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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娇鸾txt下载     娇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 立太子

    老卫国公一双清明有神的眼睛从昌庆帝脸上掠过,看向被拉来观礼的幽王,跟着又看向平王,还有文弱稚气的五皇子以及这种场合依然有小动作的六皇子,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都是什么儿子啊,总觉得皇上占大便宜了

    老卫国公心中忿忿,幽王却一片心凉。

    嫡皇子程澈怎么可能是嫡皇子嫡皇子不是明明已经死在二十多年前了吗

    他抬了眼,目不转睛盯着玉阶上站在昌庆帝身旁的玄袍青年,跟着落在昌庆帝面上,心越来越冷。

    原来父皇骗了母妃,他知道嫡皇子可能还活着的,所以才干脆利落赐死母妃,然后,同样干脆利落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日吧

    幽王垂眸,压下汹涌的悔与恨。

    站在幽王身旁的平王则悄悄按了按大腿,心头空落落的。

    他这是白忙活了

    昌庆帝抬手“仪式开始吧”

    宗正寺卿站出来,开始主持认亲之礼。

    乐起,在宗正寺卿庄严肃穆的唱诵声中,程澈一步一步登高,走至帝王石前。

    帝王石高有一丈,是一块截面光滑的石壁,呈青墨色,矗立在太庙前已不知多少年。

    据载,凡秉真龙真凤之气孕育而生的皇子,血滴石上,必有异象。

    众人屏住呼吸,看四名身穿白袍的少年端着匕首、白绢等物缓步上前。

    程澈拿起匕首,以匕首尖轻轻划过左手无名指,指尖很快凝聚出一滴殷红的血珠。他翻转手掌,那颗血珠就在万人瞩目之下滴落在帝王石上。

    玉阶下,众人翘首踮脚,又是新奇又是急切,很想亲眼看一看这帝王石究竟会呈现什么异象。

    幽王与平王则罕有的心有灵犀,默默念道没有反应,没有反应,一定没有反应

    昌庆帝悄悄捏了捏手,手心尽是湿漉漉的汗水,目不转睛盯着帝王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帝王石毫无反应。

    玉阶之下不禁传来窃窃私语声。

    昌庆帝脸色难看,问宗正寺卿“一滴血是否不够”

    宗正寺卿丝毫不给皇上台阶,直言道“一滴足矣。”

    昌庆帝脸色越来越青,望着立于帝王石前的程澈,一时说不出话来。

    幽王死死压下上翘的嘴角,恨不得仰天大笑。

    哈哈哈,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假的

    父皇是不是太想找回嫡皇子了,才闹出这种乌龙来

    呵呵,父皇在这么多大臣面前闹出这样的笑话,迁怒之下,程澈命不久矣

    幽王目光不经意间与平王相触,二人同时移开。

    幽王心里冷笑怎么,莫非一个跛子也觊觎着那个位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平王心里同样在嗤笑一个西贝货也不知得意什么,就算没有嫡皇子,你这废太子的身份也是盖棺定论了。

    玉阶之下的臣子们议论声越发大了。

    “帝王石没反应啊,这么说,程大人根本不是什么嫡皇子”

    “哎,真是可惜了。此事一出,程大人算是前程尽毁啊”

    老卫国公忍无可忍,大声道“你们眼神怎么还不如我这一把年纪的难道没有看出那石壁颜色越来越浅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忙仔细看向帝王石,这一看,顿时发现端倪。

    原本漆黑如墨的石壁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颜色居然转浅了。

    这个过程很缓慢,以至于人们最初凝神观望时丝毫没有察觉,而到了这时,转变速度突然加快了。

    那块漆黑如墨的石壁几乎就是在人们一眨眼的工夫,变成一块通透无暇的白玉。

    众臣倒吸了一口气,有人指着帝王石激动地道“异象,真的是异象,玄石变成了白玉”

    他话音才落,那面白玉璧猛然一亮,变得透明起来,里面云雾翻涌,一只金龙从云雾中探头,很快凤鸣声响彻天地,那金龙就迅疾缩回云雾中去。紧跟着云消雾散,通透的白玉暗了下来,不过片刻工夫,又变回了那块青墨帝王石。

    全场静得针落可闻。

    良久后,众臣忽地跪成一片,恭贺声响彻云霄“恭喜陛下,寻回嫡皇子”

    恭喜陛下,寻回嫡皇子。

    那一声声冲击着昌庆帝的心,让他激动难抑,不由看向帝王石旁的程澈。

    程澈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好,这才是朕的儿子

    昌庆帝只觉心中郁气一扫而空,高声道“现已验明正身,程澈确乃朕与皇后之子。程澈文有状元之才,武有定国之能,勤慎恭肃,温其如玉。朕决意立其为太子,改名容璟。”

    昌庆帝一口气说完,等着大臣们发难。

    哼,太子他是立定了,谁要反对,他就狠狠骂回去,还要扣俸禄,正好近来天灾人祸,国库亏空。

    现在一片安静。

    昌庆帝缓缓扫过众人“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昌庆帝

    等等,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那些言官呢一般遇到这种事不跳出来指手画脚一下,哪能显出他们的为国为民

    大臣们垂眸。

    反对别开玩笑了,比起与内侍厮混还在太后寿宴上虚恭不断的废太子,现在的太子好太多了

    谢天谢地,他们大梁总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储君了。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此事就定下来了。”直到说出这话,昌庆帝依然觉得浑身不得劲,总有种酝酿半天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仪式结束,幽王回到王府,越想越不是滋味,拿了一瓶酒在花荫下独饮。

    “呵呵呵,母妃,你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幽王仰头灌下一口酒,只觉辛辣刺喉,喃喃道,“你不是派人把嫡皇子抱走活埋了吗那现在的嫡皇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程澈,凭什么是程澈”

    幽王提着酒瓶,看向高高红墙。

    与之一墙之隔的,便是平王府。

    想到平王,幽王一声嗤笑。

    大哥啊大哥,你不是落井下石看我笑话吗,现在又如何呢

    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幽王闭了闭眼,抬手把酒瓶子甩了出去。

    只听墙头另一边一声惨叫传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各方反应

    “谁,究竟是哪个混蛋敢砸本王”平王气沉丹田爬上墙头,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大骂。

    他已经够郁闷了,就是跑来树底下喝口闷酒而已,谁料一只酒瓶从天而降,好巧不巧砸在他脑袋上

    连发泄心中郁闷都被打断,这是逼他造反吗

    “四弟”站在墙头上,平王先是一愣,随后大怒,一字一顿问道,“酒瓶子是你扔的”

    幽王眨了眨眼。

    他就是扔个酒瓶子而已,这也能砸到平王

    这人运气是多背啊

    幽王这样想着,面上可不敢露出来,讪笑道“大哥,你也在啊”

    平王捂着额头脸色发黑“你就说,酒瓶子是不是你扔的”

    “啊”

    幽王才吐了一个字,平王就从墙头跳了下来,随手抄起一块石头往他脑门砸去。

    “大哥”幽王一脸不可置信,直到那石头带着呼呼风声拍来,这才想起来躲。

    可惜幽王当了多年太子,养尊处优,本又生得文弱,哪里扛得住人高马大的平王,那一块石头直接拍在他脑门上,顿时头破血流,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来人呐,有刺客,王爷被砸昏了”听到动静的下人走来,一看这情景顿时骇得魂飞魄散,放声尖叫。

    乾清宫里。

    昌庆帝高兴的劲头还没过去,面前就并排跪着两个头缠纱布的儿子。

    “父皇”

    “别喊朕”昌庆帝缓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把茶水泼向二人脸上的冲动。

    “朕才认回了嫡皇子,本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你们居然给朕打得头破血流”昌庆帝眯了眼,“莫非你二人对朕的决定有什么不满”

    幽王心里一咯噔,忙解释道“父皇,儿臣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随手扔了一个酒瓶子,没想到正巧砸到了大哥”

    “是么”昌庆帝看向平王,“容臻,幽王所说是否属实”

    “嗯。”平王黑着脸嗯了一声。

    他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前段时日是有了盼头这才收敛着,现在嫡皇子都认回来了,太子也立了,他还憋着做什么憋出病来太不值当的

    昌庆帝一见平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容臻,你就是这样当兄长的容琛既然不是有意的,你怎么能拿石头拍他脑门儿”

    “儿臣喝醉了。”平王面无表情地道,眼角余光冷冷扫了一下幽王。

    可惜了,喝多了手上没了准头,砸得太轻了,让这西贝货还能生龙活虎告黑状

    “喝醉难道是心中不满,借酒浇愁”昌庆帝高声问道。

    平王扯了扯嘴角“父皇误会了,儿臣是高兴咱们大梁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储君,这才喝酒庆祝一番。谁知儿臣正喝得正开心,一个酒瓶子就飞来了。父皇,若不是儿臣及时往后躲了躲,您现在恐怕都看不到儿臣了”

    幽王见势不妙,忙扶着额头道“父皇,儿臣也喝多了啊,这才高兴忘形”

    昌庆帝闭了闭眼,喝道“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朕滚回去好好面壁思过”

    等平王和幽王退下,昌庆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又有几分庆幸。

    幸亏他把嫡皇子找回来了,就这两个儿子,把皇位传给哪一个,他都情愿再多活二十年等等孙子

    怀仁伯府。

    太庙认亲,以程修文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观看的,可他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二老爷,老夫人喊您过去呢。”

    程修文摆摆手,表情呆滞“出去,让我静静。”

    程澈是皇上失散多年的嫡皇子

    这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

    他是在做梦吧

    程修文缓缓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传来,他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竟不是做梦

    程修文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婢子站在门口喊“二老爷,老夫人来了。”

    程修文抬头,眼珠动了动。

    孟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脸色严肃抓住程修文的手“老二,京城传遍的那消息是真的”

    程修文木然点头“真的,已经在太庙之前行过认亲之礼,太子都立了。”

    孟老夫人后退数步,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怎么会这样澈儿成了太子”

    “是。”程修文闭了闭眼,心中是无尽的懊恼。

    若是程澈现在还是伯府公子,皇上岂会亏待了怀仁伯府

    若是若是他与韩氏没有和离,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在这里,成为太子的嗣子又岂能对伯府没有回报

    “这都是命,从与韩氏和离开始,一步步就都错了。”程修文喃喃道。

    孟老夫人抓着胸前衣襟,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二,澈儿现在是太子了我不信,我不信啊”孟老夫人边说边摇头,伸手抓住程修文手腕,“这么说,咱们当初就为了少还韩氏一个嫁妆庄子,把太子给换出去了”

    程修文悔恨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是。”

    “一个嫁妆庄子换走一个太子哈哈哈,这太好笑了,太好笑了,那我为伯府精打细算几十年算什么不是笑话吗”孟老夫人仰天大笑。

    程修文有些心慌“母亲”

    孟老夫人笑声一顿。

    “母亲,您怎么了”程修文脸色大变,高声喊道,“快来人,请大夫”

    两刻钟后,屋子里站满了人,大夫摇摇头道“老夫人这是中风了,府上还是另请高明吧。”

    中风

    屋子里众人勃然色变。

    孟老夫人全身僵硬躺在床上,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显然是能听到的,闻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涎直流。

    “二弟,你看”

    程修文长叹一声“我去请太医来看看。”

