气十足,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汇丰手中有超过百分三十七的股份,是太古地产的第二大股东,我再找其它股东拿到十四个点的股份。”
“够不够收下太古地产?”
祈耀霖眯起眼睛,嗅出他的意图:“你要用立信置业接手太古地产的地皮,再玩废它?”
太古地产并没有上市,但是私下依旧有股权交易,因为太古洋行在成立地产公司之初,便私募了一笔资金,有心的话可以花大价钱收购。霍官泰从来没有想要接手太古地产进行发展,而商业并购中有一个操作,那就是买下对手公司,剥夺价值资产,随后再把公司玩死。
如果,汇丰洋行支持霍官泰的话,投给太古地产的钱,基本上就是打水漂了。因为霍官泰是要汇丰直接交出三十七的股份,而不是要收购他三十七的股份。
虽然,立信置业的资产价值会水涨船高,但是,汇丰在立信置业股份更少,在太古地产投入更多,中间的港币呢?全便宜了头上两位股东。
“对!”
“我就是要玩废它。”霍官泰捏着雪茄,干脆回应:“得罪我,我让它一世都站不起来!”
祈耀霖冷声道:“霍生,汇丰愿意继续支持立信置业的独立发展,如果你答应不牵涉太古地产,有得谈,如果不答应,没得谈。”
“汇丰、太古两间洋行随时欢迎反贪室前来调查,不管你们怎么查,这笔钱汇丰都出得起。”起码没贵过出掉太古。
霍官泰耸耸肩膀,饶有兴致的再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站起身:“既然这样我就放出放声,哪间地产公司找汇丰贷款,哪间公司就只能用海砂盖楼。”
“对了,你说用海砂在中环的地块上盖楼,能卖多少钱?”
“贵的过九龙吗?”霍官泰瞪着祈耀霖笑问一句,毫不停留的掉头走人,祈耀霖闻言不明所以,心里却产生恐惧,脱口喊道:“维港码头一方砂子八元港币!”
“是,现在一方河砂只要八元钱。”霍官泰扭头看向祈耀霖,面带微笑:“八元的河砂哪里运来的?”
“内地!”
“三天前,内地已经答应把港岛的河砂专营权交给我,从今往后,我就是砂王!谁家盖楼要用砂子,需要我点头!”霍官泰一声暴喝:“你服不服!”
祈耀霖顿时心脏狂跳不止。
“我打电话叫宣沙来!”
235 名震香江
宣沙一夜宿醉,赶到汇丰洋行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看见祈耀霖站在里面,连忙上前握手:“祈sir!”
“宣sir。”
祈耀霖立于办公桌前,出声讲道:“汇丰洋行决定把太古地产并入立信置业,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
宣沙面露喜色,急切道:“Thankyou,sir!”
“太古一定会积极发展,用心打理立信的产业。”
祈耀霖面带愠色,重申道:“我要把太古并入立信!”
宣沙回过神来,惊讶道:“啊?祈sir!”
他立即慌了神。
虽然,立法院正式通过了《反贪法案》,导致两大洋行对立信置业不好下手,但是跟收购太古地产是两回事,汇丰明明是太古地产的第二大股东,投资上千万港币,又怎么可能坐视钞票打了水漂?
一旦太古地产被立信置业并吞,宣沙、祈耀霖都要在洋行中受到董事局斥责,一个都跑不掉!
宣沙竟然问道:“祈sir,你是不是昏了头?”
祈耀霖怒极反笑,转过身去:“让霍先生同你聊。”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喝咖啡的霍官泰才站起身,进入宣沙的视线当中,缓缓踱步近前:“唔好意思,宣sir,以后太古地产就交由我发展了。”
“我会替伱好好开发的。”
宣沙望向霍官泰,整个人陡然清醒,怒视着他:“霍老板,立信想要收购太古地产好像不够资格吧?”
“祈sir,霍先生开出了什么条件?”
“太古可以与立信联手,但是想要收购太古是不可能的!”到现在太古大班还没弄懂汇丰怎么会转变立场。
河砂一个廉价而常见的东西,又怎么能影响到两大洋行,怎么影响全港商界?无它,砂子对于地产实在太重要,而港岛偏偏是一个海岛城市,四面环海,根本不产河砂。
东南亚、欧美的砂子倒是多,但是怎么不说去非洲捞砂?因为河砂的成本越高,楼面价越高,高到一个点,地产商不用开发了。
赚来的钱都不够买砂,干的吊!别的行业不敢讲,港岛地产没有内地源源供给的河砂,建筑,基建将会一塌糊涂,高楼大厦将会是奢侈品,连基建都没有,其他行业更是难发展。
霍官泰拿到内地河砂专营权则代表两件事,一是成为内地老板加冠红顶的商人,二是手中握有港岛急需的资源,两者相加,将会在港岛华资当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管是冲着前者、抑或是后者,人人都需要礼敬三分。
他与洋行间不平等的附属关系,也将变成平等合作,谁也不能欺负他!
汇丰怕的不止是河砂,也怕专营权背后的东西,所有,汇丰就算是与立信闹掰,一样不敢对立信下死手。
打狗也得看主人。
至于国内的资源、人才、虽然,在国际上从来不是第一,但是以大陆辐射周边板块,绝对是妥妥的压制,所以,内地不管什么时候发展,一定都会有快速上升期。
“宣sir,给你五分钟时间去厕所洗把脸,重新认识下世界,认识一下我。”霍官泰倒是斯斯文文,整理着衣领,朝他说道:“想清楚再告诉我得唔得。”
“FUCK!”宣沙却对霍官泰自信的样子很恼怒,在他看来这就是讥讽,怒骂一声之后,冲上前,抬手要将霍官泰推倒在地。
霍官泰却稍稍一个侧身,便躲过宣沙的突袭,顺势一个斜踢击中他小腿。
宣沙猝不及防,右小腿失去平衡,穿着西装摔倒在地。
“啪啪啪。”
“精彩!”这时何定贤穿着西装,双手鼓掌,走进会议室里,大声叫好:“好一头四脚朝天的王八!”
“何生。”
霍官泰收回眼里的厉色,望向门口的年轻人,露出微笑。
宣沙撑着地板,将要起身,何定贤却快步赶来,朝着他胸口猛踹几脚,边踹边骂:“王八蛋,敢抢我们的饭吃?我们就让你没饭吃!”
“操!”
“真想杀了你!”
何定贤踹人可是毫不留情,皮鞋底踏着骨头的回响,每一脚都传遍办公室。
宣沙也发出哀嚎。
何定贤踹完人,还不解气,扭头走向汇丰大班露齿一笑,搂住大班肩膀:“祈大班,你看地上的衰仔是不是一副死相?”
“我们一起把他丢下楼怎么样,保证你没事!”
祈耀霖竟然一步步跟着何定贤来到宣沙面前,耳朵听着何定贤的话,忙摇头道:“不行,不行。”
他与宣沙都是洋行大班,一时商战失利,不代表能下狠手。
何定贤也不纠缠,松开他肩膀,出声道:“那就一起踩他!”
“去你妈的!”
何定贤一脚直接踹在宣沙头上,宣沙脑袋撞中地面,祈耀霖深吸口气,看着太古大班如此没用,竟然也上前踩了两脚,霍官泰笑着上前加入围踩。
这三人任何一个单踩宣沙都会遭到太古的猛烈报复,但三人围踩能把太古踩得老老实实。
半个小时后。
宣沙已经躺在医院里,召来洋行下属调查市场,这个仇一定要报!
一周后,霍官泰利用河砂专营权,成功收购到太古地产百分之十四的股份,持股者听见立信拿到河砂专营权后,便知晓太古地产已经没有机会,纷纷以买入价格平仓。
立信置业则在拿到百分之十四的股份后,登报声明,展开收购,一时间港岛商界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华资地产公司,敢于收购洋行的子公司。
虽然,这场收购战的总规模,没有达到史上“长江收黄埔”那样大,但是早上二十多年,首开华资收购洋行之先河,霍官泰更是成为第一个登报要干洋行的华人老板。
立信置业一时名震香江,霍官泰博得猛人泰的美誉,全港商人都在关注收购战的进行,本以为霍官泰要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未想到,登报翌日,汇丰洋行便鼎力支持,将手中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权委托立信置业管理。
霍官泰手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在太古召开董事会,通过并购,太古地产以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贱卖给立信置业。
立信一跃成为全港知名度最高,资产价值最高的地产公司。
宣沙则已知晓霍官泰手握河砂专营权,成为逆转局势的关键,但知道又怎样?这是用资源卡脖子啊!港岛又挖不出河砂,就连汇丰都得乖乖认命,太古有什么办法吗!
从英国运砂子?搞笑!可以说,霍先生要搞谁,谁就不可能再做地产。当然,霍先生要赚钱总得卖砂子,不可能把港岛的地产商都得罪光,但是搞一两个找麻烦的,特别是搞洋行,商界还是乐见其成的。
洋行心里不开心也没用,因为,华资完全可以把地产商业顶起来,如果洋行不向霍先生俯首,就等于完全放弃地产行业。不出二十年,华资就将借着地产行业实现弯道超车,在港岛翻身做主!
同时,警务处长批准了反贪室改制的文件,反贪室升级为二级部门,管辖商业罪案调查科、内部调查科两个两个部门,各警署反贪室补满至二十人,一组十人,组长为高级督察。
大馆除反贪室负责人外,再设商业罪案调查科警司、内部调查科警司两个职位。
涉及宪委层的内部调查需要报警务处长,由大馆专门负责,涉及外资洋行的案子,要报大馆商业罪案调查科。
“处长果真不是傻仔,在扩大反贪室权力的同时,将权力主要集中在大馆,实际上还是握在手里。”何定贤看完下发的文件,并不觉得意外,上位者,凡事必先考虑权力,麦sir一点动作都没有,反而会显得奇怪。
这点限制当然对他无效。
他已经是反贪室的规费头子,在金钱帝国的时代,谁能收得上规费,谁的权力越大。
他现在的职位湾仔警署,商业罪案调查组组长,但实际上,整个湾仔反贪室都听他的话,而且随时可以给郝sir打电话,调动整个反贪室的力量。
“哒哒哒。”
办公室门外。
一阵敲门声响起。
“何sir。”
威廉喊道。
何定贤放下文件,朗声喊道:“请进。”
威廉推开房门,望着椅子上满脸威严的下属,手都举起来了,干脆了敬了一个礼。
“郝sir已经接受了你的建议,在反贪室的补充人员中,吸收了一批华人警员。”
“其中部分是各区军装组、刑事组抽调来的,有小部分是训练学校的当期毕业生。”
何定贤点头问道:“总计多少人?”
“二十七人。”
人数不多,却是一个开端,让华警进入新的部门……
“这些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何sir道。
威廉肃声答应:“yes,sir!”
晚上。
何定贤站在家里,端着一份果盘来到桌前,递给蒋天生笑道:“天生,小蒋在海外的军火生意怎么样了?”
蒋天生吃了水果,赶忙道:“生意不错,同几个军火贩子聊了聊,利用价格优势、包运包送做批发,让兄弟们少流了些血。”
“这个主意不错。”
何定贤坐在沙发旁,语气欣赏。
236 团结山头(老板们求月票)
义群海外社以二道贩子的身份,把军火批量发给当地拆家,既能与当地势力达成合作,又能加大走货量,势力便是如此慢慢培养。
合作。
永远比血并来的强!
“蒋天养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更是一个合格的大佬。”何定贤点起一支雪茄,低头吸着,心中暗道:“当年的屋村仔一个个都爬起来了!”
不是屋村出人才。
是时势造英雄啊!
老话讲,一个县的人才,足够管理一个国家,石硖尾屋村仔们有榜样在前,混出头的,个个都崭露峥嵘。
“海外分社要走上正轨了。”
何定贤点完火,将一支雪茄递给蒋天生:“有机会,叫小蒋回来一趟。”
“我要见见他。”
“是,何生。”蒋天生低头接雪茄,答应道:“细佬一直想向何生学习。”
“我有什么好学的?”何定贤摆摆手,谦让道:“只是我运气好,走到现在,换兄弟们来照样行,对了,上个月收入怎么样?听说施老板给你们供了不少货?”
海外分社做批发,一定程度要影响各间警署装备科的收入,因为其它二道贩子不好做,自然就会减少提货量。
蒋天养等人在南洋的手段,不影响大馆鬼佬的收入,却会影响各间警署的生意,抢生意不抢地头蛇,自然就要抢同行,一文钱赚到手,别人必然少赚到一文。
但何定贤不在乎!
蒋天生则知晓大老板召见,是要盘点规费,当即道:“施老板在供货上很支持,成色都给好的,货量要多少,给多少。”
“上个月在南洋出货三千五百支步枪,一千把手枪,子弹一百箱,银行流水五百三十万港币,利润有四成,两百一十多万。”子弹都不按数目,直接按箱折算。
“这是账目,大老板。”蒋天生在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放在桌面:“每一支枪都有三本帐,施老板一本,我一本,天养身上一本。”
“售价、买方、时间日期,流向都有记录。”军火是很严肃的生意,每一发子弹,都可能带走一个生命。
第一个月就赚两百多万,真TM赚!
何定贤吐出一口浓烟,吐气道:“数量不少。”
“是。”
蒋天生捏着雪茄,俯身道:“南洋的需求量大,有部分会流向东南亚,金三角地区。”
“那头势力都还没划清,到处是溃兵、军阀、地方武装,军火消耗量也大。”再过几十年,缅北、东南亚等地,地盘划的差不多了,照样天天搞枪战,把子弹当鞭炮放。
“看来施平是想让我们做独家啊?”何定贤弹弹烟灰,瞥了蒋天生一眼,用牙签插了块西瓜送嘴里。
蒋天生点头:“施老板确实有这个意思,毕竟各间警署卖的钱,又不会主动上交给大馆,既然我们在海外有销路,有人马,交给我们独家代理,上头能收到更多的钱。”
老鬼头们才不会在乎辖区鬼佬的死活,有代理包销南洋,他们能够多赚很多。
虽然,何定贤是凭本事坐上桌与鬼头们一起玩,但不妨碍鬼佬想用他多赚一大笔!麦景陶会看他不顺眼,可不会看钱不顺眼,想利用义群把警署那一份吞了很正常。
“没问题。”
何定贤首肯道:“只要有销量,能帮大馆卖多少就卖多少,只不过,不能放弃两大警区,各间警署,大馆的高层虽威风,但是警署是地方实力派。”
“我们是中间商,多一个货源,多一分讲价的空间。”要是只帮大馆卖货,将来定价多少,岂不是都归大馆话?
