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5)
她奔跑在空旷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深坑裂缝,断垣残壁,却不见一具尸体。死亡后身形消散,这是身为参战者的特征,所以没有人能找到参战者的尸体。
找不到人,而且没有尸体,这就是最坏的结果。
跑过转角,泰芙努特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月桂树。谨慎地靠近,她立马就发现了根部有个人影。
“雅典娜?”
虽然是跟赫菲斯托斯一个阵营的,但现在找到一个人都是好的。泰芙努特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月桂好似感应到了友军的到来,慢慢破碎,随风飘散。见雅典娜低着头跪坐在地上,泰芙努特蹲下问道:“喂,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但不管她再怎么询问,雅典娜都是浑浑噩噩的模样,眼圈红肿,眼神好像死了一般,空洞无神。
“章贤......”
她的口中只是喃喃念叨着她挚爱的名字,泰芙努特大概也猜到了结果。
“死了吗。切,你这副模样,还不如......”
难听的话就算说出来雅典娜估计也不会有反应,所以泰芙努特忍着气又问道:“能动吗?”
“......”
雅典娜还是没有回应。
“啧。”
泰芙努特一咋舌,果断抛弃她离开了。本来就不是同伴,现在还排不上用场,不如让她自生自灭。
出于私心,她还是要先找到伊西斯跟赛特。离开的时候,伊西斯与湿婆在一起,赛特与阿耆尼则在楼里。
既然湿婆身边没有伊西斯的身影,估计她是凶多吉少。而整个蓝海大厦已是破烂不堪,内部被毁坏的像古罗马斗兽场一般空荡,也没感知到有人的气息。
内心的期待逐渐落空,泰芙努特一咬牙,继续寻找其他生还者。
“须佐之男死了吗?”
“嗯。”
天照此刻正与蚀天站在一起,面对雷神。无数武器还在向雷神飞去,这是蚀天唯一能牵制雷神的办法了。
没有太多伤感,天照又问蚀天:“手臂还能动吗?”
“勉勉强强吧,轻一点的武器拿起来都费劲。”蚀天惨然一笑,“你为什么......算了,没想到还能等到援军,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
蚀天本想问她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但既然她能从观望到站在自己身边,答案什么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除了对付雷神,蚀天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什么了。
“还有其他的人吗?敌人,或是我们这边的人。”
“没了。如你所见,我,湿婆,你和泰芙努特,这里能还保持神化的就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的人基本全被雷神干掉了,对方不过是暂时解除了神化。与湿婆战斗的人是新面孔,实力很强。”
“我能感受到。但你现在外溢的神力更吓人。”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托这个福,我才能跟雷神坚持到现在。”
“能压制这样的你到现在,雷神也是个怪物。”
只有亲临神域之内才能感受到神域内的威压。比起蚀天的火神领域,对面的雷神领域更是不遑多让,天照此刻就像站在两个火炉之间,燥热而狂暴的神力令她感到窒息。
“呵呵,听你这么吐槽,我感觉轻松多了,”蚀天揉了揉手臂,“那么,有办法解决她?”
“没有。”
“我想也是。”
“我已经让泰芙努特去寻找幸存者了,她不是单靠我们就能解决的对手。”
“希望很渺茫......”
一想到队友的阵亡,蚀天又感到一阵悲伤。
雷神找到空隙,突袭而来。两人瞬间跳开,地上又多了一个大坑。
“别硬接她的锤子,你的手臂会扛不住的。”
“好。”
天照能发现,雷神自然也察觉到了蚀天手臂的异样。找准蚀天,她又是一个瞬身闪到他的面前。
天照挡在蚀天前面,双手上挑,天丛云剑砍向锤身,以四两拨千斤之势,使雷神之锤偏离了原轨迹。雷神之锤陷入地中,趁雷神无法招架,天照横刀一斩,却不想雷神双手离锤,向后下腰躲了过去,同时抬起一脚,直踢天照下颚。
铁靴将至,天照放弃继续进攻,再次后跳。雷神顺势起身,提起雷神之锤,巍然而立。
“你负责进攻就好,我负责防御。”
天照召唤出一块朴素无华的铜镜。这是她的另一件神器——八咫镜。
“我对我的防御有自信,所以这是一场持久战。”
“看我跟她的神力谁先耗尽?”