    虽这么说,众人心知肚明,中了风的孟老夫人从此就是活死人一个了。

    怀仁伯府愁云惨淡,安阳公主府里,得到消息的安阳公主完全是不知所措,柳眉倒竖问道“哪个程澈”

    “哎呦,公主,还有哪个程澈,就是以前您那个程澈呀。”

    她看中的那个

    安阳公主不停摇头。

    完了,程二郎成了太子,也就是她弟弟

第四百九十七章 血咒

    安阳公主扶额,随后照着自己红润的脸蛋狠拍了数下。

    她居然看上了亲弟弟,而且弄得满朝文武皆知

    只要想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安阳公主就恨不得以额抢地。

    等等

    安阳公主缓缓坐直了身子,掩口惊呼。

    糟糕了,她这个弟弟是个断袖,父皇到底知不知道啊

    想到这里,安阳公主再也坐不住,即刻出门进宫去。

    “安阳怎么来了”经过幽王和平王那一闹,昌庆帝目前很不想见到这些倒霉孩子。

    他现在就想把太子带在身边好好教导着,顺便多看几眼让自己舒坦些。

    “父皇,儿臣听闻,您寻回了嫡皇子,并立了他为太子”

    一听安阳公主这么问,昌庆帝立刻戒备地看了她一眼。

    他想起来了,这孽女以前还打过她弟弟的主意

    这都是什么事啊

    昌庆帝苦恼地拍了拍额头,冷冷问“嗯”

    安阳公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父皇,这立太子的事,是不是太急了些”

    “怎么,安阳有意见”昌庆帝眯起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那些刺头般的大臣们没有一个吭声的,这个女儿居然大胆表达了出来。

    这个孽女,就算不立太子,她还想乱打主意不成

    “父皇,儿臣就是觉得嫡皇子才刚寻回,咱们对他的许多情况还不甚了解,立储毕竟是大事”

    昌庆帝不悦地拧紧眉头,沉声道“安阳,你若是有什么意见,不妨提出来,让父皇听听。”

    莫非是当初没有顺心,现在心里不痛快,想找太子麻烦

    安阳公主听出来昌庆帝的不满,迟疑片刻,一咬牙道“父皇,太子有一隐疾,不知您可知晓”

    “什么”昌庆帝眼神一紧。

    安阳公主叹口气“原来您真的不知道。”

    “究竟有什么隐疾,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安阳公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父皇,太子他断袖”

    咣当一声响,昌庆帝把手边茶盏碰倒。

    安阳公主忙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昌庆帝面沉似水,目光逼人盯着安阳公主“安阳,你要知道,话不能乱说”

    安阳公主一脸委屈“儿臣当然不敢乱说是当初儿臣派人跟踪他,跟踪的人亲眼所见。”

    说到这里,安阳公主脸一热“不然不然儿臣怎么会死心呢”

    昌庆帝整个人都傻了。

    “父皇”

    昌庆帝摆摆手“你先回去吧,让朕静静。”

    等安阳公主一走,昌庆帝就揪了揪头发。

    他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儿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来人,给朕查一下太子这些年来交往过密之人,特别是女子”

    昌庆帝吩咐下去,竟没有勇气前往东宫去见程澈,一连数日黑着张脸上朝下朝,弄得满朝文武一头雾水。

    程微得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二哥他真的成了太子”

    韩氏喜不自禁“是呢,你二哥受身世所累,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如今总算老天开眼了。”

    程微不由苦笑。

    老天开眼

    是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才是。

    二哥成了太子,那还能随心所欲提出娶她吗

    “微儿,你怎么啦”

    程微回神“没什么,就是太意外了。”

    没过多久,卫国公府就接到了太后懿旨,传段老夫人、韩氏及程微一同进宫赴宴。

    三人收拾一番,乘了马车匆匆往皇城而去。

    东宫焕然一新,为了迎接新主人,连窗纱都换了新颜。

    程澈穿了一身月白常服坐在园中凉亭里,与之相对而坐的,是银发白袍的靑翎真人。

    “国师是否已经有了眉目”程澈开门见山问道。

    靑翎真人颔首“经过仔细查验,现在可以断定,太子与南安王都不是后天中毒,而是胎里带来的。”

    “胎毒”

    “不,比起胎毒,说是血咒更准确些。这是一种传承于血脉之中的咒术,往往是施法者以自身性命为代价,诅咒所恨之人。而后,那人的子孙后代就可能身负血咒。照此看来,应是皇室曾得罪过某个大能术士,才埋下这个祸端。”

    程澈犹有疑惑“可我与南安王并不相同。南安王叔自幼体弱多病,药不离口,而我身体一直极好,是近两年才有不妥的。”

    靑翎真人深深看了程澈一眼,淡淡道“正是如此,南安王能一直维持病弱之体。而太子却是病来如山倒”

    程澈眼神一紧“您的意思是”

    他抿了抿唇,平静问出一句话“我的身体,会比南安王叔更糟”

    靑翎真人以沉默回答了他的话。

    程澈松开了捏紧的拳,平静问道“请国师明言,我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载。”

    程澈缓缓站了起来,冲靑翎真人深深一揖“请国师不要告诉微儿,以免她担心。”

    送别了靑翎真人,程澈在凉亭中枯坐良久,直到慈宁宫来人相请,这才起身而去。

    慈宁宫里。

    太后温言细语,与段老夫人闲话家常。

    程微安静坐在韩氏身边,一颗心却早已飞了出去。

    她频频扫向门口,直听到内侍喊一声“太子到”这才匆匆收回目光,垂眉敛目。

    程澈步履从容走了进来,面上挂着淡而温和的笑。

    太后脸上显出真切的欢喜,招手道“璟儿,过来坐。”

    程澈上前,向太后行礼。

    “见过皇祖母。”

    紧接着又向段老夫人与韩氏打过招呼,目光在程微身上落了落,笑道“几日不见,微微气色瞧着比上次好多了。”

    程微直直望着程澈,莫名有些心酸。

    二哥还说等他好了,亲手做羹汤替她调养身体,而今换了身份,当着太后的面,语气只能如此客套了。

    程澈移开目光,对太后笑道“都是孙儿不是,让皇祖母等急了。”

    “没有的事。来,快坐下吧。今日请老夫人过来,哀家也是想替璟儿好好谢谢你们。”

    “太后可别这么说,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才会遇难成祥。”段老夫人客气道。

    杯盏盘碟陆续端上来,程澈亲自替太后、段老夫人与韩氏夹了菜,而后对程微笑道“皇祖母这里的枣糕做的香甜松软,微微可以尝尝。”

    程微捏紧了银筷,莫名没了胃口。

第四百九十八章 疾风骤雨

    二哥对她的态度,很不对劲

    她不傻,在感受过二哥的温柔缱绻后,又怎么会体会不出这其中的细微差别。

    二哥此刻的语气、神态还有眼神,分明就是兄长对妹妹的样子。

    这算什么

    二哥成了太子,就要和她划清界限了吗

    程微心中一痛,抬眸定定看着程澈,有意试探道“多谢太子殿下。”

    程澈一怔,随后神情恢复如常,淡笑道“微微还叫我二哥就是了。”

    “贫道不敢。”程微抿唇冷冷道。

    混蛋二哥,不管什么原因,你若敢不娶我,那我就去当个真正的道士好了。

    程澈心思通透,哪里听不出程微的意思,一时之间心里又苦又涩,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内侍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昌庆帝抬脚走了进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朱洪喜。

    “呃,母后,都在呢。”昌庆帝说着,目光落在程澈面上,一想到刚刚从暗探那里得到的情报,整个人都不好了。

    南安王、林琅、魏无行,呃,还有小厮八斤,这就是与容璟这些年来走得近之人。

    那个小厮姑且不算,其他三人,都是相貌俊朗之人啊。

    对了,容璟身边还有一个通房,居然,居然没有碰过她的身子,他这奇葩儿子还要把自己的通房与小厮撮合在一起

    似乎这些年来,与容璟最亲近的女子就是

    昌庆帝目光落在程微身上。

    真是愁煞人,容璟莫非真有断袖之癖

    要是如此,他情愿把玄微道长与儿子撮合在一起啊,至少是个女的不是

    什么,那是妹妹

    又没有礼法血缘上的关系,要是能让他儿子不断袖,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父皇。”程澈见礼。

    昌庆帝回神,神情颇为复杂“容璟,这几日可还适应”

    “多谢父皇关爱,儿臣一切都好。”

    “那便好。”昌庆帝坐下来,对段老夫人道,“老夫人请随意,今日是家常便饭,朕也是来厚颜蹭饭的。”

    太后笑道“皇上说的是,老夫人,你们也是璟儿的亲人,不要拘束了。”

    太后说着,看昌庆帝一眼“皇上,你也该好生谢谢老夫人与明珠才是。”

    “呃,母后说的是。其实朕已经吩咐下去,赏程九伯一家良田百顷,并赐了程九官身,免其赋税。”

    程微心中一惊。

    赐了程九伯官身

    她心头陡然生出几分荒谬与恐惧。

    兜兜转转,有些事改变了,可有些事依然如梦里那般发生。

    那么,二哥的命运,真的彻底改变了吗

    太后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无论如何,璟儿是因为程九伯一家才有今日。至于怀仁伯府,哀家以为他们现在已经不错,无需额外嘉奖了。”

    “这个朕自然明白。不过朕还是要好好感谢韩夫人”

    韩氏忙道“陛下折煞臣女了,臣女现今衣食无忧,俗事无扰,已是心满意足。”

    昌庆帝扫程微一眼,笑道“那不如这样吧,朕封玄微为公主如何容璟,你觉得呢”

    嗯,要是容璟能够犹豫,说明把玄微娶进宫来给他当儿媳妇还有戏

    程澈面不改色,笑道“但凭父皇做主就是。”

    程微猛然站了起来,因为起得急,把椅子都带倒了。

    “微儿”韩氏警告瞪她一眼。

    程微只觉心如刀绞,哪里还管得了韩氏提醒。

    她死死瞪着程澈,心头一片悲凉。

    千辛万苦,柔肠百转,自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万没想到到头来要放弃的是二哥

    “玄微真人,你这是”昌庆帝一脸诧然。

    程微站得笔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陛下厚爱,只是民女闲散惯了,受不得约束,只能辜负陛下美意了。”

    “呃,无妨,无妨。吃饭吧。”昌庆帝还是头一次被如此直白的拒绝,讪讪道。

    太后打圆场道“无论如何,玄微要留下来,陪哀家小住一段时日。”

    “是。”程微乖巧应了,正中下怀。

    她正要问问,二哥是中了什么邪

    饭后,段老夫人与韩氏告辞出宫,程微则留了下来。

    太后留程微小住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是请她继续替皇后治疗。

    可程微此刻哪有这个心情,随意找了个借口往东宫寻程澈去了。

    “太子,玄微真人来了。”

    “呃请她进来。”

    程微大步走进来,程澈起身相迎,笑道“正热的时候,怎么就过来了”

    “我有事要和太子殿下商谈,可否请太子殿下屏退宫人”

    二人对视良久,程澈叹口气,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

    程澈静静看着程微。

    程微上前,鼻尖都快顶到程澈鼻尖上,问他“太子殿下,请你坦白告诉我,我不够好吗,担不起太子妃的位置”

    程澈后退,程微便逼上来,一直退到床栏处,退无可退,才轻声道“不是。”

