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清晨,林子深处驶来一帆航船,凤惊羽最先早来等候,船上有一人向他挥手,他眸色微暗,踏步上甲板。
好在天气晴朗,海风虽冷却也舒爽,岸边扫开堆积雪,众人开始搬运行李。
轮到妩唤时出了些差错,她手里包裹没用绳子绑紧,上夹板时撞到船杆,掉了些东西下来,我愣了一下,云暮极却抢先我一步,将落在雪堆里的同心结拾起。
“……”
我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在对云暮极那双深不可测的琥珀宝石眼睛时,即刻变成嬉皮笑脸:“这是十七皇叔送我的,你别误会,不是什么定情之物,当时他见我眼睛久治不见好转,便将这开启妙春阁的钥匙给我,以后找那里的神医去治。”
妩唤也点了点头,随声附和,但云暮极似乎并不这么想,将同心结紧紧牢在掌心,有些寒气逼人,随即一声笑道:“既然是贵重的钥匙,不如交给我来保管,你的眼睛也被我治好了,这钥匙就留着,等以后有需要,自有用处。”
“那……不太好吧?”
我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整个人如同石化,妩唤推了一下我的胳膊,那坚毅的眼神仿佛在说,必须让我硬气一点,不能总是被他拿捏。
“霁白,你我都有了肌肤之亲,也已坦诚相见,你急于求回同心结,是还不信任我吗?”
云暮极眼底有些怒色,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我朝他白了一眼,老脸都被掉光了,这日光日白,也只有他能把这些话说得不害臊。
我脸色拉沉,拉着妩唤往一边走:“你想留就留着吧,反正无论我说什么,最终决定权总是在你手里。”
“好。”
“好什么好?”
我扭头冲他龇牙咧嘴,这脸皮竟变得比城墙还厚,我这心堵得慌,赶忙拉着妩唤快步走些,继上了大船,回头见他还留在原地,我气吞吞地说道:“船要开了,还走不走啊?”
云暮极一笑倾城,眸光涟漪,一袭墨色华服在白雪皑皑之景生辉映耀,黑毛貉绒的外袍于风中而立,他静静开口,温柔了世间:“你下来拉我手,我跟你上船。”
我勒个去,那我是不是要叫八人大轿抬他上去?内心一阵吐槽,猛垂胸口,变态毕竟是变态,狂人毕竟是狂人,要是我拂他的好意,不知道会不会掀了这船。
见我乖乖下船,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眉头微皱,上前拉住我的手,放到他唇边呼热气暖和。
“惊羽大人放绳了!你们快点上来啊!”
妩唤趴头在船舵的围栏边,冲着我们大喊,我回头一看,很是慌张,船行驶的速度未免太快了,船浆机疯狂击打海浪,冲击着岸上的礁石。
云暮极眼睛一眯,立即将我打横抱起,扬起轻功,踏入船身,很久不在船上生活,我的脚步晃了几下就站不稳了,见凤惊羽在前面摆方向盘,船只向着大海中央驶去。
妩唤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在我耳边低声提醒道:“之前你不是问人桌上那栏菜花是谁放的吗?就是他放的,也是赠给你的。现在这个季节别说找了,也种不出新鲜的菜花,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找到呢?”
“凤惊羽?”
妩唤用力点头,实在绷不住了,跑到围栏边上吐了苦水,我吃惊想道,她居然会晕船?
第五百五十七章
妩唤几乎吐了一整天,我扶着她回到船舱客房,被她用力一扯,差点就四脚朝天地躺平在床榻上,她长吁呼气,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手里抱着木桶,等着她继续吐水。
“呜呜呜……谢郡主不觉得恶心。”
我竟无语凝噎,把手放在额头上,叹了一口气:“药你也吃过了,还不见好转的迹象,干脆找云暮极以毒攻毒罢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况且他用药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救人的,那凤惊羽吃了他的药后虽然人没事,但却好几天下不来床,后面他自己运功调息,才慢慢变好的。”
我嘴角一抽:“这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妩唤“嘿”了一声,抹干嘴角的水迹:“他倒是对你很好,只不过有时候占有欲太强不见得是好事,你也了解他的为人,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凭他这死要命的个性,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
半句不离他,我脸色稍缓,起身离座,妩唤纳闷地问我:“你要去哪?”
“找凤惊羽,谢他送我菜花。”
妩唤哈哈大笑,肠胃经不起她一番折腾,又吐了:“呕……你小心点那谁!”
……
凤惊羽在前方掌舵,海风吹拂他瀑发如丝,宛如泼墨神卷,一身白袍干净利落,不沾染任何尘埃。
“惊羽大人。”
我拱手以礼,以东越女子万福之礼相称,凤惊羽抬头间有些许惊讶,似乎没见过这种很美的礼节,言语缓缓:“不必……”
他应该想说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知道他不善言辞,我就替他把话都说了:“多谢你那日送我菜花……对不起,我放在桌子下,忘记吃了……”
我又谢又道歉,前后矛盾,那时我刚冲出龙鱼幻境,眨眼间世界颠倒,还未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连续休息几天,谈不上真正的休息,老是被云暮极折腾,这菜花后来也就忘了。
凤惊羽眉眼舒缓,脸色微变,他的异瞳很美,一眼万年惊艳,说像陈水林渊,也像星辰大海:“无碍。”
我怔了怔,看他平静地注视海面,双手掌舵,迎着风浪,控船前行,船身的平衡渐渐变得稳妥,我似察觉到一股未知的自然力量也在控制船身,至少让妩唤少受些晕船的苦。
“东海到底发生什么事?”
凤惊羽闻言却不置一词,他背对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留下阳光余照的一片影子。
“东海是父王在时留下的海军阵地,更是他一手创立和栽培,数十年前,曾为抵御扶桑海太子率领的寇军侵犯立下汗马功劳,父王首创的海军战术为四海之最,引得周边海岛小国争相效仿,海太子此生之不平,在于周边小国用如出一辙的战术令倭寇不敢远征,故一直也未能实现其扩张本土的大志。”
“嗯。”
凤惊羽轻声道,曾经沧海一声笑,独不见故人归来悲鸣,恨此世道之艰,我多了些领悟。
回过神来,他指向前方,很快就到东海领域,届时阴谋算计的漩涡,也会等着我们。
我笑了笑:“我还是难以接受他们那套怪力乱神的说辞,我只想知道父王留下的海军还健在否?”
“健在。”
凤惊羽一见那抹墨色的身影,语气变冷,在我身上停留一会后,接着背对我继续掌舵。
“霁白,你想知道东海的情况可以问我,问他?他能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吗?”
云暮极在我额头亲了一口,把我捞到他怀里乱蹭,我抓着他的柔顺长发,侧头贴着他的胸膛,轻笑道:“左右我都听过了,也听倦了。我一开始很喜欢东海这块地方,想着以后在海边开间酒楼,再赚得盆满钵满,我想父王和阿月也未曾料到,后面会出现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不然也不会急于救我而把我送到东海安居。话说那群妖怪是突然跑出来兴风作浪的吗?”
