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看病的白发男子
她这是要出去义诊么?
万沐倾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并未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而是朝着城外的方向,猜想道。
回临南时,她还是有偷偷去看过他们的,只不过,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三儿跟容哥都已经不在临南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都因为万家之事,被新来的县令打压。
便辞了衙门的事,举家搬迁,子承父业,带着三儿经商了。
至于去了哪,无人知晓。
沈家,那郎中怕沈君沉医术名扬北兴,帝都有人,加上,沈伯伯去了帝都,便不敢动。
药铺如今也只有沈青一个人打理。
万沐倾看着那成了小点的马车,不知为何,她忽觉得,沈青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猜,此事是谁做的?”清妙看着从院子里出来的人,低声问道。
“你都这么问了,还要猜?”万沐倾意兴阑珊道。
“不是说,沈家跟万家是世家,怎么不见见?”清妙见她整个人都颓颓的,有点担心她郁结于心,加重这身子的病情。
“没有再见的必要了。”万沐倾淡然道,就让一切停留在那夜便可,莫要在因为她们万家,在受到什么牵连了。
沈青握了握手中的铃铛,这是阿倾生日时,她特意做了三个这个可放香料也可以放药材的铃铛。
她,阿倾,阿银,三人一人一个。
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子,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城池。
那里承载了她整个青春的颜色。
只是,城池还是那个城池,故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一个铃铛,一股徘徊不去的忧伤依旧浓浓的笼罩在了她心头。
即使故人不在,她还是不想离开。
可父亲已经让人送来十来封信,让她去帝都帮他,她知道,再不去,父亲大人只怕要亲自来“请”她了。
只是这一别,再回来,便不知是今夕何夕了。
*
“公子,看诊。”颢白一个人守在柜台上,俊北去做饭了,他去了后院喊了一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公子。
说是要做一个东西送给三姑娘,神神秘秘的,还不准他们看。
“来了。”宁辰羽应了一声,出了门,反手将门上,给门落上了锁。
颢白:“……”防贼还是防他们呢?
宁辰羽直接无视颢白那颗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动的心,将钥匙藏在了身上隐秘之处。
从他面前飘扬而过,来到店铺,问道:“谁看病?”
“是在下。”一位白衣如雪风尘仆仆的男子站在门口,一袭白发用一根白色玉簪固定在了脑后。
咋眼一看,恍若神仙下凡。
咋眼在看,心里蹬蹬两声。
不是心动,是想心梗。
玄幽寺谷主煜洛?!他怎么在这?
“请坐。”宁辰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落坐在看诊台上,问道:“公子,哪不舒服?”
煜洛打量了一下宁辰羽,那双被沧桑粹练过的眸子,隐藏着一道精光,这人一身气宇不凡的,不像是个给人看病的郎中。
倒有几分王侯贵族之相。
“最近夜感头疼,经过此地,听那客栈的小二说郎中医术高明,便过来瞧一瞧。”煜洛说着,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宁辰羽伸出三指轻按在他手腕上,眸子不可见的沉了沉,这脉象,怎会像个死人的脉象?
时有时无。
他又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经脉游走着一股很强的力量,便是这股力量让他时有时无的脉象活了过来,成了时强时弱。
似濒死之脉,似活人之相。
他收回手,抬眸看了一眼煜洛:“公子前段时间可是受了伤?”
煜洛眸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讶意,这年轻人,倒有几分本事:“却有此事,不过,好的差不多了。”
宁辰羽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公子这伤若不好好治疗,只怕,没多少时日了。”
煜洛沉默了片刻,那日在荒地,他伤了心脉,只能是强行用内力护住心脉,加上他徒弟的伤,便一直也没顾得上自己。
他用内力护主心脉,看诊之人,最多只是察觉他脉象时强时弱才是,怎察觉他身受重伤的?
面对这个男子,煜洛心里不由多了几分考究。
“依郎中的意思,我该如何?”煜洛问道。
“好好养伤。”宁辰羽言简意赅道:“要命的话。”
煜洛听闻不由笑了一声,收回了手,扯了扯衣袖,起身对着宁辰羽微点了一下头,漫不经心的道:“生死有命。”
他行至门口。
忽见外面华灯初上,月色迷人,行人两三,沿街而过,叫卖之声超穿过云霄,一阵阵,隐约的透了过来。
热闹在另一条街上,让这边的街角透出了几分清冷的落寞。
可又让人没由来的生出几分惬意的安宁。
他似想起了什么,眸中佛过片刻的柔情。
“麻烦郎中给我开副方子吧。”煜洛不由又回身说道,却见看诊台上已没了那位年轻少年的踪影了。
“公子,药已经给你抓好了。”颢白见此人回头,站在柜台后面说道:“这药,一日三餐,饭前服用,睡前含一粒药丸入睡,明日子时要过来针灸。”
“你们郎中怎知我一定会抓药?”煜洛奇道。
“这我不知。但他说,阳州城是个好山好水好阳光的地方,适合人群居住。”颢白将药递给煜洛,说道。
“适合人群居住?”煜洛呢喃了一句,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了一抹笑意,
伸手接过了药。
他倒是对这位郎中,越来越感兴趣了。
宁辰羽从掀开帘子一角,看到煜洛离开的身影,沉思了下来。
最近几日来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很多人,都是为了节约时间,才经过阳州城。
但,也少量的江湖人士留了下来,不过也就歇息了那么一两天。
而雪域庄的人既不急着前往南海东洲,在此地歇了有那么几日了。
听客栈罗小二说,她们之中有人生病了,一直在吃药。
宁辰羽猜想,应该是陆江她们,可,为何要在此处停留?
这可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
是因为伤势原因不得已耽搁了?还是另有打算?
“公子,你怎知他会留下来?”颢白看到站在通道处的宁辰羽,问道。
宁辰羽说时日无多时,他看到煜洛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那把扇子,在第一瞬间,垂眸看了一眼。
他低喃道:“心中有眷恋,便会有不舍。”
第一百零六章 注定今夜不平凡
宁辰羽没想到这个平凡的夜晚。
因为来了一个煜洛,便跟见鬼似的,先后来了一个慕蓝跟江天龙。
两人还好死不死的撞在一块了。
也是,阳州城也就这么个鸟大的地方,客栈就两个,药铺就三个,两人手中的方子,都是贵重药材,不在这遇见,总会在其他地方撞见。
可,为何要在他们这撞见呢?
陆江跟颢白无声对视一眼。
两人一人拿一个药方子,转身抓药。
“令妹的伤还没好?”江天龙见慕蓝亲自来抓药,不由关心问道。
“江门主这脸皮几日不见,又厚实了不少。”慕蓝自是没什么好口气的回道。
“可不是。”江天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口气听着颢白愣笑了一下:“这阳州城的天气晒上一晒,不就得厚那么一点么。”
颢白都不由用余光看了一眼此人,此时此刻,他还不知此人是谁。,就觉得此人说话,有点意思。
慕蓝冷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慕庄主,不过就是几个小朋友切磋一下,鬼阴在你雪域庄受重伤之时,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这样,可有点小心眼了。”江天龙扯着三分笑意,卖着几分面子,他跟慕蓝认识几十年了,彼此之间,非敌非友,是敌也可以是友。
故而,大家明面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皮。
颢白听到这里,便知这位江门主就是夜罗门门主,冰昙以前的老大了。
慕蓝脸色不由缓了一点,那夜他知江天龙没有出手,他要是出手的话,陆江她们压根不可能活着发出信号弹的。
“你这怎么的?”慕蓝意有所指的问道。
“闲着无聊,凑凑热闹。”江天龙摇着扇子,叹道:“没想到这热闹的过了头,把自己给热病了。”
“年纪大了,就不要瞎凑什么热闹。”慕蓝瓢了他一眼,心知江天龙是在胡扯。
江天龙笑了笑,神情犹豫了半响,刻意放慢了语速,说道:“不久之前,我道听途说了一个消息,不知慕庄主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什么消息?”慕蓝竖起了耳朵,神情稍稍的正色了起来,不过,只能看到他半张脸。
“倒也不是个什么大消息。”江天龙听出他正色起来的语气,又卖着几分关子,扯着一口话家常的语气道:“就是听闻,有个江湖门派乃是朝廷一手操控的。”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说完,轻笑了一声,好像满不在乎似的。
但他余光一直都在慕蓝身上。
“哦?是吗?”慕蓝说道,听语气听不出什么来,就连神情都很正常,他沉思不解道:“要是有朝廷操控的门派,那为何还要派出锦衣卫呢?”
江天龙顿了顿,笑道:“你看,慕庄主就是比我想的远,你这么一说,是真是假,便一目了然了。”
“这位客官,这味白参须没有了。”颢白看着俊北手中刚拿走的白参须,歉意的对着慕蓝道。
主要是这两人说话也不怕隔墙有耳什么的,也不怕他们听到什么,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说着。
颢白一颗心都窜的跟猴子似的,片刻不得正常,生怕自己露出个什么端倪来。
心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咋就这么不由自主的手抖了起来呢?
“把我那份给他吧。”江天龙倒是十分大方道:“算是对陆大小姐的一点歉意。”
嘴里说着善意,心里是半分没有。
宁辰羽听着两人的对话,他的心思放在了江天龙道听途说的那个消息上,没人注意到坐在一边的他看到慕蓝听到消息时,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微抖了一下。
“那就多谢江门主了。慕某先行一步。”慕蓝提着药,说完,便走了。
“慕庄主,慢走。”江天龙摇着扇子,目送某人,虚伪的笑意渐渐的在他脸上消失,速成了冰冷。
“公子,您的药。”俊北对着江天龙背过去的身说道。
江天龙拿出银子放在桌上,提着药包走了两步,忽而朝着起身去后院的郎中看了一眼,这背影,怎地有点面熟?
“郎中。”他忽而喊住了正要进去的宁辰羽。
“公子可还有事?”宁辰羽掀开帘子的手放了下来,问道。
“郎中给我把把脉吧。”江天龙说着,坐在了团蒲上,还未等宁辰羽问什么,便道:“来到阳州,便出现头晕的现象。”
宁辰羽只得回身又坐了下来,直觉上就觉得此人并非是看病,他伸手把了把脉,并无异常,好的很啊!
“脉象并无异常,许是天气炎热,公子多喝凉茶,白日尽量不要出门。”宁辰羽说道。
“郎中,怎么称呼?”江天龙收回手,问道。
“行不改坐不改信,在下姓万。”宁辰羽张口就道,一张脸坦荡荡的。
俊北:“……”这说谎的本事越发精湛了。
颢白:“……”我得向公子多多学习学习!
“哦?”江天龙意味不明的拖长了音,笑道:“不巧,前段时间,我认识一位公子,她说她姓宁。”
此话一出,三人心里都不由登嗝了一声。
俊北跟颢白脸色微变了一下。
只有宁辰羽不明所以的拧了一下眉,实在不明白这“不巧”巧在了那里,他只能是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意,毫不在意道:“哦,是吗。”
江天龙一双一紫一黑的眸子,盯着宁辰羽看了半响,大概是真没看出什么来,又有些不甘心似的,说道:“是啊,她,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谁也没有看到宁辰羽放在身下的手,握成了拳头,蕴藏着一抹杀意。
是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
五人围着桌子做成了一圈。
桌上放着几张剪下来的四四方方的宣纸,宣纸上画着万沐倾他们在密室看到的那些“符文”。
并按着墙面的位置给摆了出来,冰昙转着其中一张,纳闷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拼不出画,又拼不出字,也拼不任何佛家术语啊。”
他泄气的趴在桌上,打了一个哈欠,吹着宣纸飞了起来。
擦了擦眼角的泪。
“困了就回去休息吧。”万沐倾伸手将宣纸放好,说道。
“那我们去睡了。”冰昙起身道,拍了拍正在“钓鱼”的小葵:“睡觉了。”
“早点休息。”清妙知道以万沐倾现在的身子,她就属于晚上的活鬼,白天睡觉,晚上出游。
也起身回了房。
希望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回身出门时,夜里的清风将他整个人吹的一阵清醒。
脑海里猛的闪过一个画面。
回身又看了一眼图。
什么都没说,只是神情很是激动的跑了出去。
万沐倾被希望这个举动给吓着了。
以为这孩子,看出魔怔来了?
