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周沐醒醒
沈献开了门，把雨伞撑起来放在阳台上，将包丢在沙发上随意的对周沐说：“你随便坐，我先去换个衣服。”
“好。”
周沐答应着，换了拖鞋后径直走向阳台。
他手里拎着袋子，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盆绿植，悉心摆弄着。
很快，沈献便换了一身米白色的柔软运动装走了出来，她站在卫生间门口扯了一条毛巾过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将灯打开。
“那是什么？”
她有些惊喜，看着阳台上多出来的三四盆没见过的绿植问周沐。
周沐有些傲娇起来，端着一盆颜值极高，形状酷似玫瑰的多肉介绍道：“这是柠檬玫瑰，等成熟了会变成粉红色，而且会成片成片的生长，到时候会冒出一连串的粉色玫瑰，非常好看。”
沈献第一回看到这样的多肉，很是新鲜。
“这个呢？”
她接过柠檬玫瑰，问放在地上看着晶莹剔透，宛如绿色宝石一般的一盆问。
“这是玉露，还有这个，叫桃蛋，粉彤彤的像是桃子，另一个也是玫瑰系列，叫山地玫瑰。”
周沐一一做了介绍，颇有点“我厉害吧”的骄傲神态，这对一个平日里刚毅如铁般的男子来说，是极少见的。
而被新奇的多肉惊喜到的沈献，并未留意到这一点。
“真好看，我第一回看到这么奇特的多肉，现在多肉市场都这么卷了嘛。”
沈献笑着，开心的一盆盆端起来打量，然后又把它们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摆好。
“你呀，就知道养绿植，却不知道又新又好看的品种已经多了好多。”
沈献不语，她沉浸在新旧绿植的摆放设计上。一会儿动动这个，一会儿挪挪那个，好一会儿才觉得所有盆栽都摆到了合适的位置，这才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舒心的欣赏起来。
周沐在旁安静的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外面雨声阵阵，狂风吹着豆大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叮当作响。屋内灯光柔和，绿意盎然，安静温暖。
“你还没吃饭吧？”
沈献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侧立在身后的周沐。
却一不小心撞进他幽幽、带着浓浓笑意的眸光中。
那一瞬间，对，就只是这个瞬间，沈献觉得自己心跳顿了一顿。
“嗯，还没有。”
周沐收回视线，弯腰将地上的另一个袋子拿起来。
“这是我给你带的当地的特产，你要不要，随意发挥一下？”
“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沈献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菌菇、竹笋干等一些特产，还有一大盒包装精致的普洱茶。
“可以啊你，知道我喜欢这个。”
沈献将装普洱茶的盒子拿出来在周沐面前晃一晃，笑得面若桃花。
周沐扬扬下巴挑眉，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随意坐，我很快就好。”
沈献放下普洱茶，拎着剩余的特产进了厨房。
她很喜欢做菜，平时又宅，所以一有时间就研究各式各样的菜品。
对她来说，做菜是一个很治愈的过程。
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来。期间周沐自告奋勇的想要帮厨打下手，被沈献严词拒绝了。
——她做饭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沈献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周沐带来的菌菇类特产煲汤真是一绝，再加上点红枣，枸杞，真正是绝佳的补品，卖相也特别好。
米饭蒸熟，热菜均入碟。
很快，沈献就用隔热手套端着白瓷炖锅走了出来。
沈献将炖锅放在餐桌上，转头看向沙发，却见周沐正双手抱臂，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的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的从原木茶几侧面伸出来老远。
周沐白天赶了一天的路，又去单位汇报了工作，结束后又马不停蹄的赶来沈献这里，着实是有点累了。
这么一打量，沈献这才发现周沐下颌已有青色的胡茬，头发也长了许多，原本的短发此刻已落下，都要遮住眉角了。
周沐的五官长得很正，很好看。
鼻梁高挺，眉毛和头发黑而浓密，面部线条流畅而轮廓清晰，嘴唇薄而红润，紧抿的时候很有一种刚毅坚定之感。
虽说不似顾琛长得那般精致，但他的眉眼间总有一股很强的正义，看到他就会很有安全感。
换句话说，他长得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沈献知道他的工作性质，有时候忙起来真的是连觉都没得睡，多数时候都是神经紧绷，需要全神贯注的投入。
如今看他呼吸深而悠长，想来是睡得很沉了。
不忍心打扰他难得的小憩，沈献悄声转入厨房，将四个菜一一端出来，又给周沐盛了满满一碗米饭，自己则是小半碗。
一切准备妥当，沈献脱去围裙，才轻轻走过去摇摇周沐的肩膀。
“周沐，周沐？吃饭啦……周沐，醒醒……”
沈献声音低而轻柔，又要叫醒他，又害怕太大声惊吓到他。
周沐果然睡得特别沉。
在摇晃中，他俊毅的眉头轻轻皱起，脑袋也随着摇晃左摇右摆，眼珠子动了又动，很显然身体和精神在做很强烈的对抗，好一会儿，他才幽幽转醒。
周沐呼吸一致，猛然睁开眼睛，红着眼盯着弯腰看着他的沈献，半天没认出来似的。
很快他又坐直了身体，双手触摸着自己坐着的沙发，柔软的触感，陌生的色彩……
他四处打量一番，确定自己是在沈献家里后，才声音懵懵的问：“我，我这是睡着了？”
“不是你，是我？”
沈献温柔一笑，随手在茶几上拿了两个杯子。
“快过来吃饭了。”
周沐坐在沙发上揉揉眉心，又揉揉脑袋，懵声懵气的回一声“好”。
沈献拿了一个超大号的玻璃杯，里面装了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自制葡萄冰块，又往玻璃杯里到了两罐雪碧，拿勺子搅动搅动，一大杯好看又好喝的冰葡萄雪碧就做好了。
“哇哈哈，这么专业？”
周沐经过对自己的一番“虐待”，大脑可算是清醒了，从沙发走到餐桌前，看到沈献这一番操作直接傻眼了。
“冰山一角。”
沈献在周沐跟前从不藏拙，随着她话音落，身体已经绕开坐到桌子一端。
桌面上摆放整齐的四菜一汤两碗白米饭，正色香味俱全的诱惑着人的味蕾。
周沐见此情此景，开心的睁大了眼睛，给沈献竖起一个大拇指“高！”
“饿坏了，快坐下吃。”
周沐是真的饿坏了，四个菜各尝一口正绞尽脑汁的准备赞美之词时，被沈献一个手势打住。
“懂！吃！”
“好嘞！”
两人吃饭都很快，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食至一半碰杯，速度稍微慢下来一些，沈献又给周沐填了一碗米饭。
柔和的灯光下，两人吃饭聊天说着周沐这次去外地的见闻。
听着，说笑着，渐渐的，沈献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周沐喝一口菌菇汤，看着沈献若有所思的模样，放下了勺子。
“你心里有事。”
“周沐，秦莳也在申飞。”
沉默，一瞬间的空气冷却了一般。
周沐刚要拿起勺子的手又收了回去，沈献面色沉重。
“你们见过了？”
“嗯，见过了。”
周沐眉心一跳，他凝重的看着沈献，“那她有没有……”
“没有，也不会怎么样的，我们不在一个部门，工作交集不多。”沈献明白周沐的担心，及时打断他的话。
当初小白刚去世的时候，秦莳是闹过一回沈献的，闹得很凶。
“周沐，你这些年有见过她吗？”
沈献很想知道秦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三年时间，完全转了个性子。
“前两年去看小白父母的时候碰到过一回，还和以前一样。”
周沐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了，只听伯母说她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收入也很好，给他们买了不少贵重的礼品。”
沈献点点头，看秦莳的穿着打扮，她的收入不会太低，毕竟是申飞这样大的公司财务总监。
“后来应该露面少了，但还是会给小白父母买东西寄过去，跟你一样。”周沐扬扬下巴，指向坐在对面的沈献。
沈献默然，秦莳，是一个很重情重义的人……
“我有点担心她。”沈献心头很乱，手不停的搅动着勺子，碗里的汤感觉都被她搅不香了。
坐在对面的周沐看着她手头的动作，大抵知道沈献心里在想什么，她很少表现的这样心烦意乱。
“我这段时间都会在北冀，抽空我约见她一下。”
周沐声音低沉，温柔而慎重。
沈献沉思片刻，“也好，但是不要告诉她，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关于她的消息。”
“我知道，怕她以为我是你的说客嘛。”
周沐一笑，将沈献的担心了然于心。
沈献浅笑，这申飞内部的盘枝错结尚未理清楚。
如果顾衡真和当年的绑架案有关，那秦莳知道了又该如何自处？
这三年，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来过。
第三十二章 火锅就八卦
吃过饭，沈献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周沐坐在餐桌前又品了品沈献调制的葡萄雪碧。
他这个甚少对碳酸饮料感兴趣的人，都有些迷上这口味奇特得自制饮料了。他帮忙摆好凳子，简单的整理一下餐桌上摆放的物品，便端着杯子要往沙发转移。
沈献的这个屋子，说实话空间还是很足得，她也算得上是半个极简主义，所以屋子里摆放的物品不算很多，这就显得客厅得整体空间尤为得宽敞。
沙发侧面摆放着一个立柜，上面摆放着些许沈献收集的模型——航天飞船、坦克、导弹一类。上面一层，是被她翻转过去的一些相框。
周沐随意的看着，从侧面大约能看到相框里封着的东西，那些都是沈献之前获得的荣誉证书和一些以往的照片。
想要将东西翻过来的手，停在了半空。
沈献这个人什么都好，以前的她讲义气，重感情，勇敢又细心，正义感十足。身体里的那股豪迈劲儿，就是他作为一个热血儿男都觉得自己输她几分。
而现在的沈献，好像给自己的内心安了一个囚笼，将原来闪光的那一部分自己给囚禁了起来。
活得小心且压抑，脆弱又故作坚强。
窗外雨停的时候，沈献送周沐下楼。
“沈献，有什么事不管是要找人倾听还是帮忙，你都可以找我，不要总是一个人撑着。”
临走时，周沐如是说。
“放心吧，我会的。”沈献说着，将周沐推上了车。
周沐无奈，虽然沈献总说着她会的，但如果不是今天他特地过来看她，估计到现在都不会知道秦莳和她同在一个公司的事。
“沈献……”周沐又叫一声。
沈献笑，“周大队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婆婆妈妈了，我答应你，以后每周都通电话好了吧。”
“嗯！”
周沐得到肯定回答，这才启动了车子，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收拾。
“收到！”
沈献潇洒的在额前两指点一点，随后摆手跟他说再见。
黑色的大奔缓缓驶离，沈献立在原地，目送着周沐开车离去。
刚下过雨的空气清新而寒冷，她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咖色毛衣。
路灯下，她的身影看上去格外消瘦和孤单……
周沐开车朝前走，目光却锁定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人影。
沈献，沈献……
每逢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字，内心都会止不住的心疼。
沈献看着车子远去，并未立刻上楼。她拉紧衣衫，抱着双臂在小区里闲散漫步。
她走的很慢，遇到水坑，会脚步轻盈的跳过去。
因为是下过雨的缘故，小区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路灯投射在地面沉积的雨水上，波光粼粼，在夜色里显得积水格外的清澈，水面反映着天上成团成团的乌云，看上去竟意外的好看。
沈献深深呼吸，雨后清爽冷冽的空气由鼻腔闯入，侵入五脏六腑，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
黑色的长发被她用竖卡随意的卡起来，零散的刘海在额前散开，偶有风拂过，摇摆在黑夜里的发丝让原本气质清冷的她，看上去更加清冷。
白色的裤管后面，因为走路带起的雨水打污，她也不甚在意。
就这样缓缓绕着小区走了两圈，沈献才停下来。
园区的路旁开着的不知名的小花，在秋风冷雨中凋零的落败不看，沈献立在一旁看了许久。
她看的认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睫低垂，侧颜分明的下颌线，让她看上去很消瘦。
半晌后，沈献打了寒战，她弯腰捏起一朵小白花在手，转身快步上了楼。
这花被她放到了周沐刚送来的盆栽里，半截枝桠栽入土里，百花与绿相得益彰。
临睡前，沈献受到了陈诺的信息：“我们公司附近开了一家火锅店，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附在后面的是一个美食平台的链接，沈献点开看了看，是正宗的重庆火锅，开业大酬宾，有许多新式的菜肴和饮品。
“好的呀！”沈献回。
谁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呢？
陈诺最近对自己特别好，以前为了保持身材特别在意饮食的她，现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看的衣服和名牌包，更是看上哪个就买哪个。
她说：女孩子疗愈情感创伤的最佳方式就是善待自己，更爱自己，只有拥有了想要的一切，才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要不是现在工作忙，休不了假，她都想飞去伦敦喂鸽子，去挪威看极光，去南极看企鹅，去北极喂狗熊——额，这个还是算了吧！
虽然有点费钱，但沈献对她的这个想法一万个赞同。
陈诺能这么想，说明她已经在让自己走出那段不好的感情了，而不是期期艾艾地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
火锅店的生意好像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出奇的好，更别说新开的店了。
而且这家店的装修格外别致，一派红火气息，看着环境就让人有在山城重庆的感觉，浓郁而火辣辣的味道，在老远就能闻见。
火锅店开在申飞附近的一座商场，在三楼。
虽然人多排很长的队，但是陈诺多聪明啊，她很早就在网上预约了位置，去了之后只略等了几分钟就到了她们预约的时间，有客人离桌后，就先叫到了她们的号。
沈献看一眼外面等位座椅上羡慕的看着她们人，拍拍陈诺的肩膀道：“真有你的，这也能预判了。”
“厉害吧？”陈诺得意的挑挑眉。
她今天穿了一双白色高跟鞋，配粉色长裤和白色蕾丝衬衫，外套同色薄衫，看着青春洋溢，一张甜美的脸上笑容灿烂，神采奕奕。
接连几天的阴霾气息，可算是消散了。
“绝绝子。”说着，两人已经进了店里。
沈献今天穿的依旧很简约，卡其色风衣里面穿着白色休闲长裤，套一件很有设计感的黑色修身卫衣，依旧是白色的运动鞋，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长眉轻挑，颇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