蒋天生琢磨道:“大老板,你的意思是,先在大馆进货,把警署的接货商都挤死,再分一些配额给警署?”
“是。”
“不能信任鬼佬,必须同鬼佬玩制衡。”何定贤点破关键:“虽然港岛就巴掌大,没有地方派与中枢的区别,随时可以互相调任,但是,利益上是根本区别的。”
“帮大馆挤兑死各区警署,我们连另一条货源都没有了。”
虽然,货都是从警队仓库调出,但钱落入谁的口袋,谁才是货主。
警队仓库一个库,俩货主,里边一个,外边一个,双方是有共识的。
要是外边的货主出不了货,自然就会出局,让一个货主独大,义群作为下游就会难受了
“大老板,我明白了。”
蒋天生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另外,缅北地区有买家找我们,他们手上没有外汇,希望能以物换物。”
“用什么换?”何定贤皱起眉头,以物换物是第三世界穷国,常用的交易手段,印度的手工制品,泰国的水果,缅甸的翡翠,乃至国内的纺织业,都是以物换物的贸易方式,外汇两个字对于第三世界太奢侈,用资源置换工业品更方便。
缅北算来算去,就翡翠、面粉两个东西能换到钱。
“白面。”蒋天生张张嘴:“他们永远用很便宜的价格,直接以面粉兑换军火,海外分社往东南亚、欧美一转销。”
何定贤想到海外分社建立之初,便是靠面粉捞钱,现在一手军火,一手白面,打通金三角渠道,简直跟印钱一样。
虽然,钱是带着血的,但是,海外分社将会疯狂扩张,假以时日,将是南洋华人的枪杆子。如果可以从新加坡、一直发展到印尼等地,屡次上演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他不仅能够插手新加坡的大业,还能为海外同胞献一份力。
让异族流血、总好过同胞流血,前世踏出国门之后,他便明白世界永远自始至终是鲜血淋漓,丛林法则,国内很多人太过仁慈,其实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嗯。”
“吃吧。”何定贤又插了一块西瓜,示意蒋天生吃水果。蒋天生拿起一块苹果,口中吃着,已然是明白大佬的意思。他又想起细佬说的话:“让海外分社承担所有的恶,让港岛义群成为华人社团的一面旗!”
社团永远不可能遵纪守法,社团大佬又只想着功成名就,看蒋天生不仅以公司名义捐款,还以个人名义,自掏腰包支持潮汕老家发展,便知道两兄弟已经各自奔赴前路。
一世兄弟,背靠背,两条路!
有人在明,享受掌声,就要有人在黑,丧心病狂!世界的两面性,将两兄弟变成两种人!
一个是在江湖上已经备受尊重,地位颇高的蒋先生,一个是海外凶名远播,恶贯满盈的小蒋生。
“两百一十多万的利润,按照先前谈好的,七三开,在我的那一份里拿出十万块交给猪油仔,余下的存入银行。”何定贤最后吩咐一声,蒋天生识趣的站起身,鞠躬答道:“是!”
“何生!”
月底。
猪油仔穿着西装,挺胸抬头,提着两个钱箱踏入湾仔警署,自从丢掉“包租公”的名号之后,他一天比一天无聊,不缺钱!
但是缺尊重!
以往,华探长、总探长们眼里,那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没有啦。
只剩下客气。
猪油仔出来混,早已不为了赚钱,就为大佬眼里的尊重。
现在大老板又给他重新找了一份工。
没以前的好,但比没有强。
更衣室里,猪油仔按照级别将钱塞好,离开湾仔警署后,又前往大馆,将郝sir、警司们的那一份送上,再陆陆续续给各区警署都发到位。
全港反贪室内都能收两笔钱,一笔是重案组发的,一笔是何老板送的,何老板那一份比重案组的还要多,特别是反贪室高层,有了自己的财路,同别人施舍的能一样吗?
腰杆子都硬了!
湾仔反贪室警员则最幸福,虽然收不到长官们那么多,但是有额外的一份军火钱,每一个人多加六百块,一个月到手超过两千,一年就能在港岛买套房!
这不是普通的高薪,而是中产以上的收入,有心买点股票,搞点投资。
每个月领着规费,将来都能成为阔佬。
何定贤只是把军火生意的零头发下去,便足够让达文西、威廉、基佬须等鬼佬心甘情愿的卖命,而反贪室高层还需要他与商会老板们联系,区区两招,便将反贪室上下蹿连成一个小山头,他不是山头老大,却是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少了老大可以,但不能少了他!
为金钱帝国添砖加瓦,帝国越来越庞大。
他则越来越强!
第二日,他与新加入反贪室的二十七位华人警员吃了餐饭,二十七人分布在两区共十二间警署,昨天才领了反贪规费,拿人手软,角色自然变换的很快,一个个都以何sir的门生自居,明明是被上级调过来的,却都摆出一副特意来投奔何sir的感觉。
主动以何sir为中心,团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联盟。
何定贤对反贪室的发展很看好,因为,现在的反贪室,有钱、有人,有野心,毫不夸张的讲,只要有利益够大,鬼佬们敢他一起查处长!什么?查处长需要处长批准?
陛下何故造反!
两个月后,港岛新成立了一间地产公司“霍贤堂置业”,东方集团占股百分之三十三,汇丰占股百分之十二,霍官泰个人持股百分之五十五,为港岛最大的华资地产企业。
同时,霍官泰成立了运砂船队,在内地注册有采砂船,注册信德资源,个人持股百分之九十八,何定贤持股百分之二。
这两点干股不是注资所得,而是霍官泰赠的礼物,看得出来霍生想团结他,带他一起去北方玩。何定贤在商业上都与汇丰结下梁子了,两点股份不拿白不拿,以后有什么事站一边,一起扛!
237 精疲力尽
罗彩云枕着老公的左臂,双眼望向前方,隔着一个胸膛,便是楚小姐端庄靓丽的脸庞。一个手掌推了推她的脑袋,她与大姐一起凑上嘴,埋头伏在男人胸前,一龙双凤,巧舌如簧。
何定贤左右开弓,手脚并用,双管齐下,经过一个多钟的努力,终于摆平两女,在床头点起一支雪茄:“换人!”
“姐夫。”
罗彩云贴在男儿耳边,吐气如兰,不甘心道:“我同姐姐一起陪你就够了”
何定贤吸上口雪茄,拍拍她脑门,告诫道:“做人,要懂得分享。”
“去叫月娥进来。”
罗彩云嘟嘟嘴,不开心的站起身,还想要留在房间里,但碍不过男人的决定,起身收拾衣物,简单套了一个睡袍,便拉开门去找装睡的老三。
楚韵楠捏着男人肩膀,出声打圆场:“老公,阿云是大家族出身,又是个混血女。”
“没那么听话,但是也很可爱嘛。”
何定贤坦言道:“除了有点娇气,觉得什么属于她,其它身材、模样,味道啦,什么都好!”
“你不能太宠着她。”
楚韵楠答应道:“我知道啦。”
“换件衣服。”
何定贤叼着雪茄,手指摸着老大睡袍,出声道:“这套紫色衬的你太成熟,穿那件黑色的。”
楚韵楠轻轻锤了他肩膀一下,娇嗔道:“说我老!”
但她还是依言起身,打开衣柜橱门,在一片睡袍中用心挑选,选定一件新买的黑色睡裙。
裙边镶着碎钻,闪亮诱惑,十分性感。
何定贤躺在床上靠着头垫,吸着雪茄,津津有味的欣赏老婆更衣,正当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白月娥推开门缝一角,探头看见里面:“在干嘛?”
“等伱开工啦。”
何定贤笑着看向她:“还想偷懒吗?”
白月娥心里窃喜,却故作矜持:“很晚啦,早点睡。”
“这么心急?”
何定贤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笑吟吟道:“心痒难耐啊?”
“老爷我刚刚缴完凉,又要开工,口有点渴,去帮我倒两杯水来,一杯要温的,一杯要冰的。”
白月娥瞥了他一眼:“一个人喝两杯水啊。”
“又是冰,又是热,小心拉肚子。”
何定贤大笑:“我是不会拉肚子的,但小贤仔就不一定了。”
白月娥心里明白的很,转身便去倒水,果然,水是她同大姐含着
“何老爷。”
“今天辛苦啦。”
又是一个钟。
白月娥开始给他揉腿,楚韵楠在旁打电话,叫佣人煮点宵夜送来,何定贤却是有些精疲力尽,他已经很少搞大团圆模式了。
不是不行。
而是难伺候。
三个女人一台戏,对谁好一点,另外两个都会嫉妒,大团圆之前来过几次,差点弄得旷工,一个个年纪轻轻,精神旺盛,三打一啊!何定贤不投降,小贤仔都要举白旗。
他更多是与楚韵楠一起睡,偶尔换一下房间,更偶尔是让姐妹之间,交流下技术,今晚轮班上阵,实在是有小半个月没叫月娥上工了。
必须承认的是,跟白月娥在一起最早,矿口都采完了,现在光顾的自然少,有时候忙起来时间过的很快,一不小心就会疏忽,只能搞搞轮班制。
“确实是辛苦啊!”
何定贤大为感慨!
三妻四妾制度,不仅是对女性的压迫,同样是对男性的压榨!
必须打倒!
唯有朝廷人口多了,劳动力多。
国家与民族赚了呀!
至于老爷的称呼,像是旧社会,但其实在港岛很普遍,佣人、管家、妻妾常常都会称呼东主、丈夫为老爷,只是楚韵楠、罗财运家族比较新潮,没有类似的习惯。
白月娥一口一个老爷,搭配娇滴滴的声音,听起来倒也让人身心愉悦,搞得佣人也跟着叫。TMD,老板们娶六七房,养十几个妞,什么干活?一头牛拉十块田,地没耕完,牛都会累死。
难怪阿洛一个妞玩一段时间就挂寄养模式,回味当年的时候,还能找来玩玩,余下的时间都去开发新世界了?
“不能再娶了。”
“一定不能再娶了。”何定贤暗暗告诫自己。
夜宵送到房间门口,白月娥下床端来,楚韵楠在老公吃海鲜面时,忽然道:“老公,阿云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
何定贤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与阿云都已经是合法关系,要是罗家的还有意见,那就是蹬鼻子上脸。
“罗文惠大律师有一个证人失踪,可能是被绑票了。”楚韵楠说道。
何定贤顿时开心很多,喝了口汤,气定神闲的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
楚韵楠摇摇头:“事情发生不到半天时间,潮字旗的兄弟们已经在找了。”
“喔?”
“阿云来找你的?”
何定贤放下茶汤,擦了擦嘴,看见罗文锦家族有人吃瘪,他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倒不是看不爽罗文锦家族的人。虽然,罗文锦家族之人确实有些傲气,但是,罗家有傲气的资本,有时候真气不起来。
而且罗家一直都默认他与罗彩云的关系,两家有实质性的联姻关系,上回罗文锦也没有刁难他,甚至举手支持,两个家族联姻之间就差一场正式的交易!
婚姻可以私定终身,家族利益却需要一次合作,他开心的是机会到了!
“阿云没有来找我,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楚韵楠解释道:“是我在外边的人马收到消息,觉得是一次机会,刚刚阿云在身边,特别没说。”
“否则,她说不定会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帮手。”
何定贤疑惑道:“为乜?”
“她怕丢人。”楚韵楠苦笑道:“她印象里的罗家,什么时候求过人?一个女仔知道什么,怕娘家丢人,有损自己在夫家的地位喽。”
“其实,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罗大状替商会老板打的一起凶手案,有个关键证明可以帮商会老板脱罪。”
何定贤语气利索的道:“简单点。”
他一点都不关心商会老板叫乜名,是不是真的杀了人,还是被栽赃,总之,人不重要,目的重要。
“那个证人有点难找,要是能帮罗大状找出来,罗大状能欠你一个人情。”楚韵楠提点道:“迄今为止,罗文惠大律师在刑事案中没有败过一场。”
“这起案子不重要,罗大状的名声更重要!”
何定贤点点头:“我明白了。”
“等我打个电话。”
虽然,罗文惠没有请托他帮忙,但是,有权力为什么不用?这一次帮了罗文惠,整个罗文锦家族都得帮他一次,因为罗文惠的名声对整个家族都很重要。
来来往往,多帮几次,不仅能促进关系,联姻将彻底巩固。
人情便是互帮互助,而且以罗文锦家族与何定贤现在尴尬的关系,罗文惠想找他帮忙,估计也不会开口,他有心帮罗家就得主动一点,跟罗文锦家族打好关系是没害处的。
何定贤站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一串号码,略微等待了一会,出声道:“盛哥。”
“何sir。”
西区。
德辅道,一座白色为主调,欧式风格的豪华别墅大厅。
高永盛穿着白色睡袍,拿着电话,站在桌边,柔声笑道:“这么晚有什么事?”
何定贤开口下令:“帮我找个人。”
高永盛转过头,挥挥手道。
两名马仔立即拖着一个麻袋离开,地板瓷砖上,留下一条浓厚的血迹。
“没问题。”
“叫什么名字。”
高永盛捏着雪茄。
何定贤拿着电话,扭头问楚韵楠道:“老婆,叫乜名来着?”
“李超华。”
楚韵楠答道。
“喔!”
“一个叫李超华的人。”何定贤出声吩咐:“明天早上,我想见到他。”
“马上帮你找。”
高永盛出声答道。
“多谢。”
何定贤表情轻松,带着笑意:“早点睡,得闲饮茶。”
“好啊。”
高永盛将电话挂断,神情流露一丝凝重,扭头问向身侧的心腹:“吹鸡,刚刚用麻袋拖下个去的那一个,叫乜名来着?”
“不知道啊。”
吹鸡三十多岁,长相有点欠揍,气质倒是干练,很懂得察言观色:“只懂得姓李。”
“姓李啊”
高永盛感慨一声,朝着后院指了指:“赶快把他从土里拔出来,别栽进去了。”
“我马上去。”
吹鸡连忙答应,跑到后院,看见伙计们正在一颗高大的木棉树旁挖坑,一把夺过伙计手里的铁锹,双手握起狠狠一甩:“砰!”
将只剩下半条命的李超华给打翻在地。
“哐当。”他丢掉铁锹,出声道:“用麻袋包起来,明天有人替他收尸。”
“知道了。”
两名下属腰间配枪,浑身是土,停止了挖坑,在旁边忙碌起来。
高永盛揉了揉眉头,心头烦躁,很是无奈:“他怎么插一手进来。”
高永盛完全没有想到何sir会插手,但五邑商会老板的钱都收了,干活不可能只干一半,做事,要讲信誉的!而且他正积极与各大商会老板打好关系,希望能够搭上高等华人的线,独自进入六位华人议员的眼中,当然,答应兄弟的事也得做到。
第二日。
上午。
何定贤刚刚在办公室坐好,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叮叮叮。”
“喂?”