“权宜之计。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懂了。”
蚀天仰头,漫天火海之中,湿婆也陷入了苦战。
“能帮我撑个一分钟吗?”
一个念头突然在蚀天心中萌发。
“如你所说,我唯一的优势就是神力的储备量了。我现在要加速和她的神力消耗。”
“你相信我吗?”
天照回头,宛若惊鸿一瞥。
蚀天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神化后的正脸。黑丝从耳际滑落,明明是与雷神一样缺乏表情的脸蛋,却多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成熟韵味。
蚀天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相信。就麻烦你保护好我了。”
“嗯。”
天照只是应了一声。
蚀天不知道天照简单的一个“嗯”代表了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有构思自己脑海中的骨架,然后再灌注神力。
就像一台没有感情,不知疲倦的机械,不知第几次重复着举锤前冲动作的雷神,行为单调却卷携毁灭的气息袭来。天照将八咫镜挡在身前,锤头砸在镜面之上,八咫镜竟是纹丝不动。
雷神又一次进入僵直时间,天丛云再次划空而来。一缕青丝散落,雷神虽已闪避,还是被剑锋波及。
几次往复,皆是如此。天照完美防御后的反击让雷神一时间陷入被动。
附近的建筑中,一扇窗户后浮现两道身影。蓝沧海眉头紧皱,冷声道:“八咫镜太克制爱了。”
旁边的提尔附和说:“是啊。赫菲斯托斯对雷神造成不了伤害,雷神又同样伤不到天照,两边陷入僵局了啊。”
“不,赫菲斯托斯在预谋这什么。”
蓝沧海紧盯着蚀天,他从战场上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他这个变数的出现,可能会给我们带来致命的打击。”
“可我们都没有神力神化了,帮不上她的忙。”
蓝沧海沉默不语。
神力,他仅剩一成左右,神技是不可能释放了,但神化不是问题。神化后必然会被察觉,所以,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将成为他最后的底牌。
望向天上,吉祥天的实力也让他诧异,想不到她竟能和火力全开的湿婆战成五五开的局面。
蓝沧海在等待。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哪怕战场上仅剩他的女儿孤身一人在战斗。
雷神皱了皱汗水打湿的眉毛,眉宇间似乎有一点蓝沧海的影子。久攻不下,饶是性格平淡的她都有一点烦躁。
她清晰地感受到赫菲斯托斯的神力有如暗潮狂涌,她却没有办法阻止。天照不主动进攻,死守身后的赫菲斯托斯,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雷神之锤砸在八咫镜之上就好像砸在棉花之上,再大的冲击都会被镜面吸收。
“爸爸。”
她环顾四周,搜寻着蓝沧海的身影寻求帮助,却没有回应。
“我该怎么做。”
没人回答。
先前的战斗,她只要抡锤,便已无人能敌。她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蕴藏着何种威力,所以她只要挥动它就好,没有人能扛住雷神之锤的正面一击。
除了神技,她没有任何战斗技巧。
她唯一的战斗方式就是靠出色的身体能力抡锤硬撼,而现在,她的攻击全部无效,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极其无助的状态。
雷神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锤头靠在地上,不再有所行动。
蚀天身后,三柄巨剑悄然成型。剑模之大,足以横刀贯穿蓝海大厦。
这三柄巨剑外形朴素,颜色黝黑。它们没有名字,不是任何已知神器的原型,但每一把,皆是货真价实的神器。
一把普通大小的剑便可弑神,更何况如此庞大的神器。雷神看到它们,却无动于衷。
蚀天重新睁开眼,身体一阵乏力,精神却兴奋异常。
“去!”
没有片刻喘息,他大手一挥,第一柄剑应声而出,向着雷神直刺而去。
巨剑的飞行速度不快,雷神可以轻易躲开。她本能的想要躲开,却发现身体动不了。
原来,就在她愣神之际,八尺琼勾玉已经复制成八块固定在八角,将她囚禁在方寸之中。
剑尖将至!
雷神眉头又是一紧,雷电随之落下。她蛮力破开禁锢,将将横锤抵挡,巨大的冲击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呜。”
雷神的双脚足足在地面拖出了十几米长的裂缝,这还是她用尽全力的结果。而蚀天没有留情,第二柄剑慢慢竖立,缓缓移动到雷神的头顶。
正与巨剑僵持的雷神根本无法躲避,第二柄剑瞬间下落!