云暮极听我说要开间酒楼,忍俊不禁,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那里地价不便宜,人口杂乱黑商多,你尚无经商经验,能斗得赢他们吗?”
他又若有所思,接着说道:“以后要是遇到困难,找我,明白吗?”
第五百五十八章
再次见到白龙人,是在一处桃花源,满天的桃花纷飞,然而映入眼帘,最显眼之处,都在一颗巨大的桃树下,白龙人在案前倒酒,动作细致入微,行云流水,冲我微微一笑。
“无需感到意外,这是我布置的幻境,虽然效果不佳,但勉强能看得入眼。”
坐在他对面,我没有接过他递给我的酒水,我这人不喜欢喝酒,也从未想过品酒,他眼底可见的失望随后化作烟消云散:“我下次应该备茶。”
我沉默一时,看着他的神情似笑非笑:“你不是说梦里见吗?昨夜怎么不见你?”
白龙人笑意淡淡,且逐渐隐去:“为带你破除龙鱼幻境,我可是将本命都赔上了,昨夜我在恢复元神,现在能见你一面,可能也维持不了多久。”
我皱着眉头,略带忧伤地说道:“你是想让我杀了龙三公主,为你报仇?”
白龙人略微颔首,气度不凡,端起酒杯,凭空酿酒,举手投足间温文儒雅,好好的神仙却长了一张嘴:“你连我和她的关系还未搞清楚,就急着确认我的目的?”
我笑道:“那是我唐突了。”
“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想让她死,但我需要她的元神,为我做一些事。”
白龙人披头散着白发,躺在椅上有几分慵懒神姿,嘴角藏不住抓狂的笑意:“我临死前,是她趁火打劫,让我死不得安宁,在我闭眼之际,她吸干我身上藏着始主血脉的龙气,为她本就没有天资的龙丹补气,正因有此后来的实力,她才有底气发兵东海,换句话说,我们合作,各取所需罢了。”
白龙人说这话时,一段灵力已经灌入脑中,风云复杂的情景呈现在这片东海海域上,十几条巨龙盘旋在云层间,裹挟着巨浪冲天,欲要吞并整座海城,忽见城中数位法师升起一道金钟罩,重重地与巨浪一击同归于尽。
“为何你们龙人不放过东海?”
白龙人幽深的眼瞳中荡漾一抹笑意,人与神仙最大的区别,莫过于人是在笑,而神仙却是笑看众生。
“为何?城主是凤凰一脉的后代,是龙族历代的死敌,许是我们的前身都是妖,妖的本性不改,只为弱肉强食。”
“其二……”
白龙人停顿沉默,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决绝:“是你们人族犯下了滔天大罪,为何要将战线向东海蔓延?你可知你们那些炸药杀死了多少海里的生灵?这些罪过都有上天惩戒,龙族奉命实行海啸浪侵之刑,亦是多次警告。”
我低头不语,这些又岂是我能阻止的?国家统治百姓,政客统治愚民,上位者藐视自然,逼迫底层为他们做事,浑浑噩噩间哪晓得太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最是人间清醒。
白龙人见我思绪不在前,心里乐开了花,继续鼓动我想得越深,我感到头有些疼,像是拼了命的要记住某个重要的人或者事,直到一个红衣女子的出现,驾驶云层,吞云吐雾,化出一道龙影,双眼望着寒光,不忍直视,却像冰雪残刃,刺痛人心卑微如蝼蚁。
……
是夜,船舱安静无声,偶尔听到窗外的海风声,夹着起伏不断的浪花击打,和身畔男子的呼吸。
只觉浑身无力,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后,才果断起来穿上衣裳,披上暖和的外袍,云暮极天生警觉,我起身,他便起身,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夜晚的星空很暗,我才数了二十个星星,小时候数绵羊往往数到几百,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现在数星星才二十几个,不累却很精神。
“哎?你看那边,好像有只船,好像……朝我们这边驶来。”
云暮极眼中的海面是黑压压的,还漂浮着一些雾气,这时候有船来,没有火光,根本看不见,他清楚地知道我的眼睛已变得与寻常人不同,便思索问道:“霁白,你再看仔细些?”
我沉下心,格外紧张海面上的情况,那艘船的距离似近似远,我五指贴着眉毛,借着稀薄的月光,观察那艘船行驶的方位,在多次肯定自己的猜测后,我点头说道:“没错,那艘船朝我们这边来了!”
云暮极眸光一冷,招来侍卫吩咐在耳边低声吩咐,侍卫听完后,俯身作揖:“属下遵命。”
第五百五十九章
那艘船来自东瀛扶桑,本是个搬运香料的货船,不料运气不好,行进前往东海东洲岛的途中被海盗截获,杀光所有反抗之人,特地留下几位达官富贵,想着来日勒索这群身家不凡之人,再骗一桶金。
剩下的几人被关在船舱,被绳索绑在椅子上,口嘴吃咬抹布,看着窗外远处亮起的火光,他们心中大喜,这艘船身价庞大,依据多年海运的经验,定是有些武装势力在此,趁乱逃离,亦或者恳求船主收留,都是最好谋生的手段。
月光明亮驱散周边的乌云,波光闪烁的海面上,两艘船缓缓靠近,面对海浪卷起的阻挠,丝毫不影响海盗霸占敛财的野心。
“兄弟们,拿起你们吃饭的家伙,咱们一鼓作气,冲上去!”
大当家看着老是意气用事的二当家,脸色冷沉,转念一想,招呼身后数十位弓箭手,准备朝大船放出火箭,为上船扫荡打掩护。
二当家笑得开怀,完全没有注意大当家变了脸色,眼看两艘船的距离愈发逼近,大当家突然喊声停,同一时刻,船身突然不稳,像是受到海中巨兽猛烈撞击。
“怎么回事?谁在看守护后舱?”
二当家气急败坏地怒问众人,谁都一脸惊慌失措,一个年轻小子受了莫大的刺激,脚步跌跌撞撞,往二当家的怀里撞,哭声骂骂咧咧:“大当家,二当家,后舱的人全死了!”
“什么?”
两位当家异口同声,大当家冷声质问那年轻小子:“此话当真?后舵不是三当家守着吗?他人在哪?”
大当家难以相信这个令他心如死灰的事实,而年轻小子的话还未说完,一把鼻涕一脸泪地跪在大当家脚下,哭声哀嚎:“死了!全死了!我们也要死!船舱进水了!逃生船也坏了!没有一个人能活!”
“混账东西!”
大当家一脚踹开那小子,又愤愤不平地补上几脚,此时整个船身逐渐向后倾斜,海水畅通无阻,有的人重心不稳,一不留神便沉入海渊。
船舱那几个人大喜大悲,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解开手脚的绳索,海水很快漫过他们的腰身,船体严重受损,木架铁器横七竖八地倒下,出口的路也被堵住了。
……
云暮极的人很快杀光这群作恶多端的海盗,被大当家弄死了几个兄弟,他不心疼也不在乎,迈着冷烈的步伐,靠近被刀架着脖子的大当家身前。
“这艘船……是城主的?”