他接起电话。
睡晚了,剩下的更新在晚上
一觉睡的昏天地暗,抱歉,但绝不会少,二更八点前,三更十二点前。
238 顶层风波
“何sir,人找到了。”
大馆。
重案组。
督察办公室。
高永盛拿着电话,抽着雪茄,满脸凝重,电话里,何定贤笑道:“多谢了,盛哥。”
“人给我送到湾仔就好。”
“呼。”
高永盛吐出口烟雾,沉声道:“唔好意思,人是找到了,不过命没保住。”
“高sir。”
何定贤瞬间变了,语气不悦的道:“你没同我开玩笑吧?”
“抱歉。”
高永盛道:“昨天时间太晚,电话打出去,兄弟们还要去挖,可能是动静太大,走漏风声,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在坑里了。”
“那几个办事的旗兵被我抓了,死了三个,剩下两个,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何定贤一时沉默,用手打开抽屉,取出香烟,点上一支,吸了几口方道:“我只要李超华!”
“好。”
高永盛当即承诺:“我给你送过去。”
“啪嗒。”
何定贤挂断电话,手指捏着香烟,放在眼前,一缕缕烟雾升起,眉头紧蹙,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王八蛋!
我要人给我送个死人?
本以为简简单单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没想到,事情只做一半
“当我好糊弄吗?”
“靠!”
他完全可以理解,电话打完,消息走漏,造成证人被杀,但是理解,不代表体谅,办事情只看结果。
高永盛好像不太会办事了。
“把我的车打开湾仔交给何sir。”重案组内,高永盛身穿西装,系着领带,在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交给颜雄说道:“后备箱里有何sir要的东西。”
“yes,sir!”副组长颜雄立正敬礼,出声喊道。
高永盛望着颜雄离开的背影,眼神带着审视,心里正掂量着什么。
其实,这起案子一点都不重要,打输打赢,无非就是影响到当事人,并不会影响到罗大状的地位,毕竟罗文锦家族实力之强,早已是潮汕商会的大老板,更是四大混血家族之一。
但自立法会空缺一个席位以来,罗文锦家族开始对立法会席位展开冲击,试图扶持出第二个华人议员,形成不亚于周骏年家族的影响力。
一门双议员!
这是华人家族最顶级的荣耀,实现者仅有周骏年家族,要是罗文锦家族能够抓住机会,对于整个潮汕帮势力都是一次重大利好。
因此,罗文锦家族发起了全力,不仅受到潮汕帮上下一致支持,而且受到周骏年爵士的首肯。
新议员人选即是罗文惠大律师。
要知道,竞争议员是要投入大量政界资源的,人选十分重要,不是推谁谁就能上,想要上位首选要有足够把握。一要有法律界资深背景,二要有足够名誉,三要与港府关系融洽。
否则一旦竞选失败,即是浪费机遇,平白把多一席位的可能给浪费。
别小觑一个席位。
华人地位就是靠一把把交椅,一步步打拼出来的,立法会、议事局,每一个席位都是重中之重
罗文浩大法官其实也有竞争的资格,但任职法官期间,不能担任议员,而简、冼两位家族也有合适人选,但竞争力又不比罗文惠强,综合下来还是罗文惠大律师更合适上位。
这年头打输一起案子,影响是巨大的,关乎到个人前途,家族前景,也关乎到华议员发展。
华人大佬的运命,早已与全港华人所绑定,不然又怎称作华人代表?
颜雄独自将车开到湾仔停好,下车后,来到大佬面前立正敬礼,肃声喊道:“大佬。”
“人呢?”
“让我看看。”
何定贤站在车头,等候已久,身边站着几名警员。
颜雄应声走到车尾,双手拉开后备箱,望着一个沾血的麻袋,眯起眼睛,似有些诧异,但动作很稳,双手拽住袋口,用力一拉就把麻袋拖到地上。
“在这里。”他表情不变,镇定的道。
“打开。”
何定贤挥挥手,两名鬼佬警员戴上白手套,上前解开袋口,剥出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何sir。”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可以确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具体时间要解刨看看。”鬼佬警员训练有素,检查着尸体,口中下着专业判断:“死前遭受过拷打,致死伤是头部棒击。”
“尸体被简单清洗过,但皮肤表层,头发里都有土。”
“看来是被掩埋过,但时间不久,或者在泥地里滚过也有可能。”
何定贤点点头:“辛苦了。”
“我先上去,死者拉到鉴证科,记得出一份详细尸检报告给我。”
一位鉴证科督察站起身,自信的道:“放心。”
“阿雄。”
“上楼饮杯茶?”何定贤觉得尸臭味刺鼻,用手在鼻前扇扇,颜雄知道大佬有话问,自无不可:“好。”
反贪室。
商业罪案调查组,高级督察办公室,一张茶座旁,颜雄正襟危坐,双手接过大佬递来的茶杯,不禁问道:“大佬,刚刚送来的人是谁?”
“小瘪三一个。”
“不值一提。”
何定贤好似完全没把死者放眼里,转而问道:“最近重案组怎么样?”
“我听说阿鬼被调去柴湾做探长了?”
颜雄点头:“是。”
“阿鬼的位置谁来做?”
颜雄出声道:“一个叫做吹鸡的新人,是高sir从刑事组调来的干将,以前是大馆刑事组的便衣队长,据说是高sir的表亲,一直在大馆做事,本来是要升探长的位置,但随着高sir一起调来大馆了。”
“这件事情伱不知道吗?”颜雄低下头,问的小心翼翼。
何定贤畅笑一声,摆摆手道:“哈哈!”
“你不要多想,高sir向我报告过,要调一个自己人做事。”
“这是我同意的。”
颜雄点点头:“明白,长官。”
“阿超、阿耀、雷蒙、天赐怎么样?”何定贤又问道。
颜雄道:“干的都还不错。”
“嗯,你去忙吧,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何定贤端茶杯茶,饮了一口,颜雄立即将茶杯里的汤饮下,站起身道:“我先回去复命了,何sir。”
他立正敬礼,面无表情,心头却波涛汹涌,嗅到一股火药味。
何定贤挥了挥手,在颜雄离去之后,将手中的杯茶狠狠砸在地上:“砰!”
茶杯四分五裂。
“干你娘,老骨头一个,不识时务。”何定贤五官狰狞,带着杀气,昨夜的打电话,昨夜就死!
他是电话要人,不是打电话催命!
这件手到擒来的事情没办妥,代表什么?
代表重案组开始失控!
高永盛可能有新的计划
事实上,他已经离开重案组快一年时间,绝对的掌控力开始消退,重案组警员习惯新的阿头,社团习惯新的老板,影响力消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高永盛要干活,要安插自己人的,拉拢下边的人,他不可能去阻拦,强硬阻拦的话,本身就是在与高永盛唱对台戏,激化双方之间的矛盾。
何定贤一直很低调的等待机会,便是希望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把权力拿回来。
可惜,世界上,没有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不变的人心,随着环境变化,人是一定会变的!他当初之所以选高永盛上位,并非是对高永盛的绝对信任。
而是高永盛合适,什么叫合适?
不是他有能力,而是他上位之后,拉下他最简单!
这不代表高永盛是一个傻仔,相反,他十分精明,非常睿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可能跳出来打擂台。因为,他的年龄、仕途、背景都不允许,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对方的底气还没摸清之前,还不能够翻脸。”何定贤站在原地,调整呼吸,压抑下心头的怒火,方将电话拿起,拨通至罗文锦律师楼:“我是何定贤,找罗文惠大律师。”
罗文惠接到转线后,接起电话,出声道:“何生,什么事?”
“昨天湾仔刑事组接到报警,有人发现一具不明死尸,经过调查是你失踪的证明李超华。”何定贤只拿到一具死尸,也不敢邀功,简单的说明一下情况。
罗文惠当即郑重答道:“我马上到湾仔。”
“好。”
何定贤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后,罗文惠便匆匆赶到湾仔警署,在解刨室见到发臭的尸体,皱起眉头,扭头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何定贤道:“几个旗兵。”
“那只是打工的。”罗文惠拍拍他肩膀:“帮我干掉背后的老板,请你吃饭。”
何定贤点头笑道:“好。”
“就为了惠叔这顿饭。”
罗文惠走出解刨室,语气冷冽的道:“连我罗文惠的证人都敢绑。”
“不要他的命,就是砸律师楼的牌子。”
何定贤请他来到办公室里,让下属端上茶,待办公室无人时,问道:“惠叔,这起案子很重要吗?”
“以前怎么不见有人敢绑你的证人。”
罗文惠饮了口茶,望向何定贤,打量片刻,才道:“以前的人不敢,现在有人敢了。”
“喔?”短短一句话,立即让何定贤浮想联翩,大有所悟:“惠叔是要争立法会的席位?”
敢动罗文惠的证人,必然是与罗文惠同一个阶级的人,否则其它社团、商会,见到是罗文锦律师楼接的案子,根本碰都不敢碰。
而他们那个层级的人,又会因为什么发生矛盾?
利益冲突!
很重要的利益!
目前只有立法会的席位可能引起波澜
239 往前冲!
“是。”
“我有志于明年立法议员的席位。”罗文惠坦然承认,不作掩饰。何定贤知晓对方接受了自己的示好,没有白忙一场,当即表态:“我代表港岛华警一定全力支持你。”
这种政治竞争事件,非是核心利益同盟,绝不会透露。
即便要派你做事,也只会吩咐具体的事,其它全靠自己领悟。
罗文惠却轻笑一声,出声问道:“你能代表全体华警吗?”
何定贤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自信地道:“可以!”
“多谢。”
罗文惠轻轻颔首,望着他道:“有事情给伱打电话。”
“好。”何定贤放低茶杯,又问道:“李超华的尸体能派上用场吗?”
罗文惠脸色郑重,思索着道:“证人无法出庭,证言即会失效,目前而言是没用了,但将来不一定.”
“我明白了。”
何定贤心头有数。
李超华的事情只能另案处理,将来翻出来,或许就是扳倒对手的一招绝杀。
“好了。”
“我要回去继续忙案子,证人没了,还有证据。”罗文惠站起身,出言告辞。
何定贤送他到门口,突然出声道:“惠叔,有时候案子打输也不要紧,只要竞争对手没了,位置一样能拿下。”
“呵呵。”罗文惠轻笑两声,似是赞同,但没有接话。
何定贤一路送他上车,目送着他走出车门,心里暗叹:“自己竟然有资格插手最顶层的风波。”
但他心里却没有多兴奋,因为巨大的收益,代表巨大的风险,在警队里打打闹闹,输了,可能还有机会退休,卷入华人内部的顶层竞争,一旦输了。
可能连尸骨都留不下。
他还罩不住。
罗文惠话语中暗藏的机锋,则在警示着他:“要参与这场游戏,得先抓紧权力,以他现在的权力根本不够。”
好在,竞争是明年中旬开始,起码还有一年时间做准备,恰恰契合了两年回到重案组的打算。
“两件事,第一件,提前开始筹备拿回权力,第二件,找出高永盛背后的大老板。”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捏着香烟,陷入思索。
赛马会酒店。
一间VIP包间内。
简乐强身穿西装,两鬓抹着发油,双目炯炯有神,坐在一张棕色皮沙发中间,双手抓着手掌说道:“高帮办。”
“简议员。”
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装,脖子绑着领结,向面前的人深深鞠躬,眉宇间带着凝重,语气十分惊讶。
简乐强举手右臂,朗声大笑:“哈哈哈。”
“没想到是我吧?”
高永盛不敢抬头,谦卑有礼:“很惊喜。”
“惊喜。”
“这个词用的好。”简乐强赞叹不已,明明比高永盛还年长十岁,但两鬓修的整齐,自然卷的头发,用发油梳好,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很是精神:“光听这两字,便看得出高帮办是个聪明人。”
“李华超解决的漂亮,能扛住何定贤的压力,算是有点胆气。”
他招招手道:“给高帮办结账。”
一名马仔拖着一个行李箱上前,将箱子拉链拉开,打开盖子,露出满满一大箱的港币。
至少五十万以上!
“这么多?”
高永盛稍稍抬头,有些意外。
简乐强道:“三十万是应有的酬劳,剩下三十万,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高永盛推辞道:“简议员,之前谈好的价格”
“之前价格是我谈的吗?”简乐强面带微笑,语气亲切,但却不容置疑:“价格我托中介同你谈的,中介是一个价,我又是一个价。”
“你要是不收,呵呵,我会不开心。”
简乐强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刀剪开封头,放在鼻前闻着。
高永盛垂头道:“多谢简议员。”
其实,高永盛根本没想掺什么浑水,只是中间人开了一个很高的价格,随手捞一笔而已。
他根本没打算现在同何sir起矛盾。
如果何sir早点打电话,他照样会交人,但是订金已经收了,人又抓了,再放人怎么出来混?他是前总华探长,现在的重案组长,可不是什么小瘪三。
“高帮办。”
“以前我也同你见过几次面,但是没跟你深交,因为,当时警队华人的力量还不强,可现在不一样了。”简乐强掏出洋火,烧着雪茄,气定神闲道:“华警经过几年的发展,势力比以前大大强盛,你的位置,值多少钱?”
“起码五亿港币!”
一个与矮骡子同样的打工仔,一个管理着黑白两道的大势力,二者之间能一样吗?
高永盛苦笑道:“我干几年就退休了,值不了五亿。”
他听着简乐强的话,心里其实有点不是滋味,因为,警队之强盛,恰是何sir崛起的过程。
简乐强却举起手,打断道:“诶!”
“不要妄自菲薄。”
“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什么叫快退休啊?”他吸了一口雪茄,左手捏着,缓缓吐气:“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哒哒哒。
门口早已传来一阵脚步声,高永盛耳朵灵敏,听鞋跟的声音,甚至能听出是警靴,腰杆不自觉便挺直起来。
“滋啦。”房门被保镖推开,一位穿着绿色制服,戴着警帽,挂着简章的高级警官踏入门内:“简议员。”
老者一进门便将警帽脱下,端在手中,眼神轻飘飘扫过旁边的华人督察,上前与坐在沙发上的华议员握手。
“麦sir。”
简乐强笑着起身与麦景陶握手,请麦景陶坐在身边,等警务处长坐好,高永盛方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随意点。”
麦景陶摆摆手,打量着高永盛,但却没有请对方坐下。
说实话,麦景陶对于高永盛的感官不好,因为高永盛以前是军队派扶持的华警代表,掌管的刑事组不仅不听话,甚至还曾对官府派发起过政治攻击。
官府派的华警代表,政治武器是何定贤高级督察,可不是什么高永盛,但偏偏政治要讲平衡,讲时局,一个有能力,不好控制的人,一个能力稍逊,但更好控制的人,按照不同时期的需求,各自有着重要一面。
今天是高永盛第一次在私下见到麦景陶,心绪难宁,知晓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一次政治较量也摆在面前。
上?