就在万沐倾要追过去的时候,希望抱着一个东西匆匆跑来,正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盒子。
他指了指盒子上面的图案,激动的无语无伦次:“……一,一,一样的……是不是?”
万沐倾目光在盒子跟桌子上来来回回,伸手将盒子转了一下方向。
这一转。
“符文”,重叠了。
第一百零七章 密室与盒子
这一看,着实把他们两都吓了一跳。
希望的瞌睡虫都被惊的不知去了那个旮旯里,此时此刻,无比清醒。
清醒之余,脑袋瓜子又嗡嗡嗡作响。
他们家怎么会跟万家有关系?难不成他爹其实是被万家赶出来的公子哥?因为他娘?
他跟万沐倾是兄妹,不,姐弟?关系?
他想要成为有钱人的梦想就这样成真了?
不仅是他,万沐倾脑袋瓜子都是嗡嗡的。
希望他爹为何会跟万家有关?这个“符文”是不是代表了什么东西?不会,希望真的是万家流落在外的骨血吧?
万沐倾不由的想到那封信跟孙掌柜说的话。
“要不要把他们叫起来?”希望激动之余问道,他们肯定会跟他一样,瞬间惊的无比清醒。
“不了。”万沐倾冷静了下来,说道:“叫起来也没用,你这盒子,不是也没打开?”
一头冷水将希望发热的脑袋滋~~的降了温,他垂头丧气道:“也是。”
哎。
“没事,总能破解出来的。早点休息。”万沐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稳道。
“那,要是破解不出,我们便要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希望问道,他当然希望能够保持这样的生活,可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来临南,
一是来万家找东西。
二是制造一个安定生活的假象给清水看。
通过她告知那个让她通风报信的人,他们已经不再去涉嫌江湖之事了。
虽然他们对那个人还一无所知。
万沐倾沉默良久,才轻嗯了一声。
希望张了张嘴,还是没在问什么,只是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嗯。”
希望将盒子留在了桌上,出了门。
南海东洲的消息就是从他们这里传出去的,但这个消息的来源,他听冰昙说,是万沐倾从暗庄里得到的消息。
他不知道万沐倾为何改变了计划,本来去厝城就是为了去暗庄交易消息的,他前面以为是清水的原因。
但这个消息已经发出快一个月之久了。
万沐倾仍旧没有要启程离开临南的意思。
他是觉得,直接去南海东洲找她大姐岂不是更加简单方便一些么?
同时,他又不太明白万沐倾的做法。
以她们的能力,甩开清水很简单,为何要把南海东洲的消息给放出去呢?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人,昏暗的烛光笼罩在她身上,投射出了一片落寞的阴霾。
明明就站在一片灯火之中。
望眼之处,皆是黑暗。
*
竖日的清晨,露水还未形成,就被气温给蒸发了。
万沐倾又熬了一宿,满脑子的全是这些看不懂的“符文”。
她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
可……
哎。
万沐倾捏了捏眼角,闭上眼睛,眸中都出现干涩的刺痛来,她伸张了一下四肢,弄出一声水响。
有些晃神的想起自己还泡在水里,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宁辰羽站在自己旁边,一只手贴在了她额头上,责备道:“就知道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吗?”
“宁辰羽?你怎么在这?”万沐倾稍坐直了身子,看着突然出现的宁辰羽,问道。
可他不答,只道:“你信我。”
咚咚咚。
房门这时被敲响了。
“主子,时间到了,早膳准备好了。”小葵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大家现在都会等万沐倾泡了药浴在吃早膳,平时都是到点就出来了。
今日都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小葵心想她是不是泡着睡着了。
“来了。”万沐倾应了一声。
目光错开了一下,在回来时,旁边那里有宁辰羽的身影?
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万沐倾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有点烫。
真是烧的见鬼了?!
“怎么这么久,是不是不舒服?”冰昙看着万沐倾比平时更加苍白的脸色,忧道。
“没事。”万沐倾打开冰昙伸过来的手,这个动作让她很不爽自己想到了某人。
“主人,你这,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小葵说道。
“要不,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吧。”希望端着一碗粥放在万沐倾面前,说道。
“不用。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万沐倾说,久病成良医这话,真不是假的:“等会我开个方子,小葵,你在多给我煎副药。”
“好。”
万沐倾低头喝了两口粥,这才发觉这桌子人数是对的。
人,不对。
“清妙去哪了?”她问道,平日里,希望只有月休时,才会在家吃早膳,平日里,都是大清早便进城了。
“妙姨去采花了。”希望说道,他一夜无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了一个大早,准备给大家做早膳。
没想到自己刚好遇见了大清早出门的清妙。
“主人,你说,密室上的图案跟盒子上的一模一样,是不是说明希望其实是万家的人啊?”冰昙一起来,就听到希望说的昨夜发现的事,吃惊不已。
三人不由都看向了万沐倾。
“等解开了,自然就知晓了。”大概是因为不舒服的缘由,昏沉沉的脑袋又隐隐作疼了起来,语气不免重了一些。
这表情在其他三人眼里看来,便透出了一抹烦意。
欲三人都不没敢往枪口上撞。
低头吃起早膳来。
万沐倾食欲不振的没吃两口便搁下筷子,坐在了旁边的文案上。
这本是一间书房,但万沐倾觉得这书房的院落挺不错的,便将此处当成了房间用。
书房里有个睡房,正好是用来给人休息的,倒也挺大的。
三人看到她低头写着什么,顿时也不敢多语,安安静静的吃起早膳,只是,时不时的会侧头瞟一眼。
万沐倾吹了吹手中药方子,正欲起身时,看到了桌上放置盒子,心里似纠结了一番,不由又提笔沾了沾墨水,在白皙的宣纸上画了起来。
“冰昙。”她喊了一句。
“哎!”冰昙反应极快的起身应道,走了过去,看到她将写好的东西装进信封,又用火漆封了口。
不知写了什么。
小葵跟希望只见万沐倾将信交给了冰昙,未语一句,冰昙拿着信,便急急的出了门。
不知是要给谁。
“小葵,这是药方。”万沐倾将药方递给他,说完,对着希望道:“好好想想你跟父亲之间点点滴滴,最好是细节都不要放过,我相信,他一定跟你说过什么的。”
“嗯。”希望沉重的点了点头。
万沐倾进了内间,扶着床沿坐了下来,正欲脱衣躺一会时。
房门便响了。
她有气无力道:“进来。”
“听小葵说,你不舒服?”清妙走了进来,问道。
还未等万沐倾说啥,清妙的手已经贴在了她额头上了。
“怎么这么烫?!”清妙惊呼道。
“没事,吃点发汗的药,睡一会就好了。”万沐倾伸手将她的手拿下来,说道。
清妙不欲在说什么,伺候着万沐倾躺了下来,没多久,小葵就将药送了过来。
喝了药,万沐倾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入夜,才幽幽醒了过来。
出了一身汗,明显的好多了,她穿好衣服,系上腰带,正欲拿玉佩时,发现放在腰带旁边的玉佩不见了。
“醒了?”清妙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她一身穿戴好的站在床边找东西,问道:“怎么了?”
“玉佩不见了。”万沐倾急道。
这可不是个小事!
“是不是放在别处了?”清妙也跟着找了起来。
“没有,我记得跟衣服放在一起了。”万沐倾说。
“在这,没丢。”清妙从屏风旁边放衣服的台面上找到了,拿起玉佩道:“估计是你前面不舒服,忘记了。”
万沐倾接过玉佩,不自觉的拧了一下眉。
她很清楚的记得,临睡前,玉佩就放在了腰带旁边。
第一百零八章 想暗示什么
“阿倾……”
宁辰羽嘴里呢喃了一句,从梦中惊醒过来。
渐聚的焦距让他回过神了,抬手搭在爬着细小的额头上。
“公子,你不舒服吗?”俊北收拾着柜台准备营业,看到从后院出来的宁辰羽,脸色卡白,担忧问道。
“没有。”宁辰羽说:“没有信送来?”
算算时间,陈伯的信应该要到了才是。
“算下时间还要两天呢。”俊北说,心想,公子这莫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还要两天?宁辰羽打开店门,看着昏沉的天色,一阵阵热风迎面扑来,心中忐忑不安。
他只是梦见万沐倾去了南海东洲,身陷险境,身负重伤。
而他,却救不了她。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他几乎不怎么梦见过她。
这突如其来的梦境,让他心中便多了几分不安。
该不会是有什么预兆吧。
颢白将药材从后院拿了出来,将药柜补齐,心想,这人啊,还是不能偷懒啊,本来这事是昨夜关门之后便要做的了。
让他拖到了今晚,结果,他忘了今天轮到他做饭了。
一起来,便忙的满头大汗,脚不沾地的。
“大北,你赶紧帮帮我啊。”颢白看着坐在一边悠闲的俊北,急道。
这等会有来看病,定要忙的手忙脚乱了。
“要不,我在关一会门?”俊北提议道。
“别啊,我们得挣钱。”颢白满脑子【都是三姑娘那病,花钱啊!】这门关了,等会要是有人来抓药,看到关门,岂不就去别家了。
白花花的银子眼看着就飞出去了。
这店铺开张以来,生意挺好的。
几个月算下来,挣了不少银子呢。
“那,明晚?”
“我做饭,我做饭。”颢白连讨价还价都没了,很是自觉道。
挣钱最重要!!!
“行。”俊北这才起身帮他收拾药材。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两人便收拾好了,颢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倒了一杯水喝,余光看到坐在看诊台上的宁辰羽。
“公子,怎么了?”颢白眨了眨眼,问道俊北。
“还能怎么,相思病。”俊北张了张口,发出微弱的音。
“哦~~~”颢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解!
正要去逗一逗他公子时,来客人了。
只是,这客人……
颢白用手肘碰了碰俊北,眼神示意,这人怎么又来了?
俊北:你问我,我问谁?
“开门了吧?”江天龙手握一把黑纸扇,上面什么也没有。
配他一身洁白的锦服,在加上他那双异瞳,让人看起来,既俊逸又心生畏惧。
他看到柜台上的两个小辈,问道。
“啊,开门了开门了。不知公子是?”颢白立马换成了一副迎接客人的笑脸,出了柜台,上面问道。
“哦。我就是闲来无事,便过来找你们郎中喝杯茶。”江天龙悠然道。
这口气,这态度,似跟宁辰羽是多年的老友,两人没事就喝茶闲磕。
“公子,我们这是药铺……”颢白难为情道:“要不……”
“小白,去砌壶茶。”宁辰羽突然出声道:“来者是客。”
“是。”颢白领命,不欲在说什么。
“公子,请坐。”宁辰羽坐了一个请的姿势。
江天龙看着那原本是看病之人坐的地方,无言的抬了一下眸,看了一眼宁辰羽,嘴里扯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等会会有病人来,就不请公子去里屋坐了。”宁辰羽拿起放在旁边的白纸扇,打开扇了扇,说道。
一面折扇上,什么也没有。
跟江天龙手中的扇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天龙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眉尾,坐了下来。
“昨日只听闻郎中姓万,不知全名是什么?”江天龙收了折扇,放在了旁边,笑盈盈的道。
颢白这时端着泡好的茶过来,放在桌边。
正准备倒茶,江天龙反客为主的从他手里拿过茶壶,说道:“我来,你们去玩吧。”
颢白:“……”玩?当我们三岁小孩呢?!
“公子都知我姓万了,怎么称呼公子,万某却还不知晓呢。”宁辰羽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微点了一下头,也不介意他这反客为主的行为。
似乎还挺喜欢自己是“客人”的角色。
“江里的一条蛇,妄想飞天成龙。”江天龙说道,他就不信昨日他跟慕蓝的对话他没听到,不过,他也没拆穿,就这般解释自己的名字。
“江公子一看便是人中龙凤之人,妄想二字,谦虚了。”
“哈哈……”江天龙大笑了两声,端着茶喝了一口,拿起折扇道:“你这模样,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来。”
“该不会是江公子昨日说的那位宁公子吧?”宁辰羽拿着茶壶将两人的茶杯填满,猜疑道。
“那位宁公子啊,可从不夸人,只会自夸。”江天龙说着,眼眸莫名的露出一抹温泽来。
看的宁辰羽心生不满了起来。
难不成他说的那位宁公子是……
“万郎中,还没说你叫什么呢。”江天龙摇着那把黑扇子,不甘心的道。
“在下……”
宁辰羽还没说完,江天龙便端着茶打断道:“该不会是叫什么……沐倾吧?”