    “那你这样阴阳怪气对我做什么”程微抬头,抿抿唇,可面对着这个人,那些骄傲完全起不了作用,泪珠不由簌簌而落。

    一见程微哭了,程澈再也无法淡然,伸手按住她的肩“微微,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废话”

    程微喊完,趁程澈发愣之际,直接冲上去咬在他唇上,紧跟着那灵巧的舌就滑入对方微张的口中,抵死纠缠。

    程澈彻底傻在了那里。

    程微一发狠把程澈推倒在床榻上,随后压了上去。

    甜蜜芬芳的唇舌,柔软起伏的身体,细微而急促的喘息声。

    程澈脑海中那道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有了回应。

    他的回应一开始是温柔的,如绵绵春雨小心翼翼沁润着娇弱的花蕾,而后渐渐转急,终于变成一阵接一阵的疾风骤雨。

    贵重的紫檀雕花罗汉床禁不住风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摇得烟青色的帷帐飞起,系在锦帷之上的香球晃个不停,香气越发浓郁。

    风急雨也急,而躲在一方天地里的人却忘了一切俗忧,沉醉在彼此的情浓里。

    一件件罗衣从帷帐里飞出,胡乱洒落一地。

    在那最后关头,程澈终于寻回了一丝理智,艰难喊道“微微”

    程微咬着唇,抓起他的手按向自己起伏的峰峦,忿忿道“太子殿下,现在你可以给我好好解释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下咒之人

    程澈触电般移开手,双手箍住那如柳纤腰把身上的人抱到一旁,胡乱抓起薄被盖住那曲线玲珑的身体,翻身下床,捡起青玉地板上的衣裳匆匆往身上套。

    程微不急也不恼,纤长手指随意搭在薄被上,眯眼看他套上衣裳,手忙脚乱系着衣带。

    程澈手指僵硬,出了几次错才整理妥当,这才看向床榻上的人,一见她只是以薄被掩身,露出修长的脖颈与雪白双肩,勉强压下去的燥热猛然冲击四肢百骸,令他痛苦又欢愉,哑着声音道“微微,先把衣裳穿好。”

    程微抬着下巴“不,你先解释。”

    “微微”

    见程微一脸倔强不为所动,程澈硬着头皮走过去,替她把锦被拉高掩住雪腻双肩,叹道“傻丫头,我是个男人,你不要太高估我的定力。”

    程微扬起唇角笑“二哥怎么样都可以,我又不会介意。”

    她认定了这个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会因为世俗眼光在乎这具皮囊再者说,刚刚二哥对她那样,她也很欢喜啊。

    想到这里,少女脸一热,朵朵桃花在脸颊上缓缓绽放。

    对上这样的姑娘,程澈几乎没辙了,嘴张了又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程微凑过来“二哥,你还没解释,在慈宁宫时为何那般对我。当时我若不拒绝,你真会眼睁睁看我被封为公主,然后重新做回兄妹”

    “我”

    “不许找借口,不许骗我。”程微紧了紧身上锦被,发狠道,“不然我就接受皇上的册封,以后学安阳公主那样,养很多很多面首”

    嗯,反正皇上已经有了一个养面首的公主,再多一个,应该会习惯的。

    “你敢这样胡闹,我”程澈薄唇抿成一线,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微挑衅地抬着下巴“怎么,到时候太子殿下还要管着你的公主妹妹府上事不成”

    她靠近程澈,悠悠道“二哥,你是知道,我说得出就能做得到的。”

    程澈闭了闭眼,彻底败给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老老实实坦白“是。”

    “嗯”

    “我是说,在慈宁宫里,我确实那般想的。”

    “二哥”程微瞪大了眼,紧紧盯着程澈,见他眼底划过一抹痛楚,心中一疼,问道,“为什么”

    程澈沉默。

    程微迅速想了几个理由,摇了摇头。

    不,二哥不是会轻易放弃她的人,除非

    程微灵光一闪,脱口问道“是不是师父提起的你与南安王相似的病症”

    程澈一怔,随后点头。

    “师父怎么说”程微一颗心猛然提了起来,问出这句话时,手都在抖。

    难怪,难怪她问起师父时,师父总是推托说还没查出来,原来是有大问题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程澈暗暗叹了口气,告诉程微“国师说,我与南安王是胎里带来的一种血咒,无药可医”

    “那二哥”程微张张嘴,只觉要喘不过气来。

    程澈猜到了程微想问什么,直言道“少则一年,多则三载。”

    程微彻底怔住,手一松,锦被滑落,顿时春光无限。

    此时的程澈哪里还有旖旎心思,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件件替她穿好。

    程微忽地抓住他的手,一颗泪从眼角滚落下来,滴在二人交握的手背上。

    “二哥,因为这样,你便不要我了吗难道你以为,没了你,我还会嫁别人”她越说越痛,问程澈,“难道你不知道,若你真的时间所剩无多,我情愿咱们两个在这有限的日子里欢欢喜喜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吗”

    “我知道”程澈抬手,抚去程微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若我还是那个立下大功而归的程澈,自是会抓紧时间娶了你,说不定等我离开那日,还能听到咱们的孩子叫我一声爹。可是,我现在是太子了啊。”

    “那又如何”

    程澈倾身,亲了亲程微眼角“傻丫头,咱们若有了嫡子,以后你们可怎么办呢”

    程微靠入程澈怀里,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二哥,那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如果你不敢娶我,那现在就要了我吧,我要真真正正拥有你。”

    程澈伸手把程微揽紧,轻笑道“我可不敢不娶,不然等你去养面首,那才是死不瞑目”

    程微掩住他的口“我不想听这个。我只知道,就算咱们只有一年的快活日子,也胜过许多人一辈子了。二哥,你快些娶我吧。”

    程澈温柔望着程微,轻轻点头“好。”

    程微回到慈宁宫,斜倚着床头屏风,哭的悄无声息。

    许久后,她转转眼珠,缓缓覆上手腕的镯子,喊了一声“阿惠”

    良久,传来阿惠懒洋洋的声音“我还以为幻听了。你不是说,咱们自此两不相干,再不联系了么”

    “阿惠,我有事请教你。”程微语气带了祈求。

    二哥的血咒,既然师父都无可奈何,那唯一的希望或许就是阿惠了。

    “请教”阿惠轻笑一声,“说来听听。”

    “你知不知道血咒怎么解”

    “血咒你问这个做什么”阿惠的声音严肃起来。

    “是这样,我二哥真正的身份是嫡皇子,他与南安王一样,都中了一种胎里带来的血咒。我师父说,是有大能术士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对容氏皇族下的诅咒,无药可解。我想着,你是百多年前的人,符法高明,或许有解决的办法”

    程微话音未落,阿惠已经大笑起来。

    “阿惠”程微被阿惠笑得心里发寒。

    那充满恶意的笑声终于停下来,只听阿惠一字一顿道“程微啊,你知不知道那下咒之人是谁哈哈哈哈,就是我呀”

    好似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程微连头发丝都是寒的。

    阿慧犹在笑着“你二哥是嫡皇子这么说,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吧,是下一任国君”

    程微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阿慧,你为何这么做”

    “为何”阿慧声音高扬,无比怨毒,“我就是要让他们容氏最出色的子孙活不长久,每一代帝王都庸庸碌碌,大梁江山早晚易主”

第五百章 头疼的皇上

    “你是在报复”

    “不错,既然他们当年能为了太子性命要我的命,我为何不能反击每一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次,太子的命是命,我程娇的命就不是命吗”阿慧越说越激动,“你是永远不会体会到活生生的一个人被一点点放空最后一滴血的感觉的。我当然要诅咒,我恨不得诅咒容氏每一个子孙,只可惜力有不及而已

    程微听得遍体生寒,沉默良久问“当年,先祖以你之血救太子性命,容氏皇族并不知情吧”

    “那又如何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既然容氏用我的血续命,他们就该付出代价。太子得救,容氏有了优秀的继承人,程家封侯拜爵,难道我就活该是那个牺牲品吗程微,你坦白说,如果是你,你就不恨就不怨”

    程微沉默。

    “你说呀,你说呀”阿慧情绪越发激烈。

    “阿慧”程微语气沉重喊了一声,“请你告诉我,如果想解开血咒,我该怎么做”

    “解咒”阿慧呵呵笑了,“程微,你怎么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我凭什么帮你呢”

    “但凡我力所能及”

    “那好,我要你用身体来换”阿慧一字一顿道。

    见程微不语,戏谑道“怎么,舍不得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只要用你的身体来换,我保你的二哥身体无忧”

    尽管阿慧看不见,程微还是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断然道“不必考虑了,这个要求,我决不答应”

    阿慧一时没有回答,显然是没料到程微拒绝得如此干脆,好一会儿才冷笑道“看来你对你二哥也不过如此嘛。”

    程微抚摸着镯子,笑了“你不会懂的。若是二哥发现我不是我,那他情愿立刻死了。我才不要他那样伤心呢。阿慧,你不帮我便算了,我会找到办法救我二哥的。”

    同是符医,阿慧能做到下咒,她为何不能做到解咒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你怎么救你二哥”

    程微移开了放在镯子上的手,再不想听阿慧的声音。

    施咒,当属书禁科,此后便是她专攻的方向,她一定要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乾清宫里,昌庆帝时不时叹上一口气。

    “皇上,该摆晚膳了。”朱洪喜小心翼翼道。

    “朕不想吃”昌庆帝侧了侧身。

    朱洪喜抖抖嘴角。

    糟糕了,他们皇上居然有不想吃饭的时候,这绝对是大事

    “皇上啊,您若是不用晚膳,龙体就会饿着;龙体挨饿,明日早朝就没有精神了;早朝没有精神,那些言官们就该胡言乱语了。所以皇上,您不能不用晚膳啊”

    “住嘴”昌庆帝忍无可忍踢了朱洪喜一脚,忿忿道,“都这样了,朕还在乎那些言官们怎么想去,给朕把太子叫来”

    “嗳,奴婢叫太子来陪您用膳。”朱洪喜忙不迭跑了。

    耳根总算清净了,昌庆帝惆怅叹了口气,心里还在琢磨着那个沉重的问题太子到底是不是断袖呢

    没过多时,程澈赶来。

    “儿臣见过父皇。”

    昌庆帝有气无力扫了程澈一眼。

    新换过的青色常服,头戴玉冠,身姿比那松竹还要挺拔。

    昌庆帝心口发闷。

    儿子长得比绝大多数女子都要好,于是一个都瞧不中吗

    总有一种情有可原的错觉

    不行,他不能再瞎琢磨了

    昌庆帝轻咳一声,一扫程澈未干的发,皱眉“太子这个时候沐浴了”

    程澈耳根一热,道“出了些汗,就随意洗了洗。”

    昌庆帝捂住了心口。

    完了完了,比姑娘家还爱干净

    “父皇”程澈忽然发觉这位皇上比他想的要复杂,至少现在他就弄不懂,他洗个澡而已,皇上怎么就一副万箭穿心的表情。

    “容璟啊,按着京中规矩,你小成年礼后不该安排通房的吗现在你入主东宫,理应接进宫里来。”

    “不瞒父皇,当初伯府给儿臣安排的通房,儿臣并未收用,已经把她配给贴身小厮了。”

    一听程澈没有隐瞒,昌庆帝心里好受了些,试探道“那你这些年就没体会过男女之事”

    程澈神色古怪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你是太子,传承子嗣可是大事。这样吧,今日朕就安排四个教导女官伺候你。”