伏羲的伴生葫芦再次出现,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下坠的巨剑。第二次冲击,让雷神脚下的地面如蛛网般龟裂。
巨剑如高山耸立,就这样悬在雷神的头顶。
剑锋偏转,第三柄剑已是蓄势待发。只是蚀天还没有动作,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整个人骤然弓起了身子。
神力被阻断,他身边的巨剑失去操控,轰然砸下。其余两柄剑也是如出一辙,一时间全场粉尘弥漫。
天照下意识以为蚀天是神力耗尽了,回头一看,竟发现在他周身,八卦不知何时重现,龟壳般紧密地压在他的身上。
八卦有如千斤之重,蚀天光是站住就已是拼劲全力。
意外突发,天照向前猛力挥剑,粉尘飘散,雷神身边站着的正是伏羲。
“爸爸。”
看到是伏羲,雷神迫不及待地就要跑来。
“先别动。”
伏羲柔声说完,雷神听话地站在原地。眼瞅着伏羲抬手,天照眼疾手快,立马将勾玉的本体收回。
身上的禁锢彻底消失,雷神这才扑进伏羲的怀里,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第十章(6)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来得好晚。”
雷神撒着娇,伏羲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雷神之锤都破不开的防御,我还是小瞧你们了。”
跟伏羲对上的视线,天照没有说话,而是举刀摆出进攻的姿态。
“赫菲斯托斯跟你是什么关系?”伏羲突然问道。
“没关系。”天照耿直地回答。
“这样。事态的发展不该如此,本以为只是个漏网之鱼,却不曾想如此难缠,世事难料。”
“你跟那个小黑人一样,话很多。你想说什么。”
伏羲低着头若有所思,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轻轻推开怀中的蓝予爱,向前一步。
“放弃赫菲斯托斯吧,天照。现在的你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了。”
天照顿时一愣。
“如果你坚持抱有为死去同伴复仇的想法,并且执意要与今后注定是敌人的人为伍,与我死磕到底,那你大可当我刚才的话没说,放马过来便是。但如果你的心里哪怕有一丝想法认为湿婆今晚的计划是错误的,愚昧的,并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么请就此离开,我绝不阻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山到底在哪。”
伏羲视线偏移,接着看向蚀天。
“你护在身后的赫菲斯托斯,我是一定要杀掉的。与你,与我,今后都是好事。”
天照没有立即给出回复。
她犹豫了。
蚀天表情狰狞,却无法出声,身上的重力压得他动一下喉咙都困难。
伏羲说得没错,事态发展成这样,天照没有再战斗的意义了。两边都不属于同一神系,他和天照是临时的战友,伏羲与雷神却是父女之情,羁绊的深浅立见高下。
既然伏羲不打算与天照死磕,除非天照想,她也没必要为了自己与伏羲死磕,弄得两败俱伤,放弃自己才是明智的选择。
天照能防住雷神,蚀天的神力也还充足,但只要缺乏凌厉的攻击手段,即使等到泰芙努特或是更多的人加入,也无法保证能对雷神造成实质的伤害。之前他和天照配合的进攻差点成功,纯粹是雷神自己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变化,才让他们有机可乘。现在伏羲进场,就好像给雷神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不可能再出现那样的失误。
最关键的是,作为蚀天一边最强战力的湿婆被半路杀出的不知名参战者一直牵制到现在,尚没有打赢的迹象。
雷神与伏羲的剩余神力,未知。
敌人与队友的存活人数,未知。
谁输谁赢,不到最后一刻,全是未知。
这场炼狱会持续很久还是转瞬结束,至少现在,全在天照一念之间。
见天照还在思索,伏羲脸上浮现出不可察觉的微笑。他刚要继续开口,一道略带抱怨的声音突然传来。
“喂,你再犹豫什么啊!太让我失望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你要是逃跑了,跟丧家犬有什么区别?跟之前的我有什么区别?我们的人就这样白死了?”
