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当权的人自会谋划这件事,你又何必参与呢?”
土拨鼠帮他烤了番薯,纪炎月先递给夜子悠,待会儿再吃:“当权的人目光短浅,不能深谋远虑,我不过借他人之手来对付太子,我若是连太子都对付不了,谈何为王爷做事?”
“也是,可太子是个棘手的人物,王爷当年在他面前不过小心翼翼从事,你有这么大胆量吗?”
纪炎月吹出一口热气,番薯还是热腾腾,尚不能入嘴:“这段时间被人追杀,我算看清了一个道理,但凡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活着会非常艰辛。”
“太子势必要活捉你,莫非你身上藏着什么威胁到他江山的秘密?”
夜子悠这一问,土拨鼠想要训斥一番,被纪炎月拦下,语气轻悠道:“他的胃口可大了,杀人只是给他助兴,他唯一想要的只有属于他的江山。”
……
魏王见彦君那小孩对他不理不睬,自尊受到极大的侮辱,大庭广众之下,不乏有偷偷对其指指点点之辈,差点要动起手干架。
临近正午,终于有一驾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来者应该是彦君,主人从马车上下来,见到王侯衣冠,正色行礼:“参见王爷,王爷远道而来,请入。”
魏王心有不甘,彦君的小孩上前迎接,好一对父慈子孝,魏王说小孩闯祸,极为嚣张蛮横,全无道理可讲,彦君常年居久官场,自然懂得如何周旋,届时定能到魏王府上门赔礼,让小儿道歉。
不情不愿也就罢了,魏王看向手里的纸条,背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彦君府上还算干净,花花草草舒适整洁,茶桌盆栽一尘不染,文人墨客偏喜好这种简朴风格,墙上挂着山水墨画,书法文笔,见魏王欣赏不来,彦君便开门见山来问:“王爷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魏王再瞄一眼手里的纸条,平复呼吸节奏,这才说道:“彦大人,实不相瞒,本王这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微臣不敢,王爷尽管说便是,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魏王将藏在袖里的虎符摆到桌上,彦君脸色微变,不知该如何说起:“王爷,您这是?”
“这次来,本王是来请问大人如何作战?”
彦君偏偏摇头作态:“王爷许是找错了人吧,我乃朝中一介文人,不懂得沙场征战,老手一直未有拿过枪,就连乡村莽夫,也可试之一战。”
轩少康提醒过,不能把彦君的家世说出,否则结果恰恰会适得其反,后代沉默,不证明他无能,反而是自保。
魏王再问:“本王领过几次兵,却还不能深谙其中道理,说来惭愧,本王凭借什么作战?靠我朝英勇的军队将士,还有权谋者的决策,两者必须合二为一,满朝文武必须齐心协力。”
“衣食养生这类东西,本王从不敢独自专有,都会分给手下的大臣。”
彦君点头,却不那么信服:“这种小恩小惠不能遍及老百姓,老百姓是不会遵从您的意愿。”
“祭祀用的物品,本王从不敢夸大虚无的数目,一定对上天诚实。”
“小小信用不能取得神灵的信任,神灵是不会保佑您和您的将士的。”
“大大小小的案件,即使不能一一做到明察秋毫,本王一定根据自己的诚心来合理判断。”
彦君笑了,对此颇为赞赏:“此乃明君之选择,若是将来有战事,王爷可否让臣前去一观?”
第三百九十三章
皇上的身子经过大难,遂有恢复的迹象,始终心系子民,担心东越国事,此次到金华寺祈福,他执意要一同前,但凡大事决策暂且交由太子和皇后处理,为平衡两方关系,他也是煞费苦心。
皇恩浩荡,帝皇龙尊之躯行经之处,皆有百姓膜拜,宫人举着旗帜,侍卫守卫皇族,一路上倒没出什么事,安全抵达金华寺,方丈早已恭候多时,开口一句:“阿弥陀佛。”
皇上有太子和皇后相互搀扶,从马车上下来,龙袍显得他精神抖擞,但也呈现一番病态,开始走两路需要喘两口气,皇后多有责怪,小声说道:“皇上,您多注意身体,大多的是让太子操办即可,您还需要什么?臣妾派人准备……”
皇上轻声谢绝,皇后不放心叫来自己的婢女玲珑,太子却笑道:“皇后有心了,只是现下还不是使唤人的时候,吾儿,你仔细看着小白,她眼睛一向不好,你可不能让她磕哪碰哪了。”
皇后顺着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意有所指:“看来太子比本宫更上心啊,连宁王之女也一并带过来,不知太子想做甚?”
“她有心为大越祈福,皇后难道要拦着不成?”
“或者说须得身份尊贵,她……”
皇后话说到一半,皇上虚弱地插上一句,看似维护太子的颜面:“前些日太子有跟朕提起过,要把老三的女儿过继给他,正寻思着这小女娃孤苦无依,太子妃一直没能生个女儿,这样两全其美,不也是好事?”
皇后悻悻退缩:“是,臣妾失言,望皇上恕罪。”
方丈前来恭迎圣上,手捻佛珠,贺语相送:“皇上万福金安,事务皆已安置妥当,即可入室供佛,烧香祈福。”
太子答谢:“有劳方丈。”
我与太子身份有别,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做出出格之举,实属不好看,变乖巧识趣地让婢女带我去一旁,皇后见我懂事,脸色稍加缓和,大皇子嘱托几句后也随太子进去拜佛。
皇后正要进去,玲珑突然跑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皇后的脸色也逐渐难看,怒色:“真有这等事?”
“娘娘,内务府的人快管不住了,这些疯婆子一个比一个闹腾,也不知从哪放出来……”
“娘娘!”
又有一声叫道,皇后皱着眉头,太子派来人传话,烦请娘娘照顾一下公主。
不知何时,我叫了几声身边的婢女竟没有回话,看来又是中了他人的圈套,皇后纠结不下,派几个人过来看住我,玲珑在一旁喊的着急,说疯婆子还会翻墙跳出来,令皇后心神紊乱:“……带上她吧,太子也是,怎么他不看好?一两个侍卫,公主难免不会担惊受怕。”
相去不远,是先帝留下来的嫔妃,并未生育儿女,而送去金华寺去发祈福,皇后赶去时,关押她们的大门竟然被打开,里面的疯婆子全没了,皇后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对付这些东躲西藏的家伙不是什么难事。
……
“皇上为我大越子民着想,决心亲力亲为,以身作则,实乃百姓之福,佛祖有灵,保佑陛下龙体安康,社稷长安。”
“借方丈吉言。”
太子提议,到宝塔上看看,皇上欣然允诺,想来能借宝塔上的灵气,能够延年益寿,吸收日月精华,方丈在前带路,殊不知死期将至。
第三百九十四章
皇后心有疑惑,还以为这些疯婆子有多大的能耐,一巴掌招呼玲珑,差点坏了她的好事,那是难得的机会才能与皇上修复感情,为他唯一的儿子铺路。
直到我在场,也不敢有多放肆,皇后徒然一声扫兴,正准备回去,或许是失去光明之后,使我的听力变得敏锐,身后的草丛中一些不寻日常的声音正向这里靠近,我出声提醒:“娘娘小心,后面有人!”