两人落座，陈诺昨晚上研究了一晚上网上的好评和差评，她最知道什么菜好吃，什么饮料好喝，所以点菜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沈献趁这个时间回复了几个工作邮件，其中有两个是顾琛让沈献整理好发给张弛的邮件，张弛按顾琛的要求整合了他那边所知道的信息。
张弛也是真不容易，腿都受伤了还要继续工作。
沈献心想着，不过那些资料她发之前都是有核对过的，等晚一些时候再综合张弛给的信息，整理好交给顾琛就好了。
“可以啊沈献献，现在工作生活两不误！”
陈诺的点好了菜，面带微笑的将菜单交给服务员，转头打趣沈献。
“还不是屈服于老板的威严，不敢耽误。”
沈献锁上手机屏，晃一晃表示自己好了。
刚下单的饮品已经端了上来，是冰的树莓汁，沈献之前倒是喜欢用酸梅汤配火锅，这个树莓汁还是第一次喝。
“好喝吗？”看陈诺已经拿起吸管大喝一口，沈献急不可耐的询问。
“嗯。”陈诺怕是吃不了酸，微微皱着眉头却竖起了大拇指。
沈献扯扯嘴角，亲自尝了一口，果然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很好喝。
都说美食美酒配佳人，才是人间至欢。女孩子在一起，那绝对是要美食配八卦才有意思。
先挑起头的自然是陈诺。
“沈献，你觉不觉得奇怪，我们顾总那么英俊非凡，斯文儒雅的人，怎么就没一点绯闻在身上？”
陈诺嘴里吃着刚烫好的毛肚，烫的她说话一吸一吸的。
“绯什么在身上？”
沈献同样又辣又烫，喝一口树莓汁压了压才算好一些。
“绯闻。”
陈诺凑过来一些，压低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沈献舔舔唇，一双眼睛直盯着眼前的沸腾的火锅，筷子已经又伸了进去，目标是翻滚的夹心年糕。
“不知道，也许保密工作做的好呢。不可能没有吧，年纪也不小了。”
沈献不以为意的随便说了一句，很认真的蘸着酱料。
“你居然嫌弃顾总年纪大！”
陈诺真是大为震惊！
像顾琛这个年纪，就掌管整个申飞这样庞大集团的，放眼望去全国都找不到几个。
沈献这是低估了顾琛的能力，还是不了解申飞的实力。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献被陈诺的话吓到，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上的肉，又麻又辣又疼的感觉，实在是让她生不如死。
“你别哭啊，不至于不至于。”
陈诺笑的花枝乱颤，嘴上说的似是事不关己，手里已经抽了纸巾给沈献递过来。
沈献拿纸巾捂住嘴巴，遮挡起自己的狼狈样，“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没有，我真没有。”
陈诺睁大杏眼，无辜而又天真的看着沈献，那认真又坚定的模样，就差指天发誓了。
沈献张着嘴巴大口呼吸几下，才得以缓解这多重的刺激，再喝一口树莓汁，清爽不已。
陈诺此刻却低头含笑，大口的吃着碗里的美味。
“我的意思是，顾总怎么也要三十左右了吧，这样的外在条件，这样的家世背景，就算是现在没有，也不代表没有过啊。”
沈献分析的认真，这也证明她刚才绝对没有调侃顾琛年纪大的意思。
陈诺双手点赞，“我觉得你说的对，最起码肯定有……过。”
火锅就八卦，真是越吃越香！
第三十三章 一场骚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吃着。
陈诺忽然将矛头对准了沈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沈献尴尬一笑，二十八岁了没谈过恋爱，说出来会不会被人笑话呀？
“没，没有呵呵。”
她埋头苦吃，希望陈诺能在这个话题上放过自己。
见沈献难得这样娇羞不好意思的模样，陈诺反而来劲了。
“没有？”她将信将疑，“是一只没有还是现在没有？”
“陈诺！”沈献抬头，喂一口旁边的狼牙土豆到她嘴巴里，“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陈诺三两下就嚼了个干净，她两眼冒着兴奋的光，“不是吧沈献，你该不会初吻初恋都还在吧？”
沈献只咬牙切齿，八卦别人还行，八卦到自己身上，当真是……
“昂，满意了？”
沈献没好气的回应她，脸上升起两团红晕，倒不是她保守，只是说起这种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哇，你果然是个宝藏哎沈献！”
陈诺双手撑在胸前，双眼冒光激动的看着沈献。
她身边的女性朋友大多都从高中大学都开始暗恋或者恋爱了，最晚的也是已参加工作就开始谈恋爱。
像沈献这样的，还真的没有。
“不是很正常吗？”
在沈献的想法里，没有遇到那个真正心动的人，保持初心一个人生活，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她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感情这事，从来不在她必须要做的计划内。
“没有，”陈诺低头夹起一筷子刚烫好的青菜，“不，我的意思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遇到那个值得的人才行。”
沈献赞同的点点头，“你尝尝鸭血，超嫩。”
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陈诺又转回来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者有没有幻想过自己的理想型？我可以给你介绍哦。”
陈诺说的夸张，甚至还因为自己即将成为红娘这个身份而感到兴奋。
“还是算了，感情这东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沈献不知不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宽粉也超级好吃，还有这个冰粉，你快尝尝。”
“他们家的冰粉是热销榜第一哎，必吃单品。”
陈诺倒是很听劝，端起装着冰粉的小碗大吃一口，然后又逐一对桌上的菜品点评一番。
网上的评论的热词让她学了个十成十，押韵句子一个接一个的。
沈献被她逗笑，吃的也很开心。
“真的没有一个男的让你动过心？完全没有？”忽然陈诺话锋一转，杀了个沈献措手不及。
吃了一口冰粉的沈献被她呛了个突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真是……”
她无奈的摇摇头笑着，话说一半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词来说她了，咳嗽中，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
两人说笑着，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陈诺打着饱嗝看着眼前风卷残云剩下的不多的菜，有点惋惜自己早上吃太多了。
“又不是今天开了明天就关门，离得这么近你还怕没机会再吃啊。”
沈献拿起外套，拖着恋恋不舍地陈诺去结账。
“我得去卫生间补个妆，你去不去？”
陈诺边走边整理衣服，忽然想起刚才擦了无数次的嘴巴，加上火锅的热气，估计现在妆都花的不成样子了。
美少女怎么可以脱妆呢。
“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沈献穿好风衣，陪同陈诺一同过去，陈诺去补妆，她则在一旁的通道那里等着。
这个商场位于繁华地带，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很多，逛街的、购物的、来吃美食的、聚餐的，还有带着孩子去楼上游乐场地玩耍的……
沈献半靠在墙上刷着手机，忽然听到外面喧哗起来，紧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尖叫。
“救命啊……”
“快跑，快跑！”
“快报警啊！啊……”
“怎么没人管，快报警，快跑！”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通道外面的商场走廊里，人群四散奔跑。
沈献眉心一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收起手机快两步走出去想探探情况。
一个女孩迎面飞奔而来，两人差点撞上。
“怎么了？”沈献扶住那差点跌倒的女孩问。
“有人，拿着刀，刀……”
估计是太过紧张，女孩表达的语无伦次。
还在有人跑，也有人停住似乎想要上前制止。
沈献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一拨一拨的人正在往后退。
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跑得慢了些，孩子步子小，不小心被拉到在地上。
就这么一倒，已经被一把手给扯了过去，那人揪着小孩的领子往后拽，孩子的母亲拉着小孩的手往回拉。
沈献这才看清楚，引起骚动的是这个手里拎着一把菜刀的壮汉。
周围的人已经都远远散开了，女孩子们尖叫着躲进了店铺里，有一些男士在旁边跃跃欲试想要上前阻挠，却终究是恐于对方手里的菜刀没敢有动作。
“救命啊，救命，放开我的孩子……”
那母亲的声音因为担心和恐惧，早就破碎的不成腔调。
她半跪在地上，手也不敢拉太紧怕伤到孩子，却也丝毫不敢松开怕孩子被拽走。
那孩子不过也才两三岁的样子，此刻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被衣领勒的还是吓的。
小小一个人儿在那壮汉的手里就像是一个玩偶，被凌空拽起。
“已经有人报警了，这个人是谁，怎么见人就想打！”
“好吓人，这人是出来报复社会的吗？那孩子，孩子怎么办？”
“我们快想想办法吧。老天爷，怎么办！”
“谁能救救孩子啊！救命，怎么办呜呜呜……”
“可是他有刀啊……”
有人在退，有人想找机会上前营救，刚才的嘈杂声此刻都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几乎是一瞬间，那灵活的身影就控制住了那大汉拿着菜刀的手。
这个人正是沈献。
这壮汉手上力气非常大，沈献第一个偷袭没有成功，他拿菜刀的手毫无章法的冲沈献砍去。
沈献几个侧头弯腰，灵活的躲了过去。
她双手合力握住那人举起刀的手腕往下拉，膝盖迎上去用力顶向那人的腹部和胳膊。
那人吃痛，忽然大吼一声，另一只拎着孩子的手扬了起来。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献打掉了他手里的刀。
可是有一个什么黑影飞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她的病症
沈献制住那人，目光顺着黑影看过去。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
“救人啊，快救人啊！”
沈献急得快哭出来，声音凄厉而绝望。
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快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商场一共五层，每一层都有垂直对称的环形中庭，歹人所在的位置正好靠近中庭，这一甩……
伴随着沈献的呼喊声，一队闻讯赶来的保安已经冲过来控制住了保安。
沈献得以脱身，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见那位母亲趴在玻璃围栏上，撕心裂肺的朝下面哭喊着。
沈献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软，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一般，软软的朝地上跌落……
周围人声嘈杂，哭喊声，歹徒的大叫声和保安的制止声，传到她的耳朵里是一阵阵尖锐刺耳的轰鸣……
也就在她即将要跌落在地的那一刻，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接住了她，两人顺势一起蹲了下去。
沈献两眼模糊，只觉得眼前横过来一只胳膊揽着自己的肩膀，她的身体在发抖，双手无力的抱着自己的双腿。
“没事了，孩子被接住了，没事了，沈献！”
头顶传来温柔低沉的男声，传到沈献耳里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却又被什么压制住，一来一回，憋的她胸腔发闷，好难受，好难受……
沈献的头发因为打斗有些散乱，眼眶泛红，她整个人更是抖的像筛子一样。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拦在自己面前，空洞的目光看向横在眼前的手臂，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
“啊……”
扶着她的人吃痛低吟一声，手却没有放开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原本拍着她后背的手，本能的停了下来。
此时，附近的警察已经赶到了，他们从保安手里将歹徒拷走，另外有人拿取证袋装走了落在地上的菜刀。
“没事了，沈献，你看警察都来了。”
金丝边的眼镜磕在沈献的额角，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一瞬间回神。
她松开咬着的手臂，抬头看到顾琛一脸正色的看着自己。
“顾总？”
沈献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像是她的了，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神思转回来之后，才惊觉自己刚才咬了顾琛。
“对，对不起。”
她抬手隔着衣服按住自己刚才咬过的地方，那衣服上还有两个深深的牙印。
她语无伦次的和顾琛道歉，按在顾琛手臂上的手，抖得停不下来。
她的颤抖，顾琛感受的分明。
“别怕，警察来了，孩子也被接住了，都没事了。”顾琛的声音格外的温柔。
此刻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眼神里充满绝望和恐惧，仓惶无助的沈献。
“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
顾琛说着，温柔的拍了拍沈献的背，艰难的将她搀扶着站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现在方便跟我们……过去做一下笔录吗？”
有位警察走过来，颇为不好意思的看着已经被惊吓到站不稳的沈献问。
“好。”
沈献神情呆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理解了警察的话，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顾琛此时还搀扶着她，她的大半个重量都倾斜在顾琛身上，如果放手，她自己都是站不稳的。
“我陪你去。”顾琛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献脑子一团乱，此刻也思考不了什么，跟着警察就往楼下走。
他们身后，陈诺慌慌张张的挤开人群跑了出来。
刚才她在卫生间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又见有女生躲进卫生间说有人伤人了，外面打起来了。
她担心沈献，跑出来却完全找不到沈献的身影。
听到前面人议论纷纷，一层一层的挡着视线，她匆忙挤开人群，发现警察和保安押送着一名彪形大汉，而沈献就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乘着扶梯已经下去了。
站在沈献旁边的人是……顾琛？
陈诺一时间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转念一想既然顾总陪在沈献身边，多少算有个照应，那她就不要去了吧。
不对啊，沈献为什么要跟着去？
“这姑娘真是勇敢，你看那人的体格都有她两个壮了。”