大当家睁大密布血丝的双眼,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清秀之人,对上那一双诡谲的琥珀眼睛,难以自拔地感叹其有几分厉害之色,摄人魂魄于无底洞,谁碰上了都会掉进这个洞里,越陷越沉。
云暮极冷哼一声,收起手里的拴天链,侧着俊脸瞧着站他身后的凤惊羽,大当家在看到他后突然就变得不淡定了,半张的嘴想说什么却也无力说什么。
“眼熟。”
大当家一听凤惊羽还认得他的样子,情绪有些激动,竟可以忽略脖子上的刀子,挣扎着喊道:“大人还记得我乎?小人年轻出来东海混日子,幸得承蒙您收留,宿在雪松山的一处破庙里,还治好了我娘胎里就留下来的病……”
凤惊羽的瞳孔异色如荡起一道波纹,转瞬即消散,时过境迁,他早已记不清了,这大当家的表情和言语不像是假的,且这人一说确实有些印象,但印象不深。
大当家眼神灰暗,面色痛苦地放弃挣扎,认定一个难以挽回的事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路是他选的,也是他走的,他生来是海盗之家,死后也必归于海里。
“大人,对不起,冥青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说罢,伸长脖子,一举引刀,血溅当场,凤惊羽想阻止却被云暮极的铁链震退后几步,他愤恨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要是没有这铁链,他做事便能快很多,哪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第五百六十章
劫后余生的四人被我带人招呼上船,他们开始有些不敢相信,手脚都是绳子的勒痕,被绑了两天,行动力还未恢复,需要搀扶,坐在桌上美味的佳肴前,冷静下来后便能恢复往日神智。
“谢这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四人站起身,朝我深深鞠躬,我被这庄重的礼节有些吓到,尤其他们那身服饰,既有中原的元素,也有像那什么唱曲的……感觉吧,我见识较浅,手扭成拳头靠近唇边,轻咳几声带过尴尬:“额……倒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海上冷风比较大,菜要趁热吃。”
“阿里嘎多!”
他们也会说中原话,只不过听着有些生硬,口音也怪的,调不成调,来自东瀛扶桑的人,似乎更看重礼节,自打他们来前朝参观学习,很久以前的古人席地而坐的礼被他们学习去了,一直沿用到现在。
妩唤找了几张席子,四人兴高采烈地接过,敢情他们是跪着比坐着还要舒服,这场面也只有在被家中父母长辈责骂、受家训时,才会出现。
“这位小姐,敢问你是东越人吗?”
我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那位东瀛人与其他几位小声嘀咕,他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暂且干等着,估摸着也不像是讥讽或说些难听的话,随后原先与我说话的那位对我说道:“小姐的口音和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位东越人很像,应该是来自京城那边的人吧,我们也并不十分肯定,不知你认不认识那位东越人,他很担心家在东海的小妹,又因找不到可通行的船只而心情崩溃,无奈只能留在扬州城,碰巧遇到我们,便托我们将此消息传递出海。”
妩唤将饭菜都一一呈上,边说边笑道:“我们家小姐又没见过那人的样貌,怎知是否认识?”
东瀛人正说着时,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裹,在我面前摊开,竟然是一枚同心结,我脸色大变,一时难以接受:“是他!是他吗?”
妩唤见气氛有些微妙,赶紧扶着我先坐下,她拿起那枚同心结,这编制的手法居然是与先前那个一模一样,会不会是……
“这位小姐,看来你是认识他的,他还说过,如果我们找到他家小妹,就让我们告知小妹,在东海等他即可,他会尽快穿海过洋,能找到你的。”
妩唤见我情绪有些糟糕,便替我做主,好生招待这群客人,她聪慧机敏,嘴巴密不透风,打消这些人想了解更多内情的意图。
我手里握紧新得到的同心结,与那几位寒暄几句后,便独自一人出了船舱透气,望向黑暗的海面,思绪回到遥远,在扬州城,我大病一场,他在我手腕上动作轻轻地绑上一枚同心结,并告诉我,这是打开妙春阁的钥匙。
夜晚的海风可静止时间,让回忆多停留在这一刻,黑暗的星空找不着北,零碎的念头怎么也记不起。
“郡主!”
妩唤急匆匆地跑出来,连船舱门都没关紧,这一看肯定有急事,我有些心惊:“怎么了?”
“那几个东瀛人说,他可能来不及见你了!”
我气愤地说道:“什么来不及见我?你把话说完!”
妩唤神色哀怨,两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心也无法平静下来:“有一个东瀛人会那什么百鬼夜行降服之术,他能看一个人是否招鬼上身,他说他看到那个东越人胸口被种下某种邪恶的印记,体内已抽去三魂,换做常人是无法正常生活的,但他的执念在于你,不惜千里迢迢来寻你,他大概是等不到出海的那一天,因为时间一久他会失魂丢魄而变得失智!”
我浑身颤抖:“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啊……”
妩唤叹道:“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我也会些看人做事的一套,他们想耍骗术,骗不了我的,稍微灌酒治一治他们,便什么都招了。”
“纪炎月……阿月……不行,我得找阿树飞鸽传书,尽快通知他扬州城那边的朋友,务必找到阿月!”
妩唤心里犹犹豫豫,突然大变脸色:“不好,阿树跟着云暮极上贼船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凤惊羽,到东海之前,别给我添乱!”
云暮极双眸血色,宛如冰冷的寒风扎进他的胸膛,凤惊羽面不惊俱,恢复先前的冷淡,徒手抓拴天链,硬生甩回原主。
端木梁在一旁不免有些担心,他奉城主之命,是来看住任性固执的凤惊羽,对方手里有有致命武器,暂且不要硬碰硬,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未到东海就起了内讧,接下来的旅程还有好几天,能顺利吗?
端木梁想罢,上前拉住凤惊羽,在双方各自仇视下,低声劝道:“叛徒已死,是他自作自受,没必要再追查下去。”
云暮极看着这张奈何不了他的脸色,简直兴奋极了,眸光流转,颇为得意:“这厮全都招了,凤惊羽,你有什么可辩解?”
端木梁看对方这架势,明显不想饶过他,且人多势众,哪怕不打起来,听云暮极这一挑拨离间,以后还有谁信服他?
凤惊羽不怕百口莫辩,他最怕难以说出口,端木梁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向云暮极俯身作揖:“天下海盗众多,许是生活所迫,许是走投无路,我家大人的确曾经救过此贼,可谁又能料他今后贼心不改,下山后更是欺压百姓,城中追杀令扩展海外,他便做了海盗贼,在海中横行霸道,多次抓捕也无踪无影。”
此言一出,说服了大部分人的心,凤惊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云暮极森寒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言语讥讽道:“巧言令色,跟着城主倒是学的有模有样,只可惜城主无能,未能守住东海,被龙人抢占半壁江山,如今又不见城主人影,该当如何?”