侍卫手起刀落,顺带解决这些隐患,皇后打算敷衍处理,找个山头直接烧了,但这里离先帝的陵寝有点近,风水俱佳,大杀掩埋,只怕先帝先灵不安。
皇后知道如何讨皇上欢心,有些事处理得干脆利落,永绝后患,也不必操心劳累,去想着怎么安抚百姓。
玲珑提议,将尸体分开处理,就不必闹得引人注目,皇后摇头,谈及太子眼线密布,不能贸然做此决定。
“安华寺内外不容杀生,这些都是先帝的嫔妃,意图行凶死于乱刀之下,早不死,晚不死,还不能老死,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本宫如何向皇上交代?”
“皇后娘娘,可否容霁白说一句?”
其实都是小事,只要没有闹大,皇后就是担心比不上太子在皇上身边添油加醋,一不小心错手杀人的事情败露,皇上无颜面对先帝,迁怒于皇后,可危及她的后位和魏王的前途。
倒不如大方承认,自己问心无愧,为何要编造一个莫须有的谎言?人容易关心则乱,不过这些疯婆子可没这个胆量在皇上面前行凶,那她们的目标是皇后吗?还是太子?
皇后若有所思,等看清了我的真面目,随后异口同声说道:“不好,皇上有危险!”
……
皇上上一次登塔还是在十年前,不时感叹年华已老,不比青春精力旺盛,一手重重趴在太子的肩膀上,语气深重:“你做的很好,即便前线随河输得不光彩,你依然能让东越卧薪尝胆,休养生息,如今边境暂时稳定,待解决好北燕难民之事,朕重重有赏!”
太子喜出望外,连连感激:“儿臣谢父皇,不知父皇还有何事?”
皇上思虑良久,看着眼前这个耗心费神培养长大的儿子,越来越猖狂,就连江山给了他,却依然满足不了他的野心,无奈气出了心病:“逆子!看你做的好事!你的弟弟们还能活着回来给朕送终?”
“父皇言重,儿臣从未有此意,您担心小人谗言,破坏你我父子感情。”
皇上真想找个粗棍打死这个儿子,儿子长大了,越来越不受管束,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打人也很丢人。
皇上喘着气,在一块石椅上休息,太子派人端了药水,并亲自看着皇上服下,皇上吃尽难味,忍不住吐了出来,弄脏了太子的五爪蟒袍,吓得在场的人不敢吱一声。
“你会为自己的行径付出沉重的代价!苍天有眼,就算你能保住东越江山,你自己将来会死的很难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太子故意装不懂,又嫌皇上有些耳聋听不到:“父皇,您又糊涂了,赶紧把药喝了,这样对您身体恢复才有好处。”
“朕再也不想喝你的毒药,给朕滚,做好你的太子,你的储君之位,没人能够撼动你!”
太子神色哀伤,转身而去,方才看到这一切的人已全被杀害,天家不容亲情,他何必有再多留恋,皇上的话犹如萦绕耳边,接连重复。
“中干弱枝,积贫积弱,看似盛世天下,不如亡羊补牢!”
随着一声尘埃落定,宝塔突然开始剧烈抖动,接着塔身向一边倾斜,众人紧紧抓住围栏,又要躲避头上落下的碎石木板,太子的手上被咂出血,皇上爱子心切,不忍太子有事,上前替他挡下胸口大石。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整座宝塔轰然倒塌,巨大的空响方圆数里皆能听见,掀起树木扑腾,满天灰飞,巨大的石块掉落砸死极尽艰难逃生的人,鲜血成河,不断地从阶梯往下流,随处可见断头的尸体,残肢撕裂。
皇后的头鬓歪向一边,此刻也顾不得整理,如果不是有侍卫扶着,她早就瘫软在地,任听天由命,撕心裂肺地叫喊:“皇上啊!皇上啊!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去救皇上啊!”
侍卫搜寻遍地是尸体,血腥味,皇后成受不了现在残酷的打击,吓得晕了过去,好在丞相及时赶来,早就料到这深宫妇人不懂世事,恐怕皇上和太子凶多吉少,必须早做准备,无论结果到底如何,都要冲一冲,遂命人回到宫中准备棺椁。
“切记,我等要等皇上的消息,不可坏事!”
丞相仔细叮嘱,面对皇后不争气,他唯有亲自出马,并传信给魏王府,叫魏王赶紧过来。
侍卫们接连搜查一圈,仍然没有任何结果,也不见皇上的尸首,而另一边,皇宫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文武官纷争不止,党派间诋毁不断,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皇上驾崩了,丞相派来的人来迟一步,现在就算能解释的通,也被当成百口莫辩,既然连棺椁都备好,想必傻子都猜得到。
“诸位,莫要轻易轻信,皇上,圣体安康,由上天眷顾,百姓祈福,金龙之躯,岂能折损?”
有拥立先帝的一帮老臣起头,打着忠于先帝的名号,尽心尽力辅佐当今皇帝,实则还不是泛泛小心思,前后各种阻挠政令推行,尤其是太子青出于蓝,手段比起皇上更厉害。
这话倒也起到缓和的作用,毕竟皇上是否出事,要亲眼看到才能做下定论,这边有人开始提问丞相一党,如果皇上平安无事,为何要早做后事?也不知帝陵那边是否已然安置?
“丞相大人有言,务必救出皇上和太子,哪怕是喜事一桩,也要冲一冲。”
“丞相大人消息可真广,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
“丞相是国舅,皇后娘娘是魏王生母,皇亲国戚,干系到全身,想来翰林院士是对此颇有微词?”
翰林院士细看彦君,此人倒是有几分风采,这么快学会帮丞相说话,看来一定要问一问,他不免苦笑,掩饰不懂其中的尴尬:“彦大人,听说前几日令郎庭广众之下,与魏王殿下闹得不可开交,可是真事?您这般为丞相大人着想,我等是十分意外啊!”
彦君自称身正不怕影子斜,外人的话多有加工之效,不足为信,翰林院侍书读的多,自能明辨是非,如今是为皇上安危一事着急,怎么偏偏扯得这么远?
翰林院士这下是碰上个口若悬河的人,暗地记住彦君这个人物,彦君心里未必替他人着想,魏王说的难听些,就是一介白丁,整天只会研究丹药长生不老,背后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能安心收服他吗?