还是不上?
麦景陶望着高永盛道:“高督察,下一任重案组督察的人选,你有没有推荐?”
高永盛心头咯噔一声,再度立正:“处长,重案组负责人由高层委任!”
麦景陶点头道:“重案组是一个全华警部门,负责的就是华人事务,在华人事务方面,刑事组、军装组都只有两方人马,一个是何督察的下属,一个是你的下属。”
“我打算从你的人里面,选一下任的重案组督察,你觉得怎么样?”
鬼佬当初不可能让何定贤做好几年的重案组督察,一样不可能让高永盛做!
对华人的提防都是一致的。
但如果下一任重案组督察还是高永盛的人马,两任四年时间,足够把何定贤在重案组内的影响力给抹干净。
如果换成何定贤的人马,何定贤便能延续政治影响力,但高永盛深知何定贤的打算,是要重新掌权,当即出声道:“我建议还是从何sir的人手里选人。”
“因为何sir是重案组的创建者,手下警官更了解重案组工作。”
他还是没勇气与何定贤打擂台。
因为,目前来看,鬼佬不知道何定贤的所有实力,开出的价码也不够。
理论上讲,华警之中其实没有两个山头,只有一个派系,全体华警已经被团结起来,扛旗人就是何督察,想拉山头跟何督察打是件很困难的事。鬼佬如果一定要分山头,搞平衡,那么确实只能推他出面。
他是华警内部唯一有名望,有实力,能组一个山头出来的人。
何况,他不仅是现在的重案组长,还曾是总华探长,论风头不如何sir,论积累却更厚。何sir没有做过总华探长,跳级署理重案组,威风是威风,但积累却是差一点,如果有他一般的积累,说不定,都不用调出重案组
“呵。”
麦景陶则冷笑一声,出声道:“让你的手下担任重案组督察不好吗?”
“简议员和我,可是打算后年,推选你进入议事局任职。”
高永盛表情微变,心里难免有所悸动,
议事局,三权之一,地位因直受总督府影响,在政界中稍逊于立法会,但如果能够进入议事局担任议员,将彻底脱离打工仔的行列,成为一个能够入住太平山的高等华人。
等于有了一个护身符,不仅是华人代表,可以参政,捞钱更加方便,算是踏入老板的行列。
如简乐强、罗文锦、周骏年爵士,为立法会议员的同时,一样是议事局的议员,乃至于担任要职。
警队退休,进议事局,几年后,再进立法会!
这条路线如果走通,将重新成为华警之领袖,家族地位不出十年,不,五年,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区区一个何定贤算什么?他做到总督察,警司!
也没有一个立法会议员来得强。
简乐强察觉到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手指掐着雪茄,轻笑道:“高sir,不要以年龄为借口推辞,你正是当打之年,该前冲,继续在港府为华人出工出力,做点事情你讲我说的对不对?”
240 打开权力的大门
“受教了。”
高永盛不敢怠慢,鞠躬以示尊敬。
简乐强笑了笑,弹弹烟灰,朝旁使去一个眼色,好话说尽,开码开出,该有人施压了。
麦景陶当即说道:“其实,你不管答不答应都无所谓,首先,下一届重案组长的人选,我一定会选你的人,其次,你不答应,我可以爆个猛料给何督察。”
“伱觉得何督察知道李超华是你杀的,以他的性格,会放过你吗?”
麦景陶笑的很自信:“你们之间迟早要打一场,为什么不替我们办事?”
他让何定贤上桌卖军火,不代表,不会搞打压。
在他看来让何定贤丧失所有实力,在一个冷板凳上领薪水,专心替他卖货是个最好的结果。
因此,必要翦除何定贤的羽翼。
高永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突然之间明白鬼佬早就挖好坑在等他,当即僵住,不再讲话。
简乐强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吸着雪茄,望向高永盛道:“怎么?”
“替我们办事很难吗!”
“还是我同麦sir开出的条件不够优渥?”简乐强用手摆了雪茄,嘴角挑起笑容,麦景陶表情顿时不悦,望向高永盛道:“快一点!”
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高永盛作为打工仔,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yes,sir!”
“为警队效力!”十数秒后,他立正敬礼,喊了句口号。
简乐强露出微笑,招招手道:“高sir,来,坐到旁边饮茶。”
高永盛一步步走向沙发。
“我们一起合作,只会赢,不会输。”
高永盛接过简乐强递来的一杯茶,心里十分复杂,不可否认,权力让他着迷,野心使他躁动,何sir使他恐惧,但偏偏恐惧的东西更引人想要挑战!
简乐强、麦景陶的实力毋庸置疑,一个华人立法议员,一个警务处长。
有两人作为靠山,他确实有尝试挑战的资本,但他迄今为止,仍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高sir,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简乐强,麦景陶两人一起举杯,高永盛亦举杯相敬,喝完这杯茶,简乐强才道:“明年我细佬简乐伟竞争立法议员的事情,拜托你了。”
“我希望警队帮忙做些事.”
虽然,高永盛不知道简乐强要警队做什么,但是,立即悟到当中曲折:“一切的起因都是立法会席位!”
“何定贤与罗文锦家族有实质上的联姻关系,一定会全力支持罗文锦家族,因此,简乐强家族想要竞争,便只能另辟蹊径,在警队中扶持新的代表。”
“麦sir又希望继续削弱何定贤的实力,双方一拍即合,在利益输送完毕后,开始合作,我就是他们拉拢的第一个棋子。”
至于简乐强为什么会与麦景陶合作?
华人议员是华人代表,要为华人争取利益是真的,华人议员是鬼佬委任,要为鬼佬办事也是真的。
在殖民地想要混出头,本身便是踩高跷,与谁合作有利,便是哪一边的人。
高永盛还看得出来,简乐强煞费苦心的拉他入局,代表简家在政治较量中处于弱势地位,强势者是不需要用阴谋的!从罗文锦家族不动如山,坐等帮手上门来看,罗文锦家族才是强者!
因此,帮简乐强是极具风险的,偏偏游戏的规则由他们制定,高永盛也是一个弱势者,无法加入强势的一方,只能在弱势的一方下赌注。
别人选择了他,他别无选择。
“简议员客气,有什么要帮手的时候,知会一声便可。”高永盛展露老道的政客姿态,不动声色,出声道:“我有一个消息也要讲给麦sir听。”
“喔?”
麦景陶感觉很有意思,面露倾听状,越听越脸色越沉重。
第二天。
反贪室高级警司郝德夫,在会议室内报告:“麦sir,鉴于湾仔反贪室的优异表现,我想将威廉总督察、何定贤高级督察调入大馆总室任职。”
他觉得以麦景陶的处事风格,对于部门的内部调任不会插手,然而,主位上的麦景陶却蹙起眉头,出声问道:“既然在湾仔表现优异,为什么不留在湾仔继续任职?”
“反贪室是一个需要深耕的部门,要深度了解所在警署,要知道,在一间警署扎下根并非容易的事。”
郝德夫脸色错愕,回复道:“大馆需要补充一些人才。”
“我理解。”
麦景陶倒不再反驳,只是说道:“反贪室刚刚补完人,确实需要充实一些管理人员,作出调任、提拔很常见。”
“把威廉调入大馆,何定贤继续留在湾仔吧。”
他已经不可能再放任何定贤回归大馆。
郝德夫见到决定已下,无法反驳,点点头:“yes,sir。”
没想到,力荐的何sir没有调入大馆,反倒是陪衬的威廉sir进了大馆,今天麦sir的态度很奇怪,同样参会的财务科负责人葛白坐在下首位置,眼神却转了起来,感觉气氛有点微妙,提高警惕!
绝不能落入政治陷阱。
他打算不再讲话。
麦景陶则环顾一圈,朝向直属各科室负责人,以及两位副处长道:“为了支持格总督港人治港,自由发展的规划,我决定一件事,大力推行华人警员进入主要部门。”
“比如情报科,安全科,防爆反应组,纪律科,交通队,牌照科,水警区及训练组等等”情报科既是刑事情报科前身,安全科为内部安全部前身,专门负责警队内部安防。
防爆反应组则是鬼佬手中最强的一支行动力量,由全退役英军组成,在历次华人起义中屡建奇功,可谓是血迹斑斑,后来改组为“冲锋队”,负责快速反应。
纪律科是投诉科前身,交通队,牌照科等部门,现在全都是清一色的鬼佬。
这些部门不仅是肥缺,也是警队运转的核心,人数虽少,但却重要,鬼佬可以没有刑事组、没有军装组、重案组,大不了就是街头大乱嘛,狠下心派军队碾一波,人手照样可以再招。
因为,鬼佬掌握着警队体制运转的核心架构,即权力,什么军装组,刑事组,重案组,人数虽多,但纯纯只是打手。
大手团结起来虽然厉害,但是缺少其它部门的支持,实力运转不动啊!
今天,麦sir宣布想让华人大范围进入各部门,是要将警队权力完全对华人开放?
管理副处长卓维凯心里觉得长官在发疯,表面上却不讲话,用心观察起局势,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果然出声反驳:“麦sir,行政部门我无权发言,但就行动部门而言,华人警察不好调动。”
“特别是镇压动乱的行动中,虽然,刑事组、军装组有过良好表现,但是,集体意愿仍旧不高。”
“如果没有反爆组进行督阵,有些行动是难以推进的。用华人警员维持治安,破案,乃至反贪,插手行政都行,但唯独不能把华人警员填满行动处。”
其实,七十年代的警队改制,让华人彻底进入警队各部门,把警队大多数权力都移交出去,是有独特的历史背景。
一来祖家需要平息华警的暴乱,二来,当时港岛人口已经超过三百万,警队需要继续扩张,符合要求的英籍警员难以招募,警队动乱之后又有很多英籍警官申请回到祖家。
简单来说,人不够用,才不得不开放权力。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军队派是绝对不会允许华人警察再踩进地盘里,麦景陶却给大家吃了一颗心定丸:“不做大范围的华警扩招,只在警队内部进行小规模调动,尝试性放出一些底层职位。”
“港岛华警的数目,早已远超英籍警员,可预见占比会越来越大,难道,你还能到新加坡、大马、印度、威海招警员?”以前港岛警队能在其它殖民地、租界招募警员,但现在不是丢了,就是快要丢了,别看港岛风急浪高,华人起势,相比较其它殖民地而言还算安稳。
因为,港岛开埠时间短,人口少,便于统治。
“与其让港岛华警集中在三个部门,不如在分散华警力量的同时,安插一点英籍警官进去。”麦景陶想要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让何定贤一些招数施展不开。
正所谓,堵不如疏。
以前不知道何定贤的政治目标,现在知道了,来得及做些政治防御。
管理副处长卓维凯闻言,竟然深以为然,表态道:“我支持麦sir的决定。”
“好吧。”
坚宝宁不再坚持,因为军队派出身需要明哲保身,而警队前三号人物共同表态,决定等到正式签字下发,即可立即生效执行。
葛白在散会之后,回到办公室里,思来想去,却立即打了一通电话:“何sir,有没有空一起饮杯咖啡?”
何定贤又怎么会拒绝老朋友的邀请,欣然应约:“当然,下午到铜锣湾,那边新开了一间咖啡厅。”
“好。”葛白挂断电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同何sir讲,怎么讲能把利益最大化
何定贤则在盘算着该带多少钱,才能让葛白把料都吐出来。
葛sir没事可不会约他一起饮咖啡,还是在他急需支持的时候,冥冥中,他觉得两件事有所关联。
241 得道多助
咖啡厅。
葛白一身西装,打扮得体,扫了一眼店内,来到一张桌边,轻轻颔首:“何sir。”
两人坐在临街的位置。
“喝杯什么?”何定贤递出饮料单,双手合十,坐在对面,满脸微笑。
“拿铁。”
葛白随口说道,将单子交给服务员,再看向何定贤:“何sir,好消息啊!”
“什么消息?”
何定贤端起一杯美式,饮下一口,打量着葛sir,心里有点狐疑
天上哪儿有掉下来的好事?
葛白搓搓手掌,兴奋的道:“麦sir打算重要华人警员了。”
“喔?”
何定贤睁大眼睛,语气惊讶,心里却并不相信:“请问怎么个重用法?”
“这个.”葛白放下手,腆着脸道:“不好意思,何sir,高层会议上的机密消息,要不是我负责财务科,隶属于处长直管.”
“我明白。”
何定贤在桌脚下拎起一个皮箱,推到桌子前面,抱歉道:“要你出卖良心,是我的错,一点点小小补偿。”
葛白眼神亮起,打开箱子一条缝隙,望了一眼数目,啪的赶忙合上,左右观察片刻,将箱子放到脚边,露齿笑道:“什么良心,没有,没有的事。”
“你同我之间的关系,还这么客气?”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放低声音,轻声道:“麦sir在总督的命令下,打算向华警放开权力,吸收华人警员加入各大部门,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嗯?”
何定贤表情一愣,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可置信道:“麦sir打算大力提拔华人警员?”
这算不算一项怀柔政策?
“对!”
“何sir,伱作为华人警员的大佬,将来做到警司不成问题,甚至连大区负责人都可能。”葛白满脸堆笑,提前祝贺:“恭喜何sir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
何定贤却在片刻缓神之后,感觉不对劲:“有问题!”
虽然,总督港人治港的口号叫很响,但是警队绝不可能放出权力,因为外部压力不够,政治氛围不成熟,顶多是港督在政治上多放一两个议事局、立法会的席位,警队作为暴力机构一定是最后放权的!
麦sir又并非是亲华派,怎么可能配合?
“这极有可能是一枚政治烟雾弹。”何定贤心里下了判断,眼神瞄向葛白,一阵后怕:“政治较量中,政治烟雾弹是最常见,也是最可怕的一招。”
“因为它会给你似是而非的预判,干扰你的想法,引导你做出错误决定。”政客最重要的素养,便是信息收集、分析能力,在海量的信息当中,嗅到最关键,最真实,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他要是不了解历史进程,或许真会被鬼佬装出来的和善期盼,误以为警务处服软,失去警惕性,下场很可怕。
葛白则被何定贤看的有些发毛,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唤道:“何sir。”
“何sir?”
“没事。”何定贤回过神来,习惯性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递出一支雪茄,亲切道:“来一支。”
“这里不能抽烟吧?”