“我看她好像也很害怕，站都站不稳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那个帅哥扶着她，恐怕是走不了路的。”
“可她刚才和那人打斗的时候明明很厉害啊，怎么一下子就不行？”
“估计被那孩子吓到了吧，谁知道呢，见义勇为也是很厉害了。”
“等等，你们是说刚才是那个女孩和那坏人搏斗来着？”
陈诺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献是挺高没错，但她体型偏瘦，怎么可能和那样体格的人打斗。
“对啊，看着她还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一招一招的打的很有那个意思。”
“对对，简直太帅了她，你说她是不是练过格斗什么的？”
“我看像，反正我要是上去，绝对被那人一巴掌就拍飞了。”
陈诺看着周边的人三三两两的，带着惊吓过后的心有余悸讨论，心里一万个问号。
沈献是很勇敢，这一点她完全不会怀疑，可是她和人打还有招有势的，她还真不知道。
此刻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沈献不要受伤才好。
沈献和一些重要人证到了警局，配合警方做了笔录。
警方对沈献的举动大加赞赏，很想要给她发一个见义勇为奖，但看沈献状态不太对，担心她惊吓过度，于是请了警局的心理干预师，为她做一下心理疏导。
顾琛在外面等的时间太久，见从商场过来的人都已经做完笔录出来了，唯独不见沈献，有些担心起来。
这个样子的沈献，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上回看到她这副样子，还是在仓库的时候。
后来听张弛提起过，沈献去看他的时候，表现得也很奇怪。
这一次，好像比之前几次更严重一些。
顾琛心里有一些想法，但是他不太确定。
正当他踱步在外脑子里胡思乱想之际，身后的一扇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女警官。
“请问，您是和沈献女士一同来的么？”
“是。”
顾琛停步，认真回答。
“你们是男女朋友？还是？”
顾琛略微沉思一下回道：“是同事。”
女警官听到顾琛的回答后，似乎有了一些顾虑，她上下打量着顾琛，很犹豫的样子。
“她是我的助理，”顾琛补充着，“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是觉得顾琛看上去仪表周正，又是沈献的上司，想来是一个放心可靠的人，女警官放下心来。
她领着顾琛往前走两步，严肃认真的说道：“是这样的，您的这位下属，需要心理调节，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比较好。”
顾琛面色凝重，“看心理医生？”
“对，刚才她的状况很不好，经过简单的沟通过后，我判断她有很严重的幸存者综合征，这是一种病理性心理障碍，也叫做生还者综合征。比较常见的病理反应是抑郁、梦魇、情感脆弱……”
说到此处，女警官稍微停顿了一下。
“但是沈献女士的病理反应非常强烈，她会因为一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而感到愧疚、自责，甚至将一切归咎于自身而开始怨恨自己，这是非常危险的一种心理暗示。更甚至说，她的心理障碍已经出现了一些本能的身体反应……”
顾琛薄唇紧抿，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警官的话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他的一些猜想。
“你的意思是说，她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不是因为害怕歹徒以及跟人打斗过的后怕，而是因为她患有幸存者综合征？”
“对，而且非常严重。我建议你们及早找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女警官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顾琛一直以来无法理解的、沈献又勇敢又怯懦的疑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警官。”
“不客气，是我们要谢谢沈献才对，要不是她，今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局里原本想给她发一个见义勇为的奖，不过沈献的状况……”
女警官没有再说下去，同为女性，她为沈献的行为感到钦佩，但是另一方面，也很同情她无法克服的心理障碍。
“先替沈献谢谢你们，不过，她应该不希望有太大动静。”
“明白！”
女警官通情达理的点点头，她抬手指了指刚才出来的房门。
“她就在里面，您可以带她回去了。今天建议好好休息，以后的话，还是要尽早治疗才好。”
“好，多谢！”
顾琛温文尔雅的点头致谢，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明亮的房间里，沈献低着头，蜷缩着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水。
应该是刚才的警官看她太过紧张让她喝点水放松一下的，然而那水已经因为她颤抖的手抖落了一半在地上了。
沈献的裤脚也被打湿了，而她自己全然没有察觉。
顾琛看到眼前情景，好看的眉眼沉了又沉。他缓步走上前去，半蹲下拍拍沈献的肩膀。
“沈献，我们可以走了。”
他的手指刚一碰到沈献的衣服，沈献就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整个人后撤，眼里满是惊惧，差点因为她的动作水全洒到顾琛身上。
还好有了上次的经验，顾琛这次灵活的避开了。
他单手握住沈献的手腕，另一手将杯子从她手里拿过来。
“顾总……”
第三十五章 送她回家
“那个小孩，真的没事吗？”
沈献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虚弱，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遍问这个问题了。
“他没事。”
顾琛弯腰，语调柔和的回答她，竟看不出半点的不耐烦。
在他这里，沈献每一次都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好像过一会她又会忘记一般，她将信将疑的看着顾琛。
“小朋友他真的没事，你看，这是我同事发过来他在医院检查后的视频。”
刚才和顾琛说话的那位女警官走进来，笑容和煦，拿着手机上同事发过来的视频给沈献看。
只见视频里，那小朋友正快乐的吃着奶酪棒，笑得很开心，她妈妈陪在旁边，笑着在跟他说话。
“楼下正好是小孩的娱乐场地，他被蹦床上面的防护网接住了，医院检查完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不过也受到了一些惊吓，哭了一阵子，现在有他妈妈和零食的安慰，已经好多了。你放心吧。”
女警官弯腰，压低了声音温柔的对沈献说。
看到视频，沈献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她勾勾嘴角挤出一个微笑说了声“谢谢。”
女警官咬咬唇，难过的看着沈献，“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快回家好好休息吧。”
“好。”沈献乖巧的应了。
顾琛搀扶着她起身，女警官见势抬手接过顾琛手里的水杯。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像是延续了对刚才谈话内容的了然和允诺。
顾琛刚才是开着自己的车跟过来的。
出了门，他小心翼翼的将沈献安置在副驾驶坐上，还贴心的给她系好安全带。
沈献的状况好了许多，当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顾琛的车里时，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顾总，我没事，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顾琛看她说话有气无力的，压根就不搭理她。
“坐好！”
他系好安全带，顺手将她落在外面的衣角捋进去，然后关了车门。
上了车，顾琛看了一眼沈献，面色淡然。
“你家地址说一下。”
沈献闻言，还想再推脱，毕竟让顶头上司送自己回家，实在是一件很让人局促不安的事，但视线对上顾琛严肃坚定的眼神，沈献只得乖乖报了地址。
顾琛设定好导航，把车内空调开到舒适的温度，便不在说话，全神贯注的开车。
沈献坐在一旁，一开始是有些局促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顾琛同在一辆车里，只不过原来是她当司机，顾琛坐在后排。
现在位置调换，顾琛开车，她坐在副驾驶，这个队形怎么看都怎么古怪。
不适应，非常的不适应。
车内温度舒适，顾琛不知道开了什么音乐，舒缓的节奏听着让人很是放松。
沈献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坐在副驾驶是这么的舒服啊。渐渐的，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琛一直在后视镜观察着沈献的情况，看到她安静睡去，这才放心下来，车速又慢了一些下来。
他今天是约了人去商场的咖啡厅谈事情的，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走出来看时，正好看到沈献十分勇猛的在那里和人搏斗，当时的情形非常的紧张。
沈献又要防着那人伤到孩子，又要想办法打掉那人手里的凶器。
那可是一个体格比她强壮两倍的壮汉，力气有多大可想而知。
她怎么敢的啊！
一个不小心，她自己可能就会被伤到。
可看她当时的样子，除了精力集中，战斗力爆表，看不出半点的害怕。
原本想要去帮忙的顾琛，还是慢了一步……
不过好在所有人都没事。
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那个人显然是丧心病狂了的，逮着谁就是谁，沈献却为了救人硬生生的迎了上去。
说实话，顾琛有点搞不明白沈献这个人。
她的情况她自己应该清楚，很明显的这种时候，她应该回避才能保证自己的心理不受冲击，也不必每次都经历这一番精神折磨。
可她偏偏没有躲，没有逃，更没有袖手旁观，每一次都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像今天这样，被恐惧、害怕和自责团团困住。
车子弯弯绕绕的走了几个街区，终于到了沈献说的那个地址。
到了楼下，沈献还在沉睡，极度的精神紧绷后的放松，让她看上去疲惫不堪。
顾琛停了车，没有叫醒她，而是自己下了车。
下车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看上去在谈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闲散的踱步在车子周围，抬头目光远眺。这个小区看似老旧，但周围环境和绿化却也很考究。
小区里行人不断，路过顾琛和豪车时，大多都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或许在这样的小区里，像顾琛这样气度非凡的人，又开这种车子的人，是极少见的。
自然，更多目光是投向顾琛的，他身材高大挺拔，一袭合身的黑色风衣衬得他玉树临风，金丝边的眼镜斯文儒雅，也中和了不少面上冷峻严肃的神情。
顾琛原本是忽略了这些目光的，但路过讨论的人声多起来后，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太舒适，于是便快速结束了通话，准备回车里。
因为车子停了下来，原本的舒适惯性的摇晃也随之消失，沈献渐渐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环境，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转头驾驶位却是空着的。
车窗外，正好看到几人频频回头看向后方，她也转过头来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顾琛收了手机向车子走来。
她抬手想要开车门，却觉得浑身乏力。
顾琛已经到了车前打开车门，正要上车的他，看到沈献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吓的眉心一挑。
他今天好像也有些精神紧绷呢！
“醒了。”顾琛淡淡询问，眼睛扫视着沈献的眉眼，似乎在查看她的情况。
“嗯，不好意思顾总，麻烦你了。”
沈献的音色听上去恢复不少，但多少还是有些中气不足，一张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嘴唇更是白的吓人。
顾琛瞥见她的手搭在扶手上，似乎明白过来，便很快关了这边的车门，绕到另一边给沈献开了门。
“可以走吗？”
“没问题。”
沈献嘴上说着，一只腿已经迈了下来，只是她话音未落，脚下下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去。
还好顾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呵呵，好像有点使不上力。”
沈献尴尬一笑，努力站稳，但是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还是倾泻在、在了顾琛身上，实在是使不上力气。
顾琛低头看她一眼，抬手关了车门，“我送你上去。”
沈献感知到自己得肢体无力，便也没多做推脱，身体又虚又沉重，真是奇怪得感觉。
顾琛的大掌稳稳拖住她得手臂，两个人走的很艰难，一步一步朝没有电梯的楼上走去。
沈献头一回觉得自己家的楼梯这么难爬，等到了门口，她整个人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这要不是顾琛扶着，她自己是绝对走不上来的。
她喘着粗气靠在门上，手在包里翻找钥匙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念头。
这让她浑身一个激灵，找钥匙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差点暴露
“怎么了？”顾琛问。
见她动作忽然停下来，顾琛误以为沈献身体又出现了什么不适。
但他不知道的是，让沈献停下找钥匙的动作的，不是别的，正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大活人。
她忽然想起自己家里摆放的那一摞摞军事杂志，还有摆在客厅柜子和隔层上的军械模型，以及那些被她翻转过去的一个个荣誉证书和照片。
沈献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顾琛一手扶着她，腾出另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拿出了包里的钥匙……
苍天啊，大地……
沈献在心里直呼救命，顾琛如果进去，会不会就此发现她的秘密。
但她也不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如果这么做的话，多少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
专注开门的顾琛，哪里知道沈献此刻心里的想法，更加不知道自己被她比喻成了……“驴”。
门开了……
“沈献！”
就在顾琛即将推门扶沈献进去的那一刻，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和一声清晰的“沈献”。
沈献看到来人时，悬起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落了下来。
“周沐?”