云暮极又想用城主刺激凤惊羽,后者微微变了脸色,轻抿着下唇,试图竭力地控制自己:“如何?”
阿树看着这场精彩的热闹,不知为何就是挺同情凤惊羽,云暮极要是手里没了拴天链,根本不是武功盖世的他的对手,也不像现在这样,让他四处碰壁,屡屡受制于人。
察觉到有人从他身后窜过去,阿树立马警惕,发现后面没人,便跟着传来的动静,来到甲板外。
“郡主?找我何事?”
我立于寒风中,任由长发衣裳被风中凌乱,却无甚畏惧的反应:“我听妩唤说,你养了几只飞鸽,能带信传书于千里开外。”
阿树点头说是,问我从何说起:“郡主是想念王爷?嗐!大可不必让妩唤骗我出来……”
“我明日便写信给父王,告知他我一切安好,但是现在我有份要紧的事,要你即刻去办。”
“什么要紧的事?”
我给妩唤递了个眼色,让她留意周围把把门风,然后心情紧张,手指拽着衣袖,沉声道:“我知道父王手下的四大情报网中,就属你与阿月关系最为亲密。方才我从东瀛人口中听到似乎是他的消息,说他现今还在扬州城,打算造船出海,但身体不容乐观,恐怕……你帮我问问你扬州城的朋友,如果有他的下落,尽快带他去安全的地方!”
阿树摸了摸下巴,一脸歉意:“郡主,实在对不住,那几只飞鸽被同类咬死了,所以……我帮不到你。”
我和妩唤大吃一惊,越看他是越不爽,父王手下的四大情报网,就属他办事最差,还总是差点被人害死,能活到现在算是福大命大了。
“你们好了哦,我也是真没想到,咬死我飞鸽的鸽子应该就在这附近,哪天让我找着了,我抓来煲汤!”
这附近?这附近还能在哪啊?在这船里!我心烦地罢手让他赶紧滚,阿树知此事有辱他身为情报的素养,决定将功补过,向我透露一些细节:“郡主,有些话我不当面直说,是想着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有野心者能成事,前阵子我偷听他们谈话,说是北燕有一座金矿被炸了,他们要去抢那什么千年万年玄铁……”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要你赶紧想办法与你扬州城的朋友尽快取得联系,务必快点找到阿月的下落,再等晚些,他就没命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你不觉得那四人说的话未免太多了吧,像是提早设计好,步步引你入局的套路……”
半响,我幽声开口,回头看还亮着灯的船舱,原本想着找人帮忙有些麻烦,现在看来倒像是有人逼着我急不可待地发疯。
“郡主能这样想便是最好,试问茫茫的海中,哪有这般巧合的机遇,让你撞见一模一样的同心结,更像是别有用心,只是……为何他们知道我们的行踪?”
“是啊……”
我双眼无神地盯着黑压压的海面,天海融为一体,望不见尽头,亦深不可测,到底是谁,清楚地知道我的动向?
“不对,妩唤你过来!”
妩唤听我叫她,从望风的视角退回,露出一脸茫然,我便又回到那四人所在的船舱,个个喝得甘畅淋漓,醉生梦死,这其中真真假假就不得而知了。
妩唤不解问道:“郡主在怀疑什么?”
我轻笑道:“得亏他们不是中原人,不熟知中原骗术阴谋,这故事编得真好,可惜编得太假了,他们给我的那枚同心结就是虚晃一招,利用我与他之间的交情,逼我发疯,骗我回扬州城,还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差点上当了……”
“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太假,可是那同心结编制的手法也太像了,不过有一点我们没有搞清楚,这手法不是他编的,是有人早就编好的,用一个一模一样的,吓你一跳!”
我收起笑容,拧着眉头,冲开额前的阴霾,缓缓说道:“那四人为替人办事,急功近利罢了,以为是男女传递情爱才编制的同心结,以为我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妹,殊不知这是开启妙春阁的钥匙,我方才仔细看过,他们手里的这枚也是钥匙,解开同心结的红绳便能看到,既然是世上最厉害的神医聚集之地,那这钥匙必定宝贵异常,岂是人人可有之?”
妩唤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盯着船舱里面看,冷哼道:“得挖一挖这四人的背景!”
我有些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哪怕困意重深,也要强打起精神,对阿树说:“扬州城……东越那边的情况还需留意,尤其是阿月的消息,我记得你好像很多天没和他联系了。”
阿树愣了,承认说道:“是……但是郡主,你得说说他,每次我找他,他十有八九不理人。”
妩唤有些替阿树捉急地抽了抽嘴角:“未知真相,不予以评价。”
阿树一听就懊恼,怎么这世界就没人懂他呢?
他叹气道:“好好好,是我心眼多,是我的沟通有问题,郡主等我的消息吧,飞鸽传书,最快七日内。”
妩唤喜上眉梢,拉着我往回房的路走,回头对他说道:“那你自己想办法找鸽子了,最好是飞得很快、找方向又准的那种。”
“你是不是发现他上了船后就一直摸鱼偷懒了?”
妩唤朝我抱怨一声:“郡主,哪有你这么傻的主子,还天天给他做饭,懒人简直浪费米饭……”
我轻拍她的手背:“所以要给他点苦头,父王的四大情报网遍布四海,他就算想摆烂,也不能拖后腿,败坏了这响当当的名声,我这身兼主公教导的责任,以后就要背上污点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东洲岛是位于东海域偏北的一处岛屿,也是海上交通补给驿站,前往东越各大贸易口的船只必在此处稍作停留,交换通关凭证,获取重要物资。
由于这段时间战乱频繁,商人再狡诈也不能不顾性命,偶尔生意场上的事有风险,或融资巨大,也会有人冒死乘船过海。
船绳抛向岸边,船只缓缓驶入停泊头,船板落下,岛上的人热情地迎接我们,跟着一路到当地的驿馆休息。
“小姐,请受我等一拜。”
四位东瀛人朝我深深鞠躬,眉头抹上淡淡的忧色,我笑着回道:“你们这是要走?刚才那头牌上写着‘北线不关’,船行北线也在东海管辖范畴,那战火掀起了风浪也不小,安全起见,不如在此处打点先防身的东西,等做足准备,再行出发也不迟,就这几天的事了。”
与我谈话颇为熟的东瀛人眼珠一转,彬彬有礼地解说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北线开启有条件限制,需根据当地气候,冰川时期,海域风浪等等来定,那头牌上写的正是最佳时宜,我们不容错过。”
怎么说是想拍屁股走人了?也对,事办完了,钱也收到了,该拿去环游四海了。
趁周围人少,妩唤悄无声息地窜到四人身后,冰冷的话如电流般刺激每个人脆弱的心灵:“做样子做的很到位啊,可惜故事太假了,你们以为添油加醋地故弄玄虚一番,我们就信了?”