    “父皇”程澈一脸错愕。

    这种事,不该是母亲安排吗,就算他情况特殊,也该是太后出面啊,皇上怎么如此上心

    一安排还是四个

    事出反常必有因

    程澈心思急转,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不久前,安阳公主进宫了。

    他隐约明白了昌庆帝态度如此古怪的原因,不由有几分好笑。

    “就这么定了,来,陪父皇用饭。”

    程澈站着不动。

    “嗯”

    程澈表情沉重“父皇,儿臣恐怕不行。”

    “不行”昌庆帝拧眉,一阵心塞。

    这什么儿子啊,说“不行”居然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程澈面不改色“儿臣发觉自己与常人有些不同”

    “等等”昌庆帝止住他的话,一脸沉重,“容璟啊,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太子了,一些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改了吧。”

    程澈垂眸遮下眼底笑意“儿臣也想改,可真的做不到。儿臣对姿容平庸的女子,根本毫无兴致”

    “姿容平庸”昌庆帝豪气摆摆手,“这个你大可放心,宫里就没有姿容平庸的女子”

    “可在儿臣看来,那些宫娥全都姿色平庸。”

    “那在你看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眼呢”昌庆帝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要对女人还有兴致,就有挽救的余地

    “呃”程澈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在昌庆帝催促之下,勉强道,“至少要有玄微的容色吧。父皇知道,儿臣与玄微一同长大,看惯了。”

    昌庆帝

    嘤嘤嘤,他儿子就是个断袖啊

    沉默良久,昌庆帝商量道“要不,让玄微给你当太子妃算了”

    程澈脸立刻红了“父皇不要取笑儿臣,旁人都以兄妹关系看待我们。就是国公府的长辈们知道,也不会答应的。”

第五百零一章 太子妃难选

    “先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你就说,以玄微为太子妃,你愿不愿意”

    程澈流露出为难之色。

    昌庆帝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强烈反对就好,要是一心把玄微当妹妹,又要找个比她姿容出众的,这明摆着只想找男人啊

    “既然这样”

    “父皇”程澈打断了昌庆帝的话,“不知您还记得儿臣以前说的话吗国师曾言,儿臣命格奇特,非八字相称的女子不能配”

    昌庆帝扶额“朕想起来了,若是八字不配,你会有早夭之忧”

    这话由昌庆帝说出来,程澈忽然心中一动。

    当时他以此为借口推脱皇上赐婚,后来隐约猜到生身父母的身份,特意求了国师,以后倘若提及他的亲事,就把微微的生辰八字定为最般配者,而国师竟没有迟疑便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想来,他的身体状况,不正是有早亡之忧吗

    一时之间,程澈竟不知是因为他的请求国师才会答应,还是本就看出他命不久矣了。

    见程澈出神,昌庆帝以为他心中难过,安慰道“皇儿不必忧心,朕明日就请国师入宫,推算什么生辰的女子适合你。”

    “让父皇费心了。”

    父子二人用完饭,等程澈回东宫后,昌庆帝抬脚去了慈宁宫。

    太后刚用完晚膳,正在廊下纳凉,程微陪在一旁,借着廊下灯光看书。

    “皇上怎么过来了”太后有些诧异。

    昌庆帝目光在程微面上落了落,道“母后,朕有事和您商谈。”

    太后起身“玄微,你回屋去吧,早点歇着,书可以留到白日再看,仔细伤了眼睛。”

    “玄微知道了。”程微冲二人欠身一礼,抱书离去。

    太后边往里面走边对昌庆帝笑道“是个勤奋的,眼睛一直离不开医书呢,难怪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

    “确实不错。”昌庆帝收回目光,附和道。

    “皇上”太后拧眉。

    皇上该不会对玄微有些意思吧

    自皇后出事后她虽然深居简出,可那几年还是有所耳闻的。

    皇上对韩明珠之妹,似乎另眼相待。

    玄微与韩明珠之妹容貌甚像,若是如此,待皇后病愈以后,还真不能留玄微久住了,以免生出祸端来。

    “皇上有什么事”二人走进起居室,太后请昌庆帝坐下,摒退了宫人问道。

    “母后,容璟已经二十多岁,应该考虑替他娶妃了吧”

    太后颔首“是这么回事,哀家正想着过些日子与皇上商量呢,没想到皇上一直记在心上。”

    见昌庆帝愁眉不展,太后挑眉“皇上有为难之处”

    昌庆帝叹气“母后有所不知,早在容璟未出征之前,国师就曾断言,容璟命格奇特,非八字相配之女不能娶,否则有早夭之忧”

    “竟有这种事”太后吃了一惊。

    “母后您看,如今容璟认祖归宗,恰好验证了国师所言,可见这太子妃是不能随意乱定的。”

    太后比昌庆帝脸色轻松许多“皇上不必发愁,明日先请教国师,看什么时辰出生的女子能与璟儿相配。满朝文武,总有哪家的女儿是合适的。”

    昌庆帝更愁了。

    光合适不成啊,到时候儿子看不上,照样生不出孙子来

    “皇上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昌庆帝一脸凝重,压低了声音“母后,朕悄悄命锦鳞卫查探过,容璟至今没有尝过男女之情,很可能更稀罕男人”

    “哎,母后,母后,您怎么啦”昌庆帝赶忙扶住差点栽倒的太后。

    太后捂着心口“皇上,这情报确定无误”

    昌庆帝辛酸点头“有人亲眼所见,容璟与男子动作亲昵。”

    太后怔怔良久,长叹“哀家记得,先帝的四叔北宁王就好男风,莫非这也会遗传”

    昌庆帝默默咽下一口闷气。

    怎么容璟长得俊美就是随了冯家,好男风就随了他们容家了

    “母后也不必太犯愁,朕试探过容璟,他并不是完全厌恶女子,只是对姿容平庸的女子没有兴致。”

    太后眼一亮“这好办,皇室想选些姿容出众的女子再容易不过。璟儿可说他有什么标准”

    “呃,能有玄微那样的姿色就够了。”

    太后沉默良久,问了一句“皇上啊,璟儿说不完全厌恶女子,真的不是安慰你吗”

    母子二人谈过,翌日便派人去请青翎真人,却意外得到青翎真人闭关不出山门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得送去程澈生辰八字,请国师推算。

    在二人翘首以盼中,一只锦盒被心腹带了回来。

    锦盒里放着两张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一张是太子的,另一张则是与之相配的女子。

    “二月初二未正时分,取成双也。”

    昌庆帝立刻传命下去“速把京中二月初二未正出生,二十以下,十三以上的良家女身世画像报上来”

    “二十五以下,十岁以上”太后跟了一句。

    昌庆帝看向太后。

    太后一脸无奈“又要八字相符,还要绝色,其实三十以下,八岁以上也可以的。”

    接下来的日子,程澈照例去给太后请安,并看望皇后,程微则替皇后治疗之余全心扑在医书上。

    宫中一派岁月静好,宫外好几个衙门却忙个四脚朝天,半个月后,总算把一摞画像奉到龙案上。

    昌庆帝怀着激动的心情一一看过,心凉了大半,拿着勉强挑拣出来的女子画像去找太后。

    太后指着一张画像道“这看着有三十多岁了吧,还是杀猪的”

    她又拿起一张“还有这个,这看着连八岁都没有,等她及笄,璟儿都到当爷爷的年纪了啧啧,皇上你看这张,哀家仔细瞧了大半天,愣是没分出男女来,真是雌雄莫辩啊,这能当太子妃”

    二人对视一眼,太后立刻明白了昌庆帝的意思。

    或许,太子就是喜欢这样的

    “不行,哀家绝对不能给太子娶一个长着一张男人脸的太子妃”

    这以后生了皇子还行,万一是公主

    太后完全想不下去了。

    “那朕吩咐下去,从全国范围内再找找看。”

    昌庆帝心情郁闷往外走,迎面撞见了程微。

    “见过陛下。”

    一身青色道袍的少女清丽无双,端庄傲然,昌庆帝打量片刻,鬼使神差问道“玄微,你是何时出生”

第五百零二章 最合适的人

    “民女是花朝节生辰。”

    “花朝节”昌庆帝心中一动。

    大梁的花朝节,正是每年二月初二。

    “花朝节何时出生”

    程微戒备看昌庆帝一眼。

    昌庆帝尴尬咳嗽一声“朕听说花朝节出生的女子殊丽灵慧,玄微道长果真验证了这个说法,所以就好奇问一句。”

    这丫头干嘛这样看他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后宫嫔妃寥寥无几,在位这些年都没广充过后宫,是怎么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的

    昌庆帝越想越心酸。

    程微便回道“民女是二月初二未正出生。”

    “当真”昌庆帝眼睛一亮。

    程微抿唇不语。

    “这可真是好极了”昌庆帝喜上眉梢,冲程微笑得一脸和蔼,“玄微道长,你且自便,朕有事要与太后商谈。”

    看着风风火火转回去的昌庆帝,程微颇为无语。

    明明要进去的是她,要走的是昌庆帝,这怎么反过来了。

    她抬脚去了冯皇后居所,开始今日的治疗。

    太后见昌庆帝折返,不由纳闷“皇上怎么又回来了”

    昌庆帝兴冲冲道“母后,朕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谁”

    “就是玄微,她正是二月初二未正出生”

    “玄微”太后一怔,“她不是”

    话说了一半,太后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玄微是最合适的人选,曾做过兄妹又如何,以往天子把姑侄二人都纳进宫里来的也不是没有过,她宝贝孙子正儿八经娶个媳妇,碍着谁了

    “就是不知,璟儿他能否接受”太后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宝贝孙子的想法。

    “朕看他虽不是很上心,却也没有激烈反对。到底是一块长大的,至少不会反感这门亲事。”

    “那就好。”太后点点头,“只要不反感,就能成事。等璟儿懂了人事,再替他慢慢物色可心意的女子便是。明日我便请段老夫人与韩氏进宫来商谈此事,璟儿年纪不小了,亲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那就劳烦母后了。”昌庆帝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脚步生风走了。

    望着昌庆帝的背影,太后有些好笑。

    看来是她想多了。

    随后太后问宫婢“玄微真人过来了吗”

    宫婢回道“来过了,见您与皇上说话,就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太后交代道“等玄微真人给皇后娘娘治疗过,请她来哀家这里。”

    程微正给皇后治疗的工夫,程澈便过来了,为了不打扰她,就等在外面。

    见程微出来,他迎过来道“没累着吧”

    “没有,皇后娘娘近来好转不少,治疗起来轻松多了。”

    “辛苦了,我先去看看母后。”

    程微在外间等了一会儿,程澈便走了出来,二人支走宫人,坐下来说话。

    “二哥,我们这样,等将来太后与皇上琢磨过来,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程澈笑道“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恼羞成怒,那咱们就一起受罚好了。”

    他抬手,替程微理了理垂落的发丝,语气温柔“傻丫头,我说过,有朝一日会光明正大迎娶你,不让你被世人耻笑。”

    “二哥”

    程澈手指下移,落在少女如花面颊上,轻声道“在我心里,你值得最好的。有幸被你心悦的男子,应该怀着最虔诚的心意、接受最好的祝福来迎娶你,而不是受尽挑剔阻挠才狼狈在一起。”