顾琛也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周沐他之前是见过一次的，不过再在沈献家门口看到他，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怎么了？”
周沐看到沈献脸色惨白，甚至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紧张的不得了。
“我，我没事。”
沈献站在门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周沐谨慎的看了一眼顾琛，走上前，上下细心打量着沈献，看不出外伤，心里的担忧却不减半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了顾琛紧握着沈献手腕的手上。
顾琛顺着周沐的视线看回自己的手，矜贵儒雅的脸上并未换声色。
转而看向面色苍白的沈献，淡淡开口道：“既然你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
此话一出，沈献如获大赦。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笑呵呵的说着客套的话，“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顾总，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话虽如此，她的身体却在顾琛放手的那一刻，顺势往前移了移，大半个身体借着扶墙的姿势，将门刚开了一点的入口挡，得严严实实的。
顾琛莞尔，斯文帅气的脸上不见异样。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必要，明天可以给你放一天假。”
说着，顾琛拉过沈献的手将钥匙放到她手里，朝周沐点点头，准备下楼了。
周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于礼貌，淡淡一笑点头和顾琛回礼。
“顾总你慢走哈……慢走……”
沈献声音小小的在后面传来，顾琛面不改色，脚不停步，越过周沐下楼。
见顾琛离开，周沐上前扶住靠着门框站立的沈献。
“怎么回事，你怎么看着这么虚弱？发生什么事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先进去吧。”
顾琛沿着一阶一阶的走下楼梯，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语气里充满了的亲密和毫不见外……
周沐并不知道沈献在白绽的事情之后，就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所以当他听到沈献说完在商场发生的事后，一方面觉得她依旧勇敢，另一方面更深刻的体会到了，她终究是一个女孩子，也有自己的柔弱和对危险的恐惧。
她也是需要人保护的。
“我知道你还在坚持自我训练，但终究比不得从前，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能不能先考虑一下自身的情况，千万不要把自己置身于险境。”
周沐给沈献倒了一杯水，拉过她的手让她托着水杯，担心的叮嘱她。
“事情发生的突然，来不及思考的。”
沈献不愿意回忆在商场发生的事情，她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回答周沐，语气里多的是不以为意。
她浅喝了一口水，觉得索然无味，又将杯子放回到茶几上。
“你找我是有事？”
她想到自己昨天才刚和周沐见过面。
周沐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给沈献剥了根香蕉。
他确实是有事找沈献，他今天见了秦莳。
原本只是想打电话和沈献聊一聊的，但电话一直未接通，信息也没有回，担心沈献出事，这才没打招呼赶了过来。
现在看沈献这副模样，觉得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他笑，将剥好的香蕉递给沈献。
沈献接过香蕉，吃了两口，感觉略好了一些。
“那倒不是，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沈献晃着香蕉对周沐的突然到来大加赞赏，随后放下吃了一半的香蕉，身体软软的靠进沙发里。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一旁柜子里的东西，里面的红本本和相框，都背对着，但是有些奖章和奖杯，独特的风格和形状，很容易暴露它们的特性。
周沐顺着沈献的视线看过去，大概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每天朝夕相处的，想要一直隐瞒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沐即便是坐在舒软的沙发里，也是身体笔直体形端正。倘若有心者要探究一番，也能对他的职业和身份分析一二的。
有些东西，是注入到骨子里了的，不是说换个生活环境和职业，就能剔除掉。
沈献垂眸，今天只是个意外，她心里这样想着。
因为周沐的出现，这个意外化解了，但是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意外。
除了家里的这些东西，她身上其他的点，是不是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并且深挖，真正的她，又能藏多久呢？
“先不想这些了，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沈献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柔软充实的触感，让她很有安全感。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并非没有完全想过应对之策以及尽量保护自己从前信息的方法。
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沈献就又睡着了。
人在精神放松的情况下，很容易感到困倦，在极度的神经紧绷后，这种困倦只会更加明显。
周沐在一旁陪着她，看她睡的沉了，拿过一旁的毯子给她盖上。
沈献的睡颜干净素洁，睫毛很长，皮肤雪白，鼻尖小而挺翘。
她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显得薄唇更薄了，比起刚才的惨白，现在红润了许多。
她的脸真是小，被头发一遮，只剩下巴掌那么大一点。
周沐想为她拂去额上的碎发，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一双眸子，深沉而内敛的情绪收了回去，只拽好毯子就坐到了一边。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滴答滴答的时钟在有节奏的走动。
周沐拿起沈献放在桌上组装到一半的模型，静悄悄的组装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双重冲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沈献开始发出一些不舒服的急促喘息声，一双手在薄毯下，不安分的在沙发上时而摸索，时而捶打。
周沐停下手里拼模型的动作，担心的看一眼睡的并不安稳的沈献，见她面色潮红，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周沐一惊，立即站起来俯身去摸她的额头，只觉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滚烫不已。
“沈献，沈献。”
周沐焦急的叫着，手温柔的顺了顺她被汗浸湿的头发。
“嗯？”
沈献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却并未睁开眼睛。
“你发烧了，沈献，我带你去医院。”
沈献幽幽转醒，抬头看了一眼满目担忧的周沐。
“发烧了？”
“嗯。我们去医院。”
周沐说着，就要搀扶她起来。
“不用，周沐，不用去医院。”
沈献挣扎着推开周沐的手，脑袋确实昏昏沉沉的，她抬手默默自己的额头，确认她好像真的有点发烧了，才抬手指了指电视柜的一个抽屉。
“那里面有温度计和感冒药，你帮我找一下，我吃点药就可以了。”
周沐见她坚持，便快步过去拿了温度计过来，先量量体温也是好的。
量完体温，高烧三十八度五！
周沐不淡定了，拉起沈献就要去医院。
沈献坚决不去，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周沐只得认输，听话的从柜子里拿了退烧药。
“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他的话虽然是责备，但语气里多的是数不清的温柔。
沈献不语，抬手准备接过水杯。
“张嘴。”
周沐并没有把药和水杯给她，瓶盖里装了药送到她嘴边，水也是。
沈献一愣，这亲昵的举动让她很不适应。又自知坚持不去医院有些理亏，便也不好再纠结这些细节，乖乖的张嘴吞了药。
“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周沐，今天好像没办法好好招待你了。”
她说着，缓缓起身，话语中满是客套和梳理。
沙发上的温度好像格外的高，烧的她背滚烫滚烫的。
“谁要你招待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这些做什么。”
周沐不是不知道沈献话里隐藏的逐客令，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没办法让沈献一个人在家呆着。
回到床上的沈献，只觉脑子里一团迷糊，心里一个念头却很清晰——
一定是因为昨晚淋了雨才感冒发烧的，这点小病对她来说，也是千年难遇，就当是更新免疫系统了……
忙着用准备冷水准备她冰敷的周沐要是知道她脑子里是这个想法，绝对得哭笑不得。
周沐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照顾人得经验，虽然温柔但难免会有些笨拙，好不容易将冷好的毛巾放在沈献额头上在，自己也弄出了一身的汗。
安顿好沈献后，他转身回客厅收拾自己倒腾出来的一堆药，整理过程中发现，这些药里面除了多数家庭常备的感冒药，肠胃方面的药之外，还有一些特别奇怪的药。
弗西汀，爱拉法辛，褪黑素……
周沐不是全无常识，即便是没有用过，但大抵也知道弗西汀是作何用处。
看着手里的药瓶，他脸色俞渐凝重。
这些年，沈献都是怎么过来？就靠这些药吗？
他蹲在地上，紧紧的握了握手里的药瓶，好看俊毅的眉眼蹙成一团。
他依数将药重新放回抽屉里，人在地上蹲了许久，才起身回屋内照看沈献。
床上的人面色微红，睡颜削瘦，眉头紧蹙着，一双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沈献睡的并不安稳。
周沐走过去拿了毛巾，用冰水浸过后重新放回沈献额头。随后拿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眉头紧蹙的沈献，看上去像是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
周沐拿了另外的毛巾帮她擦拭手心，她的手紧紧的拳握着，手心早已渗出了汗。
“小白，小白……”
睡梦中的沈献，忽然惊叫。
“对不起，小白，对不起，我错了呜呜呜……我错了……”
“救人啊，救人，快救人……”
周沐反握住沈献挣扎的手，心疼的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沈献……”
许是感受到手心的力量，挣扎中沈献渐渐的安静下来，她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声音俞渐低了下去，并不能听的真切。
周沐紧握着沈献的手，另一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
当年的事情，给沈献留下的，是一生难以治愈的痛。
这么多年了，她就是这样时时被困在这些梦境里，也困在当年的事情里，反反复复的被折磨着……
看着沈献逐渐恢复平静的面容，周沐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清晨。
彼时的他还只是中队，因为大队长外出执行任务，他代替队长接待了新来的队友，那里面就有沈献。
只记得当时那个一脸青涩，浑身充满朝气的女孩，冲着自己敬礼，声音响亮，铿锵有力的说：
“十三中队拆弹手，沈献报到！”
众多的人中，独有她一个女孩子，她的气势却一点不输旁人。
她站姿标准，身形挺拔，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武不凡，青春的脸庞上多的是对未来的坚定和信念。
站在她一旁的是白绽，或许是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习惯，惯喜欢玩笑的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当时的他本着自己中队长的身份，对新人格外严厉。
小白闻声立刻绷住笑，迅速立定站好，声音洪亮的说：“报告，我错了！”
一旁的沈献送了白绽一个大白眼，嘴里发出一个语气词，很是不爽的样子。
“姓名！”
“十三中队拆弹手，白绽！”
“噗嗤！”又是一声笑！
这回笑的是沈献。
这些小孩子怎么回事，说个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好笑吗？这不都是学校里训练过千百次的，有什么好笑的？
“罚负重跑十五公里，跑不完不许吃午饭！”
“是！”
“是！”
随着两声坚定的回复，两个还背着背包的小屁孩转身跑向身后操场，两人后面是不是有相互埋怨周沐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个真的很认真的跑完了十五公里。
虽然这也是以往训练中常见的项目，但当时室外温度高达三十七度，最后是小白背着沈献的背包跑的。
后来才知道，当时白绽笑是因为想起了他们刚入学军训的时候，沈献报自己姓名的时候由于声音太大都破了音了，这个梗跟着她在大学好多年，挥之不去。
第一次这么一本正经的到队里报到，同样严肃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就情景再现了。
小白很信赖沈献，象个小狗腿子，在队里的时候献姐长献姐短的。
后来才知道这一声声的“献姐”都是沈献在上学的时候“打”出来的。
白绽性格调皮，他们班级女生又少，沈献又是个怎么都不肯低头服输的性子，事事要强，非要和男孩子们争个高下。这免不了被嘴欠白绽吐槽一二，次数多了沈献又说不过她，就开始动手。
打着打着就打服了！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年轻，也是真的快乐……
床上的沈献低吟一声，将周沐从遥远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伸手触摸，毛巾已经趋于常温，他起身换给换了新的，又擦拭一遍沈献的手心和胳膊，给她掖好被子才复又坐下。
这世上的事，怎能敌得过一个无常呢。
当初的他们，谁也料不到，一场意外，过往种种美好皆被打碎……
第三十八章 月色迷人
沈献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白绽笑的灿烂，手里抱着他最爱的薯片，一张嘴巴停不下来的说。