纪炎月费尽心思助我逃离皇宫,如果他被太子算计,自身有难,又怎么会找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且委托他们向我求救?这是我想不通的一点,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只会派父王的人或者阿树来告诉我。
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究竟这四个人是受人指使,想隐晦地告诉我阿月的情况,还是从始至终我想太多,但是他们又怎会拿到一模一样的同心结?
我想到了一个人,是只见过一面的十七王爷,那同心结不正是他给的?暗中派人跟踪我,利用这四个东瀛人骗我做什么?
“在你们原先那艘船上搜到的五箱金银珠宝,这才是吸引那群强盗的原因吧,不过你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箱子是用紫霞楠木做的,盛产于京城、凉州一带。”
十七王爷的官府,不正是在南方边境的凉州?我先前对他不怎么了解,所以派妩唤去查,这一查,倒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这些东瀛人武功不高,得知自己不是妩唤的对手,便软下语气:“我们说的也是真话,也的确受人指使,如今我们的任务已完成,也没对小姐你们造成伤害,可否请小姐放过我们?”
我冷笑,抚摸案台上的金玉雕刻,靠在舒坦的椅身上:“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为何知道我的行踪?换句话说,直接告诉我幕后指使你们的人。”
“这……”
他们面色为难,小声的用扶桑语互相嘀咕,我耐心地等着他们讨论完,给我一个答复,与我很熟的那位看起来也很好说话:“小姐,不如我给你一些暗示,我们都是家有老小,也怕人身不安全,那人曾威胁此事一经泄露,必让我们回不去东瀛。”
……
从客栈下来,到较为开阔的海岸面,妩唤去买了些椰水,我边走边回想起东瀛人说的话。
“现在的东越朝廷,已经不是皇帝和太子掌控了,我们乘船途经扬州城,打算休息几日,城中的官兵不知怎的换了新的一批,比以前的那些凶煞了不少。我们去拿通关谍案时,还粗暴地脱光我们的衣服搜身,等搜完身了,又说我们给的钱不够,只好陪上半年挣的苦钱……”
莫非江山易主?
我不禁喃喃自语,东越内乱,我脱不了干系,回想一年前所做之事,我咬唇悲鸣,又一顿抓狂,十七王爷到底想暗示我些什么?
第五百六十四章
半个时辰前。
云暮极一醒便觉得头痛欲裂,坐在床边伸手扶额,床榻之人早已走了,却没提醒他今日要登东洲岛,他在床边摸索,在地上捡到白龙耳夹,心想叹道一定是自己昨晚太用力了,把她的耳夹扯了下来。
难道她不提醒他登岛,是因为怪他昨晚做的太凶了?
云暮极穿好衣裳,洗漱好后推门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凤惊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目光微暗,冷冷说道:“怎么是你?郡主在哪?”
云暮极又感到一阵眩晕,脚力有些站不稳,勉强回过神来,已经说过了好久,金侍长也不在身边,他踌躇不定,俊颜蒙上一层冷汗。
凤惊羽一声不吭地跳下船,云暮极恨得咬牙切齿,但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往前走几步都很吃力,也跟着跳下船,身子一晃一晃地上前拦住凤惊羽,却被凤惊羽用手甩开。
来到一处沙滩上,几个孩子玩泥沙玩得不亦乐乎,突如其来被这两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刚雕好的房屋被凤惊羽一脚跨过,倒也无事,紧接着被云暮极一脚踩扁,倒是有事,把孩子们都吓跑了。
两人加起来有一万个心眼,互相瞪着对方,凤惊羽拾起地上的椰子,嘴角扬出一抹诡异的笑,云暮极又困又惑,脑子又一阵晕眩,却见凤惊羽猛地砸向自己的头,砰砰砰,头骨坚韧,椰子撞了几次也没有裂开。
云暮极后退几步,不想理这傻子,凤惊羽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将他硬扯回来,用他的头去撞椰子。
椰子裂开了,凤惊羽眼疾手快地将椰汁往全身倒,夏天往身上倒一桶冷水都没这么欢快过,他又将椰肉抹到他素净的白袍上,转头把棷子丢给晕得分不清神智的云暮极。
我从沙滩另一边走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犹豫再三,上前拉开凤惊羽,问这两人:“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凤惊羽指着云暮极手里已经裂开的椰子,说道:“他……打我!”
“凤惊羽,你这颠倒黑白的卑鄙小人!”
云暮极头被这么一撞,瞬间清醒了不少,心中油然生出一把火,他脸色从未这样难看:“霁白,他拿我的头撞他的椰子,再把椰水全倒他身上,他就是等你来,冤枉我欺辱他!”
凤惊羽一听真的谢了,好在他不必说话,只需把脸上的委屈倾泻而出,反正没人看到,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但这两人只要一看一对比,就知谁欺负谁。
这两个男人真小气,我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站在两人之间,好声好气道:“大人先回去换一身衣裳,阿极你随我回去!”
凤惊羽眉头微皱,不说话,云暮极像豺狼似的盯着他,我不说是谁的眼睛在放电,被这两人夹在中间,无可奈何:“有人昨夜在饭菜里下毒,要让那人明天起不来,谁知那人早有所察觉,提前趁其不备将饭菜调包。”
我咽了咽口水,接着道:“谁半夜在厨房打翻了饭碗我不说,谁半夜偷偷起床把妩唤叫过来我也不说。但……这椰子有什么罪?”
“是啊,这椰子有什么罪?要用我的头去撞这椰子,你要喝椰汁,不给郡主分一点就算了,还拿人家的性命开玩笑!”
云暮极越说越气,一把拽住我的手往船舱里去,凤惊羽抓住我另一只手,我整个人要裂开了。
“放手!”
云暮极手掌摊开,拴天链凭空出现,虽然状态有些不好,但杀人最有精神了。
凤惊羽拒不认怂,拔出长剑,与他对峙。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司天监的掌祠说,这是扬州城的最后一场雪。
十七王爷望窗外的雪景,心中似有所感慨,年岁匆匆,日复一日,历史长河的漫长,国家更新换代的速度,都相融相辅相成,很多年过去后,史书该如何记载这些天所发生的事?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可不趁乱把魏王杀了,留着他回了京城,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十七王爷轻叹一声,声音听着与窗外落雪无情苍凉相吊:“并非本王顾忌丞相一脉,哪怕丞相当面指责,本王都未曾怕过,虽一相之大,统领百官,皇帝受其监督,统治天下,但打天下向来要靠军队,治天下才需要那群文官。本王放魏王一命,便是想让他听本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应该比本王还清楚现在的情况。”
一旁的侍卫像是没听明白,依旧为错过这个大好机会而感到惋惜:“那一日您特地在鸿门摆宴,明面上是宴请诸位王侯,表彰肃清皇族内乱的功绩,实则借此揣摩诸位心思,您见诸位口风严密,便提议以剑舞取乐为由,伺机杀人,但却早已有人通风报信,让魏王的人收买您的亲信,假意配合舞剑,实则帮助魏王尽快逃脱。”
十七王爷不怒反笑,取出腰间的长剑,手指轻轻摩梭,指尖触及到裂痕缝端,眼神一凛,剑如镜,映着他深寒的容颜:“轩少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算计他人的本事,本王有意向他招贤,怎料他执意侍奉庸主,本王不甘心,这小子前途理应无量。”
“所以王爷在他打算提出以和氏璧为交换的条件时,就当面与魏王撕破关系,命等候在暗中的杀手拿下轩少康,这小子倒是临危不惧,也不怕受牢房辛苦,只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同,我们真的要救他吗?”