葛白接过雪茄。
“我包下了。”何定贤笑着捏起雪茄,自信的道:“随便抽!”
“好。”葛白心里已经有些懊悔,把消息包装的太好,他之所以这样讲,是希望用好消息多换点钱,等到何sir遇到麻烦之后,再揭示背后的风险,一个消息卖两笔。
多赚啊!
但看起来何sir不好蒙,抽了几口烟后,何sir便在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对折好塞到前面:“葛sir,家里做的小菜,一点点心意。”
十张两万的银票折在一起,厚度可不一般,更是一大笔钱。
葛白将钱接过,心满意足的笑了:“呵呵,我怎么好意思呢。”
何定贤见状也松出口气,只为了要钱,那还是好兄弟。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着道:“我只是想听一些没听过,更值钱的事,有没有?”
“有!”
葛白爽快答应,全盘托出:“麦sir想用打散警员的方式,稀释你的权力,把华警充入各部门是假,没打算擢升、重要,但却要反插一手进刑事组、重案组。”
何定贤立即明悟:“麦sir想要分化警队华人!”
把华警填充进各部门做基层,再调英籍督察做华警部门的中层,即便英籍督察无法管事,有一个旗帜在那边,很多事华人警员心里就会产生顾忌。
这TM是派政委啊!
重案组长是华人,副组长是英籍督察,底层是华警,只要做到警务主官管警务,政治主官管政治,那就照样可以执行任务,麦景陶该不会是去苏联进修过吧?
这一招够绝。
“我知道了。”何定贤吸了口雪茄,吐出烟雾:“消息很重要,多谢!”
葛白笑道:“帮你就是帮我,我也不希望你失势啊,何sir。”
“你要是出事,谁给我送特产?”他拍拍桌底的皮箱,提起来,起身道:“事情就这样,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去按摩?”何定贤发出邀请。
葛白摇摇头:“等你忙完这阵吧。”
他提着钱箱,口袋里揣着银票,收获满满的离开咖啡厅。
何定贤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思索,用力整了整衣领,大步踏出店门,坐上车回到旺角。
“看来通过行贿高层、华警造势的手段,已经难以返回权力部门。”何定贤打算放弃以前的策略,且心中明白:“高永盛肯定靠向鬼佬了。”
鬼佬的计划没有一个华人大佬支持,在初期就会受到反对,因为,华人天性抱团,已经是一个团体,不可能再容忍被拆开,除非上头的人先跪了。
而且重案组肯定是鬼佬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再返回重案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真被鬼佬插手的重案组,值得留恋吗?
“除非!”
“跳出重案组的篱笆,往上走,以上治下!”何定贤攥紧拳头,心里有了答案:“行动部,大馆行动部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虽然,行动部现在是鬼佬的地盘,但却是军队派最后的存身之地,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警务处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时间,处长便签署命令,下达警队全部门,抽调华人警员的文件,警队一时间热议纷纷,在华警们看来抽调优秀警官前往主要部门任职,是一次获得权力的体现。
绝大多数警员都表示喜悦,重案组长高永盛不仅没有表态反对,还公开宣扬政策,号召华警支持。
港岛两千多名华警之中,仅有少数人看出政策之中的险恶,但偏偏大趋势已经定下,有口难言,随后颜雄被擢升见习督察,调入防爆组,任防爆组队长,职级是高了,但上有鬼头,下有小鬼,身为华人之中第三位见习督察,却完全丧失话事警队的权力。
一位叫作“恩特”的英籍督察,则调入重案组担任副组长,高永盛、何定贤同时被擢升,前者被晋升为高级督察,后者被晋升为总督察,负责湾仔反贪室的一切权力,原室长则被调回大馆任职。
这一套怀柔政策,明面上给华警升职,实际上却削弱了华警的力量,并且让广大华警陷入一种虚假的喜悦之中,两大区的刑事组、军装组负责人却没有擢升。
显然,因为两大组人数最多,鬼佬不敢操之过急,但却给两区的军装组、刑事组各调入一位英籍督察,成为两大组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
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后继任的港岛区总华探长韩森,及两大区军装组长,轻轻松松便把四位英籍督察架空。
这四位英籍督察就任前,本身便是受到叮嘱,只需配合政治部工作,其它事务,没必要插手。
同时,各区也调走数十人,进入各警区、大馆的行政部门,政令执行的十分顺利,堪称是刚柔并济,展现了麦sir的施政手段。
韩森前往盛哥的别墅,饮了杯茶,两个小时后,低调的走出别墅大门。
茶餐厅里,何定贤、雷洛、颜雄、曾少珂、蔡兆光五人围成一桌,喝着冻柠茶,抽着烟,谈笑风生。
“呵呵。”
“贤哥,恭喜啊,总督察!”曾少珂腰间戴枪,笑着道:“放在两年前想都不敢想。”
“你怎么不恭喜阿雄?”何定贤吃了一根甘梅地瓜条,看向他道:“升职督察,调入防爆组,可喜可贺啊。”
“呃”
曾少珂表情尴尬。
何定贤望向众人:“怎么?”
“不肯调职?”
雷洛冷笑一声:“兄弟们干的好好的,边个想调职?”
“头上多一个瘟神,妈的,想起来就恶心!”
何定贤出声问道:“下边的兄弟呢?”
“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多数人还是有点不爽,除了调职之外,兄弟们心里都感觉到不妥。”蔡兆光思量着道:“兄弟们又不傻,鬼佬一来,就回过味来。”
不能指望大多数人都具先见之明,事实上,后知后觉的才是大多数。
“贤哥。”
“你什么时候带头把鬼佬打走?”
曾少珂道:“兄弟都们等你话事。”
何定贤用牙签插着甘梅地瓜,头一回体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感觉,轻笑一声:“不急,宜静不宜动,鬼佬既然把权力的大门打开,我们便先顺势进去。”
“让他想关都关不上!”
242 这一场,我先打!(求月票)
隔天,上午。
何定贤参加完授衔仪式,正式被委任为总督察,下午便来到高尔夫球场,见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
坚宝宁穿着白色运动服,戴着遮阳帽,手持球杆,挥出一击:“啪。”
高尔夫球飞出一条弧线。
“坚sir,好球。”
何定贤站在旁边,举手鼓掌。
坚宝宁回头道:“何sir,听说你以前也常来打球。”
“偶尔。”
何定贤笑笑。
坚宝宁道:“球技很不错吧?”
“一般。”何定贤跟着长官脚步上前,看着长官来到落球点,双手握杆,姿势标准的来回比划角度:“也对,都去看赛马了。”
坚宝轻声笑道,再度挥杆,把球打进洞。
“说吧,特意来见我,不可能专门陪我打球,有什么直说。”坚宝宁把球杆交给下属,摘下手套,回头走向休息室,斜眼瞥了何定贤一下:“虽然,你是把安sir赶下台的人,但是,我又不是安sir。”
他耸耸肩膀:“不会想打你!”
何定贤爽朗大笑:“哈哈,坚sir真会讲笑。”
“我只想同坚sir交个朋友,顺便给坚sir送点礼物。”
坚宝宁伸出手,接过下属点好的雪茄,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吐气应道:“钱就不要搬上来了。”
“不需要!”
何定贤笑着:“我点会拿一点点银纸来侮辱长官?我的礼物就是友情,我是代表全体华人警员,前来与坚sir交朋友的。”
“坚sir,给个机会。”他伸出手。
坚宝宁脚步一顿,侧目而视:“伱想让我同麦sir打擂台?”
何定贤郑重的道:“既然麦sir对我有意见,我就只能改换门庭,来投靠坚sir了。”
“至于坚sir是要卖我,还是要用我,全凭坚sir决定。”
坚宝宁沉吟半响,与他握手,强调道:“只是交个朋友!”
“对!”
何定贤点点头,感受坚宝宁手掌的力气,心里更笃定几分。
军队派果然还是不甘心!
一来,军队派在基层拥有广泛的支持率,二来,规费权是收入太高,军队派从分钱的人,变成排队领钱的人,冲着钱都不会甘心。
要是以为,这样军队派就会全力支持他,那可就太小瞧军队派了!港岛警队内残存的军队派,全部扎根在行动部门,生存发展,为的是什么?是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
事实上,军队派十几年的时间内,便将被彻底同化,政治标签一旦撕下,便很难重新粘回去。之后的行动副处长,不再具有军队派代表的政治影响力,只是一个受高层委任的行动指挥官。
军队派输不起了!
越是这样,越难以奋起,时代的潮流,已经把军队派打到胆丧。坚宝宁作为一个政治自主权的大佬,绝不会为了别人,牺牲政治前途。
宁愿不赌,都不想赌输,因此,军队派才会被同化。
现在要借坚宝宁的势,首先不能让他断定,华警将与麦sir开战。
“说吧。”
“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地方。”坚宝宁出声问道。
军队派正因弱小,无法拒绝华警代表的投靠,也正因何定贤打败过军队派,才更得军队派的重视。
“我个人想要调入行动部。”何定贤机敏的躲过试探,把华警的政治目标,隐化为自身的利益追求,出声道:“坚sir是行动副处长,把我调入行动部应该不算一件难事。”
“调别人不难,调你不简单。”坚宝宁吸着雪茄,开诚布公的说道:“麦sir一直对你青睐有加,凡是涉及到你的调动,麦sir都会亲自过问。”
“但警务处长也必须尊重副处长的意见。”何定贤出声讲道:“虽然,警务处长是最高指挥官,但是,行动副处长具有深入一线的权力。”
“反贪室、行动部都是直属行动副处长管辖,做一个内部调动,只要坚sir肯坚持,一定能通过。”
坚宝宁看着他笑道:“我凭什么为了你和麦sir呛声?”
“就凭你打过我们吗!”
何定贤叹道:“留在反贪室没有前途,我想回到一线,不管是否在华人部门。”
坚宝宁凝视他片刻,似乎看到他心里:“现在警队已经没有华人部门,英籍部门的说法,部门之间都是可以互相调职的。”
“坚sir。”
“你信吗?”何定贤反问一句,坚宝宁并不回答,他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何定贤说出意料之外的话:“我信!”
“所以,我想调入行动部,继续收钱,也许我能替坚sir及各位军队出身的长官们,也赚一些些。”
“能赚到的,一定不比替麦sir赚的少。”
坚宝宁终于松口,点头道:“好!”
“我可以调你进入行动部,但首先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我不会为了一个废材大动干戈。”这句话已经十分明显,要让何定贤为他们赢得利益,而且在利益兑现之前,军队派的力量不会发挥作用。
这是何定贤为麦景陶打垮军队派之后,天生带着的负面影响,因为,军队派的人不敢先相信他,生怕被人给卖了。
“没问题!”何定贤坦然接受,掂量着手中球杆,问道:“坚sir,休息够没?”
“这一场我先打。”
坚宝宁捏着雪茄,摊着右手,缩脖示意:“请!”
“雄哥。”
“叫我们几个兄弟做乜野?”
中环。
东方钱庄。
阁楼,香堂。
陈子超、洪天赐、雷蒙、黄炳耀。
四人跟着邱德更踏上楼梯,正见颜雄双手合十,站在关圣像前,高举双手,五体投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邱德更把房门锁上,退出香堂,几个枪手站在门口。
三人感觉气氛不对,面面相觑,表情渐渐严肃。
颜雄行完大礼,起身到香烟前,拿起一捧供奉的红香,斜持着放在烛火上烧着,案上十几盏烛火,随风摇曳,照映着堂内五人。
“几位兄弟,贤哥对各位怎样?”颜雄突然问道,陈子超答道:“何sir对兄弟们没话讲!”
“钱粮。”
“地位给的都足!”
黄炳耀则道:“是贤哥带我们进重案组,没有贤哥,便没有我们。”
“好!”
颜雄拿着香火,回头朝四人道:“现在东方银行有一个经理的位置,边个想做?”
四人忽然沉默,好好的警察不干,去银行当经理,摆明是有事情要顶。
谁来顶?
陈子超出声道:“雄哥,有什么事情明说吧!”
“出来行,兄弟们心里有准备。”
颜雄上前把香火分给四人,出声道:“先拜过关公再讲。”
五人一同上前,深深三下鞠躬,再各自把香火插进铜炉,陈子超、雷蒙等人一起望向颜雄,只见颜雄拿起一个签筒,出声道:“何sir与高sir有矛盾。”
一句四人齐齐色变。
“高sir过档到鬼佬那头,不肯放权,现在何sir需要一个出来献身,给重案组一个警告,你们四个人还在重案组里面,位置刚刚好,排队抽签吧。”
“中签的人,要进赤柱蹲两年,出来后,便是东方银行的经理,另外再送一套房,一辆车。”
颜雄道:“有何sir关照,保证两年时间,舒舒服服。”
“一辈子衣食无忧!”
四人都知道谁抽中那支签,谁的政治前途便毁于一旦,而且何sir与高sir的交锋,一旦卷入,便是极度危险。
不说何sir打输了,便是高sir赢了,要报复他们也十分简单,但颜雄说罢,闭上眼睛,等待四人上前,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牺牲一个探长级的小队长。
很大吗?
靠!
小喽啰而已。
但凡在交锋中起到一点作用,都是值得的。
四人咽了唾沫,心里什么忠义、信仰、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为别人牺牲?但四人中的陈子超还是一步步走向前,伸手在竹筒里抽出一支签,揭签的时候手都在抖。
因为他们怕!
怕不抽,当场就给雄哥打死!
恩威并用,才是御人之道,关二爷没用,关二爷手里的刀却很管用
“呼”陈子超看见竹签上的黑标,长长吐出口气,回过神来,额头已经布满细汗。
雷蒙、洪天赐、黄炳耀各自上前,完成抽签,当黄炳耀、雷蒙各自放松,露出庆幸的神情后,三人才一起把目光转向洪天赐,第二个就抽签的天赐到现在还愣在原地。
“雄。”
“雄哥。”洪天赐表情僵硬,不知所措,把红签还给颜雄,颜雄接过之后,面无表情道:“这就是命!”
“你的命!”
其实,这四个人在重案组内,政治立场已经开始摇摆,毕竟高永盛作为重案组长,收拢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几人为长官做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何定贤都不能挑他们错,但一场抽签,既是要用人,也是要求四人摆正立场,整肃团队。四人都知道一旦卷入两位大佬的政争之中,便只能选一头下注,且时刻会有人盯着他们。
再敢摇摆,全家富贵!
“回家休息吧,钱庄没有晚饭给各位,何sir”颜雄把签筒放回香案,轻笑着道:“还需要你们多多支持。”
243 反击
洪天赐提着一个钱箱,回到屋企,将钱放进衣柜,点起一支烟,转身回到客厅:“老婆!”