真是个话痨，沈献心想。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有人在打架，白绽率先上前拉架。忽然一个小孩子被甩了出去，沈献看的真切，急得大叫“小白，先救人！”
重重人影在眼前晃过，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忽然，在人潮退去后，她看到白绽手里稳稳的抱着一个小孩儿在冲她笑。
“沈献，我接住了。”
沈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白绽的笑渐渐隐去，他抱在怀里的小孩也不见了，周围人声降了下去，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白绽，快回来啊。”
沈献觉得有什么危险要发生，急急的呼唤离自己几步远的白绽，白绽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白绽明明没有动，可是他和沈献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周围光线暗了下去，只有白绽像是被一束追光照着，站在那里，忽近忽远，似真似幻。
“白绽，快回来啊……”
沈献内心焦灼，急急的想要冲上去把白绽拉回来，可是她的双脚像是被吸在了地面上，动也不能动。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白绽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虚化在自己眼前，他就这样消失了……
“白绽，小白……”
沈献心里着急，挣扎中醒了过来。
额上微凉的毛巾和身下柔软的床，让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太真切了！
她觉得自己几乎都碰倒了白绽的衣角，就快要抓住他了呀……
她急促的呼吸着，身体有些酸软，想抬手摸摸额头上是什么东西，发现自己的手抬不起来。
侧头看下去，却见是周沐半伏在床边睡着了，黑色的短发像刺猬一样就在她的手边。
沈献另一只手摸一下头顶，才想起自己是发烧了，应该是周沐一直在照顾她的。
窗帘没有拉，窗外的月色透过玻璃照进来，有一部分落在周沐宽厚的背上，他看上去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手里还捏着温度计。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俊毅的侧颜，嘴巴微微嘟起来，眉头轻皱着，月光下，他的皮肤显得很白。
明明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人，睡着了却有小孩子一样的神态。
沈献轻微叹息一声。
曾几何时，和白绽一起出任务，在外面蹲守数个小时的漫长时间里，白绽也曾这样像个小孩一样蹲在角落里打盹。
她真的，好想念白绽啊……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白色如银盘般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中，黑色的夜空被它的银光晕染成了深蓝的丝绒样，偶有浮云飘过，一动一静，显得一切都那么稍纵即逝……
白天的惊心动魄在这一刻，似乎在平息了下来。
她有病，沈献自己是知道的。
可是逃避和忽视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可能，都会激发起她藏起的那根毒箭，一万次的射向她的心脏……
次日，沈献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午十点钟，周沐已经走了。
她的手机放在床头，被冲上了电，开机后就是一堆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好几个是陈诺打过来的。
沈献点开信息，看到陈诺发：“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怎么不接电话？”
“你怎么没来上班？身体不舒服吗？”
“沈献，接电话！！！”
“顾总让我转达你好好在家休息，给你带薪放假。但是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啊？！”
沈献有在休息时间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的习惯，估计昨天陈诺打的太多都没电了，看完一堆堆的信息，她赶紧回复。
“我没事，前天淋雨了，昨天有点发烧，睡一觉好多了。”
发出去后，她看了看时间，又回：“我下午去公司。”
第二条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陈诺的回信。
“你吓死我了，要不是顾总说你没事，我都要报警了。”
“都说了老板给你带薪放假你还来，好好在家休息不好嘛。”句末还带个翻白眼的表情。
沈献嘴角微微一勾，关上了屏幕将手机放床头继续充电。
走出卧室，就闻到一股香味，客厅里却没有人。
餐桌上，放着煎好的土司和鸡蛋，旁边放着一杯牛奶，上面特意加了一个盖子。
沈献拿起放在桌上的纸条，是周沐留下的。
“一点小才艺，不成敬意。体温虽降，药得继续。”
落款是一个颇具风骨得周字。
沈献看一眼桌上简单的早餐，不记得自己昨晚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也不知道周沐是什么时候走的。
沈献吃完早餐，拍了空盘照片给周沐发过去，算是道谢了。
随后去洗了个热水澡，只觉得通体舒畅，看了看时间，去公司还早，索性在家弄点吃的好了。
想起昨天顾琛又陪自己去警局，又是送自己回家，她却连门都没让人家进，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想着，沈献开了冰箱，很是熟练的开始准备等下要做午饭得食材。
上午十点多得北冀，气候宜人，沈献开了轻快的音乐，穿着舒适得家居服，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今天顾琛没有外出得行程，不出意外的话，他中午会像以往一样都在公司。
沈献做的是寿司，她平日里的那点小兴趣爱好，这时候都派上了用场。
也许是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的缘故，沈献看上去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错，卷着寿司，竟跟着音乐哼起歌来。
对于沈献来说，做饭本就是个治愈的过程，一排排寿司做好后，她看上去更是眉梢眼角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很快吹干头发，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将寿司装好盒，拎着袋子哼着小曲儿出门了。
时间还来得及，不过沈献今天破天荒的打了车去公司，或许是因为戴带饭盒不想在地铁上挤来挤去的。
沈献戴着耳机，一身米白色休闲正装，让她看上去清冷而轻盈，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无形中平添了一些温柔。
她原本目光含笑的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在车子经过申飞大楼附近的商场时，她忽然眼神一滞，随即快速收回视线，转而按起车窗。
“风有点大哈？”
前面司机见沈献这般模样，以为风大吹到了，于是将前面的车窗也关了起来。
“啊，对，有点。”
沈献用手轻轻拉出耳机，胡乱的回答完司机师傅的话后，又将耳机带上。
到公司的时候，正好快要十二点，沈献刚下电梯就碰见准备下楼的陈诺。
陈诺看见沈献，一把将她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在家休息的吗？”
“我没事，休息什么。感冒都好了。”
沈献笑，看着陈诺一脸轻松。
“我不是说感冒，不光是感冒，昨天……”
陈诺说着，四处看了一下方有说，“昨天吓坏了吧？你说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啥事都往上冲呢？”
沈献心里一悬，“陈诺，昨天那个……”
“你放心吧，我没跟任何人讲。”陈诺知道沈献在担心什么，笑着眨了眨眼。
“嗯。我真没事，你看。”沈献说着，抬起手给她看。
“顾总在吗？”
“在的，今天一上午都没出办公室，除了让我联系你之外，今天顾总都没有‘召见’我们。”
陈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
第三十九章 顾琛你什么意思
“好。”
沈献点点头，匆忙回办公室放了包，便拎着装有饭盒的袋子去找顾琛。
门被敲响，里面传来顾琛懒懒的回应声。
沈献推门进去，见顾琛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忙碌，见进来的人是她，顾琛看上去有些惊讶。
“不是让你在家休息？”
顾琛的声音依旧带着优雅的慵懒，听不出情绪。若不是刚才微挑的眉梢，还真看不出他对沈献的出现有些意外。
“我没事了，主要是前天淋了雨有点发烧，不然也不用格外休息的。”
顾琛淡淡的“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没有说昨天在商场的事。
沈献大步走过去，将袋子放在顾琛桌上，“还没吃饭吧顾总？”
“这是我做的寿司，你尝尝。”沈献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袋子推过去继续道：“昨天，谢谢你。”
态度之真诚，言辞之恳切，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顾琛的手从键盘上离开，他饶有兴味的看着被推过来的饭盒，“谢礼？”
“算是吧。”
沈献不知该如何作答，送到门口没让人进家门，这事怎么看都不是待客之道。
算谢礼，也算是补救一下昨天将他拒之门外的“无意之举”吧。
顾琛看一眼沈献，并未看出她有什么异常，反而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和昨天的她，判若两人。
“好，是有点饿了。”
说着，顾琛正要抬手拿袋子，旁边一双手已经麻利的打开袋子，拿出盒子，找出筷子……
沈献还准备了寿司蘸酱，均物品一一拿出后，她打开盖子摆在顾琛面前，筷子则是双手递到了顾琛手边。
顾琛未动，沈献指尖特有的冰凉触碰到他的手指，肌肤相触间热与冷各自为营。距离很近，顾琛闻得到沈献身上独有的小苍兰香味，盯着手里被塞进来的筷子，他满目疑惑。
沈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系列动作像是排练过的一样，流畅极了。
她平日里是个很会看眼色也很勤快周到的助理没错，但像现在这么殷勤，还真能是头一回看到。
这么想着，顾琛不自觉的看了沈献一眼。
沈献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眉眼微弯，脸上表情却并无笑意，将桌上寿司又推了推，“那顾总，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表情动作一气呵成，怎么看都不是她的作风。
顾琛看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筷子和桌上摆的三四个盒子，身体保持石化状，斯文如常的金丝边眼镜上，映出沈献离去的身影。
“等一下。”
就在沈献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琛忽然叫住了她。
“顾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献转过身来的霎那，脸上挂上了刚才的“眯眯笑”。
顾琛对她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早已司空见惯，但今天她的操作似乎有点过了，“笑”的真是难看的很。尽力忽略掉这一点，顾琛从桌上一角拿出个东西来。
“这个。”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名片，冲沈献扬了扬手。
沈献疑惑，上前两步接过名片。“这是什么？”
说着，她低头查看上面的文字——予阳心理工作室，高级心理咨询师，虞扬，联系电话XXX……
一目十行，沈献扫过手里那湛蓝与白相间的名片，面色一沉。
“什么意思？”
“虞扬是斯坦福心理学博士，他……”
顾琛原本没太注意沈献的表情变化，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然抬起头撞见沈献冷冰冰的目光，说话声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意思？”
沈献看上去有些激动，她握着名片的手一用力，手里的名片若不是金属材质的，恐是要被她捏成团。
“我想，你也许需要。”
顾琛停下手上的所有动作，认真的看着沈献，认真的回答她。斯文严肃的表情，让他看上去非常真诚。
沈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眼眶外泛起不自然的红，胸脯起伏着，看上去非常激动。
“我没病！”说着，她将名片放回桌上，两根手指推了回去。
“也许很难面对，但是沈献，你需要治疗……”
顾琛看着她，居然没有生气，语调平静的劝说沈献。她到底有没有问题，旁观者最清楚。
“我说了，我没病！”
沈献近乎愤怒的打断顾琛的话，她眸色冷厉的看一眼顾琛，薄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线，屈辱又可怜……
不等顾琛再说话，她已愤然转身推门离去。
外面正在茶水间吃午饭的三人，隐约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争吵声，此刻正三脸疑惑的看着办公室的方向，看到沈献哗然推门而出，个个惊骇不已。
迄今为止，敢和顾琛吵架的人，沈献当属第一个。
只见沈献大步走回自己办公室，因为关门的动作太过迅速，声音显得有点大，那一声“砰”之后，外面一切归于平静。
“怎么了？”
马琪平日里算得上是不动声色的人了，雷打不动的职业优雅表情褪去，此刻在她脸上是惊讶和好奇。
“不知道。”唐逸手指顶顶自己眉间的碎发，刚才可给她惊着了。
马琪将目光看向陈诺，只见她嘴巴里塞得鼓鼓的，一双杏眼睁的圆圆的，刚将视线从沈献的办公室处收回，“你，你别看我哦，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诺见马琪一脸探究的盯着自己，略显心虚，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低头吃饭。
正是因为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才有些心虚。
但是她知道的事不至于让顾琛和沈献吵架啊，明明顾总昨天看上去还挺温柔的，总不至于秋后算账责骂沈献一番啊……
“叩叩叩。”
陈诺的饭盒边，一只手半握成拳叩了叩。
陈诺咬着菜叶抬起头，看见马琪坏笑着看着自己，“你这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啊，哦，菜，这菜好像不太新鲜。”
陈诺“哧溜”一下，将清炒的油菜塞进嘴巴里，顾左右而言他。
“你就装吧你，就你那点小九九我看不出来？”马琪冷哼着白她一眼，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蔑视，很不服气。
“真的啊，不信你尝尝。”