蓝海大厦的断垣之上,泰芙努特赫然出现,她的身边还飘着两个水球,水球里面各困着一个人。
玉足踏出,脚升涟漪,泰芙努特就这样踏空而下,径直来到天照身边。水球砰然破碎,两个人直接摔在地上。
是布拉奇和尼尔德。
伏羲脸色阴沉。
这两个人被乳海吸光了神力,自行解除了神化,汇合后便躲在蓝海大厦暗中观察其他人的动向,却不想被突然闯入的泰芙努特找到了。
他们不是没看到泰芙努特,而是整个大楼内部莫名升腾起一种薄雾。薄雾竟可以腐蚀他们的肉体,这让他们疼痛难耐,不得不逃窜出来,结果就被泰芙努特发现并活捉了。
“问你呢,说话!”
泰芙努特旁若无人地瞪着天照,天照也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看来是没有幸存者了。我刚才确实在考虑,须佐之男死了之后,我到底还有没有留在这里战斗的理由。毕竟面对他们两个人,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思考完了?结果呢?”
“既然你出现了,那我就选择留在这里。”
“哦?这么说如果我没出现,你就打算逃走喽?”
泰芙努特的语气里火药味十足。
“你猜?”
天照莞尔,竟是露出俏皮的一面。
“切,这事没完。等把眼前的事解决后,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说完,泰芙努特便望向伏羲。
“喂,你就是蓝沧海是吧?事先说明,我没打算拿这两人跟你谈条件,你放心好了,他们在我眼里已经是死人了,现在就是我的肉盾。我可是下定决心要取你和雷神的狗命的。”
尼尔德和布拉奇趴在地上,身体因大面积的腐蚀而动弹不得。
“蓝总,救我啊!”
“呜呜呜......”
尼尔德毫不顾忌体面地狼狈大叫,布拉奇则一直哭泣个不停,不知是因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对此刻的处境感到了绝望,或许两者皆有。
伏羲仰起头,火海漫天,湿婆的滔天威能笼罩着所有人。
“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吗?我真的搞不懂。”
他要感谢皱面,如果不是他找来吉祥天牵制住了湿婆,今晚他们说不定会兵败如山倒。
“一定要拼得两败俱伤吗?也对,参战者之间只可能是你死我活,我早就知道的。”
赫菲斯托斯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和蓝予爱本该碾压众人的局势现在变得岌岌可危。
“哈哈哈,很好,很好!”
伏羲又突然放声大笑,这在他在44年的人生中都是少有的姿态。
今晚的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既然人事已尽,那么成事在天,他蓝沧海不会有一句怨言。
除了爱人的逝去,蓝沧海的一生都是成功的。他拥有过人的胆识与才智,敢拼敢闯,不惧树敌,顺风顺水的生活与蒸蒸日上的事业已经让他很少再体会到激情与刺激了。
而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他以往经历的任何风险与困难都不及现在的一半。这种手握神力的快感,结局未知的危机感,让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重新低下头,容光焕发:“到底是作茧自缚,还是向死而生,我们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爸爸?”
蓝予爱不解地看向蓝沧海。
她记忆中的蓝沧海从来都如春风般和煦内敛,温柔似水,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兴奋成这个样子。
伏羲双手轻轻放在蓝予爱的肩上:“爱,这是最后一战了,不需要顾虑任何事,尽情战斗吧,我们一起。”
“嗯。”
或许是受到了感染,蓝予爱也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开心而真切,清纯得宛如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少女。
没人知道,眼前两人都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
伏羲伸手,八卦符重新飞回他的身边。压制解除,蚀天身子一软,骤然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战斗还未结束。
战场之上,五个人,五个神系,将再一次发生碰撞。
“草,没完了是吧?”