俊北跟颢白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手摸上了刀炳。
果然!
宁辰羽心道。
他昨日还以为此人是认出他来了,没想到他口中所谓的宁公子,是暗指万沐倾。
他此刻提起她来,是何意?
莫不是在试探他是不是那日跟万沐倾在一起的那个人?
万沐倾应该是用他的名义跟此人打过交道了,否则,这人也不会如此暗示他了。
他倒是很是好奇,他从何处看出他跟那日的他有相似之处的?
不过,想到万沐倾用他的姓跟人打交道,两人不谋而合的这么有默契,又心中升起几分欢喜。
喜欢之中又生出几分忧虑,江天龙真的看上万沐倾那张易容的脸了?
还是,他知晓了些什么?
他跟万沐倾可是同门的师兄弟。
“不是,在下单名一个魏字。”宁辰羽面不改色道,依旧端着他那股君子之风,像个实实在在,老老实实的郎中。
“哦。是吗。”江天龙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两人之间也没了下文,因为此刻,店铺来了另一位客人。
江天龙的好奇心一下子全到门口那位白衣白发的煜洛身上去了。
他看到他很是惊诧,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他,要知道,这位谷主可是经常不露面的,露面的都是他那个关门弟子煜毅。
他不由稀罕道:“煜谷主何时出山了?”
煜洛看到江天龙的那一刻,眸中也闪过片刻的诧异。
他目光不由落在了宁辰羽身上,再落到两人之间的茶具上。
这郎中果然不简单。
第一百零九章 急信
就在药铺气氛微妙之际,驿使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喊道:“万郎中,你家来了急信。”
宁辰羽听到急信二字,脸色微变,行动上比大脑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刷的站了起来。
该不会是梦想成真了吧?!!她去南海东洲了?
“多谢驿使。”宁辰羽走过去拿过信,送驿使出了门,偷偷塞了一两银子塞给了驿使。
驿使街过银子,低声道:“我这次可是第一时间送来了。”
“多谢,多谢。”宁辰羽怀着万分感谢感谢的神情,目送了驿使一下。
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拆开信,但背后从店铺里射出的几双目光,让他不得已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信塞在了怀里。
他走了进去,对着江天龙歉意道:“江公子,我这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你忙。”江天龙朝着驿使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抿唇笑道:“我也该走了。煜谷主,改日有时间,一起喝杯茶?”
“好。”煜洛道。
江天龙收了折扇,转身出了门。
“煜公子,这边请。”俊北从柜台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煜洛将视线从门口收了回来,跟着俊北来到一个小房间,看房间的摆设,是专门用来施针的地方。
宁辰羽随后而进,净了净手,拿着白巾擦了擦手,走到床边。
俊北将宁辰羽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放在一边。
“我看万郎中好像跟江门主是故友?”煜洛躺在一个竹榻上,看着宁辰羽的背影问道。
“说起来,昨日才认识的。”宁辰羽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道:“这江公子是个自来熟的人,今日无事,便来我这小庙讨杯茶喝。”
你以为他想他来嘛?!
江天龙是什么人,煜洛就算对他此人不是了解的很透彻,但至少也是一知半解的。
此人性格比他师姐狱阎王更让人难以捉摸,不仅如此,几乎没有人可以拿什么东西威胁到他?
他不在乎任何人!
跟他相识多年的人,都知晓,他正常情况下是语气冰冷,面无表情,对什么都透着一股不在意的漠然。
可他要是说起话来,带上了笑,客客气气的,那就说明,他对此人此事,有想法。
难不成他也觉得这个郎中有问题不成?
“他可不是个自来熟的人。”煜洛说:“来自地狱的鬼都爱披着人皮。”
宁辰羽拿针的手顿了一下,并未对此做出回答,仿若没有听到一样,认真的查看了一下准备的东西。
拿着银针站在煜洛的头顶之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公子,我开始施针了。”
煜洛嗯了一声。
只觉得头皮一阵刺痛,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忽而听到郎中在他头顶上说道:“地狱的鬼不可怕,毕竟,阎王心里有数,可怕的是游荡在人间的鬼,因为,阎王不知道。”
煜洛正要抬眸看一眼此人,想要开口反驳一句,意识却在此刻渐渐变得涣散,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内力在体内无法聚集。
脑海里忽出现清妙的声音,在喟叹:“地狱有何惧,人间才可惧。”
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先后响起,一时之间,既让他有些分不清,是谁在他耳边说话了。
但在他潜意识里,他又在附和道:是啊,真正的地狱不在地狱,在人间。
“公子。”俊北看到已经沉睡的煜洛,知道宁辰羽是先把人弄晕了。
“你先看着他。”宁辰羽说完,便急着走了出去。
“是。”
关上了房门,这才掏出信看了起来。
万沐倾的字迹,映入了眼眸。
*
“驿使。”驿使将信送完,刚回到了家,一口茶都还没吞下去,就看到自己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咕噜一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房门:“你怎么进来的?”
“这不重要。”江天龙冰冷的声音让驿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往后退了一下步。
咣当。
一锭金子落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那刚刚送给万郎中的那封信,来自何处?”江天龙的话随音而落。
驿使看着桌上的金子咽了一口口水,他这人是贪财,可也就贪点小财,这种大财,他怕自己有命拿,没命花。
“是从万郎中老家送来的。”驿使说道,大概谁知道他会问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他老家在贵县。”
贵县?江天龙低喃了一句,难不成他猜错了?
“信是何人送来的?”
“是万郎中在家的夫人送的。”驿使见他是对郎中身份有疑,开口解释道:“公子,来我们阳州定居的人,官府都会查明来历跟身份。”
“哦?还有此事?”江天龙对这事倒是并不知晓。
“嗯,除此以外,外地人必须还要有真凭实学才能留下来的。”驿使又道。
“为何?”江天龙抬了抬眼眸,问道。
“因为此城免税,官府怕有心之人为了不想免税而特意来此,万郎中医术很好,也是凭借着自己本事留下来。”驿使不由的为万郎中说了一句。
这话是真不假。
江天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阳州,既还有这等事:“今晚之事?”
“小的一句话也不会说的。”驿使很有眼色的垂眸道。
等他在抬眸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而桌上的金子还在。
他看了看身后,确定房间里没人了,这才关上门,插上捎,拿起桌上的金子咬了一口。
“发财了。”驿使低笑了起来。
不过,这人为何要打听万郎中?
万郎中怎么来阳州城的,城里人大概都知晓。
一想到万郎中家里的事,驿使恍然大悟的想,这人该不会是万郎中家里那边来的人吧,是过来……?!
*
宁辰羽匆匆看完那封信,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是万沐倾想让他看看,希望那个盒子,有没有办法否能够破解一二。
那个盒子宁辰羽只是稍微的研究了一下,并未花上心思的去研究。
毕竟,希望的事跟他并无多大的关系,他也不想过多的浪费时间。
不过,现在既然夫人要求的,那他定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看来,万沐倾心里还是有他的嘛。至少,关键时刻,知道该他出手了。
宁辰羽心里美滋滋的想。
这美滋滋的感觉还没怎么感觉,颢白着急的声音就响起在门口:“公子,又来信了。”
嘎吱。
门猛的被打开,宁辰羽拧眉道:“又来信了?”
“是啊,驿使刚送来的。”颢白将信递给宁辰羽。
宁辰羽看着信上不似陈伯字体的字,疑惑的打开信。
信上是他不认识的字体,潦草的只写了一句话。
【有人在查你,请小心。】
第110章 “符文”解语
她不知道宁辰羽身在何处,就算是去问那位陈伯,只怕也不会告知。
所以,万沐倾以最远的距离算了算时间,就算最快收到宁辰羽的信,也起码要一个月时间。
她坐在凉亭之中,看着那泛着冷冽白光的昙花在悄无人声的深夜幽幽绽放。
就像那双她看不见的背后之手,在悄无声息的推动着眼前的这一切。
南海东洲是什么情况,她不清楚,临南城对于这方面的消息更是闭塞不已。
不是担心,只是……
想要找出那只幕后之手,她就必须先弄清万家。
大姐留的信,跟孙掌柜说的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所谓的物归原主,是物归万家的万沐倾?还是物归夜罗门的万沐倾?
为什么说,她,才是神阴令的主人呢?
难不成,这块神阴令还有别的秘密?
万沐倾不由拿出身上的玉佩对着月色望了望,只见白玉透着一抹清冷的美,里面什么也没有。
何时才能遇上一轮红月呢?
不能再等了。
万沐倾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道。
万一,宁辰羽也解答不出来呢?!
她收起玉佩,出了凉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后花园里。
如今临南对于万家之事查的并不严密,只不过是在万家附近增加衙役的巡逻罢了。
没有了锦衣卫,这些当官的还不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觉得万家的人不可能还会在回临南的。
更何况,此事算一算,都快过去半年之久了。
万沐倾点起一个烛台,将独台上的花瓶拿下来时,便看到花瓶下有个脚印。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顿住的手将烛台放在了独台上,放的位置太矮不能照着那块特别的石砖,她只能去书房找了几本书垫着。
这才折身进了密室,从怀中拿出玉佩,往石砖上一放,奇怪的是,玉佩并没有跟上次一样吸紧。
万沐倾转念一想,拿起火烛跟上次一样,她这才发现,这玉佩跟石砖之间需要一定得温度才能吸紧。
玉佩一吸紧,墙面便慢慢的折射出光来。
那浮现在光芒之中的“符文”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如果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就只能是冒险试一试了。
这也是为何她要一个人前来的缘由。
她想过了,一个“符文”总有一个方向是对的,只要躲开射出的银针,就能解开这个谜题了。
当然,在这其中,也许符文背后的机关不一定都是银针。
但她,要试试。
她从最下面的“符文”开始转动,银针咻的一声贴着她的侧脸飞了过去。
她转动第二下时,没有银针,“符文”光线一暗,贴在了墙上。
她知道,这便是对了。
心中没敢窃喜什么,只是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咻咻咻……
银针不断的从石砖上射了出来,又强有力的钉住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浮现的“符文”陆陆续续的跟石砖吻合在了一起,万沐倾伸手转动中间最后一个“符文”。
咻……
她脑袋往后一仰,看着银针从她眼前飞过,朝着玉佩之处射了过去。
她心中大急。
不好!
叮。
一阵微弱的脆响。
银针在快碰到玉佩之时被一枚铜钱打落了。
万沐倾旋身半跪落在了地上,一手支撑着地面,看到玉佩没事,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咔……咔
一声轻微的声音在密室响起。
咔……咔……咔……
万沐倾闻声朝着身后看去。
她仍旧看不懂那是什么,本以为是万家某个象征性的符号,但,不是。
她只能够看出,“符文”拼凑出的应该是两个字。
不是北兴字。
看着那字,脑海里便跟针一样的刺痛了一下。
万沐倾不由拧了一个眉头。
咔,咔……
墙壁上出现了一条细缝,就像是突然墙体开裂,整个密室都跟着强烈的震动了起来。
万沐倾一下稳不住重心,跟着这震动晃动了起来。
咔,咔,咔……
细缝越裂越宽,就在她以为是不是整个密室都会被一分二为时。
密室突然不动了,咔咔声也没了。
又恢复了已往的安静。
墙体裂开一个只能一人通过的口子。
万沐倾拿起烛火,侧身走了进去。
*
“冰昙,你有没有看到你主人?”清妙醒来便没看到万沐倾人影,找遍了整个别院,都没见到万沐倾。
她走到厨房,看到正在生火的冰昙问道。
“没有啊。”冰昙一脸懵道:“她这个时辰,不是在泡药浴?”