十七王爷一笑:“救!必须救!我们就是喜欢这种身份不凡的人,你知道一个即将成为一国之主的人,在登基前的那几天,会去做些什么吗?”
侍卫摇了摇头,主子高深的话语他不理解,十七王爷见之笑意更甚:“如果是本王,会想还有哪些人不服从本王,本王会一一拿下他们!”
片刻后,看守牢房的人回来禀告,轩少康意识已经清醒,可以正常与之交流,十七王爷大喜,本想过去一看究竟,突然想起些事,对暗卫吩咐:“那丫头想逃到东海苟且偷生,本王偏不随她愿,她和轩少康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最好多刺激她,没准能供出宁王的下落,这个神出鬼没的夜重渊,本王就不信,他从前珍爱唾手可得的江山,看到最终落在本王手里的这个结局,会甘于安逸!”
……
回到东洲岛,凤惊羽报复般地摘了数十个椰子,像个猴子似的从一棵树窜到另一个树,我惊讶地张大下巴,足以塞上一个苹果,心想这季节难得有椰子成熟,反季节买卖也是一种商业策略,幸好现在是战乱,卖椰子的人都逃走了,留下一堆刚好成熟的椰子。
“你快下来,闹成这样还嫌不够丢人!”
前一句是大声说,后一句是小声说,凤惊羽还数了一下人数,刚好椰子数量也够了,他才从树上跳下来,我与他四目相对,问他:“你那边物资都买好了吗?往后还有一段路要走,我刚才问过,后面的补给驿站大部分都被封了。”
“端木梁买好了?”
凤惊羽“嗯”了一声,淡淡一笑,很快又变成冷漠,双眼像只利剑扫视我身后的云暮极,算上那个裂成两半的椰子,才刚好凑齐每人一个。
这两人像是有那什么大病,瞪了半天眼,也不带眨一下,这周围的气氛都变冷了,跟脚踩冰川似的。
“走吧,我肚子饿了,想回去做饭。”
说罢,我一手拉云暮极的手,一手扶他另一边肩膀,在两人满是仇恨炽热的烟火中,坦坦地过去了。
海风声掠过耳畔,敲醒沉睡的心灵,凤惊羽盯着前面两人步伐缓慢的背影,有些落寞地出了神。
第五百六十六章
凤惊羽不曾察觉到心里何时生出一抹异情,他本不该奢想,更不该妄想,习武之人更懂得世间纷纭,了断红尘方能炼造修为。
沙滩上落下数只海鸥,他们欢快地飞舞着,同乐这片美妙海洋的王国,凤惊羽蹲下身,一只海鸥竟然很喜欢亲近他,仿佛他身上藏着与生俱来且无与伦比魅力,长尖的嘴喙踮在他的手背上,玲琅小巧的眼晴一探,又将注意力转向其他。
凤惊羽知道,它们都是来自遥远的海域,每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赶到这里繁殖,即回到它们出生的地方,带着旧时的怀念与新生的希望,永驻在这东洲岛上。
端木梁见凤惊羽在此,落得一身满头大汗,急着跑过来,朝他喊道:“大人,物资都齐了,咱们快些上船!”
凤惊羽缓神看向端木梁,平静的昳颜旷然若神,更有挺拔的仙姿助长威势。
端木梁没心情欣赏这绝美的容颜,扭头用怪异的眼光看向身后零零碎碎的商铺,透过近处看远处:“大人可知,刚才我经过客栈,发现那四人死了!此事说来话长,眼见不一定为真,此地不宜久留,我总感觉这里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快!上船去!”
凤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海风吹起众多椰子树,椰子叶刮起沙沙像是喉咙嘶哑,这时才发觉岛上的人原比想象中的要少,或许真正害人的都躲起来了。
……
听完端木梁的话后,我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有人暴露我们的行踪?”
在场的诸位,我不愿怀疑谁,大家都是经历过各种险情,一起同甘共苦,在半月的时间里,若没有培养出感情真说不过去。
端木梁双手抱胸在前,多日未曾打底的胡渣格外显眼:“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也可以怀疑我说谎,但我想说的都说了,以后不会再说!”
我前脚刚走,那四人就死了,妩唤跟我出客栈,中途又去买了些椰子汁,她的动机很有可疑,但我与她情同姐妹,也很了解她的性格,但我知道的都是真的吗?
“郡主,没关系,我接受大家的盘问。”
妩唤随性地坐上一旁椅子,一手侧着脑袋,一手抱着椰子,剥开椰子皮,挑里面的椰肉吃。
还有两个小气的男人,谁知道他们下船后还干了哪些事?
凤惊羽冲我摆手,一脸无奇,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异色的瞳孔时而诡异,时而清澈,令人不由自主地忌惮和恐惧,确实也有几分感到可疑。
云暮极体内的余毒还未解,待我今晚回舱房问问,要我说这家伙才更可疑,他手里也有一份情报网,就算不是他泄露行踪,也难以保证他手下多人干坏事。
“大家先冷静,可能这附近有船只跟踪我们。”
“没有,这附近没船,大家要做最坏的打算,口说无凭,不要让我逮到证据,不然就地正法!”
妩唤把玩手里切椰肉的小刀,冷眼地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我有些担忧,她把自己拎出来口口声称,容易招惹小人的炮火,甚至是叛徒的陷害,为防发生悲剧,这些天我得看紧她。
我受了些风寒,嗓声有些嘶哑:“大家最好都聚到甲板上,不要单独一人行动咳咳……”
“郡主,你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咳的这么厉害?是那些椰子肉有问题?”
妩唤抚平我的后背,但我的咳嗽声还未停止,胸口传出一阵刺痛,无奈先道别众人,回舱休息。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别多想了,就是椰子汁的问题,味道很酸,可能还没熟透。”
妩唤送我到舱房门前,低声叮嘱道:“身子要紧,你要是担心膳食被人下了手脚,可让我先帮你管着……话说回来,你就不怕我就是那个泄露行踪的人?”
“最好不是,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姐妹,在南楚如此,在东海也如此。”
妩唤笑意释然,当回忆涌上心头,不乏一阵心酸:“阿树这时候又开始摸鱼了吧,老是到了饭点就躺下休息,我去催催他,顺便打探扬州城的消息!”
妩唤临走时给我塞了一包凉茶,我嘴角弯弯,笑意洋溢着幸福,以前只知道天底下最关心我的人是我的家人,现在多了个姐妹,只是……笑意渐失,她什么时候还我的钱?