陈诺不想当沈献的叛徒，她气势上又斗不过马琪，为了能继续愉快的进餐，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给马琪。
“你这个人！”
马琪晚了一步没挡住陈诺的筷子，满满一筷子青菜尽数落在了她的米饭上。
她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别人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让她浑身的细胞都起了抵触情绪。
“嘿嘿，快吃吧，一会凉了。”陈诺天真无辜的笑弯了眼睛，盯着咬牙切齿的马琪往嘴里巴拉了一大口米饭。
马琪咬咬唇，一身的愤怒像是发泄在了海绵上，一瞬间就被海绵包裹的不见踪影。
第四十章 以酒识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人窥见的隐秘心事。
沈献也是。
她已经尽力藏的很好了，可还是被顾琛给发现了。她的愤怒，也只不过是掩盖自己内心的脆弱罢了。
下午顾琛外出，未让沈献开车送他。
沈献在办公室里忙碌自己分内的工作，注意力却总是无法集中。
她咬咬自己的手背，一点点疼痛让她的感知变得清晰一些，大脑开始能正常思考。
电脑上是张弛发过来的一堆数据和资料，她认真的整理，汇总，发现都是一些海外企业的信息，这些并不在申飞的业务范围之内。
正当沈献沉浸于漫天的数据之时，门被敲响了，陈诺端着一杯奶茶进来。
“沈献献，我给大家订了奶茶哦，这是你的。”
陈诺声音轻柔欢快，笑盈盈的看着电脑后面的沈献。
沈献抬头，撞进陈诺微笑的眼里，掩去自己的心烦意乱，“你不减肥了？”
“不减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陈诺笑着，将吸管替沈献插好，“我跟你讲，这家的奶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你一定要好好品。”
陈诺知道沈献鲜少喝这种东西，极力推荐着。
盛情难却。
沈献接过奶茶，吸了一口，“嗯，是很好喝。”
陈诺像是得到大人肯定的小孩，笑得开心。人却未离开，欲言又止的站在沈献桌旁。
“沈献……”
“嗯？”
沈献看着她，又喝一口奶茶，面色平静。
“顾总他出去了。”陈诺道。
“嗯，我知道。”
沈献在这里，已练就了一身“听足音辨人”的本事，顾琛的脚步声在三十三楼独一无二，很好辨认。
见沈献神色如常，陈诺终究是安奈不住了。
“顾总因为昨天的事情说你了？”
沈献没说话。
“明明昨天还陪你一起去了警局，为什么今天就要训斥你，难道不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嘛，他为什么要说你？”
沈献握着奶茶杯的手一紧，仰头看着撑在桌边的陈诺。
“你昨天……都看到了？”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们下楼，也是从路人那里知道你和那暴徒斗智斗勇的，还好你没受伤。”
陈诺说的有些义愤填膺，好像沈献受伤了的话她要把那人揪出来暴揍一顿似的。
听到陈诺这么说，沈献放下心来，没看见就好。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后来是个什么状态，只是侥幸的希望，看到的人都以为她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可这侥幸里，显然已经不包含顾琛了。
要是再多个陈诺，她又该如何在这三十三楼伪装下去。
“今天不是因为这个事。”沈献不想欺瞒陈诺，但也不可做过多解释。
“那就好。”陈诺也很知礼的没有继续追问，在她心里，总觉得沈献和她们是不太一样的。
虽说沈献也是助理，身份上和秘书大致相似，但沈献身上从来看不到下属对一司之首的敬畏和害怕，也看不到作为下属特有的那种屈于人下的劣势。
她看似谦虚诚恳，又能很自然的和上司平等对话，有时候甚至不自觉地会表现出一种让人敬佩的镇定。
说不好，很奇怪也很复杂。
借着这个时间，两人又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沈献被顾琛搅乱的情绪，终于在交谈中稳定了下来，陈诺走后，她静下心来将手头的资料整理完，发到了顾琛的邮箱。
沈献知道自己刚才情绪过激，不知道顾琛有没有生气，但知道他也是好意。
沈献本能的排斥这种好意。
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因此向顾琛道歉，在她的心里，顾琛或许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不确定，所以不想费脑子思考要不要道歉的问题。
其他人对此并未说什么，倒是马琪，对沈献和顾琛会发生争吵这件事耿耿于怀。
在沈献去接水的时候，特意等在那里。
“沈献！你是因为顾总才能留在三十三楼的。”
“所以呢？”
关于这个问题，马琪在很久之前就纠结过了，沈献以为这么长时间，她已过了纠结期，未曾想又被提及。
“所以你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顾总。”马琪有些气愤的看着沈献，她凭什么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知道啊，我心里很感谢他的。”沈献很认同马琪的说法，点头如实回答。
她确实很感谢顾琛，这在刚确定留下的时候她已经表达过了的，顾琛也是知道的。
“你！”
马琪气的咬牙，从对话开始，沈献始终是淡淡的，这个态度让她很不爽，可是沈献的回答又没有错，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
沈献不解，盯着马琪看，等她后面想说的话。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干嘛的啊！”
马琪一言难尽的看着沈献，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踩着高跟鞋优雅离开了，留下沈献在那一脸懵。
“没事，别管她。”陈诺拿着杯子进来，看马琪走远后低声道，“她无非是觉得你不应该和顾总吵架，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听了陈诺的话，沈献才恍然大悟，马琪这场没头没脑的对话竟是这个意思，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不过也幸好是她没有直接说，否则沈献可未必会这么淡然诚恳的回答她。
她可不想在活了二十多年还被人教自己怎么做人做事。
尤其在这件事上，他们谁都不懂，谁也不能叫她按照他们的思想去做。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如常，顾琛看上去并未因之前的事情对沈献不满，也未在提及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
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之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周沐倒是联系沈献更勤快了一些，每天至少会发一两个信息，分享一些自己的日常，或者询问沈献是否可以在下班时间一起吃饭小酌或者去拳击馆。
沈献忙的时候顾不上回复，他也不会再追发。
这天，沈献答应了周沐的邀约，下班后去附近的音乐酒吧小酌一杯，周沐来之前说自己会带一个人过来，沈献没多想，以为他或许会带着队友过来一起，也没多问。
却不曾想他带过来的，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这倒是让沈献有些意外。
不过也好，周沐一个人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和哪个女孩走的近。老大不小的了，趁任务不那么繁重的时候，多接触接触女孩子也是好的。
沈献到的时候，两人正坐在高脚凳上专注的聊着什么，周沐的神情看上去很严肃。
真是个钢铁直男，和女孩子约会用得着这么严肃么，沈献想着，抬步走了过去。
周沐余光瞥见她的身影，立刻停止了交谈，俊毅的脸上挂上一抹笑，冲走过来的沈献招了招手。
沈献意味深长的冲他一笑，目光转向随她一起来的女孩，“不介绍一下？周大队长。”
“学姐，你好！我叫舒颜。”沈献话音刚落，女孩便起身伸出手去，脆生生的介绍着自己。
女孩留齐刘海高束着马尾，马尾两侧各留着两个小辫儿，眉眼间充满阳光，笑容灿烂，嘴角有两个俏皮的梨涡。
她一身黑色的皮衣配黑色长筒靴，外穿一件黑色长风衣，衬得她飒爽非凡。
“学姐？”
沈献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个女孩。
“是和你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只是所学专业不一样。比你小两届。”
周沐笑着解释，说话间已经将椅子给沈献拉开。
“这样啊，你好，我叫沈献。”沈献客气的回礼。
“我知道你，沈学姐在学校很有名气呢！”舒颜得意的笑着，好似能和沈献在同一所学校，自己与有荣焉。
“我？有名？”沈献没好气的一笑，她能有啥名，这几年她几乎已经和过去断了联系，并不觉得还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存在。
舒颜弯弯唇看向周沐，好看的酒窝让她看上去非常可爱，清纯中带着英姿，是很特别的气质。
“这就叫，你不在江湖，江湖依旧有你的传说。”
周沐挑眉解释，说话间抬手叫了服务员过来点单。
“七色彩虹这个应该不错，听名字就给人一种风雨过后充满力量的感觉，沈学姐，你要不要尝尝？”
舒颜很活跃，见沈献看着单子犹疑不定，自告奋勇的推荐起来。
“好啊。”沈献平日里也不怎么和鸡尾酒，不是很懂，索性从善如流接受她的推荐。
周沐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舒颜则点了一杯天堂之吻。
听上去都是很有深意的酒名，沈献很少来酒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酒。
三人闲谈着，活跃气氛还要看舒颜，声音轻柔好听，颇有午夜电台主持人的味道。
“你看看这些酒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到这么起的哈，但你看每一个名字都有别的意义，天堂之吻感觉像是在祭奠逝去东西，龙舌兰日出像是迎接新的事物，七色彩虹更像是经历苦难之后的重生。起的真好啊，每一种酒名对应一种心境……”
“嗯，所以说喝酒的人，不只是为了喝酒，借酒抒情的也很多。”周沐接着舒颜的话说。
舒颜赞同的点点头，问沈献道：“沈学姐，如果用一种酒名形容你的心境的话，你觉得哪个更贴合一些？”
“我不懂酒。”
“取字面意思。”
第四十一章 难得一笑
“紫色面具。”沈献没多想，瞥了一眼酒水单，这个名字跃然于目。
“为什么？”舒颜追问。
“感觉很有安全感。”
一个问的快，一个答的也快，这一来一回间，舒颜好看的酒窝隐去，和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沐交换了一個眼神。
“怎么了？”
沈献敏锐的捕捉到两人的这个对视。
“好，好啊，紫色面具好，紫色代表浪漫，说明学姐你有一颗柔软的心。”舒颜迅速收回视线，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说。
沈献眸色一凝，眉毛微挑正色问舒颜：“学心理学的？”
“啊？”
这一问，舒颜猝不及防的。
“学什么的不重要，会不会聊天很重要，是吧舒颜？你这人怎么总喜欢给没意义的东西附加意义呢，这名字不都是随便起的嘛。”
周沐适时打岔，正好服务生端来了他们刚点的酒，他赶紧将沈献的七色彩虹先端给她。
“嘿嘿，学姐你别介意哈，我这个人不咋会聊天。”
舒颜笑，两个酒窝让她看上去俏皮可爱，任谁都讨厌不起来。
沈献看到她这样的女孩这样笑着和自己说话，心里也是欢喜的，摇摇头表示不用太在意。
“真是太久没有来酒吧了，我都觉得自己眼界浅了。”周沐环顾四周感叹一声，“看什么都好看。”
“那你看我好看吗？”
舒颜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扭头看向正沉浸在音乐里的周沐。
周沐一口酒尚未咽下去，一句话呛得的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舒颜的话，还是因为咳嗽，他的脸和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沈献第一次见到周沐这样窘迫，忍不住大笑起来。
舒颜偷偷将目光看向沈献，专注的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这小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敢问的？”
对于舒颜的话，周沐实在是始料未及，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了。
“怎么了，又不是只问你一个人，学姐我好看吗？”舒颜并不理会周沐，目光依旧盯着神仙，手随意的拿起酒杯浅尝一口。
“好看。”沈献说。
“伱看吧，夸人好看也没有很难啊，给你吓成这样，周叔叔，你是不是没夸过人啊？”
舒颜不服气的扬起下巴看周沐，语调傲娇极了。
“我不轻易夸人，我夸的……”
“……都不是人”
“……不是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是沈献接了周沐的后半句两人一起说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他两又默契的击了个掌，随即大笑起来。
舒颜跺脚，皱着鼻子娇嗔道：“你们说我不是人！”
她这话说的娇憨，神情模样更是娇憨，惹得大笑的两人笑得更开心了。
沈献一手搭在圆桌上，一手抚着额，笑得前仰后合，很是开心。
是真正的开怀大笑。
周沐的一双笑弯了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沈献，这样的沈献，他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不是分开的这三年，不是重逢的这几个月，也不是三年前分别的时候……
好久了，真的太久了……
曾将她也是完成高难度训练会捶地大笑的人，也是会和队友在草坪上打成一片，夺得战利品后乐的就地来个后空翻的人。
那时的她可肆意奔跑，放声大笑，可以不顾形象，可以豪放也可以安静……
而这些，与现在光影重叠，竟有种恍若隔世的远，和触不可及的陌生。
舒颜依旧皱着鼻嘟着嘴巴，愤愤的左看看，右看看，好似真的生气了。
沈献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放下手看到舒颜这般模样，和她那一身酷的掉渣的装扮反差实在太大。
“不，不是……人……”沈献想要解释，话被笑声隔成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依旧是在延续刚才那个意思。
“哈，你还说，你们，你们欺负我。”舒颜委屈的大喊，下齿咬上上唇，下巴剧烈的颤抖起来，一双大眼巴巴的看着沈献。
沈献克制住一点点的笑意，又被她捅破了，“哈哈哈……”
终于，沈献费了好大的劲儿克制住了自己，她轻拍一下桌面像是将笑意拍回去，抹着眼泪对舒颜说：“你不是人，你是仙女，是仙女。”
那边周沐已经停住了笑，他笑意盈盈的将视线从沈献身上收回，转头对着舒颜附和道：“对，是仙女，刚才就想这么夸你来着。”
“哈哈哈！”
这笑声是舒颜发出的，只见她学着沈献的模样一拍桌，豪迈不已，“我就说嘛，我这么天生丽质的貌美如花，怎么就夸不得了。”
“夸得，夸得。”
沈献勉强收着笑意，嘴角向上的附和着舒颜的话。