“昙哥,今天主人没喊提热水。”小葵站在一边切菜,他以为是万沐倾还没醒,便没去打扰。
“是不是跟希望去城里了?”冰昙看清妙着急的神情,起身问道:“我去城里问下希望吧。”
清妙心中升起担忧,万沐倾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可能跟着希望进城了,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在研究希望那个盒子。
莫不是,研究出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清妙说道。
“我也去。”小葵放下菜刀。
冰昙回头道:“你呆在家里。”
看到小葵脸上出现不开心的神情,心想,这小子估计又觉得是因为自己会拖累他们才不让他去了。
冰昙看到他这神情,不由解释了一句:“我怕主人回来了,家里没人在,她肯定以为别院出事了,而且这大白天的她也有人照顾。”
听冰昙这么一说,小葵立马转忧为喜,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嗯的点了点头:“那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嗯。”
冰昙本来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没想到,还真的被自己说中了。
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万沐倾后脚就回家了。
只是伸手刚敲门,便晕在了大门口。
刚好被送信过来的陈伯给撞见了,连忙敲了门,跟小葵两人将人给抬了进去。
“我去请个郎中。”陈伯两人放在床上,急道。
“不行。”小葵脱口而出的喊道。
陈伯一头雾水的看着小葵。
“我的意思是……”小葵紧张又磕巴的解释道:“我会看病,不用请郎中了。”
“你会看病?”陈伯一双眸子打量着小葵,露着全是不信任。
小葵心跳如鼓,又勉强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陈伯来此可是有事?”
“是有事,但我不急。先救人吧。”陈伯有点不相信他说道。
更何况,信要给的人正昏迷不醒呢。
“那陈伯能不能去给我提几桶热水,我要给主人泡药浴。”小葵说道。
陈伯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看到小葵拿起几个药包有模有样的放药草,心中去了一半的疑惑,不由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葵:“公子从小有眩疾症,估计是天气太热,犯病了,等会泡个药浴就没事了。”
陈伯不免松了一口气,主子可是千万交代,一定要招呼好这位别院的公子:“我去城里买点鸡鸭在买点上好的灵芝,人参给他补补吧。”
“那个,陈伯。”小葵只是敷衍陈伯才随口一说的,心里急的都跟热锅上的蚂蚁,都恨不得现在立马进城去找人了。
不由喊住陈伯。
“你帮我去打铁铺跟希望说一声,就说让他早点回家做饭。我这边忙不过来。”
清妙跟冰昙他们应该会在希望那里吧。
“好咧。”陈伯应承了一声,便急忙出了门。
谁知道,陈伯扑了一个空。
掌柜的说希望家里有事,已经回去了。
第111章 生命垂危
临南的清晨又因一场大火而热闹了起来。
时隔近半年的万家,突然之间走起水来。
临南百姓看到从万家诺大府邸冒出得一股股黑色浓烟,在半空之中开起一朵黑色之花,心里都不知作何感想。
衙役包围了整个万府,不准任何除衙役以外的人进去。
无数百姓只能是站在万府周围,看着进进出出救火的衙役,交头接耳。
“怎么好端端的,又走水……莫不是万家的人回来了?”
“怎么可能,难不成回来为了放火?”
“说不定是有什么东西呢?”
“要是这样,不早放火了。”
“也是……我看那个位置,像是万家祖祠堂那边呢……”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莫不是这列祖列宗,在预示着什么……”
“哎……春雅阁那晚,我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呢,死了多少人啊。”
“可不是?……”
……
众人对这场大火七嘴八舌了起来,可依旧没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走水,更没人知道为何大火会烧的如此迅猛的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那晚的春雅阁,无法扑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无情的把偌大的万府烧成灰烬,像是要将万家在此留下的一切痕迹,都给抹去。
像是冥冥之中是那万家先灵给不知去向的万家画下一个句号。
就算已经时隔半年,春雅阁的那一场大火在临南百姓心里烙下一个永恒的烙印。
没人会忘记那夜之事,也没人会忘记今晨之火。
陈伯没想到自己进城一趟,既撞见了这样的事,心中只觉得万般感概无法言喻。
只知道:万家,没了。
不过一个朝夕,便是另一番景象。
人人都仰着脖子的看着那场大火,没人留意到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正传出争吵声。
“你干什么!”清妙手肘抵制在冰昙的肩膀处,低声吼道。
“主人说不定就在里面,我要去救她!”冰昙动了动身子,却被清妙压制的动弹不得。
“你有本事你当年怎么不救她!”清妙吼道。
“清!妙!”冰昙一把抓着清妙的衣领,怒不可支的大喊了一句。
当年之事,一直都是他心底的伤,没人知道当他得知万沐倾死了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
“冰!昙!”清妙比他更大声的回道。
两人都赤眼红脸的怒瞪着对方。
仿若下一秒就要动起手来。
希望站在两人旁边,只能是伸手将两人拉开,但,压根就分不开,一个压的紧,一个抓的紧,他急急道:“有话好好说嘛。”
“说什么?你看他像是能听的懂人话吗?”清妙头都不回的说道。
“冰昙,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我觉得公子说不定已经回去了,这火来的蹊跷,可能就是公子放的。”
“你说什么?”冰昙跟清妙异口同声的朝着希望看去。
“我说什么了???”希望是一着急,话都不过脑子的说胡乱一说,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被这么一问,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回家!”
希望看着两人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脾气,只能是无言的叹了一口气,跑着追了过去。
咳……咳,咳……
“啊……”小葵正喂着药,昏睡的万沐倾突然猛的咳嗽了起来,咳的全是血沫子。
他吓的整个人都呆了一呆,瞬间端着一碗药不知所措。
咳,咳……
“主子,主子,你别吓我啊。”小葵看着万沐倾不断从口里咳出血来,放下手中的药,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帕没一会就全红了。
整个人都要急着哭了。
咳!
万沐倾猛的咳出一口血,染红了半个枕头,便躺着一动不动了。
“主人!主人!”小葵吓的整个人魂都没了,看着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整只手都不受控制的朝着万沐倾鼻间而去。
感受到一抹微弱的气息,小葵眼泪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他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都不敢动床上的人。
想要去找人,又不敢扔下万沐倾一个人。
前面泡药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喝了药就这样了。
“小葵!小葵!”
忽然听到冰昙的声音,小葵就像是溺水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哭着跑了出去,喊道:“昙哥!昙哥!”
“怎么了?”冰昙看着眼睛都哭红小葵,急道。
“主,主人,主人……”
小葵话还没说话,冰昙首当其冲的冲了进去,看到几乎是像个死人一样的万沐倾,脑袋嗡嗡的就响了起来。
清妙连忙扶起万沐倾,低声喊了一句:“阿倾,阿倾。”
她伸手给她把脉,只见脉象杂乱无章。
“愣着干嘛!把她扶好。”清妙朝着愣住的冰昙喊道。
冰昙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将人扶好。
清妙将内力缓缓的输入她体内,一输入,便迫不得已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万沐倾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内力不安分的在她体内上窜下跳,不断增加,像是要撑破万沐倾的身子似的。
不仅如此,还一直在抵制她的内力。
奇怪,现在是白天,阿倾体内怎会有内力?
难不成是她在偷偷练习第九层?
“妙姨。”冰昙看着从清妙嘴角溢出的血液,着急的喊道:“你赶紧收力,不然会死的。”
“不行,不能收。”清妙低沉的喊道,要是不将这股内力控制下去,万沐倾必死无疑。
冰昙看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顾不上太多,盘腿坐了上面,从正面将内力打入进去,想要让清妙能够收手。
可没想到,万沐倾体内一股力量立马跟他对持了起来。
他这才明白,清妙为何说,不能收了。
小葵跟希望两人只能是干着急的站在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们三人。
“要不要去请郎中啊?”小葵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希望一脸无措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清妙跟冰昙很明显开始渐渐落了下风,变得力不从心了。
本以为有冰昙加入,两人合力,应该也能压制一些才对。
可没想到,这股内力不仅没有被压制,反而越加兴奋了起来。
两人都被牵制着无法脱身,只能耗着。
耗尽内力而亡。
“我还是去找郎中吧。”小葵看着冰昙嘴角也留下一一条血迹,说道。
希望也没拦着,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只是小葵刚打开门,就看到进城回来的陈伯。
“你去哪?”陈伯看到神色匆忙的小葵,问道。
“去,去……去城里一趟。”小葵支支吾吾的道。
“哎,封城了,进不去了。”陈伯说道,幸好他见情势不对立马出了城,否则,麻烦。
“陈伯,你快过来看看。”希望并不知道小葵跟陈伯的事,看到一个熟人,只能是疾病乱投医的拖着陈伯进了屋里:“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这话刚落音。
砰。
一声巨响。
第112章 陈伯
房间里紧闭的窗户,门被一股大力直接给从里面撞飞了。
清妙整个人撞断了床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妙姨。”希望扶起清妙,着急的喊道,擦了擦从她口里溢出的血来。
“扶。扶我起来。”清妙有气无力的喊道,想要借着希望的站起来。
她没想到冰昙这小子既然不顾一切强行将内力凝聚一起将她跟万沐倾之间断开了。
她知道,冰昙是在救她。
可她不能让他送死啊。
还没等希望扶着她站起来,一个身影闪了进去。
清妙看着一个人坐在了她本来的位置上,一股冰冷的空气在他周身散发,地面上渐渐的覆盖成了一片片冰霜,爬满了半个房间。
希望扶着清妙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只是房间里很明显的以万沐倾为界限,将她一人分成了冬夏两季。
“雪域之花九重境。”清妙看着那个背影,低喃了一句。
她既都没察觉出陈伯会武功。
一股霸道制冷的力量跟万沐倾体内不断暴动不按的力量尖峰对决了起来。
被两股力量中和的内力不断的输入到了已经丹田枯竭的冰昙体内。
冰昙就像是一颗已经贫瘠而枯的大树,忽然得到了一场甘露,丹田不断的充盈了起来,并越来越强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嘀嗒,嘀嗒……
被结成冰的家具,渐渐出现了融化,就像是遇见了太阳。
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一缕月华升悄然升起。
“陈伯他?”小葵看着陈伯的青丝渐渐全白了,皮肤也渐渐的开始萎缩,就像是被什么吸干了身上的血液。
嘀嗒。
屋檐上坠落下最后一滴水。
小葵立马接住从万沐倾身上滑落下来干枯的手,扶着要倒下去的陈伯,眼泪控制不住的啪啦的落了下来。
“陈伯。”清妙低喊了一句,心中百感交集。
他本不需要拼尽全力的。
如果,只救一人的话。
陈伯颤抖的自己枯竭的手从怀中拿出一份信来,递给清妙:“把它交给…万公子。”
“好。”
“陈伯,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是我……是我,害了……”小葵哽咽道,要是他没有撒谎,陈伯就不会死了。
“我已是半身入黄土的人了,死了,值当。你们啊,还年轻啊……”陈伯一张已经干枯的只有皮包骨的脸,露出一丝笑来。
他目光涣散的仰着那一抹月华,只是……
他还没看到主人成亲啊。
“陈伯!”
一声尖啸声划破了黑沉的夜。
在天空盘旋几圈,俯首而冲的冲进了房间里。
几人看着那只突闯入进来的幼鹰,围着房间转了起来,最后站在了陈伯头顶上的那跟房梁上。
没多久又飞走了。
小葵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手臂上多了一滴水珠。
他不由抬眸再次看向了那只飞入夜色不知去向的幼鹰。
竖日的清晨天色沉闷,莫名的冷上了几分,空中淅沥沥的飘起细小的雨珠来。
这雨其实从半夜便开始下了,直到了今日清晨,还没停,不过是一场绵绵细雨,却还是将这天地都给打湿了。
万沐倾将陈伯直接葬在了种满昙花的后花园里,前因后果她都已经知晓了。
雪域之花九重境,相当于天魔圣手第九重。
原本陈伯只需要将她体内暴躁的内力压制下去即可,可他却为了救冰昙而不惜用内力将两者融合输入冰昙体内。
救下来冰昙。
否则,不管是她直接输入内力给冰昙,还是他直接输入内力给冰昙,冰昙枯竭的丹田都无法承受这两种霸道内力的存在。
可也亏的遇上了陈伯这一身深厚的内力得人,否则,她跟冰昙都必死无疑了。
万沐倾跪在泥土里,拜了三拜。
陈伯,这救命之恩,我会还在宁辰羽身上的。
只是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了。
如果有来生的话,在报答你吧。
万沐倾将酒撒在了泥土里,这件事,她该如何告知宁辰羽。
或许,只能等到在相遇。
或许,只能等到他来临南。
“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冰昙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嗓子透着干涩的疼,整个人就像一片阴霾的天,低沉道。
万沐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几人,出去了。
几人都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大门口放着一辆马车跟两匹马,万沐倾坐在马车上,一条腿曲折,目光变得深沉又暗沉的望着临南城的方向。
又像是透过临南城看向了更远的方向。
“万家走水……”清妙坐在她旁边,低声道。
“我知道。”万沐倾隔了很久才又说了一句:“我放的。”
清妙不解的看着她,转念一想,也没在多问什么了。
她若想说时,便自会跟她说。
万沐倾收回了视线,她没说她在万家密室里看到了什么,也没说,她出来时,在万家遇见了一个人。
她没看清楚那人是谁,但那人功力深厚,在她之上,放火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为了拖延时间,她才强行冲破了第九重。
跟那人僵持了一段时间,这才逃了出来。
那人不会想到,万家地下埋的全是油吧。
只要一放火,烧穿了地面,万家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只是她没想到,会因她而害死了陈伯。
“冰昙没事吧。”希望大门口,看着迟迟没来的冰昙,担忧道。
“放心吧,小葵在那边守着呢。”清妙出声安慰了,说完,忍不住的咳了两声。
“你内伤伤太重了,去马车里躺着吧。”万沐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要不是陈伯来的及时,她就要害死自己身边最亲的人了。
可也因为陈伯,天魔圣手无法跨越的第九重,既让她练成了。
内力得膨胀让她那气血之症得到了缓解。
白日里,也能用上三成的功力了。
她瞬间明白过来,天魔圣手第九重不是无法跨越,只要让修炼成雪域之花九重境的人给你护法,既可成。
但,谁能有她这样的气运遇上一个九重境之人?