避开了不知道第几个金刚杵,湿婆大骂。他很不解为什么本是自己一方的人会对自己生死相向。
一开始,湿婆是打算下杀手的,但一番交手之后,无论是这个女人丢出的层出不穷的法器,还是她踩在脚底的台型青莲,就算裹着黑袍,戴着兜帽与面纱,湿婆也能笃定眼前的女子是属于跟自己同系的印du神话的参战者。
而问题就在于这女人完全不听进人话,不管湿婆怎么询问动手的缘由她都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发起进攻。
女人手段非凡,这点也让湿婆很是头大。她避免跟他近身,法器像不要钱一样扔个不停,湿婆完全碰不到她。更重要的是湿婆的神火也像是故意躲着她一样,伤不到她分毫。
“我看出来了,你没打算跟我玩命,只是想把我牵制在这。”
湿婆望了眼下方,以赫菲斯托斯为首的三人正在与雷神、伏羲交锋。自己这一边死了多少人,还剩多少人,湿婆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雅典娜和赫菲斯托斯,无法在乳海中自保的人都在“雷神之怒”中丧命了。他虽然被伏羲困住,但“八卦囚笼”也抵御了部分落雷的伤害,再加上初生之莲的庇护,因此能够毫发无伤。
雅典娜是被阿波罗的神技救下的,而赫菲斯托斯为什么能在两大灾害级神技相继释放后安然无恙,并且神力暴涨,湿婆就不得而知了。
特别是他已一己之力抗衡之前四人都未能伤其分毫的雷神许久,湿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耆尼与伐楼那阵亡,湿婆不可能不痛心,但刚从城市外区赶来,没有受到任何神技影响的天照与泰芙努特的加入,无疑让湿婆又重拾了战意。
逃跑?曹云飞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就算只剩一个人,他也要陪蓝沧海打到最后。
一个普普通通的火神都能力战雷神,而他堂堂毁灭之神却被一个不知名的自家人牵制在这,曹云飞简直觉得脸面不在。
把双拳捏的嘎吱作响,湿婆狠声道:“行,既然你装哑巴,我就当清理门户,先宰掉你这个叛徒。下面谁胜谁负还不一定,想玩,我陪你。”
第十章(7)
“啧。啰里吧嗦的,烦不烦。”
一直不说话的吉祥天终于开口了。
“呦,总算舍得说话了?”
“湿婆也不过如此,现在看来,还不如下面那个火神呢。”
“呵呵,你真这么想?”
说完这句话,湿婆身形瞬间消失。吉祥天猛然一惊,侧身躲闪,一只拳头已从她的耳际呼啸而过。
身形未定,一记高位鞭腿又照着她的面部袭来。她猛地下腰,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迅速跟湿婆拉开距离,吉祥天脸色严肃了很多。湿婆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个档次,很显然开始认真了。
湿婆不慌不忙地放下腿,表情戏谑:“就知道是个美人,干嘛把脸蛋藏起来?下一次,我可不会再踢偏了。”
吉祥天下意识地摸了下脸上的面纱,想来刚才被湿婆瞥见了真容。就是这一愣神,湿婆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切。”
吉祥天不敢马虎,法器轮宝如同魔术师帽子里的鸽子一样接连出现,罗列在她周身阻挡湿婆的近身。湿婆下个瞬间已从侧面袭来,手持三叉戟,破开层层神器,前进如入无人之境。
一戟光速戳来,吉祥天双手挥舞,乳白色的液体如波浪般涌向身前。湿婆速度不减,竟是直接连人带戟穿过浊液!
吉祥天没想到湿婆不躲反进,再闪避已是来不及,肩头被三叉戟深深刺中。
“呜!”
“喝啊啊啊啊啊啊!”
身上沾满乳海的湿婆感觉神力又被吸收了大半,神力快见底的他一声怒吼,双手握住三叉戟死死压住吉祥天。吉祥天的力量远不及湿婆,她紧紧抓住三叉戟,挣脱不开,反而被他从莲花台上挑落。
两人就这样一起坠落,流星般撞向大楼。
“啊!”
吉祥天一声娇呼,整个人被湿婆刺穿在地面上。背部的撞击与肩膀被刺穿的疼痛,让吉祥天的脸部扭曲在了一起。
“之前的鬼玩意果然是你搞出来的。哼,老子打架靠的是肉体强度,神力什么的给你就是。”
说完,湿婆一脚踢掉吉祥天脸上的面纱。
“人长得不错,但我也说过不会怜香惜玉。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你今晚必须要陪葬。”
一脚重重踩在吉祥天的腹部,本就嘴角溢出鲜血的吉祥天又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已经不在乎你的神名了,说!为什么背叛?是蓝沧海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唔......都说了吵死人了......”