……
大皇子被救出来了,喊得非常痛,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卷起一轻微的沙尘,我靠在他旁边,眼带有些倾斜,一时不慎掉了出来。
“你怎么不小心呢?地上脏,别捡了,大哥命人给你换一个。”
我微微抬眼笑眸,周围很黑,堵上四面八方的黑墙,我渴望有光能照射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的原因,眼睛一暖,轮廓一闪而过,大哥这是坐在我前面!
大皇子见我时而兴奋,时而悲伤,以为我是不是烧坏脑子,连忙安慰我皇上和太子都不会有事,因为进去时,安华寺的方丈给他俩都戴上开过光的佛珠。
丞相在旁边一听,只当成一场安慰自己的假象,言语间慢慢劝我们学会接受:“佛曰:明明白白无生死,去去来来不断常,是是非非如昨梦,真真实实快承当。有时候算命不如认命。”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丞相或许知道内情,却不愿说出,临近黄昏日落,夜幕搜救的难度会变得很大,好在皇后渐渐苏醒,配合丞相调动大兵力搜查皇上和太子的下落。
太子有事,大皇子坐在一棵松树下哭了好久,中间有一只野猫在他身上乱窜,也任由他放肆,侍卫上前想把这只猫砍死,但他却说,这猫居住在寺庙里具有灵性,生活面前不由杀生。
皇后又听了这句话,好久未缓过神来,魏王则在一堆废墟中哭爹喊娘,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二弟,还以为是幻觉,鬼叫似的跑回来,太子得救了,身体健全,就是皮肉摔得厉害,处在高位落下这都能大难不死,我不得不佩服。
“愣着做什么?快叫御医,父皇绝不能有事!”
皇后惊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太子,你说什么?”
丞相反应极快,做出一番悲痛欲绝,得抢先给这对母子打掩护:“太子殿下,老臣已将宫里最好的御医叫来,此外,老臣手里也有几位名医,不如都带去医治?皇上龙体安康,洪福齐天,必能平安无恙!”
太子默默落泪,亲自扶起丞相:“大人,孤知你对我朝忠心耿耿,你对父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但父皇一直默许黄御医为他诊治,丞相大人一番好心,孤想父皇会领会的。”
丞相眉宇间一股肃杀之气,皇后见太子意已决,不得让人见皇上,不禁恼羞成怒,气得手指发抖,对太子出一骂:“太子!莫非皇上……”
丞相后悔没有及时拦住皇后,这下该轮到太子大做文章,故作高声:“皇后,有件事,孤还要问问你,安华寺祈福乃是我朝重视,你身为一国之后,是不是应该做天下表率?”
皇后被愤怒冲昏头脑,也顾不上一国之后的风范,扬言要见皇上,太子没功夫搭理她,一群侍卫严格把守,只见黄御医进进出出,太子以安抚皇上病情,适合静养为由,请丞相、皇后和魏王一干人等稍安勿躁。
……
夜幕降临,点着微弱烛光的行宫如同死寂,太子的人成天守在里头,皇上的声音一向洪大,哪怕能喊一声,皇后的心也能好受些,魏王也不知如何安抚,静悄悄地等待里面的消息。
丞相低声问道:“王爷,先把你手头上的事放下,待会若太子问起,无论问什么问题,你只说本王心系父皇安危,快马加鞭加急赶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
魏王有些担心:“太子会善罢甘休吗?”
丞相不以为然:“你且用这句话堵着,反正你问你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还用得着看人脸色?”
“……也对。”
安顿好魏王,丞相便试图开导皇后,千万别做傻事,若是太子追究责任,皇后就实话实说,似乎还有一位证人。
丞相向我和大皇子这边走来,恭恭敬敬行礼,我听见他喊话,急忙劝他收礼:“丞相大人,这可千万使不得,你是一国功臣,我……怎可承受?”
丞相自哎自叹,将我拉到一边,避开闲杂人等,看了一眼似乎有意留心的大皇子,紧接着说道:“郡……公主,当时你也在场,可否向老丞详细说来?”
丞相这人本身就不好糊弄,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也就避重就轻:“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听见……有个宫女说后山处有一群疯婆子,意图扰乱寺庙祈福大事,皇后娘娘派人到那边处理,结果并不理想,无奈只好亲自出马,也就在这时,宝塔突然坍塌,皇后娘娘派人回去赶紧救驾……之后的事,丞相大人也就看到了。”
丞相微微点头,捋着稀疏的胡子,这时,皇后派宫女过来传话,太子说皇上已经苏醒,想要见见魏王,众人可安心前去探望。
“郡主,无论如何,老臣谢谢你,证明皇后清白。”
在神佛面前撒谎,可是要倒霉的,况且我是实话实说,皇后确实是做了那些事,但要我为太子说话?确实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皇上自会明辨是非。
第三百九十七章
魏王在里头跪了好久,终于能听到皇上醒来的声音,但这大半的声响都由太子来训斥,皇后也站在一旁,更像是打她的脸,丞相也算沉得住气,这里太子的兵太多,他也不敢招惹谁。
皇上眼皮沉重,愣是抬不动,嘴巴子强烈哈出气,叫人感知他的存在,魏王又是抱他,又是痛哭,连皇上也有些情不自禁,摸着他的头,唤他的小名。
太子冷冷看着,想多说几句:“父皇,儿臣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唯独只对一人不满。”
皇上才不老糊涂,太子这儿子长成叛逆,片面之词不足可信,眼瞅着想给皇后一个台阶下,不料,丞相出声打断:“皇上,其实还有一人,您可听听她的陈词。”
太子见是我被拉了出来,默不作声,我有过几次在皇上面前说话的经验,自然可从容应对,卑躬屈膝,规矩行礼:“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为天下表率。霁白斗胆以为,切不可为一小事而过于执着,这些事应交给下人来办,不过后山那些疯婆子确实挺会捣乱,甚至差点伤害到娘娘,不得已娘娘才出此下策,情有可原,若论赏罚,赏也有,罚也有……请皇上恕霁白多言。”
完了,完了,一不小心又多嘴几句,我的脸色难看的要命,恨不得抽嘴巴子,但好惨不惨,还得跪在地上石化,装得自己义愤填膺。
“……”
“一派胡言!你说谁疯婆子?”
魏王扬起拳头要教训我,揪着我的衣领提了起来,吼起话:“没大没小!那是先帝的娘娘们,身为郡……公主,你的涵养呢?”
魏王还好意思说我的涵养,他的涵养可好着呢,太子一掌打痛魏王的手,将我拉了回来,皇上剧烈干咳,不想再看这人间吵闹,神仙打架:“够了够了,皇后处理的手段虽特殊了些,但好在这事还没传出去,就罚半年闭门思过,扣罚俸禄,为先帝诵经祈福。”
皇上又叫魏王过来,只怕自己时日不多,不能再保护这个令他操心不已的小儿,说着说着,潸然泪下:“朕的病,朕心里清楚,用不着某些人恶意揣测,老二啊,你也别总是游手好闲,得空多帮帮你的好大皇兄,研究政事上的学问,将来为朕的江山出一份力!”