“怎么了?”
阳台,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应道。
“拿好。”
洪天赐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隔着窗户道:“我回新界去看看老豆。”
“这么晚回去?”女人擦净双手,来到客厅里,拿起银票扫一眼,表情惊呆:“三十万!”
“天赐。”
她心脏狂跳,不喜反惊,眼中已是担忧。
区区一个重案组队长,不缺钱是真的,但三十万可是一笔巨款。
绝不会天上掉馅饼。
洪天赐则表情镇定,作着嘱咐:“大佬给的安家费,不要哭哭啼啼的,把钱收好,明天会有反贪警察上门,其它的钱、东西、随便让他们拉。”
“这笔钱咬死了,绝不能说!”他上前搂住老婆的头,轻声安慰:“我又不是去杀人,只是顶个案子,过两年就出来了。”
“孩子还小,钱全部留给你,房子也给你。”
女人啜泣道:“天赐,你是差人,伱是差人.”
“差人又点样?”
洪天赐感慨:“出来行,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挺过去就OK。”
他在路上已经做好了打算,安家费,房子,一切现有资产,全部交给老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婆撑着住,出来继续过,撑不住,拿着钱,起码能把小孩给养好。三十万的安家费虽多,但大佬承诺他出来会有楼有车,在银行有职位,个人生活是绝对有兜底,拿钱买小孩开心最好。
他现在什么都给不出,能给的只有钱,干脆全给,谅家里也不会大事。
上午。
洪天赐提着一袋点心,走进重案组办公区,朗声说道:“下午茶,我请!”
“赐哥,买马中头彩啦?”伙计笑道:“竟然愿意请客。”
“洪sir什么人?”
“有钱、有楼、有老婆,前途无量。”又一名伙计站起身,插科打诨:“请你饮茶,是给你面子,对吧?洪sir!”
“呵呵,有喜事,图个吉利。”洪天赐笑了两声,坐在办公桌后,打开袋子,吃起早餐。
陈子超、雷蒙、黄炳耀见此情景,心有戚戚,但不敢多言。
这时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名表,进入办公室,招手道:“阿超,过来一下。”
“好,高sir。”
陈子超连忙应声,推开门,进入办公室立正敬礼。
雷蒙、黄炳耀、洪天赐的目光一齐焦聚在窗户玻璃上,看着陈子超与高永盛的对话,每个人神情都透露出紧张。
高永盛则是将一份文件摆在桌面,出声道:“阿超,上头想调人到交通组,助理处长本来想调你去的,我挡下来了。”
“Thankyou,sir!”陈子超立正敬礼,郑重道谢。
高永盛望着他道:“我打算推荐黄炳耀去,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超思量片刻,出声道:“高sir的意思,我全力支持。”
这种一拉一打的手段,在政坛中常见而有效,被拉的人往往感恩戴德,可陈子超的表现却不如预期,让高永盛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盒雪茄,取出一支递上前去:“坐!”
“高sir,我抽不惯雪茄。”
陈子超站着摆手拒绝。
高永盛眼神则瞄向窗外,若有所思的问道:“何sir找你们了?”
“没有!”
陈子超连忙否认。
高永盛轻笑一声:“找你们没关系,重案组上下都是何sir的人,包括我。”
“只是人有时候,也该为自己考虑。”
他把雪茄收回来,叼进嘴里,十分自信的道:“上边的鬼头让我提名重案组下一任长官,我打算提名你,人人都知道吹鸡是我的人,但我还是打算支持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何sir不会支持你,只会支持颜雄,或者其它人。”
高永盛道:“你们在何sir眼里不是嫡系,只是打工仔,九龙区那班老兄弟,才是何sir真正的心腹。”
“他既然不把重案组的人视作手足,回去干刑事组好了,一句话,九龙总华探长都心甘情愿的让他给当!”
正当高永盛打算继续拉拢人心时,一群穿着制服,配戴武器的鬼佬,涌入重案组办公区,围拢在一张桌子前,华人警员们纷纷起身,与不速之客对峙,有人上前一步,喝道:“干什么!”
重案组警员不见得多怕鬼佬,但鬼佬一定是不怕华警的!
达文西举起一份文件,腰杆笔直,铿锵有力道:“湾仔反贪!”
“内部调查科高级督察达文西!”
“受反贪室高级警司批准,请洪警长收拾好东西,跟我们回湾仔配合调查。”
高永盛见到反贪室的人出现,连忙起身,拉开房门,抬手喊道:“做乜野!”
“湾仔反贪的人跑到大馆拿人?你们级别够吗!”
在场重案组华警纷纷聚拢上前,围着反贪室鬼佬,目光不善,很是同仇敌忾。因为,重案组人人都贪,是目前警队规费最多的一个部门,不碰重案组是潜规则。
谁敢打破这个规则?
“吹鸡。”
“去楼上喊人。”高永盛见气氛剑拔弩张,扭头朝心腹使去一个眼神,吹鸡点头小跑出人群。
他之所以没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吹鸡,便是因为吹鸡听话,拉拢、处置都不费代价,有价值的位置,要留给不听话的人。
达文西举着调查令道:“高sir,不要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会去纪律科投诉你!”
“带走!”
达文西一声令下,两名英籍警员上前将洪天赐架起。洪天赐满脸颓废,也不挣扎,好像已经认命。高永盛见到洪天赐的样子,心里深感不妙,中案子警员随之一阵骚动,但见长官一声不吭,伙计们倒也不敢乱动。
达文西紧盯着高永盛,在级别上他并不比高永盛低,作为鬼佬长官更是不怵高永盛,仿佛是在同高永盛讲,你敢动我吗?
只有为华警做事的长官,才有资格与鬼佬叫板,靠向鬼佬的人,注定要被鬼佬踩!
尊严一旦丢下,很难再捡起来。
高永盛就这样拿着雪茄,抬起手臂,劝阻着下属,目送着反贪组离开,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留,上来就带走我的人。”
“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用嘴叼住雪茄,五官狰狞,心底残存的一点愧疚荡然无存。
雷蒙在旁,出声道:“高sir,湾仔反贪,不是何sir话事吗?”
“对啊!”
黄炳耀恍然大悟,叫道:“打个电话给何sir不就好了?”
伙计们纷纷大觉正确。
高永盛点头道:“我马上进去打个电话。”
他也不想在明面上与何定贤撕破脸,毕竟,重案组底层警员,大多数还是当年那一批,而当了重案组长之后,直属部队就这么多。当年刑事组、军装组的兄弟们属于间接管理,不说人心各异,各有地盘、派系,指挥起来不顺手,有什么突发情况,调动人马都得一两个钟。
高永盛回到办公室里,一个电话打到湾仔反贪室,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鬼佬。
伙计们嘴上不说,眼睛却不瞎,心也不盲。何sir的人到重案组抓人,抓的还是昔日下属,不提帮手一把,就连一个电话都无,代表什么?何sir与高sir闹掰了!
吹鸡赶回重案组办公区,敲开长官门,上前低声道:“高sir,处长在开会,我进不去。”
“干!”
高永盛一拳砸在电话机上,破口大骂:“好会挑时间!”
如果麦sir不在开会,一个电话就能拦下反贪室,让何定贤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大馆里有何sir的人。”他笃定道:“反贪室!”
“反贪室的鬼头靠向他了。”
吹鸡连忙转身把百叶帘拉上,询问道:“盛哥,何定贤是杀鸡儆猴啊!连一手提携的队长都干掉,简直是六亲不认,又能给反贪室的鬼佬挣钱。”
“要是狠下心来.”
高永盛摇摇头,冷静下来:“不会!”
“想通过一个洪天赐,用反贪的名义扳倒我?笑话,他真敢这样做,我就带兄弟们反了他,看看兄弟还认不认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永盛背后还有警务处长支持,自然底气很足,自信道:“他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落我的面子而已。”
“那有没有机会讲和?”吹鸡心头有些发虚,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何sir起家以来,屡战屡胜,权斗之中,还未失手过。
高永盛却咒骂道:“扑街仔,连我电话都不接,讲什么和!”
“打定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何定贤第一招打在自己人身上,摆明是套“七伤拳”,一定有后手。可这一招又快又狠,时机还准,一下把高永盛给打懵了。
高永盛摸不准后边的态势,只得采取防御性的动作,让何定贤抢到先手。
于是,他在等到麦sir召见后,澄清利弊,麦sir随后便见了反贪室高警司“郝德夫”,要求停止对重案组的调查,绝不能涉及高永盛,郝德夫肃声答令,依命办事。
随后,高永盛则在警队内部,频发与旧部见面,散播何定贤靠向鬼佬,要帮助鬼佬调查华人警员贪腐案的消息,在华人警员内部引起大规模恐慌。
同时,反贪室内,洪天赐干脆认罪,交代了行贿对象,警队也在其家中搜出五十万港币现金,以及行贿账目,《重案组警员贪污案》再度成为新闻热点,洪天赐的照片频繁出现在头条,当有记者想要向其家人采访时,却发现其家人都已经离开港岛。
244 引爆局势
当郝德夫坐在办公室里,一脸严肃,表态不再追查重案组贪污案时,何定贤没有否认,而是喝了口咖啡,正色道:“sir,我一直没有打算追究重案组。”
“重案组既是华警的首要部门,又涉及众多高层的利益网络,本该点到即止,不应再往下查。”
“我查大馆纪律科负责人,高级警司胡比利。”
郝德夫满脸惊诧,不可思议道:“你要查纪律科?”
纪律科可是直属处长的重要部门,负责维持警队秩序,除了贪腐案之外的违纪案件,不分大小,全部由纪律科负责。
纪律科高级警司胡比利,则是一位备受信重,资历颇深的官府派长官。
在职能上,纪律科与反贪室各有分工,但因其都为纠察部门,业务上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因此,郝德夫与胡比利关系不和,要查胡比利对反贪室是件好事。
因为,纪律科比反贪室成立更早,是早期内部纠察的唯一部门,更晚成立的反贪室,就算有内部调查科、商业罪案科两个科室,一样给纪律科踩一头。
如果能够纪律科负责人,高级警司胡比利扳倒,纪律科在政治上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在纠察业务上将丢失优势,反贪室一个发令都不需要,便可以踩过界去查纪律科的案子。
警务处长一个部门用得不顺手,自然会用另一个部门,反贪室有望增权!
郝德夫的政治前途也将更加明朗,别说是总警司,高级助理处长,或许都有机会冲一冲!
“yes,sir!”何定贤放下咖啡杯,坐在对面,肃声道:“重案组警长洪天赐已经供认,为了躲避纠察,贪污受贿,曾向纪律科负责人胡比利行贿过一笔二十七万的巨款。”
郝德夫立即明白,面色一正,嘱咐道:“何sir。”
“好好查下去!”
“我决不允许纠察部门中,出现贪污腐败分子!”
何定贤起身立正,敬礼喊道:“是!”
“长官!”
确实,何定贤有能力调动整个反贪室进行作战,但是,影响力是用钱拉起来的,反贪室鬼佬是会受到高层压制的。如果做的太过,反贪室高层更换,导致影响力丧失,得不偿失。
反贪室这把利刃很重要。
他只能利用反贪室,在上级允许、或可能允许的范围内,进攻一个关键敌人。
这个敌人不会是受鬼佬处长,命令保护的高永盛,用蛮力往铁板撞,会头破血流的,所以,他只是逼高永盛一手,再调转枪口,瞄向一个鬼佬!攻击鬼佬,一能绕开处长对高永盛的保护,二能站住大义,不引起华警恐慌,等于一次重新表态,获得华警们的信任。
打鬼佬处长一个措手不及,也能便宜行事,制造优势。
高永盛在警队内部散发的言论,调查警司级以上,宪委层需要处长批准,等等事件
何定贤都心中有数,打算一招破尽!
因此,到底搞哪一个鬼佬,便显得十分重要,看来看去,何定贤选定和他无冤无仇的纪律科鬼头,为乜?一、纪律科与反贪室存在一定的业务竞争,搞纪律科会获得反贪室上下的鼎力支持。
二、纪律科是官府派的重要位置,搞定胡比利,会让军队派刮目相看!
三、胡比利是高级警司衔,干掉他,可以推葛白上位,以此把葛白再往上推一级。
这一箭三雕,精明到极致,彰显出政治中“认清敌人是谁、朋友是谁”的重要性,认得清敌人,找得到朋友,才能分化敌人、团结力量!
果然,郝德夫批准了朝胡比利下手的决定,何定贤离开大馆时与高sir打了一个照面,二人对视一眼,竟都表情漠然,擦肩而过,一句都没有交谈
随后,何定贤乘车前往东方日报公司,与邹怀文详谈了舆论计划。
翌日,东方日报头版整个版面,连篇累牍,刊登出《重案组贪污案》的最新报道,标题特意加大加粗,标红印刷,加有“纪律科高级警司牵涉其中”的字眼。
由于东方日报在本期,加送了很多赠刊,导致很多报亭都摆在最外边,舆论顿时引爆全港。
在市民口中《重案组贪污案》已经变成《纪律科贪污案》。
要知道,在市民们眼中华警本来就是“有牌烂仔”,捞钱凶,办事狠,贪污不是家常便饭吗?再者,风纪比以前已经好上不少,华警们规费越多,越不会欺负小市民。虽然,警察的形象还是黑,但是,比曾经多了一些人情味,不再是市民眼里的恶人。
何况,重案组确实做过不少事,破过不少案,里面一个小队长贪点钱,说实话,市民们都觉得正常。在一个比烂的城市里,好人,做不了警察。
而且重案组队长不是被抓了吗?都已经扭送赤柱,等待法庭审判,抓人的还是反弹室华人警官,整套流程把市民心里按摩的舒舒服服,抓住工作重要点了!
然而,这次贪污案牵涉到纪律科的高级警司,却让市民们惊掉眼镜。首先鬼佬贪污,他们懂,鬼佬贪的更狠,他们知道,但是,你TM别让我知道啊!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心是可以自我安慰的,群众是要脸,要自尊的!
有些事情,人人都懂,人人可以装不懂,但看见了,没法装了,那必须要有个交代!
纪律科最高负责人,高级警司都涉嫌贪污,警队不给出答案,市民们的怒火将席卷全港,《大公报》、《文汇报》、便连《南洋日报》都跟进了新闻,一时间,全港舆论引爆,随之引爆的还是政治格局。
胡比利本人拿着报纸,坐在办公室里,身体忍不住发颤。
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成了暴风中心的人物,政治永远是要牺牲人的,华警牺牲一个警长,就要换鬼佬牺牲一个高级警司?凭什么!