“阿极,开门。”
我敲了敲舱房的门,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我开始有些慌了,一脚踹开门,床榻上凌乱不堪的散被,书桌上的书信才写到一半,人却不见了。
……
几个时辰过后,我顶着外头的风雨在海雾朦胧中回到甲板,这天色说暗就暗,不远处的风暴即将来袭,然而原本热闹欢场的众人却不见得几人。
凤惊羽摆弄掌舵,现在的事态不是他能控制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与风暴抗衡,守住船上仅有的人。
“惊羽!”
风声和海浪声太大,他听不见我的声音,咳声很剧烈,不敢大口呼吸,只得伏在地上,匍匐前行。
凤惊羽太专注了,以至于我来到他身后,他并未发现,如此也好,我不想打扰他,趴在他脚边的船栏,喉咙很疼,咳嗽只会更疼,除此之外,我哪都不想去。
“郡……主……”
凤惊羽在叫我,我睁不开双眼,有气无力地回应:“我在……你继续……别管我……”
我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我慢慢闭上双眼,耳边传来的风暴哭笑,船身要被它撕碎,我们都要沉没海底,迎接到无尽的深渊,从此在这暗无地底洞,失去阳光与救赎。
“夜霁白,醒醒!”
微微睁开双眼,又是进入梦中,白龙人守候在一旁,面带忧虑:“你终于醒了,知道在你梦里,我等了多久?”
我摸着滚烫的额头,自嘲道:“你也知道在我梦里,梦里我也会睡着吗?”
“是个梦中梦。”
白龙人笑道,将我从地上扶起,他挥手默念口诀,原本白纸的世界倾刻间变成一座桃花源,熟悉的山川河流,亲切的一花一木,咋一看是想让我醉生梦死。
“你这次遭受的风暴绝非自然引起,我的同类在这附近徘徊,他修为不高,但没想到呼风唤雨是他的绝活,而且有种势必要将你们拿下的决心,依我看,你朋友的铁链可以对付他。”
“你是说云暮极?我现在找不到他,黑灯瞎火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啊!你打我做什么?”
我愤恨地瞪了他一眼,白龙人却若无其事地继续拍打我的后背,直到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幸好我及时赶到,不然你这毒……唉,你没事就好。”
我微微一愣:“你帮我解了毒?”
白龙人金色的瞳孔盯着我浑身不自在,又扬起类似和善的笑容,往往这一笑,搞得人畜不分:“不然呢?作为报答救命之恩,你必须接着帮我做事。”
白龙人将手里刚热好的茶递给我,茶香四溢入鼻,闻着很令人舒服,我起身放下茶盏,双眼直视他:“放我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情未处理。”
白龙人一挥手,刮起一阵风,全身被冷水淋个湿透,我睁眼即清醒,船身摇晃得非常厉害,周围的灯火都熄灭了,我眼睛视力极佳,在一片黑暗中前行。
“惊羽?”
我伸手够到舵手,但此时转动的齿轮已经磨坏了,无法制衡风暴,但可由风暴制衡,船身怕是已进水了,终究是没能撑到东海城。
我摇摇晃晃地冒险来到船栏边,万一抓不稳,便可失足落海,从此与蔚蓝的天空无缘。
在看到凤惊羽半边身子没入海中,正抓着绳索攀竭力爬上船时,我吓坏了,立即用力拉住绳索,不让他被海浪带走,很快一个风浪打来,头被撞向栏铁磕出血,像是被抽筋剥离,削骨割肉,我咬牙坚持拉着绳。
可无论如何,我都使不上力气拉他上来,我恨自己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风雨交加,翻滚的巨浪从不会在意渺小一物,我死死拽着绳索,围栏断开,身体失去重心,差点摔进海水里,头又撞在板上,睁眼看世界一片血色。
我着急地寻找海水中那么白色的身影,大声呼喊凤惊羽,喊得喉咙沙哑,说不出话,茫茫的海面上漆黑无光。
绳索还在动!
凤惊羽还活着,脑海中只剩这一念头,我一咬牙,双手磨皮出血,入深见骨,绳索又反向扯我一刀,极其深刻感受到筋骨裂断。
我趴在栏杆下,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海,绳索很长,也不知去往何处,还是找不到凤惊羽的位置,海浪淋湿我的伤口,这盐水搅得火辣辣疼,唯有这些疼痛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海水慢慢变黑,底下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形状像一条大型的兽鱼,不知离船身孰近孰远,仿佛游了长久,黑影变淡,又仿佛游了回来。
突然想起白龙人说过这附近有他的同类,我一拳锤向板上,该死的,在这呼风唤雨吓唬谁!
“混蛋!你给我出来!和老娘正大光明地打一架!”
我朝天空、水里竖了个中指,很少飙脏话,除非人被逼至绝路,死前要捍卫尊严。
虽然觉得这是无济于事的话,但……细想之时,绳索的力道突然变大,像数十个几百斤的大汉要将我连人带绳地拖进海里。
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绳索想爬上来,我惊魂未定,船身被风浪摇晃已经让我站不住,只好跪着磨损的膝盖,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栏,这一看把我吓得不轻。
凤惊羽尚在海中不停挣扎,我与他之间,绳索的中段,一个人影正歪歪扭扭像蛇一样爬着上来,看不清人脸,只知道他长有两只发出蓝光的龙角,在黑暗的海中照得格外明亮,也因此得以看见凤惊羽。
那东西爬到一半,猛然抬起头,他的脸模糊不清,但一定是发现了我,朝我咧嘴一笑,嘴角快勾至头后,尽管不知他是好是坏,但从这笑容来看,绝对是邪恶。
“惊羽,快上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这个东西远超乎常理认知,应该就是白龙人所说的他的同类,怎么龙族之间长相差别这么大?
我懒得理清,正想着如何把往上爬快要上船的怪物踢开时,那怪物又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声音仿佛要将我撕裂开,我捂着耳朵,绳索也从我手里伸开,心里一惊,再次抓住绳索,不让它再次滑落。
那怪物顺着绳索下落几米,一阵海浪朝他打去,他惊慌失措地露出头来,似乎很不满,对我龇牙咧嘴,龙爪用力一扯绳索,我的手臂上又划出几道伤口,身体不得已前倾,半只脚已踏置船身外,而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快要松脱的围栏。
“不要啊!”