“知道了,父皇,明日还要接着祈福,您先保重身子啊!”
……
出了行宫,事还没完,我与太子,大皇子等人走在一起,太子问黄御医皇上的病情,有些听不清他们在小声说些什么。
“好妹妹,你这是在怪我丢下你不管?”
这个大哥还挺烦人的,如果说云暮极是自作多情,他就是自作难情,还好皇后把我带去,不然我指定被这落下的巨石砸死。
“父王已经处罚我,每日罚抄三字经百遍,让你来监督,好不好?不好,你可让父王加重刑罚。”
“好了,大家无事便好,其他琐事哪比得祈福大事重要,景意,你带你妹妹回去休息,明日可有的忙了。”
听太子这话,总算把他儿的名字给抖出来,我笑道:“原来你叫景意,幸会幸会。”
怎么不叫夜煌义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放肆!凭你们也敢拦本王?”
正当进去时,魏王傻眼了,本以为太子去了寺院祈福,更没想到坐在我一旁的会是他,笑容带着狠绝说道:“二弟这般气势汹汹赶来,究竟所谓何事啊?”
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婆妈起来,魏王哪管什么兄弟和睦,重修约好,现在是皇后被打压,连带丞相一族也被训斥,为救皇帝出这么多力,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反招嫌弃。
轩少康早做两手打算,太子在场则证明不愿收下魏王的好意,更不会在皇上面前为他说话,他应该早些醒悟才是啊,难道丞相没对他说实话?
很快,魏王就自己出来,太子冷哼一声,着手摆架前去祈福,见我面色为难,语气不悦:“想与他说话那就去,孤何必阻挠你?”
轩少康乔装打扮一番,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见魏王独自一人出来,免不了有些灰心沮丧,突然又看见两个身影,旁的侍卫纷纷下跪,用不着猜就知道是谁。
太子扫了一眼,对魏王的口气是重了些,但很是耐心,可见一个长兄的风范:“别说太久,待会还要有劳丞相大人替孤安抚群众,莫要影响到我朝声誉。”
“是,恭送太子殿下。”
轩少康心里还不清楚,方才太子到底有无留意他,那一眼,像是看穿万千事物,洞察内心深处,他松了一口气,试图不想这些事。
魏王说不定还不想见我,语句机械般搬运,说不出的愤慨无奈只能吞进肚子里:“昨夜本王脾气不好,以为你会害我们一把……如今真相大白,本王是该感谢你实话实说,听玲珑说,母后差点被那疯婆子一刀砍中是你事先提醒,甚至不惜身体挡在母后面前?”
“救皇后娘娘的人是几位侍卫大哥,再说了,我一个瞎子能有多大的能耐,顶多把旁人说出的话再重复一遍而已。”
魏王可不领情,还郑重警告:“本王可告诉你,别以为你能在我等身上欠下人情,本王最是不信这些,你……”
魏王好像忘词了,怔怔看向轩少康,魏王在场,他有所顾忌,先试着用口型推敲。
“你就不怕太子会对你不好?死丫头,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在太子面前扮猪吃老虎啊?你老爹的事本王掘地三尺也会查到!”
魏王说到敏感词立刻打住,轩少康狐疑地看向他,看了许久,魏王横行霸道惯了,随便找了个理头打发过去:“本王不傻,有人在东海那边闹事,还意图嫁祸给本王,本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王爷请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我听出是纪炎月的声音,又增添几分烦恼和担忧,太子眼光毒辣,估计已经发现他的身份了,何况这里是太子的地盘。
我上前一步,魏王的大腰子粗直,一摸就摸到,赶紧小声问道:“先前你还没把话说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王一掌甩开我的手,怒斥我毛手毛脚,就差一巴掌招呼过来,想了又想,并不值得这般报复,俯下身,对我耳提命面:“东海那堆破事烦了将近百年,父皇本来就续其以往的方针,对此放任不管,奈何有人急需武力征服,害了不少生灵啊……”
轩少康怕魏王言多必失,劝其打住:“王爷,您还有要事处理,不如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也对……那个什么小白啊,你不去祈福,就好好在这乖着吧,有事没事就别添乱了。”
魏王走着走着愈发担心,时不时回头看去,见我还呆愣在原地,拉了拉轩少康的衣袖,问道:“她不会都一一告诉太子吧?本王今后会无地自容的!”
“不会,告诉她也好,让她看清太子真面目,也趁机拉拢一把人情,不过王爷你方才做的实在太过,恐怕一时半会她没那么快相信你。”
魏王有时候就会吃嘴笨的亏,说是照着他的话念,可没让他临场发挥,这不牵扯到他与宁王的陈年往事,恩仇旧怨?他就会怒火中烧,把公主当成宁王一样泄愤。
“这些还好,本王是担心……”
“草民知道您担心什么,如果太子得知来龙去脉,重心暂且放在东海上,虽然这期间会有不少麻烦,但是王爷可专心研究军事,与我等共谋将来大计,岂不一举多得?”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临行前,魏王打算给一匹好马,轩少康果断拒绝,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况且谁是千里马一看便知,总会无端惹来非议,不如骑着自己的老马。
“先生好算谋,本王这几个月不曾回到军营,不知道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有劳大人代本王前去看看,顺便慰问一下妻儿家境,也好军心稳定……”
轩少康目前还是个无名小卒,不敢担当此大任,魏王实在高看他了,他再次推迟,哪怕惹怒魏王爷,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名声,和丞相大人的托付。
“王爷,此事草民会禀报丞相大人,一切悉听丞相大人指示。”
魏王见状收敛些脾气,丞相是他国舅,是时候应该长点记性,给予他多一点信任。
轩少康招呼老马前行,这丞相的探子在这附近,他顺水推舟拉近这二人的感情,想必丞相会打消些疑心。
……
由于宝塔寺摧毁,加之人心惶惶,或许是皇上德行有失,上天欲加报复,也是丞相大人来此一行的目的,以身作则,手执三柱大香,与百姓一同跪拜。
正在不远处,太子站在城墙上一直盯着,看着这出丞相揽下所有罪责的好戏,翰林院士一声叫道,才让他缓过神来,开口询问何事。
“殿下,魏王爷等您等了许久,当下烈日当空,是不能等太久的。”
太子冷冷说道:“让他到阴凉处休息,他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怎么这般闲着没事急不可耐?”