“学姐，我觉得我认识你真的太开心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干一杯吧！”
舒颜举杯于半空，目光坚定的看着沈献，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架势。
“干杯！”
沈献笑的眉眼弯弯，爽利的举起自己的七色彩虹就要碰杯，眼见着两个杯子要碰在一起了，中间突然多出来一个杯子。
周沐急急的举着自己的酒杯，“怎么能少的了我呢，干杯！”
看这多出来的杯子，沈献和舒颜两人对视一眼，三人同声喊了声“干！”
台上舒缓的音乐音调转换，换成了澎湃激昂的曲目，歌手鼓手乐手，齐齐和唱着，引得酒吧里的年轻人也一起跟唱——
“谁在大雨之后，把旗帜插在最高的楼，过去的陈旧还在坚守，内心已腐朽，摇摇欲坠不停退后，毁灭即拯救……”
这是沈献很喜欢的一首歌，节奏明快铿锵有力，她也跟着唱起来，唱的很大声。
今天的她，像是打开了某处紧关的阀门，内心里有一股什么晦涩的东西正悄然涌出来。
舒颜也跟着唱起来，一边唱一边还学着沈献的样子，晃动手用力的打着节拍，她一会看台上，一会看向沈献。
余光中注意到周沐定定的坐在那里，眸光幽暗的看着沈献，她继续唱着推了推周沐的手臂，示意他跟着一起。即便是不会唱，跟着节拍动一动也是好的。
周围合唱的声音，几乎已经要盖过台上的声音了。
周沐明白舒颜的意思，点头打着节拍，渐渐的也融入了这场大合唱中……
只是他的目光，更多的还是停留在陶醉于音乐中的沈献。
第四十二章 是福还是孽
酒过三巡，人已微醺。
舒颜喝的脸颊微红，笑盈盈的看着沈献说：“学姐，你要快乐啊，要开心！”
“学姐，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
她跌跌撞撞的往沈献怀里扑，被周沐揪着领子拉了回来。
“你克制一点。”
沈献也是迷迷糊糊的，笑哈哈的看着舒颜直摆手，“不好，一点都不好。”
一时间，周沐这个大男人，竟拿两个女人没有办法了，左边一个东倒西歪，右边一個前摇后晃。
怎么就喝高了呢？
这可不是他的初衷。
沈献晃晃悠悠的拿上自己的外套，拍着周沐的肩膀说：“送我小学妹回家。”
“不，学姐，不可以！让周队送你回家。”
“不，送你！”
“送伱！必须送你！”
“你！送你！”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来回，跟骂人似的，后面直接吵急眼了。
周沐捏捏自己的眉心，苦不堪言。
“我一个一个送，先送你，都上车。”
叫的车开了过来，周沐左边拉着舒颜，右手扶着沈献，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两人塞进车里。
“哈哈哈，学姐。”
一上车，舒颜就如同树獭一样双手抱住沈献的脖子，笑的像小人得志一样放肆。
周沐将她拉回来坐好，给她们系好安全带，做好这一切后才关上后车门。
一阵冷风卷过，周沐擦了擦额头的汗，寒冬将至，他却被两个自己带出来的醉酒女人弄得满头大汗。
真是好福气！
上了副驾驶，周沐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先送舒颜回去。
后座上，舒颜抱着沈献的胳膊，两人不知怎么的就唱起了她们的校歌，一声声的铿锵有力，气势磅礴。
“呵，呵呵，还挺好听的。”
司机被吵得耳仁疼，腾出空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点不大合适，不好意思的看向还算清醒的周沐。
周沐在后视镜里关切的注视着后面闹腾的两人，同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两人有点喝多了。”
沈献唱的比舒颜还要大声，声音里不可察觉的带着些苍凉。
她一只手被舒颜抱着，另一只手艰难的绕过安全带拍着舒颜的背，哄孩子似的，完全当周围的人不存在，也不计较当下的环境，陶醉的很。
一路高歌着，总算到了舒颜家楼下。
周沐看了看后面略微安静了些的两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高歌也变成了低吟。
“舒颜，你到家了。”
周沐开了车门，将靠在沈献肩上的舒颜晃了晃。
舒颜睁开眼，看了看车窗外，原先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聚光，“这就到了？”
“不然呢，你还想唱多久？”
周沐没好气的说着，将她的安全带解开。
“学姐，那我就先回家喽！”舒颜有些兴奋，竟上手要去捏沈献的脸，还好周沐眼疾手快给拦下了。
沈献觉得怀里少了什么，猛地睁开眼应声道：“好的呢！”说着话，她的手捏上了舒颜的脸颊，还扽了两下。
舒颜吃疼，吸溜着空气被周沐扶下了车。
“拜拜，学姐拜拜。”
舒颜边下车边晃手和沈献说再见。
“你在车里等我，我送她上去就回来。”周沐探头叮嘱车里的沈献。
“走，回家喽。”
舒颜双手扬起，跌跌撞撞的飞快朝单元楼跑去，周沐担心她摔倒，追了上去。
“慢点！”
他叮嘱，上前帮正在用整个身体顶门的舒颜推开门。等电梯的功夫，舒颜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脸、手背，试图让自己清醒。
“你这是干什么？”
周沐奇怪于她奇怪的举动，伸手挡了挡。
舒颜摇摇头，试图将自己离家出走的理智召唤回来，“周队，很麻烦啊！”
“什么？”
“沈学姐，她的心理状况，还挺麻烦的。”
舒颜额头抵在周沐肩膀上，脑袋找被窝似的往里拱，软绵绵的说。
周沐陷入了沉默，他本想再询问一二，但看舒颜醉酒的似乎有些难受，于是便没有继续追问：“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清醒的时候我们再相谈。”
将舒颜送到家后的周沐，匆匆赶下了楼。
园区的路灯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撑着杆子弯腰趴在那里，急忙跑过去，拍着她的背安抚。
“你干嘛？”
沈献转过头来，看着敲自己背的周沐冷静发问。
“我以为你在吐。”
周沐看着面色干净透亮的沈献，一脸问号，刚才她那个动作多像喝醉酒的人抱着电线杆吐的样子啊。
“呵呵，我怎么可能吐，周沐你太小瞧我了。”
沈献不屑的看着他说，随后指着地上的蚂蚱道：“你看看，这么冷的天，它还在蹦跶，是不是生命力很顽强？”
沈献问的非常认真，双眼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看着地上的蚂蚱，认真的看不出她是醉是清醒。
周沐看了看地上的蚂蚱，又看了看等着自己肯定答案的沈献，点头道：“嗯，很顽强。你要跟它学习！”
“快上车吧，外面太冷了。”周沐回答的一本正经，拉着沈献上了车，自己也坐在后排跟司机报了下一个地址。
因为刚才舒颜的话，周沐的心情略显沉重。
“周沐，你在想什么？”
沈献看上去是酒醒了许多，但是周沐也不是很确定，于是认真的回答：“在想你现在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
沈献换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面色郑重又严肃，“喝醉酒的人意识可能会放松，会兴奋，会大喊大叫会哭会笑，但只要不昏睡过去，她们大多都是清醒的。你不知道吗？”
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她侧头睨了周沐一眼。
“那你现在清醒了？”
“嗯。”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又都沉默了。
窗外灯影重重掠过，有落叶四散，有人群在寒风中疾走……
冬天要来了。
许久之后，安静的车内听的一声幽幽的声音，“别费力气了周沐，没用的。”
周沐原本静静的盯着前方，忽然听得这一句，不解其意。转头看向沈献，只见她削瘦的侧颜在灯光映晕下，勾勒出极美的弧线，一瞬间有些失神。
沈献长长的睫毛在车窗上映下一个剪影，轻轻扇动，宛若落叶起舞……
“你说什么？”周沐问。
沈献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带舒颜来见我，即便是测试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没用的。”
这句话，像一束电流从周沐耳朵里蔓延，落遍全身。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发涩，听上去有些紧张。
第四十三章 职场十八弯
沈献将下巴搁在车窗框上，幽幽叹息一声。
“舒颜很专业，可我见过很多专业的了。”
刚才喝到开心处，舒颜借着玩游戏的幌子，问了沈献许多心理测试方面的问题。
不得不说舒颜还是很厉害的，她很精巧的将寻常的心理测试根据场景做了转换，问的也很巧妙，基本上两三个普通游戏问题里夹杂着一个心理测试题。
又拉着周沐做掩护，时不时的也让他一起作答，若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可是她是沈献啊！
头两年的沈献，不知道被父母带着看了多少心理医生，做了多少心里测试，吃了多少精神方面的药，读了多少心理学相关的书……
正所谓久病成医，沈献到了后来都能根据自己的情况鉴定她当下属于哪种心理问题了。
这一场场的心理治疗，并未除去她的心病，反而让她在长久的问询和测试中，精神不断地内耗，整个人近乎枯竭。
后来，沈献学会了伪装。
她在人前尽量的克制自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才将那個脆弱的、受尽折磨的灵魂释放出来，让她得以短暂的喘息。
“对不起，我……”
周沐看着那抹融于夜的孤独背影，抱歉的话出口，却不知该如何表述。
他无意窥探，但终究还是侵犯了她深藏的心事。
沈献回头，淡看一眼周沐，眸光幽幽深远，冷冷清清的一眼，让狭小空间的气温落了一落。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周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不是她拒人千里不知感恩，只是那个过程对她来说，无疑是在伤疤上再划一条缝出来，他们才能看得清病灶……
周沐沉重应允，带着歉意一路沉默陪伴。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恢复了往常，沈献依旧每天接送顾琛，跟着开会，出席一些重要商务会议。
顾琛自那日之后，再未提过一句关于沈献的病情，对她的态度也一如往常。
只是再多次的会议交锋后，顾衡对沈献的针对越来越明显。
因为工作需要，沈献需要知道次月集团物资采购计划及预算。
找到相关负责人获取相关资料时，对方态度极好，恭恭敬敬的记录了沈献所需要的重点和必须信息，表示稍后整理好会交给沈献。
然而两天过去了，沈献依旧没有接收到任何纸质或者电子的文件资料。
等不到结果的沈献再次去找她的时候，行政部门负责人只是讪讪赔笑。
“沈特助，这个真不是我不给你啊，你提需求的当天我就整理好了的。”
“那是？”
沈献客气询问，虽顶着一个总裁特助的名号，但她从不拿职位压人，即便那样的话，办事提要求可能会更好用。
对面说话的行政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说话慢声细语的，眉宇间透着股子慈祥，看年轻的职员们，都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和蔼。
人长得也很富态，皮肤凝白如玉，妆容画的很是细致，唇红齿白，短发黑亮如墨，仔细的烫成了小卷儿。
穿的更是考究，一身丝绸缎面的新中式高定套裙，带一副黑色细框眼镜，身上穿戴着不少首饰，耳坠、项链、手镯、戒指一样不少，整个人乍一看像是一座矿山。
她不光看着像矿，更像是真的有矿，光她玉葱一样的大手腕上那副手镯，听说就要上百万。名字也很配她的形象，叫做何玉。
据说她是董事会某位成员的家属，很早很早之前就来申飞了，一直负责管理公司内部物资。
做人更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迄今为止没有听到过任何人说她一句不好。
即便是有一部分人申请办公物资困难，也不可能将原因归于这位面善柔和到甚至有点慈祥的人身上。
沈献看着这位和自己母亲年龄相差少许的何玉，总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像被她黑黢黢的眼珠子勾着一般，她正常的一眨眼一动眸，那个弦就会被扽一下。
“先坐，沈特助你先坐下。”
她笑着，伸出手作个假扶的动作邀沈献坐在办工桌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在沈献落座后，她才坐到了矮几对面的另一个单人沙发上。
“您可能来的时间不长还不清楚，我们部门这按提交给总裁办的资料，都是要一层层过批的，这不，您前天说了，我当天就让部门的人给您整理出来，检查后才给报上去了的……”
她说的很谦卑，明明装扮的这样华丽的一个人，明明比沈献年纪长许多，但她的态度和语气，实在是让听着有点不好意思对她发火。
“上报？”
沈献刚想说，总裁办没有收到，就被她以“傻孩子”似的表情和动作打住了。
那何玉拍拍沈献的手背，眼神快不可察的瞥了一眼百合窗外，低声道：“我刚说了的呀，是要一层层审批的。”
说完这话，对方也不再说话，就带笑看着沈献。
沈献看着何玉半拉下的眼镜后面，黑葡萄一样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珠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般一窒。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压压身体的不适道：“也就是说，你这边已经将文件整理好了，发给上一级审批了？”
“对！”
何玉一个字说的掷地有声，颇有赞赏沈献你终于悟到了的意思。
她身体大功告成般的微微后仰，红红的薄唇带着笑，眼睛还是盯着沈献，只不过眼镜被她扶起带正了。
空气中带着点尴尬，她就这么板正的笑着看着沈献，也不说话。
沈献回看她，只觉得浑身的细胞要被这奇怪的氛围压抑扁了，短暂的安静过后，她迅速起身回以同样的礼节。
“那我知道，辛苦伱了何总！”
“瞧您这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事您只管吭声啊。我一定全力配合。”
何玉见沈献起身，也急急的起身相送，肥胖的身躯快走两步抢先给沈献开了门，笑盈盈的送她出门。
这热情让沈献有些招架不住，不大不小的动静让外面格子间的个别员工探头看了过来，她只得点头客气两句，快速离开那个令人呼吸困难的办公室。
沈献大步走着，心里不觉感慨，这位行政总监职场上的说话艺术真真是绝了。
她看似什么都说了，但其实什么都没说，末了拖延提交资料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的情况，被她带着绕了十八个弯儿之后，和她交涉的人当真是一丝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沈献快走着，连连摇头。真是怀念以前在队里一句话就能下达清楚命令的日子。
这职场啊，太烧脑了！
第四十四章 交涉
行政总监的话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是——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遵照公司流程，沈献想要的东西，此刻在管理内勤事务的顾副总，顾衡的手里。
沈献出门拐了又拐，顺着走廊去找顾衡的办公室，走到半路，装在西裤口袋里的电话急促震动。
是周沐打过来的。
沈献犹豫一下，接通了电话，“喂，周沐。”
周沐那边的语气有点着急，他给沈献带来了一个消息——原先袭击过顾琛的彭飞，被人打了！
沈献听着事有蹊跷，转身行至空旷处，面色镇定而语气急促，压低了声音问：“具体怎么回事？”