    程微眼角已经湿了,忙垂了眸,睫毛如蝉翼轻颤不已,心中的欢喜无法言喻。

    她一直知道的,她爱的这个人,从来不忍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尽管,为了能在一起,她早就做好了受尽各种刁难委屈的准备。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有宫婢站在门外道“玄微真人,太后请您过去。”

    “好,就来。”

    程澈捏捏程微的手,低声道“记着我说的话。”

    程微轻轻点头,随宫婢去了太后住处。

    太后再看程微,角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嗯,头发浓密,肌肤雪亮,难得的是个子高挑,若是站在璟儿身旁,再般配不过。

    太后几乎是从程微头发丝开始,一点点审视下来。

    到底是快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偏瘦了些,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的很不错,特别是腰臀轮廓分明,按着老说法,这样的女子好生养。

    “玄微”太后顿了顿,悄然改了称呼,“微微啊,来哀家身边坐。”

    程微规规矩矩走过去,坐下。

    程微有一点好,无论面对什么人,从不怯弱,淡然处之的心态让她有种这个年纪的女子少有的气度。

    太后越看越满意,试探道“微微,你今年十六了吧”

    “是,过了年便十七了。”

    “那可是大姑娘了,就没考虑过亲事”

    “这个自然是母亲他们做主。不过我曾对母亲说过,暂时不想嫁人,只想好好跟着师傅钻研符术。”

    太后一听急了。

    不想嫁人怎么行,她孙子还没媳妇呢

    太后伸手拉起程微的手,赞道“瞧瞧,这双手水灵得像春葱似的。微微,哀家是过来人,听哀家一句话。这人啊,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一旦错过了,再去做,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程微渐渐红了脸。

    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听得明白。不如哀家给你做个媒如何”

    “太后”

    太后笑眯眯问“你看太子怎么样”

    程微脸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在太后催促下,挤出一句话“他是我二哥”

    “什么二哥,他现在是太子了,你只说愿不愿意”

    程微不停摇头“这,这不行他是兄长,母亲他们也不能同意的,别人也会笑”

    听了程澈的话欲擒故纵,程微颇有些尴尬,以她的性子素来干不来这种事,这样吞吞吐吐,落在太后眼里,反而把一个小姑娘颇不情愿又不好拒绝的情态表现得格外逼真。

    太后脸一板“你是哀家和皇上看中的人,谁敢笑,哀家罚他充军去”

    见程微依然不松口,太后叹口气,把程澈娶媳妇的艰难添油加醋哭诉一番,最后抹着泪道“微微啊,哀家知道,你与太子自幼感情就好,难道就忍心看他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孤苦伶仃一个人吗”

    在太后长达半个时辰的碎碎念中,程微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第五百零三章 落定

    见程微点头,太后悄悄松了口气。

    若是寻常姑娘,自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把她母亲请进宫来透露个口风就是,可程微又有不同。

    她不但是国师弟子,更是拯救数万人性命被百姓们推崇的“玄女娘娘”,若是她不愿意,天家还真不好强迫。

    太后趁热打铁,转日就把段老夫人与韩氏请进宫来,道出天家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是程微。

    韩氏险些惊掉下巴,素来利落的人,说话都结巴了“太太后,这,这不能啊,他们是兄妹”

    太后脸微沉“什么兄妹,太子虽在怀仁伯府寄养了十几年,不是早已脱离关系了,玄微难道是公主不成”

    太后扬手接过宫婢递过来的茶盏,低头轻抿一口,沉声道“实不相瞒,太子命格奇特,非八字相配者不得婚配,否则影响寿数。”

    她说着从屉子里拿出一叠纸,一脸沉痛递过去“老夫人和明珠都看看吧,这就是根据国师推算出来的女方八字找遍京城选出来的姑娘们。”

    段老夫人和韩氏低头看画像,才瞅了一张,就惊了。

    她们品貌出众的澈儿,就配一个杀猪女

    “都看到了吧,你们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难道忍心他娶这些女子为太子妃”

    韩氏沉默了。

    太后又道“好在老天怜见,玄微的生辰八字同样相配,哀家才动了这个心思。”

    韩氏犹觉荒唐,喃喃道“可微儿性子倔,不一定能接受嫁给一直当做兄长的太子殿下”

    太后笑道“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哀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已经点头了。”

    “那太子”

    太后笑了,伸手一指那叠画像“让太子在这些画像与玄微里面选,他选哪个”

    韩氏无言以对。

    “既然老夫人与明珠都不反对,那哀家就跟皇上说,让钦天监早些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他们都不小了,是该抓紧了。”

    直到回了国公府,韩氏还是懵的。

    “母亲,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微儿那性子,心里要是有着疙瘩,以后两个人能快活么”她越想越心忧,“澈儿人品虽靠得住,奈何那样的身份,将来身不由己,还不知要纳多少美人进宫去,总不能只守着微儿一人。到时候,我真怕微儿钻了牛角尖,这辈子就毁了”

    段老夫人抬抬眼皮,淡淡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澈儿自小就对微儿好,我相信他会护着微儿的。再说,寻常夫妻一旦失了夫妻情分,就什么都不剩,他们至少有兄妹情谊在呢。”

    她这个女儿真是个棒槌,到现在还看不出两个孩子彼此有意呢。不然以澈儿与微儿的性子,若是反感这门亲事,太后哪能找到她们头上。

    昌庆帝那边一听事情算是妥当了,心中一松,有了去南书房的心情。

    他去时正逢学生们休息,一眼就瞧见太子与新来的先生相谈甚欢。

    六皇子顽劣不堪,气跑了一个又一个先生,他想着六皇子唯一服气的就是当时没有正名的程澈,特意让人从翰林院选了个年轻人过来。

    昌庆帝眯着眼这么一看,心中就犯起了嘀咕。

    太子看讲读先生那眼神,可比看那些美貌如花的宫女要热切温柔多了

    “咳咳。”昌庆帝狠狠咳嗽一声。

    听到动静,二人忙见礼。

    “不必多礼。”昌庆帝以挑剔厌恶的眼神扫着年轻的翰林进士。

    可怜年轻人哪里受得住被天子这般打量,当下冷汗就出来了。

    程澈露出温和体贴的笑“子涵莫要紧张,父皇最是怜惜人才。”

    昌庆帝冷哼一声。

    他一点都不怜惜,特别是年轻俊秀,很可能被他儿子看上的男人

    “太子怎么来了这里”昌庆帝再次拿眼神剜了年轻人一眼,目光落在程澈面上。

    程澈笑道“儿臣想着曾当过六弟的先生,不知他如今课业如何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给六弟讲书的先生是儿臣的同窗。”

    他说着,又冲年轻人安抚笑笑。

    昌庆帝黑着脸离去,一回乾清宫立刻传来钦天监与内务府负责之人,不容置喙道“太子年纪不小,亲事越快定下越好,成亲越早越好若是拖到明年,朕唯你二人是问”

    在他儿子没有彻底放弃女人之前,赶紧给他娶个媳妇,让他明白什么是人伦正道

    太子与玄微真人定亲一事,很快就传扬开来。

    因有国师断言在先,天子与太后态度又格外坚定,满朝官员没有哪个不开眼跳出来反对,至于百姓们,则格外称道。

    在普通百姓朴实的想法里,能配得起一国储君的女子,当然是玄女娘娘啦。

    一时之间,太子大婚竟成了许多百姓期盼的盛事。

    走在青石小路上,程微眨眨眼“二哥,我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我们已经定亲了。”

    程澈笑道“今日给母后治疗完,你就要回国公府待嫁了,怎么还不敢相信”

    迎着那温柔似水的目光,程微忽然有些害羞,垂眸移开了眼。

    程澈伸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凑近了低声问“怎么,往日那般大胆,定亲了反而不敢看我了”

    程微嗔他一眼“二哥,不许再笑”

    “好,好,我不笑。”程澈凝视着眉宇间难掩疲惫的少女,叹道,“不要再玩命看医书了,太子大婚礼仪繁琐,要折腾一整日,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知道了,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二人不紧不慢往前走,四周再美的景色都抵不过能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美妙。

    可程澈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份美妙“微微,有件事我想在咱们大婚之前解决了。”

    程微抬眸看他。

    程澈执起程微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幽”字。

    “二哥”

    程澈松开手,低声道“我知道,不解决那事,你心里总是放不下。再说,他伤害的,也是我的亲人。”

    望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程微几乎说不出话来。

    自从知道他身中血咒,替长姐报仇一事就被她压在了心里,可她将要去的东宫,同样是长姐生活过的地方,每每想到此处,心里又如何好受。

    “别担心,不过是痛打落水狗罢了。”

第五百零四章 枉费心思

    与程澈商议过后,程微回到了国公府中。

    恰逢十五,府上的主子们照例聚在段老夫人院子里吃团圆饭。因都是自家人,厅里并没有以屏风相隔,只按辈分男女分了几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止隔桌望着笑意浅浅的少女,心里颇不是滋味,端了酒杯走过去,敬程微“微表妹,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多谢。”程微仰头,一饮而尽。

    和舒走过来,拉着韩止往回走“大表哥,你喝多了”

    韩止一边往回走一边拨开和舒的手“我没有喝多,我是真心祝福微表妹的,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韩平站起来,与和舒一起把韩止按回到座位上。

    已经长成半大少年的韩屹好奇地问“什么终成眷属啊”

    韩平淡淡道“大哥喝多了,别跟着胡闹。”

    和舒气得脸色绯红,只恨不得把一杯冷酒泼在韩止脸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去端一盏醒酒汤来给世子爷”他忍怒吩咐侍立一旁的婢女。

    一盏醒酒汤下肚,韩止恢复了几分清明,想到刚才种种,便有几分赧然。

    他忍不住望向程微,却发觉对方没给过这边一个眼神,心中又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宴散,韩止抬脚欲要过去说几句话,被和舒拉住“大表哥,咱们顺路,一起回吧。”

    初秋的夜清风明月,把人的酒意吹散几分。

    路上表兄弟二人默默无言。

    到了将分别处,和舒才停下来,与韩止对视。

    “大表哥,你若还念着程微一点好处,就不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忘了,你是有妻室的人了。”

    韩止面露赧然“我刚刚是有些喝多了,没有别的意思。”

    “有没有别的意思,大表哥自己知道。”

    望着与程微相似的脸,韩止心中陡生几分郁气,反唇相讥道“有意思的,恐怕是舒表弟吧。”

    和舒一怔,把没有几分血色的唇抿成直线“我不知道大表哥在说什么。”

    韩止上前一步,声音放低“舒表弟是喜欢微表妹的吧”

    和舒后退数步,避开那满身酒气,语气淡淡道“我一直把程微当姐姐,大表哥真的想多了。”

    说罢,少年拂袖,迎着月色转身离去。

    韩止头疼欲裂,懊恼拍拍额头,返回了居所。

    室内冰盆已撤,暑热却未消,他洗了一把脸,抬脚走到院子里。

    “世子为何这般郁郁寡欢”身后,熟悉的梅香袭来。

    韩止转身,默不作声看着程瑶。

    程瑶垂眸“怎么,在自己的院子里,我也不能随便走走吗”

    “你可以随意,我回屋去了。”

    韩止错身而过,被程瑶一把抓住衣袖。

    韩止拧眉看她。

    程瑶紧了紧抓住韩止衣袖的手。

    她真的不甘心,更想不通。

    一个对她身体热情不减的男人,平时怎么会是这般冷若冰霜的样子。

    就算她抄袭了古人诗词,又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这个男人,以前明明口口声声说爱她至死不渝,难道这不渝的爱,就是这般浅薄