那是雪域之花境界的一个大跨度,八重境便达到了一个无法跨越的颈瓶。
而十重境,没听说没人达到过。
陆泽鸣这样的天赋,也只到了八重境,不过……
“嗯。”清妙没有推辞,她知道,万沐倾白天自保已经不成问题了。
毛毛细雨绵绵不绝,将整片天地笼罩在了一片雨雾之中,放眼望去,那山顶已经被乌云遮住了一切。
像是掩埋着不为人知的一切。
希望唉声叹息的从大门里面收回了视线,无意之中望见万沐倾白皙的脖子上既绽放出一朵血色花来。
他揉了揉眼睛,在看过去时,颈脖之处又什么都没有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
啪!
毛笔在宁辰羽手中没有任何预兆的断裂。
一丝血液从他手指上滑落。
宁辰羽心里升起一抹不安。
抬眸看向临南城的方向。
是出事了吗?
第113章 启程
万沐倾那封来信,宁辰羽破解出来的,希望的身世只怕不太简单。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答案告知万沐倾。
他决定加快办理这边的事,早点赶过去临南跟万沐倾汇合。
在一一跟她细说此事。
可一切,等他回去时,已然晚了。
而那封提醒他的信,宁辰羽猜测是江天龙那日看到驿使送信,驿站偷偷告诉他的。
只不过,江天龙自从那天以后便没有在来过,他什么时候走了,他都不知晓,只是打扫房间时,桌上只放着房钱,人却不见了。
而慕蓝那日抓了药便启程离开了。
阳州城仿若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只有煜洛是真的留了下来,每晚都来店铺施针。
煜洛观察了一段时日,这位郎中也就是晚上开门看病,白天在家睡觉,店铺里的两个学徒偶尔会去进药材。
顺便会帮他住的那家酒肆运酒。
那掌柜的对万郎中的评价特别高,简直就是打心眼喜欢这药铺的一家三口。
因此也听说了他为何会定居在此的原因,听起来,也是迫不得已背井离乡。
他白天有潜入过药铺查看一翻,只看到几封从咸城来的家书,除此以外,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无意之中听闻了关于定居在阳州城的规矩,煜洛才彻底打消了自己多疑的念头。
官府既然都查过身份了,想必,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此人医术倒是精湛,连着一段时日的施针,他这伤病倒是好了差不多了。
本打算在施针一日,便不来了。
夏颖来信,她们已经到了西域,而他,也不能在耽搁了。
谁知,药铺今日只有一个学徒。
“煜公子,你来了。”
“今日,万郎中不在?”煜洛问道。
“哦,我家郎中去进货了,不过他交代了,你的伤啊,不用施针了,每日按这个方子服用半个月,便可痊愈了。”颢白将准备好的药包跟方子一同递给煜洛,说道。
“这段时间,感谢你们郎中的照顾了。”煜洛也不欲多留,接过药包跟方子,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
“煜公子,给多了。”颢白急忙喊道要走的人,说道。
“除了药钱,其他的是感谢你们万郎中的。”煜洛道。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颢白本来开门也就是为了等煜洛,见他已经离开,便匆忙的关上了门。
这段时间可把罗小二给忙坏了,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掌柜的放给他放一天的假,他便提了两坛好酒,打算找颢白喝两口,唠叨唠叨。
一来吃了一个闭门羹。
【郎中探亲回家,药铺关门几日】
店铺门上挂着一个牌子。
罗小二这才想起颢白前几日跟他说了,最近可能会回郎中岳父家一趟,说是万郎中打算将娘子跟小孩接过来。
店铺要关门一段时间。
他忙的一下把这事给忘了。
这下这条街应该要热闹起来了,也不知万郎中的娘子长的如何,还有小孩,是像万郎中呢,还是像他娘子。
听颢白说,万郎中的娘子长的很是端庄貌美,小孩呢皮的很,一日不打就皮痒,三天不打能掀瓦。
罗小二这么想着,转身看到走了曹姑娘,他呦呵道:“曹姑娘,又来找万郎中啊,不巧,万郎中不在家。”
这曹姑娘喜欢万郎中这事,半个阳州城的人都知晓了。
“哦。”曹姑娘看着关门的店铺,不欲跟他多说,转身便走。
“万郎中回老家去接他娘子跟小孩了,曹姑娘,以后这别人一家子人来了,你可别三天两头没事就往这跑,这影响别人的幸福生活。”罗小二唧唧哇哇的跟在曹姑娘身后说道,迈着一个吊儿囊当的步伐。
“我来开个药就能影响别人幸福一家,只能说明,他们本身就不幸福。”曹姑娘听到这讽刺话语,反口怼到。
罗小二:“……”
罗小二看着离去的人回头又看了一眼店铺,心想,万郎中在阳州城都快一年了,要是真有心跟你好,早就跟你好了。
两坛酒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酒可以留着等万郎中一家回来再喝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
城外茶棚
万沐倾等人坐在一个茶棚里喝茶,离开临南走走停停已有三个月。
主要是清妙内伤太重,不易太奔波,万沐倾便放慢了脚程。
直到她内伤修养了差不多了,才加快了脚程。
南海东洲那边暂时并未听到什么消息。
大抵是人还没找到。
要是她以往那身子,只怕来禹州都要半年时间。
大风刮的茶棚四周覆盖的皮布哗哗作响,不少人在此置换马匹,买些干粮。
从这里到边关禹州城只有这一个可置换马匹买东西的茶棚了,在想要买东西,就只能是要到了禹州城了。
因此,这里的生意也是好的不行。
几人坐着休息了个把时辰,冰昙起身去跟小二拿马车换了几匹马,置办了一些干粮。
几人这才出了茶棚。
“希望,没事不要乱跑,一定要跟着阿倾知道吗?”清妙在一边嘱咐道:“阿倾要是让你好好待着,不管发现什么,都要呆在那里。听到没?”
“妙姨,我都知道了,这一路,你都嘱咐了不下一百遍了。”希望一开始觉得有人关心自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这也关心过头了吧,每天,清妙都要跟他嘱咐一遍。
他都听到一路了。
“哎呀。”希望捂着后脑勺看着抬手打他的人,敢怒不敢言。
小葵噗嗤一声,无声笑着。
冰昙幸灾乐观的看着,心想,总算有人替他挨打了。
“你妙姨是关心你,没大没小的,还不说谢谢。”万沐倾下手不留情的抬手就是一拍,跟拍苍蝇似的。骂道。
“谢谢妙姨。”希望老老实实的道。
“你别总是打人。”清妙看着万沐倾,无奈道:“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倒是你们三个,一路要小心点。”万沐倾率先上了马,拉着马缰说道。
希望在一边嘀咕道:“他现在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只是公子不让他展现实力。”
“嗯。”
禹州便是边关口了,他们原本打算进了禹州城在分开走,但万沐倾决定不打算在禹州城过夜,连夜出关。
冰昙看着远去的两个人,转身上了马,他听妙姨说了,万家那场大火是她亲手放的。
但她没有跟他们提起过万家之事。
他们也没问为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万沐倾从那天起,变了很多,总是大家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来。
眸中总是笼罩着一股浓郁的忧伤。
跟她那个时候找万家的人的时候明显的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她是以找人为中心,而现在,她的目标好像变了,不在是单纯的找人,找人好像成为了她现在目标的附属品。
否则,她也不会让他们一群人,兵分两路。
他目光随后落在了清妙身上,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可不管他怎么问,她都闭口不言,只说,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冰昙迎着咧咧北风,心想:主人身上背负的,已经不是一个万家这么简单的事了吧。
第114章 圣旨
不过才几月光景,无人打理的别院已是杂草丛生,蛛网尘埃。
几分落败的凋零让人平生一股凄凉。
宁辰羽几乎是连夜兼程的赶来临南,一看着场景便知,万沐倾等人走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他心里却升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别院不应该没人打扫才对。
陈伯呢?
一声鹰戾划破了上空。
宁辰羽抬眸一看,只见半空之中一只鹰犬不断盘旋在了后花园处。
“那是不是崽崽啊。”颢白看着半空,问道。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俊北说着,两人跟着宁辰羽去了后花园。
昙花已经谢了,只是一眼望去,一座坟墓十分打眼的矗立在了花园之中,那只鹰犬咕咕的两声的站在墓碑上。
宁辰羽心里猛的沉了一沉,快步的走了过去。
陈伯之墓。
宁辰羽身子踉跄了一下,冰冷的墓碑从掌心传来,他啪的一声,跪了下去。
原来心里一直盘旋不去的不安既是陈伯出事了。
在旁人看来,陈伯或许只是一个给他看院照顾过他们的老人。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陈伯对他而言是亦父亦师,是跟他走过尸山血海,刀光剑影的兄弟。
陈伯,这一生,也没能好好照顾你,是我对不起你。
宁辰羽闭了闭眸子,一颗清泪从他眼角坠落了下来。
“陈伯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了?”颢白立马红了眼眶,看着墓碑,跟着跪了下去,低头嘤哭了起来。
俊北无言的也跟着跪了下去,抬手摸了摸眼泪。
轻动的哭声响起在这个落败的别院里。
宁辰羽压了压眼角,抬眸道:“去找找别院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墓碑上的字迹是万沐倾留的,想来她应该也是留下什么东西给他才是。
两人立马擦了擦眼睛,起身去找了。
鹰犬一看到有人靠近,便展翅高飞,但只是盘旋在了半空一直没有离去。
宁辰羽食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下。
熟悉的口哨声让鹰犬尖啸一声。
一个附身朝着宁辰羽冲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脑袋拱了拱宁辰羽的侧颈,咕咕的两了声。
“苦了你了。”宁辰羽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喃道。
这才发现,它的腿上绑了一个东西。
他连忙拆开一看。
【凉亭桌下有东西】
字迹一看便知是万沐倾的。
他走到后花园的凉亭处,摸了摸石桌下面,下面贴着一封信。
宁辰羽打开一看,里面说了陈伯因何而死的缘由以及她对于陈伯之死的愧疚。
信中并未说她去了哪,只说这救命之恩,她一定会报答。
陈伯既是救她而死,那么想来,她也已经知晓他是谁了。
不过……
宁辰羽将信又重头看了一遍,修炼天魔圣手的人都知道,此功法只能到第八重,没人能够承受住第九重内力的膨胀。
万沐倾不是一个莽撞行事的人,莫不是她们遇上什么事,迫不得己才冲破第九重的?
“公子,什么也没有。”颢白跟俊北两人翻了一遍,跑来匆匆说道。
“陈伯是为了救阿倾。”宁辰羽将信塞入衣袖之中,起身道:“我们先回府。”
两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不欲在多问什么,想来是她们一定遇上了什么事,陈伯才会拼死救了三姑娘。
临南好像并无什么变化,一进去,依旧是热闹而繁华的街道。
“宁侯爷,你回来了。”
“宁侯爷,你这次可出去挺久得了。”
“宁侯爷,是不是有去帝都了?”