世界上哪得是贪污的人,但贪污犯,往往是政争之败犬。
胡比利作为官府派的一员,升官发财,威风赫赫,从来不是什么无辜者.同时,军队派话事人坚宝宁,敏锐注意到时局变化,正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麦sir作为官府派领袖,自然是想要死保胡比利,但随着潮义勇、老福几间社团挑头,街道上出现了大型游行示威活动后,不得不正式考虑处理胡比利。
高永盛吩咐韩森、江祖辉等港岛区探长,率队上街,驱赶市民,高层政治之争锋,在底层已经演变为血斗,潮义勇、老福、义群三间社团摆明车马,率人与刑事组、军装组恶斗。
“高sir。”
“根据线报,中环晚上又有非法集会活动。”韩森打着电话,语气严肃,满脸疲倦之色。
高永盛在办公室里强硬下令:“打散他们!”
“把潮义勇、老福、义群出来带头的扎职人抓起来,面子我给了,是他们不要!”
虽然,他不敢抓补三大社团的话事人,生怕激化社团冲突,但是抓挑头的扎职人,给予三间社团一个警告却可以。
“yes,sir!”韩森挂断电话,叹气一声,心头情绪难言。
高永盛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出声咒骂:“TMD,以后我要三间社团都在江湖上除名!”
本来他与潮义勇、老福的关系不错,以前任职总华探长期间,潮义勇还是坚定支持他的,毕竟,那时他才是潮汕商会在警界之代表。未想短短几年时间,他便与潮汕帮势力貌合神离,潮汕社会更是彻底走到他的对立面,孤注一掷的压下筹码!
其实,在高永盛将潮汕社团的人,视作何定贤心腹,不予扶持,且打算抬高号码帮、新记、东义堂等社团时,便自己与潮汕商会划清了界限。有些人,够精明,有本事,风云际会,是天生的大佬,但偏偏不能得人。
这无关头脑,是性格使然,有时亦是时局逼的,有人站住正面,想要起势者,必然要站向反面,否则只能伏低做小,没有前途。
可要用人时,却会发现无人可用,感慨英雄末路。
高永盛还没走到那一步,但当面对江湖社团在街头搞事的时候,却已经感到手下人马捉襟见肘。因为,他根本使唤不动新记、号码帮、乃至东义堂的人!这些社团已经从他手里拿到利益,面对强势敌人时,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
何sir赢了,他们不会被清算,高sir赢了,不敢清算他们。
两天后,警务处长麦景陶接到总督秘书电话,驱车赶往太平山,面向总督做工作报告。总督格洪量身穿西装,坐在办公桌后,合上钢笔,只问了一句:“街头的集团骚乱你该怎么解决?”
“警务处会给市民一个合法合理的交代!”麦景陶身板笔直,手臂夹着文件,立正敬礼。
“好!”
格洪量话语简练,出声道:“尽快!”
“yes,sir!”
麦景陶再度立正,见港督低头翻看公文,转身退出办公室。
回到警务处。
他立即叫来反贪室负责人郝德夫,当面签署一份文件,起身递上前,直勾勾看着郝德夫下令:“捕了胡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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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长官!”
郝德夫立正敬礼,神色激动。
麦景陶挥挥手,示意下属出去,没有与郝德夫作多过交流。
他无法同郝德夫讲,你被华人利用了,他也无法对郝德夫作出处理举动,因为,郝德夫的行为是官府派中的内部竞争,部门与部门间的权力交锋。
郝德夫会不知道自己被华人利用吗?
他知道!
因为,他也在利用华人达到目的。
而下属之间的内部竞争,长官是不好在明面上偏袒谁的,一旦过份偏袒一方,另一方就会产生激烈反应,外部的斗争已经水深火热,内部不能再产生不稳。
麦景陶需要对郝德夫作出什么措施,也得等打完这一仗再讲,而这一战无论成败,反贪室在办案上的表现都是功勋卓著,在市民之中的口碑更上一层。
警队能做出最大的处理,顶多是升职加薪,安抚之类
“啪!”
郝德夫再度立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内,立即拨电话到湾仔:“何sir!”
“郝sir。”
湾仔警署。
总督察办公室,何定贤身穿制服,接起电话,表情沉稳道:“文件拿到了?”
“批了!”
郝德夫十分自信的道:“调查令已经在到手。”
“你来大馆办公室一趟,负责本次抓捕行动。”
这种对宪委层的抓捕,反贪室还是首例,法院、高层将会如何处理,不得而知,作为反贪室最高负责人,他不想亲自出场动手,交给华人总督察来干最好不过。
“yes,sir!”
何定贤干脆领命,回答道:“乐意效劳。”
对于鬼佬有危险的行为,对于华人却是高光时刻。
何定贤放下电话,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枪袋,挂在腰间,匆匆把门拉开,望向门外喊道:“集合!”
哗啦!
正在办公的反贪警员齐齐起身,站在桌前,立正站好,两组二十人,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何定贤望着用钱养出来的鬼佬兵,微微颔首,出声道:“检查武器!”
随后,他解开枪袋,掏出配枪,检查起腰间的史密斯.韦森手枪,一样是一把左轮手枪,但口径却比华人的点三八强,威力亦更大,更为皮实耐用。
达文西、基佬须等警员一样检查配枪,办公区里,尽是开关保险、检测撞针、试验板机的声音。
“正常!”
“正常!”
“正常.”
几分钟后,警员们确定枪支正常,再把卸下的子弹一颗颗填回去,合上弹仓,把枪挂回腰间。
何定贤挺胸抬头,出声吼道:“出发!”
“大馆!”
“行动!”
“yes,sir!”反贪室内,回荡起警员们的怒吼,旋即,警员们走出办公区,迅速下楼,坐上警车,驱车前往大馆。湾仔警署里少有的几辆警车,全给反贪室征用了。
湾仔反贪来到大馆,一大批人马,立即落入有心人眼中。
高永盛心中慌乱,匆忙取出武器,打算做最后一搏!
以何定贤的性格是有可能,不顾一切,下达直捣黄龙的命令,反贪室鬼佬们更不会把一个华警的命放在眼里。但敢在大馆区内行凶,太过嚣张,重案组伙计们或许有可能支持他,等到处长再派保安科出马,何定贤就完蛋了。
“哒哒哒。”
反贪室人马却匆匆绕过重案组,来到四楼,持枪将纪律科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遭遇突袭的纪律科警员,一阵兵荒马乱,来不及拔出武器,便被反贪警员一个个解除武装。
实际上,纪律科的体制与反贪室大致相当,一个个下级部门分散在各警署,大馆之内并没有多少人马。而且是管理内部纪律,还不涉及公诉的贪腐案,危险程度不高,导致纪律警员更偏文职,行动能力较差。
给反贪警员们围了一个结结实实,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办公室里,当高级警司胡比利望见窗外的场景,立即知晓大祸临头,神情中不免染上一丝颓败。
其实纪律科无论职权、能力、都该被反贪室压一头,只不过是仗着成立早,资历深,管理内部纪律,常常在会议中踩着反贪室出风头。理论上纪律科也可以调查反贪室最高负责人的违纪案件,但内部违纪案件不痛不痒的,哪有贪污案来得博人眼球?
两个部分,无非是东厂、西厂的问题,互相制衡
今天处长信反贪室,反贪室就强,明天处长用纪律科,纪律科就出风头,避免其中一家利用职权,搞山头,在内部独大,但今天纪律科摆明是要做出牺牲了。
胡比利心知位置保不住,但混个退休不难,麦sir在政治上牺牲他,在其它地方自然要补回来,行为举止,倒称得上一个荣辱不惊,矢之不乱。
只见他站起身,穿好外套,戴好警帽,再点起一支雪茄,深吸一口,把门拉开:“做什么!”
“警务处总部,擅动武器,枪指内部同事,在纪律科的办公室,警纪警例呢!”他吹出一口浓烟,踏步来到人群之中,一口便威严十足,令人不敢小觑。
能混到高级警司的,果然气度森严,举止不凡。
达文西、基佬须等人见到那副高级警司衔,心脏更是一阵狂跳,不敢与长官对视。
纪律科警员们则找到主心骨,胆气壮起来,一个个将面前的反贪警员推开,汇聚在高级警司身边:“胡sir。”
“胡sir。”
“这些人要来纪律科抓人。”
胡比利咬着雪茄,横眉冷对,沉声道:“抓谁?”
警员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他则道:“不管是抓谁,请按照规章出示调查令,我们纪律科的人自然会配合,在警队内部,拿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得好!”
何定贤大步迈进办公室,望着高级警司,举手鼓掌:“胡sir果然是老资历,好大官威,唔好意思,今天抓的就是你!”
“这是处长签字的调查令,麻烦胡sir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胡比利皱起眉头,望着面前的华人总督察,一把夺过调查令,出声道:“讲英文!”
“FUCK,YOU!”何定贤飙出一句最擅长的英文,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用粤语讲道:“在华人的地盘上,我TM说英文是尊敬伱,我同你讲华语,你TM就给我老老实实听着!”
“要我讲英文,只有这一句,听唔听得懂呀?”
“胡sir?”
何定贤手指就竖在胡比利眼前,看着胡比利勃然色变,满脸怒气的样子,心知胡比利是个听得懂华语的人。
装!
让你装!
何定贤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放下手道:“带走!”
达文西立即带人上前,掏出手铐,将胡比利双手铐住,扭送出办公室。
本来,胡比利是要留在大馆反贪室受审,但何定贤却与郝德夫沟通一番,带着胡比利先回到湾仔聆讯一晚,整个大馆华警都见着何定贤将一位高级警司带出大门,某些流言不攻自破,而胡比利也成为反贪室成立以来,首个开启调查的宪委级高层!
高永盛站在办公室内,望着楼下招摇过市的反贪部队,叼着一个烟斗,眼神里流露出警惕。
晚上。
皇后大道西,一间高级餐厅内。
高永盛站起身,添茶倒水,恭敬的道:“简议员,警队现在有些麻烦。”
“我想你站出来居中调节一下。”
简乐强穿着西装,坐着沙发,左手抓着手杖,右手端起茶杯,浅饮口茶,回绝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要干要干到底!”
“简议员。”
高永盛坐回位置上。轻笑一声:“你误会了。”
“我是想你调节一下潮义勇、老福、号码帮几个字好。”
简乐强皱起眉头:“社团不是归警队管吗?”
他之所以会用高永盛,便是希望在明年的时候,警队能利用号召力,在街头做点事情,打乱罗文锦家族的节奏。现在高永盛反倒过来要求他调合各大社团?
他心里突然看低姓高的了!
高永盛再想解释,简乐强却已答应下来:“好,我替你约几个社团话事人见见面。”
“多谢简议员。”高永盛面露喜色,有靠山就要用,他搬出靠山,几大社团得重新掂量掂量局面。
第二天。
新闻刊登出高级警司胡比利被捕,已在反贪室接受调查的消息,民愤渐平,警队能够抓捕一个高级警司,在行动上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举措,但进一步,新闻界开始跟进调查结果,全港市民都在翘首以待。
可惜,当今的时代,警务处长绝不会因为贪污,而让一个高级警司身陷身陷囹圄,因为鬼佬本身便是一体,官官相护是政治盟友的本能!
要知道,纵使是七十年代,警廉风暴之中,警队一开始也没有交出涉事警司葛白。
鬼佬在民意上还是不够重视华人,加上金钱帝国贪污网络之庞大,更不敢轻易舍弃一个同伙,若非市民爆发反对游行,屡次镇压,依旧无法平息民愤,葛白及四大探长也许都不会被丢出去。
而当时市民们敢进行反对,一是底层市民开始关注港岛发展,经济给市民带来自信,二是有廉政公署以及港督府的政策作支持,有更高的政治势力支持。
现在有什么?
湾仔反贪啊!
真羡慕大家五一出去玩,好多人约我,我都出不了门,关在家里码字,连回乡下看父母都没时间,月底了,赏我几张临期月票吧!
246 只求平等
“郝sir,港岛法庭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公诉,让警队内部处理。我决定免去胡sir的职位,结束纪律科贪污案,你觉得怎么样?”两天后,麦景陶找到郝德夫,办公室内,二人饮着咖啡,共同商讨贪污案的结果。
郝德夫心知肚明,眼下的结果,已经是处长让步。
“没问题。”
他也不希望贪污会导致宪委级以上警官入狱。
刑不上警司!
这是鬼佬高层的共识,是高层的护身符,是一道金身。
他也是高层的一员。
是来搞权斗的,
把人斗下台即可,拿到权力即可,不需要置人于死地。
因为
今天的胡比利,可以是明天的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也不希望打破金身。
“好。”
“那我等会就签署免职文件,在内部进行公开处罚。”麦景陶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面色十分满意。
其实,胡比利的证据齐全,短短几天调查,便查出上百万港币的不明财产,真正拿到法庭进行起诉,不仅要查收赃款,还将面临十几年的刑期。
只是麦景陶做了工作,要力保下属,而他又道:“打个电话,叫何sir一起聊聊?”
“麦sir如果需要的话。”郝德夫立即站起身,出声道:“我立即去打电话。”
“好。”
麦景陶微微颔首,放下杯子,随后郝德夫轻轻鞠躬,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反贪室拨出电话。
半小时后。
何定贤身穿制服,夹着警帽,大步进入处长办公室,立正敬礼,肃声喊道:“长官好!”
“何sir,坐!”麦景陶语气和煦,笑容满面的绕出办公室,向他招招手:“咖啡或茶?”
“咖啡就好了。”何定贤在一张小沙发上坐好,把警帽端正摆在膝上,轻轻点头致意。处长秘书立即端上一杯咖啡,而警务处长便隔着一张小茶几,坐在左手边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招呼道:“何sir,湾仔反贪再立新功,是警队的荣耀。”
秘书将房门拉上。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处长讲话也变得直白:“上一次,装备科的案件,你向我要了货源,一起分一份,这一回,你又想要什么?”
他直勾勾望着何sir,端起咖啡杯,饮了一口道:“别说伱什么都不想要。”
“那不是你!”
作为一张牌桌上的人。
两人不用互相试探,可以直来直往。
“我要重新回到重案组,做回三旗总帅的位置!”何定贤目不斜视,出声讲道。
警务处长神情了然,早有预料般答道:“好!”
“前提是,不再追究纪律科的案子,因为,我已经决定免去胡sir的职位,保留其退休待遇,个人资产,你能接受吧?”
何定贤轻蔑一笑:“他怎么样,不关我事,我要的只是权力。”
“麦sir,你还不了解我吗!”
麦景陶心中压力十足,正是因为了解,才会产生恐惧,要是让何定贤这样的华人充斥警队,警队将为谁的利益服务?