来不及了,我这声叫喊也没人会听到,风浪太大,而我却眼睁睁看着,那怪物面目狰狞,用爪子不停割绳索,对我一阵咆哮,下一道海浪冲向船只,溅起白花花的水帘,龙的眼睛可入水,用手拂开海水的杂质……
血液很快在海里蔓延,到时势必会引来各种凶猛海兽,我必须想办法回到船上。
我自小水性极好,两脚一蹬用力游出水面,大口吸着海风,船只离我不是很远,但也不能小瞧海浪的力量,越是往前游,越是被逼退浪。
有一只脚好像被水草缠住,又好像是被一只手拽着不给走,海水很黑,却被两只发光的龙角照亮,海底的景象清晰可见,龙影在身后十里开外游了一圈接着一圈,不断向中央的漩涡靠近。
我暗骂不好,使出吃奶的劲拼命游向船只,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和最要命的事莫过于如此吧。
第五百六十九章
这小怪物老是抱着我大腿不放,再这样下去,体力会被他耗尽的。
一只脚踩在他脸上,他的龙爪才刚松些,我的脚离开的时候,他又开始抱紧,气得我无话可说,拔出赤月,正要一举戳向他脑袋时,猛地兴起一声巨响,随后从船里伸出无数铁链,我双手护着受伤的头部,铁链快到这边时,有的从我身边串过,有的将我连同小怪物捞起,甩飞到半空中。
云暮极飞身过来接住我,脑袋撞到他的胸膛又更疼,嗓子被我喊哑了,无奈瞪了他一眼,现在的体力简直无敌,不会动不动就晕厥过去,等落到地上时,我将湿漉漉的小怪物拎起来。
“霁白!”
云暮极从身后揽腰抱住我,迅速脱下黑蟒袍衣,捂热我冷得发抖的身子,然我一声不吭,使出一记拳头砸向那个小怪物,他痛得嗷嗷直叫,撑大的喉咙还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还叫不叫了?再叫我揍死你!”
我将小怪物丢给云暮极,穿上他的外袍,打算回房处理伤口,云暮极干站着不知所措,眼神冰冷,冷到周身起毛,我回头看他,目光木讷:“凤惊羽呢?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说的当然是气话,这种紧要关头,命都要没了,快到鬼门关时才来救人,真是气到七窍生烟。
云暮极脸色阴沉可怕,冰冷的空气甚至比海水还要冷,众人瞬间停下了动作,像一个个木偶一般呆立原地,直觉告诉他们,请等待一场丧失理智的杀戮,又或者能溜的,尽快溜。
小怪物跑的最快,还想回到他的海洋王国,云暮极出手疾快,拴天链在他的操控下,与天边一道惊雷遥相呼应,化作一道残影,将他又扔回船上。
紧接着,铁链又转方向,接连数十道冲向中央巨型漩涡,链子本身金刚不坏,面对海浪的侵袭,不费吹灰之力重击深渊,海底巨兽怒吼咆哮,欲要冲开数道枷锁的束缚。
可就在这时,云暮极口吐鲜血,眼前可见从天俯冲的铁链断开好几根,海底巨兽变得愈加张狂,用力一扯,又断开了几条铁链。
后背有一股暖流融入,云暮极脸色微变,“我”却摇头说道:“是郡主让我来帮你的,本来是不想急于冲锋陷阵,不过现在元神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出来活动筋骨。”
“你是谁?占据她的身子有何目的?”
“我”一笑,继续灌入灵力,命他赶紧集中精力对付深海巨兽,不然整条船的人都要完了。
他狭长的狐狸眼眸阴沉如霾,双手摆阵,锋利的指甲磨刮出血,深海中央漩涡上,重新断开的链子再度合上,海浪多重打入船身,两人都有些站立不稳,在云暮极快跌出围栏之际,我一手抓紧稳如泰山的掌舵,另一只手抓紧他的手。
铁链重击锁喉,带去海水威压,冲烂巨兽的大嘴,炸出血肉浮出海面。
“霁白,快趴下!”
云暮极翻身上船,将我护在他的臂弯下,海兽最后的哀嚎裹挟巨浪滔天,没人能知道拴天链在这一刻能否撑住。
第五百七十章
“⼿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素引双⾏。舍⽣⾮假命,带死不关伤。⽅知仙岭侧,烂斧⼏寒芳。”
扬州城内,嫌少有人真正了解过此处将近荒废了的行宫,坐落于东门临近白虎街十八铜锣巷,今日更是难能可贵,竟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
他们一前一后,直至来到行宫内部深处前,脚步并未停止,传闻中的人物在此处等着他们,满脸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抓着一条长棍,黑褐色的麻衣下藏着个饭碗,简直一个乞丐,也不是丐帮帮主。
“见过棋君,本王今日为那份赌约,讨要一局山河棋,棋君,请!”
高手过招,只需只言片语,便可随心所欲,心领神会,十七王爷俯身作揖,少见他这般对人敬重,看来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声线听着有些许年轻,开口便是狂妄:“君子回头为时不晚,王爷若肯放弃那份赌约,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然休怪我无情!”
霎时地动山摇,行宫早已年久失修,偶尔落下些石块也很正常,但有人暗中操控这些机关阵法,弄虚作假编造些神话人物故事,未免不知一个死字怎写。
十七王爷一阵冷笑,幽深的目光落在棋君手里天下独一无二的山河局,这盘棋,他势在必得,既掌控此局,又非局中棋子,不也是一场模拟一统天下的乐在游戏?
棋君将棋局放于背后,声音傲慢道:“王爷,棋子有多种玩法,不知王爷喜欢哪一种?”
“便是赌棋最好,有劳司马二公子代为观判。”
既然提到司马天,棋君对十七王爷身后的那位相貌英俊的少年郎多了几分兴趣,实则不太舒心,王爷让一个有身份的楚人来监棋……他呵呵笑罢,摸着下巴的胡子,小声道:“不得了啊!”
楚人善战,他们在面临是攻还是守抑或是虚己以待时,往往会选择攻,也是棋的一个大趋向,且楚人的战不重布局而重中盘,这也许跟他们对棋的理解有关。
“鄙人不才,要让二位看笑话了!”
棋君拱手一挥,山河局直接掠过十七王爷的手,旋转落入司马天的怀中,让后者有些惊喜,小小棋盘局另藏玄机,棋君给的暗示很明显,黑子困死白子,从四角俱全,到仅剩可走的封口。
司马天浅浅一笑,语气多凉意:“看来只有殊死搏斗,才能活得出去,敢问棋君,这棋局的排阵是仿照此处陈石行宫,亦或者是整座八卦扬州城?”
棋君豪爽壮言,捋一捋思绪:“王爷早就放弃此宫,咱们出手不必顾忌!”
答案是模棱两可的,山河局撼天动地,一般人不敢轻易驾驭,偏偏是一个乞丐,看懂了宁王的棋局,宁王欣赏其胆识,授于棋艺,此人有此名闻天下,后宁王落败,其又隐入江湖,已多年不问世事。
十七王爷来找他,并非像魏王太子等人急于寻人,浪费不必要的代价,而是以诚心说服,以他多年对宁王的了解,与其斗的两败俱伤,不如共谋出路,共商家国大计?
棋子落北,十七王爷输得心悦诚服,没想到战局早已定下,棋君招招致命,他只有被打的落荒而逃的份,行宫几乎所有的石阵蜂拥而至地朝两人移近,很快将出口封死。
对面的棋君背对着他们离开,走得宽敞惬意,还吹起略带嘲讽意味的口哨,十七王爷大声喊话:“若本王死了,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爷出去还来得及,头顶上那个封不死。”
司马天纵身一跃,已经先他一步逃了出去,唤受到惊吓,好在并未跑远的马儿,跳到马背上,在滚滚尘烟中加快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