“这……微臣并不知晓,魏王爷与公主友好会谈一番,也不知说些什么,殿下,您可不能再纵容这二人了。”
太子的威压不容触犯,翰林院士仅仅看多一眼,内心便有不适,太子紧锁眉头,眉宇轩昂少了些英气,再过几十年,或成垂垂老矣,皇上迟迟不退位,眼下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说的没错,不能再纵容他们,从此以往,父皇还想见到最宠爱的儿子,没有孤的旨意休想!还有夜霁白那个蠢丫头,是时候给她安排一门亲事,有这丫头在的一天,许是双目失明的原因,令她每日每夜提心吊胆,不整出一些事是不舒服……”
太子说着说着,想起另一人:“黄御医的药方可还管用?”
翰林院士自然笑道,嘴里透露着阴险诡计:“管用,皇上的心情近来阴晴不定,或许药效已经开始。”
“父皇仍旧不肯放过孤,这老东西可厉害了,得知日后被孤掌控,竟在半年前,就已提前安排好巡视九州,泰山封禅的诸多事宜,孤还被人束缚,丞相吃了哑巴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眼角湿润,身居高位的人往往有许多常人想象不到的难处,曾几何时,他还是个年轻张扬的王爷,喜欢在草原上拉弓搭箭,喜欢在战场上策马奔腾。
……
太子好心,留下几个活泼的婢女陪着我聊天说话,是我不懂情趣,不会与她们说话,用发簪斩断眼带,一阵强光猛的刺入,借机睁开眼看能否恢复光明。
婢女们傻眼了,纷纷劝我不要做傻事,一起重新整理好眼带,又着急喊来御医。
我缓缓笑道:“还是不行,看来要慢慢医治了。”
其实,我已经看到了,看到了这里的一花一木,婢女们的神情表态,以及坐落在行宫一处梧桐树下,唯我一人清醒自在。
第四百卷
王爷告诉他,欲要医治好郡主的眼睛,城中最好的医师张陀必在前列。
纪炎月挨家挨户问了许久,得知这位神医总是喜欢到处搬迁,寻得了某处,又说风水不好,又吵着邻居不睦,他一边做着幕僚,一边不愿抛头露面,哪知有一日这人会亲自送上门来。
魏王今日朝办宴席,魏王妃的生辰热热闹闹,明眼人都瞧得出王爷这是要博美人一片欢心,摆个手指头都数不出来,魏王妃都出了好几回,王爷还是找不到他的意中人。
丞相派轩少康来提醒魏王,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休想不爱江山爱美人,魏王向来对丞相唯唯诺诺,美人不高兴,他也别想高兴,扭扭捏捏,外人看了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轩少康陪着整理茶柜,这小美人腻腻歪歪,往魏王的怀里挤,自从贤德的魏王嫡妃离世后,后面的三妻四妾纷纷争做王妃,魏王忙不过来,答应每天一个王妃过,皇后处在深宫管不了他,一口一句劝言比不过枕边人一句耳边风。
轩少康看得已然麻木,正巧撞见一个熟人让他提提神,这位神医张陀,神出鬼没,不知所踪,先前求得医治眼病的药丸正是由他独守创作的秘方研制,怎么这次他也受了魏王邀约?或者说魏王邀他前来是另有目的?
魏王见到此人,无奈松开小娇妻的玉手,叫下人带着神医到偏殿详谈。
轩少康不免有些后怕,担心魏王一时冲动,动了在民间寻遍医药,也要医治好皇上身体的心思,万一皇上说去就去,太子大可将罪头扣在他的一片孝心上,到时可没有翻转的余地,唯有连带他和宰相一家跟着一起受累受死。
“张大夫,本王吃了这么多天,怎么身子还不见好?”
张陀默了默,小心翼翼问道:“敢问王爷,老夫先前写明让您戒口,可有照做?”
“……”
张陀心中有数,为维护魏王的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动刀取出他肚子里的大石头,不然单单举起刀,可安置一个杀王的罪名,一家老小提人头来上。
“王爷,您还是得戒戒口,平常炼制的金丹火性太高,久用可伤及脾胃,况且,老夫观您气色,是慢虚之症啊!”
听这神医的话越说越严重,魏王提心吊胆,虽然明面上是说着答应戒口,可待会一出去碰上莺莺燕燕,还不是抛之脑后?
张陀背着药箱出府,一男子叫声从背后响起,张陀有些害怕,以为魏王要怪罪他,吓得腿都发软了。
“张神医,王爷有话还要问你。”
轩少康观察四周无人后,谨慎地将张陀拉至一旁树丛中,张陀不敢问话,轩少康低声道:“王爷身体到底出了何事?”
张陀仍旧是小心翼翼地回答:“王爷常年服用金丹,已出现身体消耗之不适,须早些戒口。”
轩少康挑眉,长着一双俊俏的双眼,鹰眼如弓,怒而威之:“你可别乱说话,要是让丞相大人知道……”
张陀早怕了这些权贵,声称不敢有所隐瞒:“金丹向来是由金石炼成,如今王爷的肚子里装满了石头,弱视越来越多则腹痛不止,老夫曾建议王爷即刻开刀取出腹石,但王爷从不信老夫开刀之术,这病因此耽搁下来,直到最近王爷又找上老夫……”
“大夫号称神医,天下疑难杂症皆可妙手回春,您尽管医治好王爷,剩下的事,交给我来。”
张陀正要走时,轩少康又叫住他,这次要求眼病的药物,张陀想了一会儿,记起有个年轻人来找过他,说要医治他妹妹的眼病。
“唉……这个病情复杂,最好是带她过来看看,老夫才好对症下药。”
……
魏王在里头喊了半天,也不见轩少康的身影,身边的一群莺莺燕燕已经玩腻了,但有丞相派来监视的人,他不敢冒险去青楼。
“王爷,您可不要叫得这么大声,我只是您身边的一个小幕僚,让他人瞧着可不自在……”
轩少康可观察到不少是东宫党派关联的人,吃的酒席话不相谈,魏王可不鸟这些顾忌颜面和身份,招手让他凑上前来,小声说话:“彦君,唐宝这些人怎么没来啊?”
“是不想让太子注意到罢了。”
第四百零一章
丞相府。
轩少康前来告知魏王身体状况,丞相显然见惯不惯,略带敷衍,又很是心痛:“陛下太子早先说过他了,他不听,不需要任何人来管教。”
轩少康可不想手里的刀还未染上鲜血就已断掉,欲加修理丞相和魏王的关系:“丞相大人,您身为国舅,得劝劝王爷,若是身体都不好,将来难堪大任……”
“混账!王爷龙体岂容你来过问?轩少康,别以为老夫给了你一些好处,就愈发无法无天了!”
轩少康赶紧下跪,祈求谅解,丞相之意又何尝心急,打不得,骂不得,更别说是劝了,魏王力大无穷,一个勾手就能把他按倒在地。
“大人,少康这次来无一不心系王爷,若是大人允许,少康可献出计策,令王爷龙体安康。”
丞相半信半疑:“说说看?”