    他爱的,其实从来不是自己,而是想象出来的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

    “瑶表妹,你放开吧,这般拉拉扯扯,不好看。”

    程瑶轻笑“在这里,有谁看呢”

    她上前一步,幽幽香气笼罩住二人“世子愁眉不展,莫非是我前些日子说的不错”

    “那又如何”

    “并不如何,只是有些感慨,程微总是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世子若真的心系程微,我这有个办法,能让你得偿夙愿。”程瑶睫毛轻颤,我见犹怜,“我知道做错了,所以会竭力补偿世子,只希望将来世子有了新人,多顾念几分我这个旧人就是了。”

    韩止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程瑶“得偿所愿瑶表妹莫不是在说梦话”

    “我真的有办法”

    韩止打断她的话“瑶表妹恐怕还不知澈表哥的新身份吧”

    “新身份”

    “他是皇上丢失多年的嫡皇子,而今已经是太子身份,不日就将迎娶程微了”韩止说完,深深看目瞪口呆的程瑶一眼,转身离去。

    夜渐渐深了,秋风起,卷起零落的花叶,终于带来那么一丝凉意。

    程瑶失魂落魄,如泥塑的人偶,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贴身丫鬟终于忍不住上前,劝道“大奶奶,夜深了,咱们回屋去吧。”

    程瑶一把推开丫鬟,冲到不远处的桂花树下,扶树大口大口喘着气。

    太子

    怎么会明明不是这样写的,明明不是

    那程微呢

    她猛然抬头,盯着丫鬟“我问你,程微真与程澈定亲了”

    丫鬟吓白了脸“大奶奶,婢子终日在院子里,没听说呀”

    程瑶颓然松开了手。

    她就知道,陶氏那个歹心肠的恶妇,连院门都不许她出,就是要把她困成聋子、瞎子

    程澈成了太子,程微成了太子妃,那她读过的那本书算什么她百般谋划又算什么

    等等

    程瑶终于想起一件事来。

    那本书,她没有读完

    “啊,啊,啊”完全崩溃的程瑶撞向桂花树。

    桂花簌簌而落,染了主仆二人满身花香。

    丫鬟惊骇欲绝,死死抱着程瑶“大奶奶,您别这样,别这样啊,您要真的疯了,会被送到庄子上的”

    一句话让程瑶猛然安静下来,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还有桂花树枝的簌簌声。

    她扶着树干,手渐渐收拢,在树干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指甲无声折断。

    “回吧。”

    程瑶推开丫鬟缓缓往回走,身后,只留下桂花满地,余香不散。

    程微在国公府小住几日,便返回了玄清观。

    “师妹找我何事”

    程微抱着一本医书笑道“这些日子读师父给我的笔记,遇到很多问题,可惜师父正在闭关,就来请教一下师兄。”

    北冥真人凑过来看,当下老脸通红,咳嗽一声道“师妹啊,既然是师父留给你的笔记,还是等师父出关后问他老人家吧。”

    这年头,当师兄都当得胆战心惊了,都是师父偏心

    “呃,这样啊。”程微捏了捏医书,有些失落,随后又扬起笑脸,“对了,师兄,素尘师侄近来怎么日夜闭门不出”

第五百零五章 紧逼

    “修道之人,能耐住性子清修是好事。你这个师侄,以前就是太爱入世了。”

    “这样啊。”程微一脸遗憾,“观中女弟子不多,就素尘师侄与我辈分相差稍小。我本想着要她陪我一同出去采买些东西的。”

    “观中不是有弟子负责这些,师妹需要什么,吩咐一下就是了。”

    迎上程微惊诧的目光,北冥真人忽然想明白了。

    师妹这是要买姑娘家用的东西呢。

    “咳咳,我吩咐素尘陪师妹走一趟,她是该出门活动活动了。”

    自打知道了华贵妃的秘密,素尘一直胆战心惊,犹如受惊的鹌鹑窝在屋子里不敢踏出房门半步,忽然接到师父命令,要陪程微下山去,脸色都白了。

    程微一脸不解问她“素尘师侄莫非不舒服若是如此,就不劳烦你了。”

    “没有”素尘猛然回神,“我这就收拾一下,陪师叔下山。”

    如今这位师叔,她已经是万万得罪不起了,以后时日还长,趁机缓和关系也好。

    至于太子,哦,不,是幽王

    想来这个时候,他不会再死盯着她不放了吧。

    饶是如此自我安慰,走出了山门,素尘依然浑身紧绷,把忐忑不安悄悄压在心底。

    玄清观立于锦绣峰上,下山之路虽算不上崎岖,却也弯弯绕绕,路程颇长。

    按着规矩,素尘是晚辈,下山时要走在程微前面。

    前方一个拐弯,素尘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只手稳而有力的抓住了她。

    “素尘师侄,下山路可要当心些,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程微松开手,淡淡道。

    素尘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道谢“多谢师叔相救。”

    她目光落在石阶上一汪油星,眼神一紧。

    “素尘师侄,怎么了”

    “没,没什么。师叔,那边有些滑,请从这边走。”

    二人乘车到了城里西大街上,街道两旁铺子鳞次栉比,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素尘左右四顾,总觉得站在这人山人海的街上,让她惶惶不安。

    一定是她想多了,太久没有下山,才会有这种感觉。

    素尘抬头,仰望那些迎风招展的幌子,摇头暗笑。

    真没想到,她也有畏惧人多的一日。

    “素尘师侄,我们先上茶楼喝口茶再说。”

    “呃,好。”

    二人随意进了一间茶楼,要了一间雅室。

    临窗而坐,程微端了茶盏慢慢啜。

    清茶入腹,素尘渐渐放松,因程微并不与她说话,就随意望向窗外。这一望,她手中茶盏一晃,险些打翻,犹带着热气的茶水溅到她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就烫红了。

    可素尘却顾不得这些,望向窗外的眼神都直了。

    与茶楼相对的街道另一端,同样是一间茶社。同样是二楼雅室,同样是打开的窗子,一张弩悄无声息对准了这边窗子,阳光折射下,那张青黑色的弩有流光一闪而过。

    素尘猛然起身关上了窗子,脸色惨白,心跳如鼓。

    “素尘师侄”

    素尘勉强挤出个笑容“我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怕晒着师叔”

    “没事,我喜欢晒太阳。”程微站起来,伸手去推窗。

    素尘猛然拽住她衣袖“师叔,咱们还是去买东西吧。”

    程微点点头“说的也是,早些买了早些回去。”

    她目光在素尘惨白的脸上落了落“我看素尘师侄脸色不大好,不如就留在这里等我吧

    “不用”素尘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还是陪着师叔吧。”

    二人下了茶楼,随意逛了几间铺子后,素尘已是心力交瘁。

    “我想买几件样式别致的衣裳,素尘师侄以往常与高门大户的夫人们打交道,不知有没有好建议”

    素尘一眼就看到了“云想衣”的招牌,伸手一指“那间成衣铺子很有名,也接受定制。”

    程微淡淡一笑“那就去看看吧。”

    走进云想衣,程微点头“果然不错。”

    她精心挑了一套衣裙,对女伙计道“我要试一试。”

    女伙子笑容满面“小的带您进去试衣。”

    素尘留在外面耐心等待,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

    “您来了。”女伙计迎上去。

    素尘闻声看去,就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穿着普通,头上挽了一个利落的发髻,眉梢眼角带着几分锐利。

    素尘下意识皱眉。

    这个人,瞧着有几分面熟。

    她用眼角余光悄悄追随着女子,就见那女子一边往里走一边环顾四周,目光扫到她这里时,脚步略微停顿。

    素尘一颗心跟着停顿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以前曾在东宫无意中见过此人

    这女子是原太子的人

    想到这里,冷汗顿时浸透素尘后背。

    若说先前种种异样,她还能自我安慰是巧合,可当原太子的人出现在眼前,她不可能再欺骗自己了。

    一定是幽王他做贼心虚,一直派人盯着她,只要她出了山门,就要置她于死地

    那女子忽然往素尘所在方向走了过来,一步步仿佛小锤,敲打在素尘心上。

    素尘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女子。

    女子步履从容,衣袖低垂。

    素尘眼神一缩,再也坐不住了。

    那女子衣袖掩映间,分明有锋锐的匕首若隐若现

    不,不,众目睽睽之下,那女子不可能行凶

    素尘左右张望,心陡然一沉。

    因为云想衣的伙计都是女子,方便了大户人家太太姑娘们的光临。那人就是当着这么多弱女子的面行凶,依然能全身而退

    素尘豁然起身,不顾四周诧异的眼神,转身就往外跑。

    身后是急促却不掩从容的脚步声,一步步越来越近,素尘头也不敢回,只往人最多的地方钻。

    也不知跑了多久,素尘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就如捞上岸后缺了水的鱼,垂死挣扎。

    “这不是素尘道长吗”

    素尘惊魂普定,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有些茫然,不过男子的官服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男子笑笑“想来素尘道长不记得在下了。在下姓祝,是兵马司副指挥使,以前有幸见过道长一面。不知道长这是”

    素尘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遇到个小贼,结果没追上。贫道跑了一路,已经迷路了,祝大人可否送我去西大街头,观里马车停在那里。”

    男子自是点头应承下来。

    见到熟悉的马车和道童,素尘顿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抬头冲男子道谢,忽见男子露出一抹狞笑。

第五百零六章 双管齐下

    那一瞬间,素尘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空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道往日令她厌恶万分可此刻听来却犹如天籁的声音传来“素尘师侄,原来你先回来了。”

    素尘看向款款走来的程微,大口大口喘着气,艳阳下,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祝姓男子看着走来的少女,再看看素尘,有几分疑惑。

    转眼间程微已经走到近前,笑道“你是祝大人吧”

    祝姓男子更加诧异“姑娘认识我”

    程微一笑“那年春闱发生了踩踏事件,我与祝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姑娘是”祝姓男子打量着程微,猛然想了起来,忙见礼,“原来是玄微真人。”

    “祝大人不必多礼。不知你是怎么和我这位师侄在一起的”

    “素尘道长追小贼迷了路,在下送她过来的。”

    “原来如此。”程微淡淡瞥了素尘一眼,与祝姓男子道别。

    马车上,程微这才问素尘“不是在云想衣等着我么,如何会被小贼偷了东西”

    “是有小贼混进了店子里,我察觉被那小贼偷了东西,就追了出去。”素尘勉强解释道。

    “这样啊,看来素尘师侄以后要多注意些。”程微随口安慰一句,叹道,“今日尚有许多东西没买,明日素尘师侄再陪我下山来吧。”

    素尘身子一栽,额头撞到了车壁上。

    程微脸一沉“素尘师侄是不是觉得陪我买东西很无趣”

    素尘心中一紧,忙道“不,素尘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好,明日一早我派道童去喊你啊。”

    “呃,好。”素尘欲哭无泪应下,眼前阵阵发黑。

    马车不紧不慢向着城外驶去,哒哒哒的马蹄声中,程微合上双目,嘴角轻扬。

    祝姓男子在街上巡视一圈,路过刑部衙门,就见两个相熟的人从衙门口走了出来。

    他笑着打招呼“二位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其中一人笑道“是啊,我们准备去喝一杯,祝兄一起来啊。”