“宁侯爷……”
一声声亲切的问候迎面而来,让宁辰羽心生了几分感概。
只是在路过万家府邸时,三人都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脚步。
那座诺大而辉煌府邸已经成为了废墟,废墟之上是一片焦土跟无数的残垣断壁。
再也看不到一丝丝关于万家的任何痕迹了,能把万家烧成这样,这火,当时得有多大?
“前几个月,这万家也不知怎么了,大清早的突然起了漫天大火,怎么扑都扑不灭。还死了好几个救火的衙役呢。”在街边开着一个卖面的老伯看着矗足的宁辰羽,开口说道。
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这宁侯爷是要娶这万府的三姑娘了。
奈何,出了这等事。
颢白跟俊北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这火是从何处起的?”宁辰羽缓慢的转头问道。
“最先是从那祖祠堂起的火,大家都说,是万家先灵显灵,不忍万家后辈蒙受冤屈这才降了一把火,烧的干净啊。”老伯呗叹道。
如今万家都没有,这朝廷还去何处抓人呢?
临南城的百姓谁没有受过万家恩泽,只可惜,他们也不过都是一些没权没势的老百姓,能做的,也就只有清明元明,烧点钱了。
像那容哥家里,都因为万家出事了,更别提他们了。
宁辰羽自是不信这种先祖显灵的事,问再多,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了,但这火,定有蹊跷。
几个月前,万沐倾还在此事,怎么可能看着万府没了?
三人回了府邸,宁辰羽才知道看似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的临南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他从府上奴婢口中得知,锦衣卫一走,新来的余县令借万家之事借机生事。
昔日跟万家较好的友人,商人,都无法在临南待下去,为了保命,只能是举家搬迁了。
跟万家乃是世家的沈家若不是因为沈君沉一身医术了得去了帝都,只怕也会背井离乡呢。
那余县令都被大火给烧死了。
朝廷又派来一个新的闻县令,因为没了万家这样的大财主带动经济,不少商人又从临南城撤走,临南城的经济急促下降,早就不同以往了。
这官府的人没了油水来源,便私自曾加税收到每个百姓的头上,百姓这日子过得,也是越加坎坷了。
很多人都说,要离开此处了。
只觉这昔日的繁华,也要跟随万家一同覆灭了。
三人听到感概颇多,可也是无能为力。
宁辰羽端着茶喝了一口,说道:“这临南成这样,我这个侯爷只怕也是不好呆了,你们跟着俊北去财务领钱,便都回家吧。”
“侯爷,你去哪,我们也去哪,你别赶我们走啊。”一群奴婢跪在地上,本以为宁辰羽回来了,他们还有靠山,谁知道,一回来,既是要遣散候府。
宁辰羽苦笑了一声,自是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如今,能护的了谁呢?他连陈伯一个老人家都没有照顾好:“我这样一个侯爷,你们觉得,能护主你们什么?”
几个奴婢嘤嘤的哭了起来,只觉得宁辰羽是要赶他们走,不由叫唤了几声。
“侯爷。”
宁辰羽只觉得头疼的按了按额头,挥了挥手。
“侯爷如今也有难处,不过侯爷说了,多给你们一年的工钱。”俊北走了出来,说道。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奴婢这才起身跟着俊北去了领钱了。
颢白冷哼了一声,都是一些见钱眼开的东西。
遣散了府上的奴婢,宁辰羽本打算休息几日,在重新启程。
只是竖日。
一道圣旨便降临在了侯府。
第115章 县令又死了
闻县令挺着一个怀胎五月的肚腩,一身官服被他塞的满满的,趾高气扬的拿着宣读完的圣旨,抬起在半空之中,一双眸子似要望到天上去了,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宁侯爷,快接旨吧。”
“叩谢皇恩。”宁辰羽起身拿过闻县令手中的圣旨,闻县令确揣着另一段,不松手。
宁辰羽抬眸看他。
闻县令扯着嘴皮,一张脸支撑不住太多肉的脸皮直往下掉,看起来,像一块另人作呕的五花肉:“这圣旨半年前就到了,奈何侯爷云游四方,实乃找不到人,便一直拖到了现在,皇上说了,只要你一回来,要即刻启程。”
“本侯知道了。”宁辰羽眸子冷漠道。
闻县令似看不到他语气里降下的温度,跟着宁辰羽推心置腹道:“宁侯爷,如今皇上让你去边关跟着我表哥,那可是一个机会,你好好的跟着我表哥干,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闻家当年是在宁家手下做事,但一直不受宁将军的重视,同为副将,宁将军却只提拔他手中其他几位副将。
后宁将军一死,皇上便直接提拔闻家做了这边关的主帅。
转眼间,这宁家要在他们闻家手下做事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我也觉得是个机会。”宁辰羽皮笑肉不笑的道,稍一用力,将圣旨给拽了回来。
圣旨上的意思是让他去边关当个副将,但实际上是剥削了他的侯爷身份。
皇上是看他消失了这一年,以为他要做什么吗?
如今,他还真打算做点什么了。
闻县令看着那被拽过去的圣旨,不恼反暗自偷乐,这是生气了吧。
“那就不打扰宁侯爷,哦,不,宁副将赶紧收拾东西吧。”闻县令目中无人的口气彻底激怒了颢白,只是被一边的俊北给拖住了。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宁辰羽摔手将圣旨扔给身后的俊北,冷声道:“烧了。”
“是。”俊北接住圣旨,说道。
“侯爷,这闻胖子也太目中无人了!”颢白摩拳擦掌道:“不好好教训教训,他眼睛都要翻上天了。”
宁辰羽回身坐在主位上,掀了掀茶盖,淡声道:“临南城这天貌似很容易走水,动不动的,就隔三差五的起火。”
“侯爷的意思是?”颢白眼中一亮。
宁辰羽抬眸看了看前厅的屋梁,露出生厌:“这赐的东西,总归是喜欢不来。”
颢白:“……”什么意思?
不到一个响午,宁辰羽要去边关任职的事便传遍临南城,有人欢喜,觉得宁公子一身才华有处施张了,有人哀愁,觉得宁公子都要走了,这临南城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
但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位宁侯爷一走,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奴婢一遣散,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候府更加冷清了。
在昏暗的黄昏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凄凉。
宁辰羽几人趁着城门关闭时出了城,他知道,就算关了,像他这样“特殊”的人,闻县令肯定也会为他特例。
三更半夜的临南城又着起火来,远远的便能看城中两处满天大火照红了整个临南城的上空。
宁辰羽站在别院后花园的凉亭之中,远远的看着那场映红天的大火,这是他目前所能为临南百姓做的事了。
一处是闻县令府邸,一处是宁侯爷府邸。
闻县令府邸一着火时,下人们都逃了出来,等他们把火扑灭,闻县令已经被大火烧的只剩下半边身子了。
只是等他们扑灭闻县令府邸时,宁侯爷的府邸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闻县令一死,城中百姓还是很多人拍手叫好,又庆幸宁侯爷一家幸好走了。
这起火之因,自也是无从调查。
渐渐的,人人都说临南城就像是一座被诅咒的鬼城。
只要当这临南城的县令就会被诅咒。
这事传到了帝都,不少家里有背景的人都不敢前来,觉得临南城在繁华终究还是命重要。
“公子,我们为何要走山路啊?”颢白拿起一块干巴巴的大饼,递给一直现在山谷口的宁辰羽。问道。
外面淅沥沥的下着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外面茂盛的杂草上,下雨天,山中路不好走,他们也被雨困了有几日了。
“是啊,公子,我们可以易容啊。”俊北说,他知道宁辰羽是怕上头派人追杀,但他们完全可以隐姓埋名啊。
宁辰羽摇了摇头,皇上这么做了,就不会再半路派人杀他,他更希望自己是死在了战场,或者,借别人之手死在边关。
闻琼曾是他父亲手下的副将,但一直不得父亲喜爱,他去了军营,肯定是想法设方的整他。
宁辰羽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既如此,那就彻底将他心中的疑虑给实现吧。
“翻山越岭,路是难走了些,但可以比走官路快上一个月。”
他要比预计时间更早到达,才能更好的计划一切。
俊北看着宁辰羽手中的扳指,那是大将军在家时,最喜欢带的一枚,公子从来都没拿出来过,如今……
终究还是要走上那条路了。
*
南海东洲是一处三面环水的城池。
如今已经到了入冬,海面能看到一层层薄冰。
从北兴的这边看去,整个城池占据了南海的三分一,就像是矗立在海上的一个岛屿。
但它实际上,比你想像的要大很多。
眼前所看到的这个岛屿,不过只是它跟禹州一样是进入南海东洲的关口。
若是看过北兴史记之人便会知晓,南海东洲便是曾经直取北兴七座城池的南国。
只是南国覆灭后,改名为南海东洲,隶属于北兴。
万沐倾他们出关后来此已经有些晚上,船只一到入夜便不开了,开过去也没用,因为那边不会开放城门。
他们只能暂时住一家客栈里。
这附近就一家客栈,很多人会在禹州城到南海东洲中间位置的一家驿站里留宿,第二天再出发。
万沐倾本想赶在关城门进东洲,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客栈条件算不上多好,是这船家简易搭建的一个房子,女掌柜看的出是个勤快的人,打扫的倒是干净。
“两位楼上请。”她抱着一个小孩,堆着满脸的笑容,在前面带路,客栈下面坐着几个跟他们一样想要搭最早的船进城的商人。
“你们这明日几时能开船?”万沐倾开口问道。
“城门一开便可开船了。”女掌柜见他们像是赶着进城,否则,也不会住在他们客栈了,又道:“两位若是赶的急,可跟下面几位一同搭船,明日寅时便出发,开城门两位便可进城,只不过,需要多加一两银子一个人。”
“一两银子,掌柜的,你可真会做生意。”希望不满道,原本看她又是带小孩的又是做生意的辛苦的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得,还是个奸商。
“希望。”万沐倾低喊了一声,对着女掌柜道:“算上我们俩。”
希望撅了撅嘴,不说话了。
“好咧。”
“顺便上一些饭菜上来。”
“好,两位客官稍等。”
“公子……”希望看着女掌柜一走,不满的唠叨道。
“嘘。”万沐倾食指放在嘴边,做个一个禁声的动作。
希望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听到那未怎么关紧的窗户,从楼下传来一阵隐约说话声。
第116章 阴魂不散
“门主,我们在此已经歇息有一段时日了,还不进城吗?”
“怎么?现在需要你来教我做事了?”
“属下不敢。只是鬼阴大人来信,问门主何时进城。”
“在鬼阴手下呆久了,是不是忘了谁是门主了?”
“属下知错,门主饶命。”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女掌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客官,你们饭菜好了。”
万沐倾在竖日耳朵听时,楼下已经没了声了。
她抬手将窗户关紧了。
对着希望使了一个眼色。
“来了,”希望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那声音万沐倾一听就听出是江天龙,只是他住在此处,又不进城是为何?
等人?还是……
“客官慢用。”女掌柜说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下面住的是夜罗门的人吧。”希望将饭放在万沐倾前面,压低声音说道,他听到鬼阴大人四个字,想来就是夜罗门的人。
“嗯。”万沐倾端起饭,说道:“吃了饭早点休息。”
“嗯。”
江天龙抬眸看了一眼天花板,一双异瞳暗沉了几分,拇指跟食指摸着一枚白色的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下属全身都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忽。
噗嗤。
一摊血迹从他头顶溢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留着有何用。
“处理干净。”他对着房间说了一声,拿起旁边的黑扇子,出了门。
大门已经关了。
一阵冷风不知从那个缝隙里钻了进来,反正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风,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看起来似乎是很冷似的,哈着热气来到大厅。
女掌柜的看到有人出来,立马笑脸迎了出去:“公子,要吃点什么?”
“随便上几个小菜,烫壶酒,热热身。”江天龙说道。
“客官稍等。”女掌柜去厨房忙了,这个时候都不会有客人在来了,也算是她最清闲的时候,等他们吃完饭,她便也可以去歇着了。
“我来吧,你歇会。”丈夫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
“不用,你明早要出船,早点去歇息吧。”女掌柜说道:“我就忙完这点。”
“那行,桌子你就别收拾了,明早我收拾就好。”丈夫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揉了揉酸痛的膀子,走了。
女掌柜端着几叠菜,温了一壶酒,放在江天龙的旁边:“客官慢用。”
江天龙点头颔首,忽而道:“掌柜的,我这楼上是不是住人了?”