“那神医张陀所言非虚,王爷的急需开肚取石,不然久之腹胀破裂,于命危矣,想来丞相大人与皇后娘娘思为难安,然打骂不得,不如试试神医张陀所创麻服散之效,无痛不绝,术后之快。”
丞相脸色稍加缓和,冷哼一声:“还不如一棒子打晕来的痛快!”
……
月黑风高杀人夜,魏王正沉醉在酒迷声色中,丞相与轩少康躲在一边暗处中,恼恨这个不孝子孙,这都什么时候了,万一让朝中拥护他的老臣看到,该是如何个收拾局面。
“来来来,小美人给本王吃一小口!”
“讨厌,王爷你摸哪了?”
魏王已经中计,那娇羞的小美人把他的魂都给勾去了,跟着小美人来到一处狭小的隔间,满堂屏风富贵芙蓉,与澡堂春色一览,可谓人间仙境,欲仙欲死。
丞相携人提着棍棒赶去,趁其不备,攻其不意,可怜的魏王就这么被人干翻在地,几十名威武大汉吃力抬起,这个四脚朝天且威风凛凛的魏王,白眼上翻,差点以为已经没命了。
就连丞相都忍不住啐了一口:“小王八蛋,肚子里装了几千吨巨石啊?”
神医张陀家忙里忙外,他妻子不明就里,大晚上还得接客,还要把门破开,问这是何道理?
“他身子太大,进不了我们这处小门。”
张陀号召妻儿动作快点,左看右看,这破开的小门还略显狭窄,必须破除更多木材,妻子可不愿了,到底是来了个大象还是麒麟,能将这座小房屋掀翻不成?
儿子也抱怨,再这样下去家都塌了,那这房子还要不要啊?
“要!当务之急得先让那人顺利进来……哎,好像来了?”
神医张陀家院外是一处草棚地,养了几条黑狗,防止贼人盗米。
黑狗向那一团阴影汪汪大叫,声声吆喝声,几十名大汉拱起一个四脚朝天的大人物,张陀叮嘱家里人,这个人物不可得罪,一丝怨气也不能出。
没想到这到了门边又卡住了,眼看魏王见有苏醒之势,嘴里唠叨些许梦话,大伙心里一惊,连带身躯强行撞倒周边木材,张陀看了心痛极了,他的妻儿也是第一次见这样一位庞然大物。
“愣着做什么?把我的刀拿来!准备开肚取石!”
“啊?”
语出惊人,张陀顾不了那么多,来不及的给当场众人解释,于是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先给魏王喂了些散剂,说是可以起到麻醉镇痛的效果,接着抽出两把锋利的小刀,只等药效平稳顺利,便可开肚取石。
丞相年老不行,看着吓出一身冷汗,轩少康跟着他出去,老头子来回在草棚里跺脚,恶狗吵得不可开交。
“你怎么找来这么个奇葩的郎中?要是王爷身体有事,你死罪难逃!”
轩少康不卑不坑好气度:“大人,这可不是我找来的,是魏王殿下近日偶感腹痛,正巧遇到了这么一位神医,才得知病痛之症。”
“哼!什么开刀之术,老夫信不过!不行,万一出事,老夫不好向他母后交代,赶紧给老夫停下!”
轩少康没有拦住丞相,只是给予一句忠告:“神医的开刀之术一旦开始就绝对不能停歇,丞相大人,你可想好了?”
丞相懒得理他,一心只想救他的好侄儿,冲回屋内,却被眼前一幕惊得不知所措。
第四百零二章
宫女们为我宽衣解带,伺候得当后便垂下床帘,点上微弱的烛火,待她们纷纷退下,我就取下眼带,可还不能确认能在这黑暗中看清事物,烛火的光芒时大时小,看得我一阵旋哭。
中草药每天定时一敷,太子的人势必要看着我戴上眼带,才可放心向太子汇报,我寻思着里面或许藏着毒物,毕竟太子心思难测。
松弛了一会儿,我从床上下来,到桌边倒上一盏茶,舒展这些天紧张的心绪,直到此刻,我还是很担心父王和东海的安危,东海曾是父王一心向往的封地,也是他训练海军的地方,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去了他母妃的封地,那里的条件比原本贫困的东海差的还要更远。
“快进来吧,这里面没人,外面可就不知道了。”
纪炎月第二次蹑手蹑脚地闯进东宫,我真是很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顺利躲过太子的眼界。
“这里有王爷的人,能应付过去不是问题,我还是很担心你,这日夜都关在东宫,有一天被人害死都不知道。”
纪炎月算是爱上女扮男装,我挑起一只烛火,慢慢上前近距离观看,这人画的还真妩媚,原来还可以美得这般雌雄莫辩。
“你看够没有?”
我笑嘻嘻道:“没有,给我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对外面的老太监使出美人计了吧?”
纪炎月细细打量我,眼睛似乎变得比以前更为明亮,但还有些许浑浊,亦或者是人看不清前方视线,不过相比之前已然好多了。
“你眼睛恢复了?”
我两手一摊,转过身去,有些赌气:“不知是你的药有用,还是太子给的药有用,你终归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相信你。”
纪炎月几声叫住,拉着我:“你可千万记得几月之后的九州巡视,逃去东海是个难得的机会,前几日我收到消息,王爷的军队与太子的军队杠上了,王爷写信传于我,让我适时救你出皇宫。”
我一听,心急了:“那边情况如何?”
“还好并没有太多大碍,但东海军队损失惨重,就目前来看是不容乐观的,太子亦损失了些许兵马,或许是给予警告,他们又撤军百里开外,似乎要与我们对峙。”
纪炎月想起一个东西,从袖子里找出一个精美的钱袋,我一眼便认出是当初我给琴行的钱袋,难道说这家伙有事?
“我认得你刺绣的手法,在东海的城墙上捡到的,是不是你的旧人来过一回?”
我默不作声,纪炎月看着心里有了答案,目光闪烁,随即又说道:“我在魏王府上当差,对宫里的消息亦有耳闻,听说太子打算亲自为你择夫婿,可是真的?”
“意料之中的事了,他要留住我,势必要把我安置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当初齐王为了留住我所使出的手段与他今日的作为几乎如出一辙,虽然难免牵强了些,但起码这份是由亲情血缘在半……”
“可千万别信这些什么血缘关系,天家不存在亲情可言,皇族就连最亲的兄弟也得血肉战争,更别谈何伯侄,但有一点无可厚非,你就是王爷的嫡女,是宁王府的郡主。”
纪炎月额边生了几抹白发,眼圈黑重,许是近日操劳所致,轻轻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东海是王爷的家,也是你的家,九州巡视的路上,太子一行势必会经过东海的南天门,届时就等着我们迎接你的好消息。”
纪炎月此话一出让我些许惊讶,担心将来不测,又再次叮嘱:“可千万别为了我一人而乱做傻事啊。”
“呵,傻事?这些年我做过的傻事又岂止这些?”