    祝姓男子道一声好,问道“前些日子你们不是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今日提早下衙,还有心思喝酒了”

    那人勾住他肩膀,边往外走边道“上面紧盯着的那个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上官心情好,大发慈悲让我们放松一下。”

    “呃,是那个纵火案”

    “嘘,祝兄心里有数就好,那个案子牵扯甚深,少提为妙,少提为妙。”

    祝姓男子连连点头“对,对,是我多嘴了,走,喝酒去。”

    三人远去后,刑部衙门不远处一名不起眼的男子悄悄转身,直奔沐恩伯府。

    沐恩伯得了消息,脸色大变。

    纵火案有了眉目,难道说,上面已经查到了他这里那幽王指使吴越楼谋害太子一事

    沐恩伯越想越心惊。

    不行,要给幽王提个醒

    一想到幽王此刻正被皇上勒令面壁思过,沐恩伯有些发愁,寻思良久,写了一封密函,命心腹夜里悄悄潜入幽王府。

    是夜,一个黑衣人悄悄离开沐恩伯府,遮遮掩掩往幽王府而去。

    两个黑衣人从沐恩伯府外的角落里走出,对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二人跟着前面的黑衣人,越跟越诧异。

    等先前那黑衣人在幽王府的围墙外徘徊片刻,选了个稍低的墙头翻过去,二人面面相觑。

    “跟进去”一人问。

    另一人指指毗邻的平王府“我跟进去,你先回去禀告主子,再带些人来支援我。”

    “好。”

    二人商定好,一人翻过幽王府墙头,一人翻过平王府墙头,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沐恩伯府的人潜进了幽王府”听了暗卫禀告,平王来回踱步,“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自打那日与幽王偶遇,察觉幽王与沐恩伯府联系密切,他就派了人去沐恩伯府盯梢,没想到果然有了动静。

    “你再带几个人潜进幽王府,探一探是什么情况。”

    幽王府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一片静谧,只有廊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摇曳着光影,勉强显出一丝人气。

    黑衣人小心翼翼,摸到了幽王书房。

    书房烛火未熄。

    “咚咚咚”的叩门声传来。

    “谁”夜夜失眠的幽王坐了起来。

    门外面传来低低的声音“王爷,属下是沐恩伯派来,给您送信的。”

    幽王当即黑了脸。

    居然被人摸到了这里,王府的护卫都死绝了吗

    他将信将疑,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衣袖内,前去开门。

    黑衣人进来,立刻拜倒,双手捧着密函奉上。

    幽王伸手接过,拆开封口,就着烛火把密函看过,通过特殊的标记确认是沐恩伯所书,脸色铁青把密函凑近烛台。

    火舌立刻点燃了密函。

    幽王走到靠窗的书案前,提笔写信,写到一半又觉不妥,揉烂了弃之一旁,越想越心惊,端起凉透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扬手把茶蛊从窗口丢了出去。

    茶蛊落地的声音没有响起,反而传来低低的呼痛声。

    幽王冷汗立刻流了出来,喝道“谁在外面”

    没有人回答,却传来急速离去的脚步声。

    幽王回头问屋里的黑衣人“你们来了几个人”

    “就属下一人,属下出去看看”黑衣人从窗口跃了出去。

    幽王大喊道“来人,有刺客”

    幽王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慌乱过后,幽王把王府护卫长狠狠斥责一番,等人都退出去,示意躲在书架后的黑衣人出来。

    “明日一早,你扮成王府采买的下人出府,务必把这封信交给伯爷。”

    “是。”

    安排好了黑衣人,幽王却彻夜未眠。

    舅父信上说,那案子上边一直紧盯不放,现在似乎已经有了眉目,而今晚上就有人夜探王府。

    难道说,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派了暗卫来他府上查探

    幽王辗转反侧,越想越是如此,望向那紧闭的窗,只觉这偌大的幽王府就像一个吃人的牢笼,把他死死困在里面,只等哪一日,就把他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而素尘一连三日陪着程微下山,在经历了不下十数次的死里逃生后,终于崩溃,抓着程微手腕道“师叔,请带我进宫面圣,我有要事要禀告”

第五百零七章 逃

    “我现在不大方便进宫。”程微一口拒绝。

    “师叔,我真的有要事要向皇上禀告”没想到程微会拒绝,素尘险些跪下来哀求。

    程微蹙眉“素尘师侄,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与太子定亲,这个时候进宫实在不合适。你若真有要事禀告,何不请北冥师兄带你进宫。”

    “师父”素尘喃喃,眼睛一亮,“对,我去找师父”

    看着素尘匆匆离去的背影,程微抿唇笑了笑。

    二哥交给她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北冥真人一听素尘要进宫面圣,颇为诧异,问了半天却问不出个理由来,奈何唯一的女弟子百般哀求,他还是点头应了。

    昌庆帝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召见了二人。

    “真人可是来找朕下棋了”昌庆帝最近心情颇好,看着北冥真人那张老脸,都觉得皱纹少了许多。

    “是贫道的弟子素尘说有事要禀告陛下。”北冥真人开门见山道。

    “呃”昌庆帝看向素尘,温声问道,“素尘道长有什么事”

    迎着天子目光,素尘手指骨节捏得发白,心一横跪了下来“陛下,贫道是来请罪的”

    昌庆帝眯了眼“素尘道长何罪之有”

    素尘抬头看了看亭子里的宫人们。

    “你们都退下。朱洪喜,守在外头,不得让人靠近。”

    等凉亭里只剩下三人,素尘双手伏地,这才开口“不知陛下可否还记得,那日贫道被先贵妃娘娘召进宫里来讲经,后来您传贫道前来,为小皇孙以滴血固魂法治病”

    昌庆帝思索片刻,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当日不是失败了么”

    “是失败了”素尘抬眸看一眼北冥真人,咬牙道,“那是因为陛下的心头血根本无法作小皇孙的药引”

    “素尘”北冥真人压下心头惊愕,喊了一声。

    昌庆帝有些疑惑“那又如何”

    素尘脸上毫无一丝血色,抖着嘴唇挤出一句话来“那说明说明陛下与小皇孙毫无血缘关系”

    “怎么会”昌庆帝一下子呆住,看看素尘,又看看北冥真人,再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奇花异草,猛然想到一个可能,“你是说,小皇孙不是幽王之子”

    素尘神情古怪看昌庆帝一眼,横下心道“其实早在那日之前,贫道就曾以幽王的心头血替小皇孙治疗过。小皇孙确是幽王之子无疑。”

    说到这里,素尘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顿觉解脱。

    既然幽王要她死,她总要拉上他垫背才甘心

    她不可能一直躲在玄清观不出门。就这样吧,那种时刻担心会没命的感觉她实在受够了

    素尘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决绝的冷笑。

    “噢,是幽王的儿子就好”昌庆帝话说了一半,猛然察觉有哪里不对劲。

    小皇孙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容琛之子,那

    不行,他要好好捋一捋

    昌庆帝总算理清楚了,脸色难看得吓人,目光犹如化作实质的利刃,射向素尘“素尘道长,你要知道,有的话不能乱说”

    素尘没有抬头“贫道知道。”

    “那你当日为何不说”昌庆帝几乎是吼了出来。

    “贫道不敢说”

    “那现在为何又敢说了”

    素尘埋头不语,身子不停颤抖。

    昌庆帝闭了闭眼。

    是了,如今华氏已死,容琛已不是太子,所以知情人终于敢开口了。

    这么说,容琛竟然真的不是他儿子

    华氏华氏

    这一刻,昌庆帝恨不得把华贵妃的尸骨刨出来,碎尸万段

    昌庆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只听一个道士的一面之词

    “真人,今日朕就不留你下棋了。”

    北冥真人扫了素尘一眼“陛下,我这弟子”

    “素尘道长恐怕要留下来,朕还有许多话要问她。”

    “既如此,那贫道就先告辞。”北冥真人长叹一声,默默离去。

    昌庆帝立刻吩咐太监杨良前往幽王府,传召幽王进宫。

    幽王接到传召,脸色当时就变了。

    “杨公公,不知父皇因何事传本王进宫”幽王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入杨良手里。

    杨良掂了掂荷包,颇为满意,低声道“原因咱家不知道,只是北冥真人带着素尘道长进宫面圣后,陛下就吩咐咱家过来了。”

    素尘道长

    幽王心里一沉,再无侥幸。

    一定是父皇查到了什么,叫素尘进宫问话的。他现在进宫,必然凶多吉少。

    幽王越想越心惊。

    “王爷”杨良催了一声。

    幽王回神,勉强笑道“本王昨日没睡好,杨公公容我稍稍收拾一下。”

    说着又塞过去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那王爷可要抓紧着点儿,皇上要您即刻进宫呢。”

    “一定的。”

    幽王匆匆回屋,换上一身下人装束,从暗格里抓出一个锦囊塞进怀里,随后拿起一把匕首,从暗门溜了

    失势的皇子总是格外凄凉,偌大的幽王府尽管是在白日,依然透着股死寂。

    幽王最后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离去。

    是他大意,早先把容煊掐死,就死无对证了

    沐恩伯府大门紧闭,后面角门却是开着的。

    “什么人”门房拦住匆匆走进来的年轻下人。

    年轻人悄悄亮了亮手上扳指。

    “原来是双喜啊,你低着头我都没认出来。怎么样,你老娘病好了吧”门房移开身子,让年轻人进去。

    年轻人直奔沐恩伯书房。

    沐恩伯此时并没在书房中,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舅父”

    “王爷,你这是”

    幽王面无血色“舅父,父皇动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快,今日已经派人去抓我了”

    “怎么会这么快”沐恩伯大惊。

    他得知案子有了进展,才开始布置,事情怎么来的如此突然

    “是素尘那个臭道士。她知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

    “这,这,这”沐恩伯连连跺脚,“王爷糊涂啊,这样的人怎么能留着呢”

    “我和母妃也想灭口,可那臭道士狡猾得很,一直躲在玄清观里不出来舅父,现在说这些已然无益,锦鳞卫恐怕很快就要查到您这里来了,咱们还是商议一下对策吧。”

    昌庆帝等来等去,却等到了幽王潜逃的消息,勃然大怒,立刻吩咐锦鳞卫包围幽王府与沐恩伯府。

第五百零八章 狗急跳墙

    沐恩伯府中。

    华良指着突兀出现在寝室内的密道大呼小叫“大伯,您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个这是藏宝密室吗”

    “住口”沐恩伯冷喝一声,叮嘱华二老爷,“二弟,你先带他们两个走,我随后跟上。记着,等出了密道,分开逃出城去,在漓江边汇合,走水路先去靖州。”

    华二老爷面色煞白点点头。

    华良站着不动“大伯,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啊那我娘的还有祖父祖母、大伯娘”

    “闭嘴,想死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幽王揪住华良衣领,满脸戾气。

    华二老爷把华良拽进了密道里,带着哭腔道“别闹了,听你大伯的。”

    随着密道门合上,华良的声音被隔在了另一端,沐恩伯默默站了片刻,旋即转身,直奔主院。

    正是晌午,沐恩伯夫人勉强用过午膳,侧躺在轻榻上小憩,旁边两个侍女轻轻打着扇。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一开口先咳嗽几声,蜡黄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伯爷过来了可曾用过饭”