“今天刚来了两位客人,可是吵到公子了?”女掌柜知道这位爷挑,可他出手阔气,有什么都得担着不是。
“哦,那倒不是,就是不知来的是两位什么人?”江天龙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酒,淡然道。
“两位小公子,赶着进城的。”
“公子?”江天龙低语了一句,端着酒的手又放了下来:“你们明早几点的船?”
“寅时的。”
“那算我一个。”江天龙又重新端起了酒杯。
“可……”女掌柜面露难色,说道:“客官,已经没了位置了,要不……您坐下一趟如何?”
“那我把船包了可以吧?”江天龙财大气粗的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不是钱的事。”女掌柜看了一眼银子,开门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别人都是急着进城做生意的,她不能因为此事,便出尔反尔。
那以后,还怎么出船?
“到还是头一回见有钱花不出去的。”江天龙望着花不出的银子无声低喃了一句。
“客官要不问问别人是否愿意出让一个位置?”女掌柜犹豫之间出了一个主意。
这倒是个办法。
“这样吧,你拿这银子,去问问楼上那位,是否愿意让个位置如何?”江天龙说。
女掌柜心想。只要是别人愿意让,那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万沐倾刚躺下去,房门又响了。
她望着天花板有点无语,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希望,说道:“我去吧。”
万沐倾磨了一下时间,才过去开门。
“不好意思,打扫客官休息了。”女掌柜面带歉意的道,然后拿出一锭银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万沐倾说了一遍。
“不知客官,愿不愿意让个位置。”
万沐倾抬眸看了一眼楼下,正对上江天龙看过来的目光。
“呦,原来是宁公子。”江天龙一看到出来的人朝着他这边看来,一张冰冷的脸立马露出三分笑意,起身道。
万沐倾瞬间就翻了一个大白眼,怎么感觉有点阴魂不散啊。
“两位既然认识,要不……”女掌柜心中忽而松了一口气,说道。
“相逢不如巧遇,宁公子有没有兴趣下来喝杯酒?”江天龙抬眸笑道,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在盛情的邀请。
万沐倾拿过女掌柜的手中的银子,她知道江天龙是想借这个事看看房间里住了什么人。
她猜,要不是他认识的人,只怕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她不想为难旁人,对着掌柜说了一句什么,那掌柜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便下了楼。
她回身跟希望交代了一句,反手关上了门,下了楼。
“江公子用银子请的酒,那怎么得也得卖个面子不是?”万沐倾将银子直接收入囊中,反正他钱多的没地使。
江天龙叹息:“没想到我这面子还不如银子面子。”
“可不是,谁让钱能让鬼推磨呢?”万沐倾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江天龙的对面,也不客气,先夹了一块鸡肉,扔在嘴里嚼,一条腿很是没样的矗在凳子上。
“若是宁公子有需要,江某也能为你推下磨的。”江天龙好整以暇的看着万沐倾,似乎一看到她,就心情极好。
眸中都泛出一种光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万沐倾:“……”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宁某何德何能?”
“好看。”江天龙言简意赅道:“入的我眼。”
“……”不需要!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个师弟有这种癖好。
喜欢男子?
“好看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万沐倾扯了扯自己的脸皮:“这种的,最多就算的上俊朗。”
江天龙端着酒杯停在半空之中。
万沐倾百般不愿得跟他碰了一个杯,听他幽幽道:“谁让只有你,能入我眼呢。”
万沐倾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声:“我喜欢……女子。”
“哦,是吗。”江天龙不咸不淡道,似乎对此很是无所谓。
万沐倾心想,等到了南海东洲,还是换张脸吧。
换张丑的!
“宁公子怎么来东洲了?”江天龙看着万沐倾微变得脸色,抿唇笑道。
“闲着无事,凑凑热闹。江公子呢?”万沐倾端着酒一口而尽,温热的酒几杯下肚,全身都热乎了起来。
刚才应该温个酒让希望喝一喝才对。
“跟宁公子一样,闲来无事,凑个热闹。”江天龙又动手给她满上了,只见万沐倾四五杯都下肚了,他这头才喝一杯。
这酒,似乎是专门为她叫的。
万沐倾看着到满酒杯的酒,按了按有些发涨的额角,摆手道:“夜深了,就不陪江公子了。”
万沐倾一起身整个人都站不住的微晃了一下。
她甩了甩发昏的头,怎么会这样,这酒她试了一下,没毒啊。
“宁公子,小心。”江天龙急忙起身扶了万沐倾一把,听的他幸灾乐观的道:“宁公子这酒量……有点差啊。”
“你……”万沐倾抬眸看着身边的在视线里渐渐模糊的江天龙。
在意识沉睡之际猛的意识到。
不是酒有问题,是那锭金子!
第117章 人傻钱多
“你放下她。”
希望见万沐倾迟迟不回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由出门看看情况。
一出来,就看到这情况。
他刚跑下楼,一把刀就横在了他脖子上。
“不可伤他。”江天龙忽而出声道,
要是伤了这位小朋友,她可是会生气的。
“退下。”
“是。”暗影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在了大厅之中。
江天龙看着希望,似乎是打量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希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跟着江天龙的身后,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干着急道:“你要做什么?”
“她喝多了,我送她回房。”江天龙一脚踹开了自己的房门,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又细心的盖好被子。
“你,你别碰他。”希望跟着江天龙走了进来,磕巴道,他知道此人武功高强,刚才要不是他喊住,他现在都凉凉了。
“我就是一时太高兴了。”江天龙收回放在万沐倾脸上的手,这触感可真真实啊。
希望感觉这人脑子不正常。可看到他对万沐倾的那模样,又似乎格外的小心。
像是……
江天龙坐在床边,看着他道:“你能懂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吗?”
“什么……意,意思?”希望看着那双流转着一种兴奋的光芒眸子,心中不寒而栗的后退了一步,不自觉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要是现在偷袭的话……
江天龙扫过他的右手,嘴角勾起一抹笑,起身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希望僵硬的肩膀:“别紧张,放松点,我都说了,她没事。”
希望喉结上下一动,整个人被拍的更加紧张了,余光看到江天龙坐在外面的桌前,这才朝着万沐倾走了过来,闻到她身上一身酒味,见她是真的没事,这才放心下来。
但心里又不免疑惑江天龙对万沐倾的态度。
“小朋友,过来喝杯茶,我可不喜欢别人总盯着她看。”江天龙忽然出声道。
“这才是小朋友。”希望嘟囔了一句,犹豫的走了过去。
“会下棋吗?”江天龙将茶放在他对面,问道。
“不怎么会。”希望说,谁能想到冰昙那小子会喜欢下棋这种安静的东西?在别院无聊时,冰昙就喜欢拉着他跟小葵下。
没办法,他下不过万沐倾,妙姨又不屑跟他下。
“无妨。”江天龙将棋盘收拾了一下,说道:“你先。”
万沐倾没醒,索性干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下棋打发时间,便也没拒绝,动手下了第一子。
两人就这般沉默的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江天龙看着那下的……乱七八糟的棋局:“冰昙最近可还好?”
“挺好的。”希望下意识的回到,一说完,整个人便一个激灵的清醒过来。
看着江天龙,怎么突然的就没了警惕了?
“你的棋是他教的吧。”江天龙眼眸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学了个七七八八,但没学到精髓。”
“他的棋,下的时候看似毫无章法,似乎每一步都没关联,实则每一步都杀气腾腾,稍不留神,就满盘皆输。”江天龙放下一黑子,白子以无路可走。
“你,怎么会……?”希望那一刻心跳都停了半拍,只是在狡辩,都已经显得毫无意义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盘皆输的白子,紧张的呢喃道。
他难道一直都知道冰昙在哪?
“冰昙在我手中呆了十来年,对他,我还是很了解的,能够让他背叛夜罗门的,只有一个原因。”
江天龙看着希望绷紧的脸,心想:这位小朋友也太容易被惊到了,她怎么会带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小朋友在身边呢?
莫不是,有其他的本事?
“江门主看来知道的还不少。”冰冷的语气从他身后传来。
“公子。”希望看到突然醒来的万沐倾,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正要开口,万沐倾给了他一个我已经知道的眼神。
“比我预计的早醒了半盏茶的功夫。”江天龙慢悠悠的看了一眼时辰,这才回身道。
一回身,整个人往桌上一拍,腾空而起,往后一翻,抬脚踢向了桌子。
叮叮叮……
无数跟银针钉满了整张桌子。
只是他挡住前方,万沐倾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他后方。
江天龙只能是跟她对了一掌。
砰。
一股力量从两人掌心往旁边散开。
掀起来一阵清风。
吹着挂在床幔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
江天龙挥手一甩,负手而立,看着一地的狼藉,说道:“怎么这般生气?我可没伤你的小朋友。”
“所以,我也没杀你的暗影。”万沐倾看着江天龙脸上浮现的一抹不可思议的委屈,回道。
她刚刚不过只是想试试江天龙的实力,本以为他只是到了第八重,没想到已经到了第九重的边缘了,他要是想突破随时都可以。
但……
“那我替他谢谢宁公子了。”江天龙温笑道,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万沐倾对他突然出手。
万沐倾隐约也感觉到了江天龙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同,他刚刚说的话,是不是证明他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可要是如此的话,他就不怕她夺了他的门主之位?
“没有下次。”万沐倾冷声道,带着希望出了门。
船家已经在船上了,万沐倾跟希望先上船,只是寅时已经到了,到那几个商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船家等了片刻,说道:“客官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
还没等船家下船,万沐倾就看到江天龙悠闲的身影,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江天龙这张脸确实很养眼。
“那几位商人说,晚点再去,把位置让给我了。”江天龙对着船家说了一声,上了船,看到坐在船仓里万沐倾跟希望,很是讶异道:
“宁公子,巧了。”
万沐倾:“……”巧不巧的你心里没数?
“小朋友,你的暗器,很厉害。”江天龙坐在万沐倾对面,对着希望夸奖了。
希望:“……”厉害也没见伤你半分。
他扭过头,打开船窗户,气闷的看向漆黑的海面。
船渐渐离了岸,只是天还未亮,黑沉沉的,远远的能看到对面漆黑的夜里漂浮着零零散散的光。
像幽灵的鬼火飘在半空之中。
有几分诡异的恐怖。
一阵阵北风从窗口刮来,吹的本就不亮的火烛灭了好几次。
江天龙拿出火折,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只是火刚点着,又被吹灭了。
黑暗中,万沐倾听到他衣服摩擦的声音,说道:“在吹下去可得感冒了,小朋友。”
这才又重新点起烛火。
希望吸了吸冷的通红的鼻子,坐在了靠万沐倾这边的角落里,坐着坐着就昏昏欲睡了起来。
只是因为冷,便一直都没怎么睡着。
“给。别冷到了。”江天龙将身上的披风扔给了希望,希望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
正要把披风扔给江天龙,被万沐倾一手按住了,倒是她粗心大意了,既忘了希望没有武功,不能用内力驱散寒意。
“江公子钱多人傻,给你,你就盖着。”
希望噗嗤一笑,将披风盖在身上,得意的看了一眼江天龙,这披风可真暖和,应该值不少钱吧。
身上一暖和,便真的犯困了。
“我是钱多,人可不傻。”江天龙出言反驳道。
用内力将放在旁边的茶水给温热了,倒了一杯给万沐倾。
万沐倾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心想,这还是她认识的江天龙?
“说吧,你想做什么?”
第118章 被困
那些商人是不是还活着,这位船家的一家子人是不是还活着,万沐倾不知道。
但江天龙上了这船,就说明他肯定是有事。
从她偷听到的对话来看,江天龙压根是不打算进东洲的,至少,这几日不会。
“大家都是凑热闹,不如结个伴?一路上也不会寂寞不是?”江天龙啜了一口茶,嫌弃的神色立马爬上了整个脸,他放下茶杯,不打算在喝第二口。
“我有伴。”万沐倾看着他那模样,端着茶喝了一口,这小子当了门主,这架子倒是大了不少,一身公子哥的臭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在夜罗门出来的人,有什么吃不下喝不下的?