纪炎月眼中猛的多了些戾气,令人望而生畏,我悄然放下手,这人平常看着一本正经,怎么现在变得愈发陌生了?
我握住手里的药,也是和先前一样,当着他的面一口吃下,纪炎月计划达成,整理衣襟,提着灯笼,吹着冷风离去,我看着微微出神,亦或者是我的错觉,便赶紧的追了上去。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这个猎物,笑道好戏开始,而我们还浑然不知。
第四百零三章
漆黑的夜,夜莺啼叫,一人已消失了踪影,但另一人坚信他还在,固执地在院外摸索,险些被一尖石绊倒,宫女们闻声赶来,着急把我扶进殿中。
太子来了,出声责问,为何会弄得这般不小心,望着这位清秀明朗,眼中利剑射出泛寒光芒的太子殿下,久违的这张面孔,倒令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子果断猜到东宫有异客,敢在他地盘上动土,心情可想而知,一手掀翻摆放在桌上的茶杯瓷具,大吼道:“放肆!可别让孤再次逮到那贼人!”
东宫侍卫得令加快搜查,就要把东宫掀得底朝天,这下我彻底慌了,难以掩饰心中紧张害怕感,脸都铁青了,太子睨了一眼:“你怕了?”
怕你个头!纪炎月上一次能逃脱你的手掌心,这次也一定能,便说道:“有大伯在,我不怕,不过方才我是碰到了一只夜莺嚎叫,扰人晚梦,就去寻着看能否打发走,谁知一时不查便栽到地上……”
太子神色淡漠,仿佛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说辞,仍执意要找出隐藏在东宫的刺客,略微沉吟,突然又怀疑到我身上:“宫里宫外皆有宫人伺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心头?”
我试着跟他叫嚣,但是不能跪在地上,跪在地上就输了,便是承认自己暗中包庇纵容贼人略过:“大伯,是我一时冲动之错,只因那夜莺吵得太过大声,从窗边进来又飞去门外,我实在不胜其扰,闹得满城风雨,令人不得安宁,请您责罚。”
殿中沉默不语,合着外边冷清萧条,天空中冷悠悠地下起一场新的小雪,似乎天公不作美,太子一无所获,临行前又格外叮嘱几句,才作离开。
我见大皇子不走,心里俨然猜到几分,只是不说,他也是看一场热闹。
“二妹妹,这般瞒着自家人的丑事可不好看呢?”
大皇子看我目光无神,就知道我成天被一堆烦心事扰得无法入睡,言语中多了几丝垂怜,我倒不愿听他施舍:“夜景意,今晚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无论你和太子,以后打算怎么对付我啊?”
大皇子听着有些诧异,我寻思着不是正合他意吗?难道他与太子不同心?
“二妹妹,你这话说的生分了,我从前的一个朋友也是,帮他帮到底了,还当我是个外人,你说这道理从何讲起?”
这听得我稀里糊涂,连声质问:“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从何讲起,自然也就不知道你这番道理从何讲起,我只知道世间的条件都是对等的,你得到了一样东西,他凭什么不能得到?”
大皇子嘴角微扬,貌似说到他的心坎处,这张脸与太子有三分相似,近看却又不像,见我一直盯着他,他显得有些拘谨:“咳咳,我现在还需要他为我做一件事,所以不管当着父王的面也好,总归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去,只是我见你们这份情谊……”
我大笑呵斥:“想说就说,婆婆妈妈,能不能像个人样?”
大皇子上前捂住我的嘴,小声委屈道:“好妹妹,父王这次铁定要治我的罪,之前的经书还没抄完,这不有新的任务要提上日程,我今后的好日子可都仰仗你了!”
我瞬间变脸,没好气道:“滚!”
大皇子尴尬极了,装装一笑,便接着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放他离开吗?”
“比起问这个,我对你的目的和条件更感兴趣。”
第四百零四章
“这个简单,跟我去一趟你就知道了,好了,好了,这里没其他人,别再装瞎子了,不然被父王看了,又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我揪住他的衣袖,猛拍他的肩膀:“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还有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路上很黑,当心夜猫子。”
大皇子有过一丝丝失望,很快抛却脑后:“这人不仅脑子厉害,手脚还挺灵活,你是怎么认识这人?”
纪炎月是我招工回来的,还问我怎么认识这人,我随口打趣道:“之前招个到我家王府打杂的,没法子了,这些年王府经营不争气,只好招些难民或无业游民来,勉强过着日子,除了魏王每到雷劈总会找我麻烦外,还要看其他权贵的脸色过日子,府里的东西都快被他们偷完了,不过相比之下,大伯也好……”
我及时收口没再说下去,相比之下,这位太子殿下也好不到哪里去,默默看着我一路艰辛坎坷,却从未动手出手相救,直到齐王来抓我当人质,他的真面目才一点点揭开。
“父王其实……并不全然如你所说,或许他有他的利益打算,或许他有他的迫不得已,可这并不影响他亲自操劳,接你归朝,两年时间可以完成许多事,唯独有几件重要大事,这其中之一便是放不下你。”
听到这,我心情很是复杂,话虽如此,很多时候我都是看到了太子片面的事迹,其实在我小的时候,他待我还是不错的,人心复杂,照进现实,品味却是无序。
“你说了这么多,该不会是太子派你来劝我……来劝我死了这条心?”
大皇子哑然失笑,提着纸皮灯笼到处瞎逛,边走边道:“不是,你会信吗?你会对着那人说出毫无保留的真心话,对我也一视同仁?”
……
纪炎月料定会有一场埋伏等着他,之前能够顺利进入东宫就已察觉到不对劲,太子这是等着上钩的鱼儿,明显放了他一马,是让他承受贪得无厌的代价。
灯笼在混乱中被他一脚踩碎了,现在的他只好借助朦胧的月光,如蒙上一层薄纱,凭着感觉找到来时的路。
“该死的!那可恨的贼人跑去哪了?”
“是你眼力不好吧,赶紧四处找找!”
“找不到他,太子殿下唯你是问!”
一只老鼠窜了出来,碰上这么多只大脚,它可不好开溜,撞上一人大腿,还咬出血丝,幸亏又跑回它原先挖出的大洞,而且里面还有着个嘴里叼着杂草,摔的四脚朝天的人。
……
大皇子兴奋地指着那块地皮:“就是这了……好像也不是,我观察到的是从这里消失了。”
这世间离奇的事多的去了,我以为自己被耍了,一头雾水地上前把地皮敲开,乌漆抹黑的,这叫人怎么看?
“哎,这里好像是个洞!”