肯定不是鬼佬!
“呵呵。”麦景陶举起咖啡杯,敬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Thankyou,sir!”
何定贤同样举起咖啡杯,而麦景陶浅尝一口,放下咖啡杯后,便起身送客,正当何定贤要拉开门,离开办公室时,他却站在办公桌后,忽然道:“命令还要等三个月,让高sir安安心心干完最后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言下之意,既是要保证高永盛平安无事。
“yes,sir!”
何定贤态度随意的抬手敬礼之后,十分果断的拉开大门,快步走出,戴上警帽,冷笑一声:“三个月?”
“我能等,阎王爷都等不了!”
他根本没有想要重新回到重案组,因为,重案组早已不是他的权力目标,出来混两年,混完又回去?当他叫花子,好打发啊!
他预设的权力目标是行动部,只是为了防止鬼佬从中作梗,抛一个假目标,晃点一下罢了。
鬼佬还想要把高永盛保下?
不可能。
他如果不让高永盛付出代价,人人都有样学样,华警队伍还怎么带?个个在有利益的时候,都往鬼佬那头靠一靠,反正,打不过都能安稳退休,何妨不试一下?
盛哥带了一个坏头,不作出有力惩戒,底下人谁还听话?
而且,堂堂高级警司,证据齐全,社会关注,只是免职退休作处理,呵呵,换作华警会是什么下场?这不是指贪污案,不是指官官相护,而是指高层对华警的不公正待遇!
警队每个人都贪,每个利益联盟,全都官官相护。
这又怎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可纪律科胡sir的皮都被扒干净了,警队依旧要保其安稳退休,为乜,只因鬼佬高华一等!
连政争的败犬都能活命。
在生物学上,鬼佬警官永远都能活命,失去的只是政治生命,那么,斗来斗去,死的都是华人,还要拿港岛纳税人的钱养一辈子,凭什么?
何定贤不仅没打算放过高永盛,也没打算放过胡比利,他就是要破了鬼佬的金身,把鬼佬拉下神坛。在政治上,让鬼佬回归生物学本质,华人可以死,鬼佬也可以死!
华人该坐牢,鬼佬也得坐牢。
无法颠覆统治者的政治优势,是客观的,但让政治生物回归本质,绝对是任何时刻都可以做到的,只看敢不敢,够不够胆!
“邹生。”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拨通东方日报的电话。
“大老板。”
邹文怀接起电话,语气开怀。
连续两起贪污案的新闻,已经让《东方日报》甩掉《狗经》起家的负面影响,成为受广大市民认可的新闻时事报纸。要知道,报纸是很讲究血统的,口碑,声誉,极其重要。
读者挑报纸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不是别的,正是标在上方,最大字号的报业名字。
要是没有何sir在警队内给第一手资料,不断炒作热点,《东方日报》卖的再好,都无法改变读者的刻板印象,洗刷不掉《狗报》的污名。
现在《东方日报》已经跻身报业第一梯队,与《大公报》、《文汇报》、《星岛日报》齐名,销量仅次于《星岛日报》、《南华早报》。
何定贤语气简练,出声道:“警队要内部处理掉高级警司贪污案,让胡比利免职退休,文件过两天就会发下来,记得跟进一下。”
邹文怀听出大老板的意思,捏住钢笔,表情兴奋,暗暗叫好。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理人,他又调整好心情,出声问道:“何sir,警队既然要内部处理,公开结果真的好吗?”
“我就是要挖他们的心,让失败者下台,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鬼佬也应该付出代价。”何定贤话语坚定,出声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否则,谁能收获结果?”
万物皆为平衡。
没人输。
那谁能赢?
“我明白了。”
邹文怀立即答应:“一定会写好报纸。”
何定贤放下电话,点起支烟,深吸一口,表情十分平静。
他要是能够利用舆论,把胡sir给送进赤柱,再一次,又再一次做到史无前例的举措,提升华警的政治地位,人心将彻底倒向他,权力也将倒向他。
三天后。
警队内部刚刚下达处理命令,隔天一早,消息便登上头条,当市民们知晓警务处包庇英籍警司,仅以免职作为处理结果时,既愤怒,又无奈,因为殖民者赤裸裸的霸权嘴脸太过恐怖。
法律的不公正,代表港府的不公正,警队的不公正。
当天,港岛金钟、铜锣湾、薄扶林地区都发生骚乱事件,九龙工厂区,出现上万名华工集体罢工事件,维多利亚港,码头劳工纷纷打出横幅,拒不为洋行卸货。
新界,乡民代表在祠堂前召开集会,呼吁同乡拒不承认《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宣称新界是祖国之领土,且推选出年轻乡民上港督府递交民意文书。
要求港府行政单位撤出新界,民意汹涌,十分猛烈!
港府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出现了。
在半岛之战结束前,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随着半岛之战胜利,世界华人都挺直了脊梁。
中华民族,不求高人一等,只求众人平等!
麦sir在决定与何sir讲和的时候,就已经预见高永盛不是何sir的对手,但没想到,何sir竟然敢主动撕毁承诺,一套连招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造成政治根基动摇。
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总督不可能再让他担任警务处长。
如果说,民意爆发还可以用时局来解释,二战后,大英各个海外殖民地,没少遭遇民意风波,那么解决民意风波便是警队处长的责任。因为,本次民意爆发,始于警队案件,自是要由警队出面解决。
这种风波一旦持续发酵,其严重程度,是会导致丢掉殖民地的。
一任总督若是丢掉手上的殖民地,不仅其政治前途尽毁,其家族荣誉也将尽毁,姓氏家族都跌落阶级,再难进入权力中心。
这是绝不会被容许的事。
赛马会。
VIP包厢。
“麦sir,人到了。”一位警员推开房门,望向玻璃前的长官,出声禀告。
何定贤身穿西装,叼着雪茄,缓缓吐出口气,面带笑意:“麦sir,什么时候钟意看夜马了?”
大晚上的,警务处长赶着来求饶?
247 星星之火
“你知不知道,总督已经赶回祖家,向首相当面履职?”麦景陶站在窗前,回过头来,目光满是杀意:“上午那场马,我陪总督开会,没机会看!”
何定贤轻笑一声,迈步上前:“恭喜麦sir了。”
“港督走了,全港你最大!”
麦景陶面色冷冽:“不是你最大吗!”
场内。
一名又一名的观众入场,人潮如海,将两座看台,五万五千个座位坐的满满当当。
只见观众们手持马票,穿着各异,有一身汗衫,刚下码头的社团劳工,有穿着衬衫,戴着眼镜的公司职员,有一身西装,系着领带的老板,有年纪轻轻,放诞不羁的少年。
他们找到座位,纷纷坐好,但人人怀里都揣着东西,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今夜,马场出奇的热闹。
因为,赛马会的看台,好久没有坐满过了
除了逢年过节的大赛马,平常一场马赛,坐满一半,便算是高朋满座,夜马的上座率往往在十分之一左右,马票看台坐满,立即引起马会官方的重视。
增派数十位安保,联系跑马地警署,以保证赛马正常举行。
“算不上!”
包厢内。
何定贤却叼着雪茄说道:“我一个总督察在警队连个屁都不是,在全港又怎么排得上号?”
“何sir,过谦了。”麦景陶转过身来,面泛冷笑,回到茶桌旁坐好,端起茶杯道:“伱撕毁同我的协议,踩我头上,权力不是大过我吗?”
“为什么!”
何定贤坐在旁边,吹着茶汤,反问道:“麦sir说乜?”
“为什么继续搞胡sir!”
麦景陶出声喝道。
何定贤饮了口茶,故作恍然,笑道:“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我已经答应让你重返重案组!”麦景陶厉声道:“你这样做,于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为了好处做事,不管为升官,还是为发财,总是为欲望所驱使。
在得到的同时,也要付出。
这种人好控制。
一不为好处做事的人,最难控制,因为无法奴役,没有软肋!如果是再加上理想、信仰什么的,那便是殖民统治者的噩梦!殖民、殖民、靠的就是奴役市民!
何定贤见到麦景陶愤怒的眼神,心里却一片轻松:“敌人越愤怒,越反对,便证明我们越正确!”
“打中敌人的要害了。”
今天,他也见到麦sir腰间鼓鼓,配了枪袋,记忆之中,还是处长首次配枪出场,看来麦sir已经决定用恶劣、最凶残的手段结束事件。
然而,他心中毫不畏惧,时局如此,他敢来,便不怕!
“因为,我要英籍警司同华人警官一样,该审审,该判判。”何定贤饮了口茶,坚定道:“出来混,没有谁可以不要还,凭什么就你们鬼佬特殊?”
“因为你们是白皮,还是因为你们有枪啊!”
这时,赛马已经入闸,比赛将要开始。
包厢里,二人却完全没了兴致。
麦景陶闻言怒气反笑,猛的起身撩开衣角,掏出配枪,顶住何定贤的太阳穴,狠狠把枪口往下压:“所以说,你一定就是要同我作对?”
“连谈都没得谈?”
何定贤腰杆笔直,昂着脖子,坐在沙发上,头颅一寸不低,回应道:“如果拿回一点点权力,也算是同你作对的话,对!老子就是要同你作对!”
“点样?”
“开枪啊!”
一组保安科警员早已冲进包厢,双手举枪,瞄准沙发上的何定贤。
正当麦景陶下定决心,准备开枪,要一劳永逸解决掉麻烦之时。
马场上,骑师已驾驭赛马抢闸出笼,看台中,一位位观众掏出手电,打开灯光,举高瞄向天空。星星点点的白光,忽然汇成星河,照亮整座马台,光芒透过玻璃,将包厢映成白天。
麦景陶下意识顺着光源看去,只见五万五千多人,人人如星斗,闪耀世间,一句话无需言,一件事毋需做,华人之团结,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所谓,千人成山,万人如海,五万多人的规模,场面极其骇人。
麦景陶满腔杀意瞬间被浇灭,恢复理智,扭头问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不够吗?”
何定贤平静的道:“今天他们为我而来,若我为他们而死,死而无憾!”
麦景陶缓缓放低枪口,心中明白,若是在今夜干掉何定贤,港岛将山崩地裂,可今天不干掉,便只能低头谈,既然要谈,也就不能再下手。
越高层的人,越要在意人心。
“够了。”
麦景陶坐回位置上,挥挥手,下属退出包厢。
“呵呵,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定贤整理好西装,面不改色:“我们华人个体上,从来不是什么强大的民族,论体格、论头脑、论外形,不见得高人一等。”
“因为,我们不认为人有高下之分,人,都是人!但我们信祖宗,拜神佛,学的是中文,说的是华语,流淌炎黄之血,懂得团结一致!”
“麦sir,团结的华人,是打不倒的,下次不要再用枪指我脑袋了。”他用手指指太阳穴:“一次就好,毕竟体验感不好,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花钱买那么多手电。”
“军火。”
“我帮你卖的!”
麦景陶听出何定贤话语中的威胁,但心里已经不在意,喝完茶,称赞道:“今夜的赛马,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场,好!”
“我答应你,把胡比利送到法庭公诉,仍旧会把重案组的位置还给你,够不够?”
何定贤出声道:“加一条,在反贪室内成立毒品调查科,我要这份权力。”
历史上,毒品调查科,本来便会在今年成立,而且就是反贪室的隶属小组,其作用并非是调查毒品,而是帮鬼佬把粉档的收益攥在手里。面粉正巧在近一两年内,大规模取代了大烟市场,可预见未来面粉将成为主流。
而粉档的收入全都握在刑事组,鬼佬想要插一手,自然得另起一个部门专门负责。不过,缩写为NB的毒品调查科,在警队改制之后,于打击毒品方面倒多有建树,算是警队重点宣传的一个部门。
现在重案组掌握着烟牌,规费有上交鬼佬,鬼佬不会想着再组一个部门。既便是将来盯上相关利益,也不可能把部门放在反贪室,无它,因为何sir在反贪而已。
何sir现在提出要组建NB,插手毒品调查科,便是因为烟牌利益太庞大,想要先把烟牌的利益拿到手。因为,烟牌已经是高永盛手里仅有的一张王牌!
高永盛完全可以靠着烟牌,分化拉拢,驱使一两间社团为他效力,届时造成的麻烦将会很大。收回烟牌,便等于废掉高永盛最后一张牌,让高永盛无牌可打。
只能乖乖等死。
这并非完全是为了钱。
麦景陶闻言却皱起眉头,因为拆解重案组的权力,无疑是在拆解他未来的权力,怎么会以此为条件?但仔细想想,又很正确,首先能捞钱,其次能断掉高永盛的经济动脉,让高永盛权力崩塌,最后,毒品调查科既在反贪室手下,又同在重案组手下有什么区别?现在反贪室从上到下都姓何,将来何sir一样能通过反贪室拿住烟牌。
“没问题。”
麦景陶张口答应,再道:“让《东方日报》停止对舆论的炒作,等到审判结果出来以来,再另行报道。”
“如果没有大新闻,《东方日报》也不会想搞大新闻,对不对?”何定贤捏起雪茄,深吸一口,吐气烟雾。
“好。”
麦景陶点点头,对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深究,全当何sir已经答应,因为,眼下《东方日报》是一个小问题,大问题是走上街头的那班人。
“让你的人停下,不要再上街游行,不要再聚众骚乱,新界乡民脱港归粤的诉求,港府是绝不会答应的。”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笑道:“OK,我可以出面调解,让市民不要再非法集会,保证街道平安,舆论不再往上走,但新界乡民搞什么脱港归粤,关我屁事呀?”
“我又不是新界人,又不是没有新界老婆,怎么插得上嘴?”
新界与九龙、港岛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港岛是个岛、九龙是个半岛、新界却是连接着内地,是岸上区,通过陆路可以直接抵达宝安。
因此,新界是有种田、农耕的乡民,是有宗族土著,与完全由移民组成的港岛、九龙不同,宗族观念极重,且一直认为自己是内地人,以前遵守着《大清律》,现在只等解放呢!
港府又是最后补签的《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俗称的《新界条约》,亦是内地口中最让人熟悉的九十九年租借条约,实际上,只有新界是九十九年租期。
英军占领全港,是以《南京条约》,《BJ条约》、《新界条约》、三项不平等条约,一步步分割出新界、九龙、港岛及离岛区,其中《BJ条约》、《南京条约》都是永久性割让,所以,港岛回归真是国力体现,崛起之势,也让鬼佬们很不甘心。
而近年来,鬼佬对新界的统治,基本是放任自流,采取乡绅自治,又进一步加强新界的宗族势力。
何定贤不娶个新界老婆,真不敢去同新界人聊天,会被当作鬼头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