“他这样哪能是伴,最多只能算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江天龙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希望,煞有介事的更正道。
虽说暗器是厉害,但能看的出并不怎么熟练,又没有武功底子,也就只能对付一些小啰啰,遇上稍微厉害点的,连自保都不能。
万沐倾垂眸想了想,找个人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曾经身为同门的江天龙更为合适。
她试探性的问道:“你想怎么合作?”
“这话我应该问宁公子,你想怎么合作?”江天龙眉眼笑道,似乎这一点也不在乎合作方式。
又好像胸有成竹的知道,万沐倾一定会跟他合作。
“受人之托来找人。”万沐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简短的道。
江天龙爽快的道:“找到人,你带人走,物留给我。”
“好。”万沐倾举起手中的茶杯,微点了一下头。
单独对付一个夜罗门总比对付整个武林人士的强。
更何况,江天龙一定早就准备好了后路。
要是东洲的情况跟她想的一样,一切都能顺利的话,她或许还能利用一下这位江门主。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里生成。
江天龙不情不愿的举起茶杯,清碰了一下,微珉了一口,眉宇微蹙:“合作愉快。”
*
禹州城因是边关,又是各国之间贸易来往的关口,城里便是鱼龙混杂,一路走来,能听到带着各种地方口音说官话的人。
形形色色的穿着,满目琳琅的货物,一匹匹沿街而过的骆驼,一匹匹硕壮的马匹,一车车装满锦缎丝绸马车,堆满了各种小玩意拥挤摊位……
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聒噪的声音从一进入禹州便一直在耳边循环不觉,热闹的让人头疼。
士兵身穿厚重铠甲声发出冰冷的碰撞,手握刀柄的在街上巡视。
咧咧北风吹来满天黄沙,目入之处总是覆盖着一层模糊的黄色,端上来的饭菜还未吃,便先给你调了加个色。
清妙看着眼前被黄沙污染的饭菜,顿时口味全无,想要倒杯茶喝口水,一抹茶杯,指腹便是黄土。
心中的烦闷一股火的冒了出来,恨不得将手中的茶杯给捏碎。
只是向来冷静的她,明白,发脾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小葵扒了一口饭,一咬,满口的沙子,细数的全吐了出来,这哪里是饭啊,这简直就是黄沙煮饭。
看到清妙眸中的冷淡,向来会察言观色的他立马用茶水将茶杯洗了洗,给清妙到了一杯茶:“妙姨,你别着急,一定有办法的。”
清妙啜了一口茶,闷声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吃的。”小葵看着其他桌前的人,丝毫不受任何影响的大口喝酒大口吃饭,不解的道。
“饿了,自然就能吃了。”清妙漫不经心的道。
以前在夜罗门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只是后来阿倾当了门主,自然而然的随着地位的提高便挑食了起来。
她目光正好看向门口,一直在等的人总算是回来了。
她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冰昙带着一个毡帽,袭卷着一身黄沙走了进来,坐在位置上,压低声音道:“打听清楚了。”
也不管茶杯脏不脏,倒了茶水就喝。
也不管饭菜脏不脏,端起碗就吃。
小葵:“……”果然是饿了什么都能吃。
清妙也不催他,还特别心细的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们已经在禹州城耽误半月之久,禹州城不知为何突然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昨日才重新打开的城门。
而出关查的很严,需要通关文书才能出关。
冰昙一边扒着饭,一边道:“通关文书需要城主批准盖章还要守城闻将军批准才能出行。”
“那主人他们怎么出城的?”小葵问道,他们在此停留半月之久,要是主人也被困在城中,一定会看到他们留下的标记来找他们。
但,没人来。
“肯定是翻城墙了。”冰昙说道,以主人现在的功力带一个希望翻墙,不成问题。
他跟清妙两人翻城墙的话,也不成问题,但是要带小葵就有些难了。
“通关文书为何需要守城将军批准?”清妙问道,以往都是城主盖章的即可。
“说是前段时间有位副将发现了很多造假的文书。”冰昙道,想来关闭城门也是因为此事了。
看来,造假文书是不可能了,闻将军批准的主要目地就是看文书是真是假。
“商队那边如何?”清妙沉思道,如今只能是从这条路下手了。
“问了,每个商队进关需要登记人数,出关需要核对人数。”冰昙沉严道:“可,商队最早也要三日后才有人出关。”
“等不了了。”清妙说:“我去主帅府看看。”
冰昙按住要起身的清妙,摇了摇头道:“我去过了,从主帅府出来的人,要立马出关,一路上都有士兵把守,压根无法下手。”
“你去弄个文书,其他的交给我。”清妙沉吟了一句。
冰昙大概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想要尽快出城的话,只能是这样做了。
通关文书很好弄,只需要出入边关的人,身上都会有文书,而全城都已经查了一遍了,只要从城主府出来的人身上下手,文书就不会有假。
清妙坐在主帅府附近的一个酒摊位,主帅府就在城门口附近不远的地方,大门口排着出关的人。
从府上出来一个人,才会放进去一个人。
这个闻将军看来是个行事谨慎之人。
她算了算每个人进去出来的时间,等冰昙经过她旁边时,她才起身过去排队。
在算好的时间内,正好轮到她。
她穿过诺大操练场,余光看了看两边正在操守的士兵,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喊声穿透了整个训练场。
一丝微不可闻的异样从她眸中闪过。
清妙走上台阶,一抬眸,在距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时顿住了脚步。
一张熟悉脸正从大厅里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第119章 偶遇
宁辰羽?他怎么在这?
清妙余光看着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心里升起一阵复杂之意。
只是这层复杂的心思还没盘旋开来,抬眸便与宁辰羽错开身的一抹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心里一惊,那双眸子让她将脑海里的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慕蓝?!
“陆佥事,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清妙听到从大厅里传来的声音,那目光与她错开。
陆佥事?
雪域庄是朝廷的眼睛。
清妙脑海里闪过这句话,目光落在了那身飞红鱼服上。
虽然只是匆匆的一撇,却还是让她将陆佥事跟慕蓝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大厅里除了陆佥事,主位上的闻将军,还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跟她一样要出关的人。
看来,所谓的闻将军批准原来只是幌子,主要的是要这位朝廷而来的陆佥事查验出关的人。
这可不利于她计划的实行。
清妙脚下不由踌躇了起来,想要打道回府。
只是这突然的就这样往回走了,只会更让人起疑心,门口还站着两个奴婢呢。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的吧?”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清妙回头望去,宁辰羽站在台阶之下,手中拿着一块手帕,正抬眸问着她。
清妙摸了摸衣袖口,转身下了台阶,她伸手拿过手帕,半蹲道:“正是,多谢公子。”
“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可别把通关文书也弄丢了。”宁辰羽温柔一笑,淡雅道,看的站在门口的奴婢都不由脸红了一下。
好温柔啊。
“哎呀,还真是。”清妙摸了摸身上,立马脸色大变,她急急道:“这可怎么办啊。”
“姑娘别急,看看是不是掉在路上了,看你这性子,说不定是忘记带了。”宁辰羽看她这般着急,柔声安慰道:“我陪你找找吧。”
“那多,多谢公子了。”清妙很是感激的道。
闻琼抬眸便看到原本等在门口的那位女子不见了,他见陆锦正在看文书,便只身走了出来,看到那女子跟在宁辰羽身后出了府,问道旁边奴婢:“怎么回事?”
“回将军,那位姑娘的通关文书丢了,宁副将军陪她去找了。”奴婢回道。
闻琼哼笑了一声:“是见那姑娘长的好看吧。”
宁辰羽来的那天,他特意办了一个欢迎宴,他那晚玩的可比他还疯,第二天,还特意拐弯抹角的从他这里把那个丫鬟要走了。
他爹泉下有知,估计也是死不瞑目了。
宁辰羽带着清妙沿街找了一路,直到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才带着清妙从后门进了一个破败的别院。
“进来吧。”宁辰羽正欲关门的手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冰昙拉着小葵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宁辰羽,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宁辰羽开口一句话堵住了三个人的嘴,带他们走了进去。
清妙这才发现这个破败的别院里面既是一个荒废的寺庙。
宁辰羽推开一尊佛像,下面是一个通道。
本以为也就是一个密室什么的。
结果,走出来,既是一个真正的别院。
清妙看宁辰羽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冰昙,小葵!”颢白一看到宁辰羽身后的人,激动的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转头看向蒙着面纱的女子。
“怎么?你们家公子没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清妙说。
颢白看着清妙嘴里喊道:“大北,你看谁来了!”
清妙:“……”
俊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还能有……”
一看到那蒙面的女子,立马心跳如鼓的结巴了起来:“清,清,清妙,姑,姑娘。”
冰昙一手拦在颢白肩膀上,喊道:“我跟小葵是透明的吧。”
俊北立马脸红了起来:“冰昙,小葵,见到你们,真的很开心。”
说完,偷偷瞟了一眼清妙。
冰昙重重的嗯了一声:“见到我们你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看到妙姨,你肯定开心。”
俊北红着一张脸,窘迫道:“别,别乱说。”
“哈哈哈哈……”颢白大笑了两声,看到清妙射过来的目光,立马闭上了嘴巴,在她吃持续的凝视下,低头道:“我错了。”
冰昙嫌弃的看着他,朝着他身上锤了一下:“瞧你这出息。”
清妙经过俊北身边时:“菜糊了。”
俊北哎呀一声,转身进了房。
颢白咽了咽口水,苦着一张脸:“没办法,我打不过啊。”
小葵垂眸低笑。
“你笑什么笑!”颢白一把跳在小葵身上,手肘钳住他的脖子道。
“干什么。”冰昙朝着他踢了一脚:“就知道欺负小葵。”
清妙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型的别院,掀开厚重的帘布,一股暖气迎面而来,她坐在桌前,扯下面纱,问道正在倒茶的宁辰羽:“怎么认出来的?”
“前面只是看着眼熟,看到你踌躇在门口。便赌了一把。”宁辰羽说。
“你们怎么在这?”
“你们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宁辰羽笑了笑,将茶杯放在她面前,道:“简单的来说就是我从侯爷贬到了边关当副将,皇命不可违。”
清妙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不可能作假,她忽而想起死去的陈伯,说道:“是你,对吧?”
宁辰羽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清妙会突然的这么问,心想,这人啊,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口气,真像阿倾……
他正要开口。
一个身影猛的走了进来,啪的一声,跪在了宁辰羽面前。
宁辰羽一脸懵的看着他,起身去扶他:“有话好好说,你这是作甚?”
“宁公子从今天开始,除了主人,你就是我的第二个主人。”冰昙不起,一脸认真严肃的朝着宁辰羽说道。
宁辰羽眨了眨眼,心想,莫不是阿倾对他说了什么,这小子把他当成爹爹看待了?心里隐隐的兴奋起来:“你这突然的……?”
“陈伯是因为救我而死的,要不是因为我……”冰昙那双单纯的眸中浮现一抹悲痛,除了万沐倾,还没有谁为了救他而不顾自己的生命。
宁辰羽叹息了一声,强行将冰昙拉了起来:“此事,我已知晓,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太自责。”
清妙听这话便明白,宁辰羽他们是去过临南了,想必阿倾留了书信吧。
“你不用多说什么,我在陈伯面前发了誓,我这命有一半是你的。”
宁辰羽:“……”这执呦的性格说再多也没用。
认死理的人。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为什么是半条命?”颢白心里流过一片哀伤,听到这话,不明白的嘀咕了一声,不得是整条命吗?
“还有半条是万沐倾的。”冰昙眨了眨红了的眼眶,听着身后人的低喃,解释了一句。
“你这么说的话,我怎么感觉你就想是三姑娘和我家公子的小孩了,身体流淌着一人一半的骨血。”颢白大脑里突然蹦哒出这句话,说道。
清妙瞬间表情古怪的看向了宁辰羽。
心想:这冥冥之中还真是自有天意。
“你这么说,也对吧。”冰昙思考了两秒,神奇的接受了颢白这句话,扭头对着宁辰羽道:“不管以后万沐倾会不会娶你,让你真的成为我爹,反正现在你就是我宁爹了。”
宁辰羽:“……”难不成你还想有别的爹?!
------题外话------
宁辰羽:你就是我跟阿倾的儿子!
万沐倾:说什么鬼话!我可没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