我人傻了,现在的江湖人士都流行爬狗洞了,大皇子接连叫了我几声,呆立在原地,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先叫大皇子进去里面看。
“不是吧,你这是谋杀亲兄啊!”
“这地方是你找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皇子直呼摇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父王不喜欢三叔了,还有朝中的王侯贵族,因为和你或者他讲话,真的说不通……”
第四百零五章
今夜东宫可真热闹,许久未见裴炎独自一人来做客,太子忙于批阅公文,让他稍等片刻。
“臣参见大皇子,大公主。”
裴炎聊有几句慰问关心:“外边天寒地冻,万一伤着你们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我一把抢过大皇子想要说的话,刚才在气质上被他打压过去,现在反要颠倒回来:“谢裴将军关心,我等先行告退了。”
“大公主请留步。”
……
裴炎神色凝重,片刻不敢耽误,太子深思一会儿,才说道:“将军的消息可靠否?顾国师的人已到了京城?”
“殿下,老臣不敢有所隐瞒,除此之外,顾国师还带了诸多厚礼,这其中不乏有……”
裴炎目光看向我,意有所指,我瞬间了然:“该不会是聘礼吧?”
裴炎慌了神,急忙解释道:“老臣只是猜测,奈何三人成虎,已有不少人知道了,正等着太子殿下给出个交代……”
“哼!给什么交代?孤这边都没说同意,他们有什么资格迎娶孤的女儿!”
我和裴言双双跪下,婉言相劝太子恕罪,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外边的人似乎加快了进度,更加按耐不住,又有一人进殿传话。
“殿下,北燕使者明日即到,欲与您共商大事……”
太子想起来了,之前四国联盟顾老贼有意试探他,拿着一个黑心当做诚心,真以为他看不出来是何心思?
“这般着急,问他那位国师是要去投胎吗?”
我等依旧静候太子发话,太子在案桌上写着字,公文如山高的压力他都能应付自如,看来太子非一般人能当也。
“小白,孤明日带你去见见肖四郎,那孩子长得青眼谪仙,眉目如画,是翰林院士年初二十的儿子,想来和你很是般配,见之又有何妨?”
太子这个媒人做的可真成功,这么快就把我的后路想好了,我心里全是拒绝二字,无奈怕遇龙颜大怒,只好拿十五周岁及笄之礼未办来推掉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郎才。
“方学士,是我朝宗室的表侄,为人聪明机敏,善于识务,公正廉洁,曾为当地百姓断的一手好案,孤想着,这孩子职位太低了,与其大材小用,不如升做驸马,与你相配?”
我呸!
“大伯,这与理不合,东越的礼俗是女子到及笄之后方可嫁人,不逾矩,我们是皇亲国戚,由我们向百姓率先效仿,岂不是学南楚女子廉价一无是处,生而即可卖之……”
我担心再说下去,只怕太子会变脸,裴炎出言缓和,也算见缝插针:“殿下,其实他们此次前来,毋庸置疑当以国事为先,再到家事,具体是难民归属的问题,与其再拖延多一百年,不如两国共商协谋。”
“众多难民,裴将军还未打理好吗?”
太子对此颇有不满,更是不太欣赏裴炎优柔寡断的作风,裴炎并非到了百口莫辩的地步,我见到他想说出口,却又不敢言说,只得向太子认罪。
“爱卿何罪之有啊?孤将来还要唯以重任,愿卿做一回肱骨之臣!”
第四百零六章
静悄悄的巷子只有打更人默默哈欠,一敲锣鼓报时,有时一抬头,还以为会有一只鬼影经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吓人会吓死人,此处的尖叫很快吸引住一群官兵,大声一吼,被吵醒的邻居纷纷关上了窗户,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打更的吓得直不起身子,眼泪汪汪,瞅着他一脸鼻涕,真让官兵们心生嫌弃。
“有……有一只鬼……爬……爬……爬去那里……别杀我啊!”
官兵们愣在原地,殊不知每人的手心都抓紧了坚韧的兵器,抵御凄冷的寒风和未知的因素,不如保护自己。
“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从这里经过?”
皇家御用侍卫提着令牌上前,新兵上任可没见这么大风浪,领头的拱手示意,便在这场上作证:“刚刚有一个打更的来过,可能是见了那个黑不溜秋的人影便误以为是鬼,看他手指指的方向……难道是……”
一群人心照不宣,他们可不敢欺负到一个举足重轻王爷的身上,就这傻愣的功夫,横空冲出来一个年轻捕头,踩踏众人的肩膀,向黑深的巷子飞奔而去。
“这不是阿海吗?果然年轻就是冲动,一看就是没见过大世面!”
“谁再乱起哄就要谁的脑袋!”
皇家御用侍卫给领头一个大的钱袋,聪明的人好好协助他们,宁愿这一晚上平安无事地做一个美梦,也不要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跟上去!抓捕者重重有赏!此人心思狡猾,都给我看好了!”
……
纪炎月边跑边回头看,大气不敢喘,土拨鼠挖的洞虽然脏了些,但他乔装打扮逃出来并不费力,全身上下抹了黑煤,跟这夜色融为一体。
总归能看出破绽,钟苦海飞檐走壁的功夫,放眼整座京城称之为一绝,两个白眼放光,还怕找不到他不成?
纪炎月可不怕来者,当初那些发出悬赏的高手最后还不是空手而归,沾沾自喜的同时凭借几次经验,他的身影开始消失在交通复杂的巷子里。
钟苦海赶到分叉路段,他发现自己被人耍了,后面的路段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堵高墙,他翻墙跳过去,然而可怕的还在后头,只见两边的路段竟长得一模一样,他动了要放弃抓捕的念头。
“年轻人,别做没把握的事情。”
白茫茫的雾气向着巷子聚拢,隐藏在雾色中的高手,懂得用浩然一身正气逼退各种歪门邪道,纪炎月全身上下除了两个白眼,其他各处黑不溜秋,正好在白雾中看得清晰。
“抓住他!”
官兵们一拥而上,纪炎月撒腿就跑,土拨鼠紧随其后,特意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送上一份大礼,刚挖好的大洞也正好派上用场。
钟苦海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但时间不等人,他决心要将这人抓住,一股无形的力量不随他的愿,白色的浓雾圈住他的身子,向一边高墙重重摔去,渐渐合上双眼失去知觉。
“纪炎月是朝堂钦犯,也是太子殿下的心头之恨,你年纪轻轻,听叔一句劝,你把握不住的,还是让我来吧。”
纪炎月就站在巷子的另一边,碰上一对私情未了的郎才女貌,冷血无情的剑锋杀人不眨眼,只要他们敢叫,他就敢要他们的命。
“阁下不要再装神弄鬼了,这里离魏王府不远,是要我亲口告诉他,你家太子殿下犯下的丑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