她心里猜测出几分，如果不是和申飞或者申飞某个人有关系，周沐不可能打这个电话给她。
关于彭飞的这件事，之前沈献和周沐提过，这次周沐是从一個老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因为事关申飞，所以第一时间就想起要告知沈献。
彭飞是昨天晚上在一个巷子里被路人发现的，被发现时人已经被打的昏迷了过去，现在人还在医院。
调取了监控，打他的人是两个人看上去似训练有素。调查中发现这彭飞才刚刚出狱不久，之前因为在申飞挪用公款获罪三年。
本就是从外地来北冀谋生的人，这一进去，社会关系基本上断了。
沈献挺听到周沐说到此处，不由皱皱眉——也就是说，他个人没什么能被打成这样的仇怨。
“人还没醒，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周沐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的将情况说明。
沈献握着电话，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顾衡将一大包现金交给彭飞的画面，“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周沐。”
“跟我你不用说谢字，申飞水太深，你小心些。”周沐语气温柔的叮嘱着。
“嗯。”
沈献淡淡的应一声，收起手机，她看向车丛楼耸立的窗外，大脑快速分析着这一讯息。
她缓步走向顾衡的办公室，作为申飞的管理内部事务的副总，顾衡的待遇不比顾琛的差，诺大的办公室被他装饰的奢华贵气，非常符合他浮华的风格。
“顾总，可以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吗？”
敲开门后，沈献礼貌的先行问候。
顾衡正半仰在沙发椅上抽着雪茄，见来人是沈献，面色微动。
只见他从椅子上坐起来笑眯眯的道：“是沈特助啊，快请进请进，呵呵。”
沈献轻轻推门进去，说明来意。
顾衡并没有立刻答复她，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雪茄捻灭，双手扣着复又躺了回去，上下打量着沈献，不说话。
沈献被看的很不舒服，沉色静静的看了回去。
顾衡的视线对上沈献清冷的眸光是，眼皮挑了挑，他一手按上鼠标随意的滑动两下，转头问沈献：“沈特助，这些事，什么时候需要劳烦总裁办了，这点小事行政部门能处理好的。”
他这话可以说是很直接了，正和沈献心意，越直接越好，比起何玉的说一半留一半，她更愿意这样直接的交流。
“因为顾总安排的一些工作，需要用到这方面的信息，行政总监说需要上报审批，已经在您这边了。因为要的比较急，所以才专程来麻烦您了，您看能加快一下审批进度吗，顾总？”
沈献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
顾衡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沈献，半晌才缓缓开口：“最近实在是有些忙，要处理的事情、邮件太多了，你看你还专门跑一趟，呵呵，你等等，我一会看，一会就看……”
说着，他又要去拿刚刚才捻灭的雪茄，却并未看到他有要看电脑的意思。
“这些小事，不是小琛需要操心的，伱作为他的助理，应该多给他分担一些是对的，但是不能什么都往让小琛亲自操劳，你说是不是？”
顾衡噙着烟，吐着烟圈非常轻蔑的看着沈献，“以前张弛在的时候，小琛可比现在轻松。”
沈献微微勾唇，态度倒是很谦虚，如往常一样，“是，我确实应该多向张特助学习。”
“小沈啊，在职场上混，最主要的是要认清形势，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以前是干体力活的不用动脑子，有些事前期不懂没关系，但是不能一直不懂吧？哼，助理这个工作，脑子要灵活，知道吗？”
“做助理不光是跑腿的活，你得学会做人。”
沈献站的笔挺，虽一时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看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是很让人不爽。
“您说的对顾副总，我也是在尽我所能地多为顾总分忧。半月前顾总在公司车库差点被人偷袭，也是我拼了命护着他，顾总才毫发无伤的。”
沈献的话听上去特别像在邀功。
顾衡睨她一眼，心里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怎么回事，但也因此觉得沈献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人罢了，做点事情巴不得自己被上级赏识肯定，现在说这些，不就是担心自己说她能力不足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还是装作惊讶的模样倾身问：“真的，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呢？什么时候的事，小琛有没有受伤啊？”
沈献静静的看着他装，“顾总他没事，我挡住了要打顾总的人。”
“你还有这本事？”
“在仓库里干体力活多了，力气比别人大一些。不过……”沈献见顾衡装的一本正经，看自己的眼神愈加轻蔑，且悠然自得丝毫不见要处理邮件的动作，心里又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彭飞被打的事。
“不过什么？”
顾衡手里把玩这雪茄，随口问。
“不过那个人被抓住了当时，据说是原来申飞得员工，叫彭飞，偷袭顾总的时候才刚被放出来，说是来报复顾总的，觉得是顾总害的他进去的。顾副总，您认识这个人吗？彭飞。”
沈献说的很慢，仔细的观察着顾衡脸上的表情变化。
顾衡收敛了一点自己轻蔑的表情，将雪茄放至烟灰缸上，任由其烧着。
“彭飞？好像是听过。”
他摇摇头，“我们申飞这么大的公司，来来往往每年那么多人，谁记得住，更何况还是个犯了过事的人。”
沈献静静的看着他装，“顾总当时没让报警，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后来这个人，改了没有。”
“管他改不改，敢在申飞胡作非为，有他好果子吃！”
顾衡突如其来的怒气沈献倒是没想到的，不过他说完这话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烦躁，他看上去非常的烦躁。
“不过那次以后，顾总觉得我们大楼的安保系统还是要再加强一点，您觉得呢，顾副总？”
顾衡刚才倨傲的情绪似乎被打乱了，看着像是再思考别的问题，听到沈献的话随口应了句，正要说话，他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
“说！”他接起电话，低吼了一声。
电话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警惕的瞥了沈献一眼，起身踱步拉开了和沈献的距离，面朝窗外安静的听电话。
从他半侧着的脸上不难看出，他很愤怒。
“蠢，蠢死了！”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顾衡愤怒的大骂一句就挂了电话，随后，他转过身来看着沈献，惊觉自己有些忘形。
“现在这些员工，处理个事情都处理的乱七八糟的。”
他看似说的霸气，但面上神色却有些慌张。手机丢到桌上又拿起来。
他凝眸看了看沈献，摆摆手道：“你要的资料呢，晚点会有人给你，但是沈特助，有些事情呢，不是小琛需要操心的，这话你还是要带给他的。”
“好的，顾副总。”
第四十五章 弃子
沈献淡笑着答应了下来，转身出门的霎那，面上浅淡额笑意隐去。
就刚才顾衡表现的前后反差，让她觉得这次彭飞出事，和顾衡有很大的关系。
这天下班后，沈献直奔彭飞所在的医院，好消息是到的时候他人已经醒了。
沈献混迹在人群里，找了个机会顺走了刚交接完班的一名医生的白大褂，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口罩和大黑框眼镜带上，四下看无人注意时，匆匆寻去了彭飞的病房。
病房是两人房里没有别人，只有他的母亲在医院陪着他。
沈献站在门口拉了拉口罩，确认自己伪装的严实后，推门走了进去。
“感觉怎么样？”
她单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的是进门前随手在巡诊台上拿的一个本。
彭飞其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看到医生进来，立刻站起来半弓着腰，战战兢兢的说：“一会睡一会醒的，这会儿刚醒，一直叫疼，医生，你快看看我儿子吧。”
老人家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衫，身体单薄面，部呈酱紫色，一脸的疲态和惧怕，嘴唇不正常的发紫，说到后面，眼睛里全是泪花。
沈献不忍看她，淡声道：“病人要多喝水，家属去多准备点饮用水过来。”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老人说着，颤巍巍的拉了拉盖在彭飞身上的杯子，才用自己最快实则迟缓的速度，离开了病房。
沈献看着她关上门，才进一步走向彭飞的病床，病床上的脸上青紫难辨，眼睛肿成一条缝。
沈献不自觉地握了握放在大褂口袋里的手，“彭飞，是顾衡顾总让我来看你的，顾总让我问你，你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原本假寐着的彭飞，听到顾衡两个字猛然睁开不大的眼睛，带着恨和惧意挣扎着，声音沙哑惊惧。
“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不会再找顾总要钱了，我不敢了……”
沈献眸色一凝，果然，彭飞今天的遭遇和顾衡脱不了干系。
躺在病床上的彭飞紧张不已，四下张望却不见旁人，无助的握住了被子，瑟瑟的看着沈献。
“顾总让我问你，伱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要点钱给我妈换心脏，我还能干什么？要不是因为我，我妈也不可能病成这样！”
彭飞愤恨又绝望，他肿胀的眼睛并看不真切眼前的人长什么样，更何况沈献包裹的严实。只是觉得，才三年，这顾衡身边就又换了一拨人了？
“顾总已经给过你钱了！”
沈献说出自己知道的不多的信息，以便套取更多……
“我替他坐牢，替他背负骂名，我多要点怎么了？他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我妈看病。我能怎么办，我也是没办法，因为坐牢，我连工作都找不到……”
“所以你就敲诈顾总？”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求他，我求他救救我妈……那是我妈啊……”
一個大男人，声音呜咽绝望，听上去很是凄惨。
沈献定定的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你应该庆幸，你比刘贺幸运多了。”
彭飞倒抽一口冷气，带着愤怒和委屈说道，“刘贺是他自己选错了路，我呢，我错哪了？”
沈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果然知道刘贺的事情。
“要不是顾琛那混蛋横插一脚，整个申飞还不是顾衡总的？我彭飞还至于遭受那牢狱之灾？他刘贺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走了就可以了？顾琛能放过他？我从始至终都忠心顾衡总的啊……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去找他的，我错了，求你跟顾总说说，我再也不敢去麻烦他了。”
彭飞情绪激动，呜咽着哀求。
沈献皱皱眉，“顾衡总让我问你，刘贺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彭飞此刻思绪已经完全混乱，“我知道的，都是顾衡总告诉我的啊，其他的我并不知情。”
沈献审时度势，见彭飞惧怕顾衡到这种程度，便继续以顾衡的名义询问：“顾总要你亲口再说一遍。”
沈献拿出手机，按了录音键，举到彭飞跟前。
彭飞因为浑身的伤身体不敢大动，又因恐惧不得不照做。
“我进去的时候刘贺还在公司，后来是因为公司董事会大洗牌，他不识抬举趁此机会带着从公司学来的技术和人脉，要自立门户他是顾衡总一手培养起来的，顾总舍不得他走，挽留不下只能放人，谁知道后来他的家人被绑架，家人救援失败后他也自杀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沈献拿着手机的手未动，彭飞却急了，“其他的我真的都不知道，这些就是顾衡总告诉我的。”
“你刚才说顾琛不会放过他，跟顾琛有什么关系？”
“顾琛是新上任董事长，他刘贺是公司技术骨干，带走公司的新兴技术不说还要自立门户，这种紧要关头给顾琛下马威给、他难堪，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怎么会放过刘贺。”
“这些话，是顾衡总跟你讲的？”沈献盯着彭飞，他的手在被子下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着。
“不，不是，这些话是我自己推断的。”彭飞吞了吞口水，艰难的回答道。
“推断？”
“是，是我的错，我还去报复顾琛，我太鲁莽了。顾衡总说的对，我不应该暴露自己，不然他也不会只给我那么点钱，我错了，但我不会再找他要钱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彭飞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害怕。
恐惧之下，不会有谎言。
沈献收起手机，“你对顾琛好像很了解？”
惊弓之鸟一样的彭飞听到这话，紧张不已，连忙道：“不了解不了解，以前我们甚至都没有说过话，他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因为顾衡总……”
说几次出，彭飞忽然停住。
“因为顶替顾衡总挪用公款获罪。”沈献替他说完。
彭飞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他挣扎着侧身伏在床上做了个鞠躬的动作，哀求道：“求顾衡总看在我顶罪的份上，放过我这次，我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骄傲的灵魂卑微的匍匐在床上，彭飞此刻完完全全成了顾衡的弃子。
沈献见不得这种场面，她将手拳回口袋，实在多说不出一句话。
“怎，怎么了这是？”彭飞的母亲拎着装满水的袋子，步履蹒跚的走进来，见此情形紧张不已。
沈献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快步离开了病房。
身后传来彭飞的声音，“没事妈，我就看看这床，床不大舒服……”
沈献卸下伪装，顺着寒风沿路往回走，心情却很沉重。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或许是因为顾琛的在为人处事方面的表现，让沈献觉得顾琛不像是赶尽杀绝的人。
现在看来，顾衡更像是刘贺事件的背后操手——
一手培养起来的干将，在自己夺权失败后便要自立门户，怎么看都像是背叛。
但真的至于绑其妻儿伤人性命吗？
对于有钱人为权力较量可摊出的底牌，沈献无法理解。
眼前却有一个极好的例子，也许彭飞是咎由自取，但他从始至终都不会知道，顾衡第一次给他钱的时候，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彭飞可怜吗？可怜！
然而凡事皆有因果，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