    “用过了,你们都退下。”沐恩伯大步走过来,摒退了侍女,坐在榻边,深深打量着沐恩伯夫人。

    “怎么了”沐恩伯夫人抬手抚了抚微乱的鬓发。

    “夫人可好些了”

    沐恩伯夫人笑笑“好多了,就是身上还没有力气。”

    沐恩伯凝视着沐恩伯夫人的脸,长叹一声“我早就劝过夫人,不要思虑太过,以免伤了身体。”

    沐恩伯夫人眼角一酸,叹道“琛儿好端端被废了太子之位,如今又被皇上勒令面壁思过,我一想到这里,哪能不忧心呢。”

    “是啊,所以,我也是没有法子啊,请夫人不要怪我。”沐恩伯闭了闭眼。

    “伯爷”沐恩伯夫人目露疑惑。

    沐恩伯身子前倾,满眼怜惜看着沐恩伯夫人。

    沐恩伯夫人脸一热,忍不住垂眸。

    一双手蓦地搭在她脖颈上,猛然收紧。

    “咳咳咳,伯伯爷”沐恩伯夫人双手下意识去掰沐恩伯的手,满脸震惊。

    可怜她正在病中,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哪里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对手,不过顷刻间就停止了挣扎,双手垂落下去。

    “为为”

    那句“为什么”终究没有问出来,便芳魂已逝,只剩一双瞪得大大的眼,死不瞑目。

    沐恩伯伸手,颤抖着合上沐恩伯夫人双目,喃喃道“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你病着,没法跟着走,与其留下来将来受辱,不如就这样干干净净去了”

    说罢,他站起来,拿过薄纱被盖住沐恩伯夫人的身子,掉头往外走。

    “夫人已经睡了,你们不要进去打扰。”临出门前,沐恩伯交代两个侍女。

    站在院子里,沐恩伯仰头望天。

    秋日高爽,万里无云,天空广袤让人心生无限憧憬。

    沐恩伯却恨不得大叫出来。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走出主院,冲父母所在院子的方向跪了下去“父亲,母亲,儿不孝,不是有意弃您二老于不顾,实在是迫于无奈啊以您二老的年纪与身体,与其跟着儿子逃亡,还不若留在府中,至少也能舒服些”

    沐恩伯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再不犹豫,直奔密室所在。

    华二老爷三人在狭长幽暗的密道中磕磕绊绊,总算摸到了出口。

    那是一条小巷,两侧青灰色围墙高而破旧,近期虽没有落雨,巷中却湿漉漉的,有污水横流。

    三人不由掩鼻,走到巷子尽头,就见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停在那里,坐在车前的车夫百无聊赖打着盹儿。

    这辆车子正是沐恩伯安排的,早已对华二老爷交代过。

    想着大哥要他们分散而逃的话,华二老爷对幽王道“王爷,你上车吧,我带着良儿从那边走。”

    幽王拦住华二老爷“不,二舅,你和良表弟一起上车走,我走那边。”

    他说完,不等华二老爷开口,拔腿就奔。

    街道上巡视的官兵明显多了起来,幽王对东城并不熟悉,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摸到东城门,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一副普通老百姓的寻常打扮,奈何容貌过于精致,以往在西城还不算显眼,到了东城就分外明显。

    幽王只得死死低着头,跟着排队出城的队伍走。

    这队伍里,大半是一早进城贩卖菜蔬鸡鸭的小贩和京郊农夫。

    城门前传来一阵骚动。

    “放开我,放开我父亲”

    是华良

    幽王眼神一缩,大为不解。

    按理说他们父子乘车应该早早到了城门口才对,怎么这个时候被堵在这里

    他当时没有选择乘车,是有缘由的。他们都是老百姓的装扮,乘马车一旦被盘查,更容易露出破绽。

    “大人,这父子二人很可疑,像是上面要找的人”

    “什么要找的人,你们不能随便抓人,快放开我们”华良挣扎着。

    到现在,这个纨绔公子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端端他们怎么就成了丧家之犬。

    “随便抓人”那官差一把抓住他的手,冷笑道,“你一个平头百姓,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比大姑娘的手还要白嫩,不是太奇怪了么来人,把这父子二人带走”

    幽王远远看着这一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点点退出了队伍,往深巷里钻去。

    不行,连东城门都有人把守盘查,其他几个城门只会更严,看来今日是不能出城了。

    他该怎么办

    养尊处优二十多年的人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靠着破旧围墙寻思片刻,幽王下了决心。

    他要回西城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才有机会作为一滴水融进江河里。

    夜幕彻底降临,很快就到了宵禁时间,街上渐渐没了行人身影,只剩下官兵来来回回巡视。

    幽王靠着墙壁喘着气,目光落在卫国公府的鎏金门牌上。

    能不能躲过这一阵子,就看这一搏了

    韩止曾是幽王伴读,少年时,幽王没少来卫国公府玩耍,他驾轻就熟绕到后面,从一处略矮的围墙翻了进去。

    落脚地是一处偏僻的角落,有着繁茂的花树。

    幽王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径直往世子居所而去。

第五百零九章 藏身之处

    大凡是京城勋贵府邸,宅子布局相差不多,幽王又是来过的,虽夜里摸黑,还是很轻易就找到了地方。

    月色皎皎,风中夹着淡淡桂花香。

    程瑶穿着件淡粉色绣黄色菊花家常褙子,在庭院中款款漫步,消瘦背影随着她驻足仰望夜空,更显寂寥。

    自打那日之后,韩止竟是连她的房门都不进了。

    难道说,她就要在这么一个院子里孤苦度过余生

    程瑶深深叹了口气。

    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程瑶踢蹬挣扎。

    “别动,是我。”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压抑中喷着热气。

    程瑶一下子停止了挣扎。

    那只手松开,程瑶猛然转身。

    “太子”

    幽王一怔,随后拧眉“你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吗”

    程瑶压下心中惊诧,抿唇道“一时忘了。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幽王上上下下打量程瑶一眼,嗤笑道“看来本王猜测的不错,自打那次诗会后,你的日子越发艰难。”

    程瑶冷了脸“王爷是特意来埋汰我的吗”

    幽王伸手,捏住程瑶下巴“一段时日不见,你脾气渐大啊,竟敢如此对本王说话”

    程瑶侧开头,冷笑“王爷夜里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想我想的。让我猜猜看,王爷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成了丧家之犬”

    幽王大怒,扬手打了个程瑶一个耳光“住口”

    程瑶捂着脸颊,忿忿瞪着幽王。

    幽王甩甩手,忽地笑了“果然,你是个聪明的。“

    他往前踱了几步,把一簇桂花折下,转身轻轻别在程瑶鬓旁,淡淡道“你猜的不错,本王现在正被追杀,是特意来寻你庇护的。”

    程瑶美眸大睁,一张脸立刻白了“王爷,您找我一个妇道人家作甚”

    “妇道人家”幽王喃喃念着这几个字,轻笑,“你这个妇道人家,可不是普通妇道人家。事到如今,本王竟想不出比你这更好的去处了。”

    程瑶暗暗吸气,劝道“王爷还是趁早离去吧。您在这里,万一被世子发现,你我二人就都完了。”

    “呵呵。”幽王似笑非笑看着程瑶,“被世子发现义妹,你这话蒙别人还可以,想蒙本王却是不能。韩止曾是本王的伴读,本王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你这才女的名头是靠抄袭古人诗词得来,以他那愚蠢自傲的性子,还能与你如胶似漆义妹,你恐怕独守空房很久了吧把本王藏起来,不是刚好”

    幽王一连几问,逼得程瑶说不出话来。

    “本王又累又饿,义妹还是赶紧好好安顿我吧。正如你所说,一旦被人发现,你我二人就都完了。”他上前一步,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拂过程瑶消瘦面颊,“你总不想继抄袭古人诗词之后,再背上与男人通奸的名声吧”

    程瑶浑身轻抖,许久吐出一个字“好。”

    她压下心中厌恶与悔恨,对幽王道“王爷先等等,我支开丫鬟您再进来。”

    一番安排,幽王坐在里间床榻上,大口大口吃着点心,吃完后调笑“义妹,没想到国公府还挺厚道嘛,虽冷落了你,吃食上并没苛刻。”

    “王爷吃完早些休息吧,我去睡美人榻。”程瑶垂眸道。

    幽王伸手把她拉过,翻身压在了床榻上“睡什么美人榻。韩止总归是不来的,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让本王替你一解寂寞吧。”

    “呜呜呜,王爷,你不能”

    “你再喊,丫鬟们该听到动静了。”

    程瑶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

    幽王埋下头来,抬手放下了床帏。

    二人各有肚肠,却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缱绻至天明,方云消雨歇。

    幽王府与沐恩伯府忽然被包围搜查,一日之间各个府上就得到了消息,议论纷纷之余,转日上朝,大臣们面对昌庆帝锅底般的脸色,一个个老老实实,没用多久就赶紧散朝闪人。

    昌庆帝回到乾清宫,脸色依然难看得厉害,问宗人令“邓安那边,可交代了”

    宗人令摇头“邓安坚称不知道幽王身世一事。”

    “他伺候了华贵妃二十多年,会不知道此事再严加拷问,若依然执迷不悟,朕灭他九族”

    待宗人令退下,昌庆帝一屁股坐下来,心中恼怒无法言喻。

    幽王跑了,沐恩伯丢下老父老母和府上一干女眷,也跑了,更重要的是,他临走前还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妻子。

    这不是做贼心虚、杀人灭口,是什么

    可惜的是,华二父子虽被抓了回来,现在依然不见沐恩伯与那个野种的身影。沐恩伯府上下一百多口,竟无一人知道当年的勾当

    “传令下去,严守各处城门,全城从西至东,一寸寸搜查,务必把那二人给朕找出来”

    就算事情确凿无疑,他也一定要知道当年的来龙去脉,看看那个贱妇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昌庆帝推门走出御书房,步履沉重向慈宁宫走去。

    “见过陛下。”

    昌庆帝抬抬手“起来吧,不必向太后禀报了,朕去看看皇后。”

    他径直去了冯皇后那里。

    冯皇后临窗而坐,只是转转眼珠看了走进来的昌庆帝一眼,就又转头看向窗外树梢一对嬉戏的飞鸟,看到趣处,呵呵笑起来。

    昌庆帝坐在冯皇后身侧,沉默许久,从背后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真真,朕对不起你。这些年错把鱼目当珍珠,却害自己的嫡子流落民间,还任由华氏那贱妇享受荣华二十余年。是朕糊涂了,你一定怪我吧”

    冯皇后身子僵硬,一动不动。

    “真真,你早些清醒吧,朕一定好好对你,弥补这些年的过失。你不知道,每当朕看着你这个样子,再想起都是自己害的,就心如刀割。”

    冯皇后挣脱了昌庆帝的手,转过身来,脸上是无暇的笑容“呵呵呵,鸟,我要那两只鸟。太子哥哥,你去帮我抓来吧。”

    昌庆帝愣了愣,随后点头“好。”

    他绕到窗外,徒手去抓枝头一对鸟儿,动作分外滑稽,一个不留神被衣袍绊倒,狼狈摔在了地上。

    冯皇后静静看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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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鸾介绍:
百年前,国师预言,若想大梁天下不旁落需娶程氏女为太子妃。受尽亲人冷遇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命定人选。对程澈来说,既然她是命定的太子妃,那他就要这个天下。
娇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