吉祥天艰难开口,眼神里没有一点求饶的意思。
“有空在这废话,还不如赶紧杀了我。”
“我会宰了你的,但在你死之前,我得问到我想知道的事情。”
湿婆微微扭转三叉戟,吉祥天面部又是一阵抽搐,两只手死命握住刺穿自己肩头的戟头。
“为什么背叛?如果再让我问第三遍,我会先把你的右臂扯下来。”
吉祥天眼神噬人,姣好的面容早已凶相毕露,明显是做好了死不屈服的觉悟。湿婆冷哼一声,果断准备辣手摧花。
“喂。”
“!”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让湿婆动作一僵。他迅速转头望去,一个黑衣男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普通人?
下意识的判断让湿婆立马都为自己感到可笑,试问哪个普通人敢这么冷静且巧合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能不能离我的女人远点。”
黑衣男子冷冷开口,他戴着宽松的兜帽,湿婆看不见他的上半脸。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湿婆一声嗤笑,双手就要发力扯下吉祥天的右臂给眼前之人一个下马威。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庞然大物已是瞬间将他扑倒。
皱面没有继续管湿婆,而是快步走到吉祥天身边。他半跪着蹲下,语气中带着十二分的歉意。
“对不起啊,来晚害你受伤了。”
吉祥天闹别扭般别过脸去,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疼痛,眼角有泪光闪烁。虽然狼狈,我见犹怜。
皱面忍不住笑道:“都提醒过你了别小瞧湿婆了嘛,你看,吃大亏了吧。”
“你还.....嘶......”
吉祥天转脸就想反驳,但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到伤口。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一阵抽搐,又怄气地别回脸去。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我要拔出这玩意了,你忍着点。”
说完,皱面撸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吉祥天嘴边。吉祥天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眼神愤愤地盯着他。
皱面也不含糊,左手握住戟柄,猛然用力,瞬间就把三叉戟从地板与吉祥天的身体中拔了出来。
“呜!”
随着吉祥天娇哼一声,手臂传来刺痛。皱面将三叉戟扔到一边,迅速用神力将她肩下三个血如泉涌的洞口封住。他的神力偏紫,此时像果冻一样黏在吉祥天的肌肤之上。
“这只是应急措施,总之先帮你把伤口堵住了。别解除神化,回去之后我再帮你恢复肉身。”
笑了笑后,皱面忍不住调戏她一句。
“要脱衣服的哦。”
知道是玩笑话,但吉祥天还是加重了牙口的力道。
“哎哎哎,咬几口就行了,该松嘴了啊。”
皱面随手唤出了一个瓷瓶。
“来,张嘴,把这东西喝了。”
吉祥天又狠狠瞪了皱面一眼后才松开嘴。血液和唾液粘成一条丝,连接着皱面手臂上的牙印与她殷红的唇。
皱面轻搂着吉祥天将她扶起坐着,看着她将瓷瓶里的止痛药一饮而尽。收回瓶子,他又变出了个金苹果塞在了吉祥天的手里。
“好了,你先坐着休息吧,我去跟湿婆聊会天。”
吉祥天捂着伤口不作声,看来是不打算跟皱面说话了,皱面则站起身不急不慢地向湿婆走去。
“这畜生!”
楼层一角,湿婆被一只野兽按倒在地。野兽狗形三首,身后一条蛇形尾巴,身躯几乎塞满一个房间,每个头都张开血盆大口疯狂撕咬着湿婆。
“恩,还活着嘛,我可是特意下令让它别咬死你的。”
“这是地狱三头犬?你又是谁?”
巨大的前爪压在胸口之上,湿婆奋力挣扎。他只有两只手,地狱三头犬却有三个头,如果双臂都被它钳住,那无疑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皱面来到湿婆前面,俯视着他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皱面。你不是对自己的肉体很自信吗,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扛住这家伙的尖牙利爪。”
地狱三头犬像是听懂了皱面的话,攻击更加凶猛,口水四溅,不一会就咬住了湿婆的双臂。
“死!”
一人一犬四目相视,湿婆怒气攻心,挤出最后一丝神力就要开启第三只眼释放神火。皱面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踏出猛然踩下,直接将他的头踏进地砖之中。
如果将肉体比作发动机,神力无疑就是汽油。湿婆空有一身蛮力,但没了神力的加持,维持神化就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挣脱。
皱面缓缓抬起脚,然后蹲下,抓着湿婆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从洞里蛮横地拽了出来。
“刚才欺负一个女人是不是很爽?现在到我了,你可不要有怨言啊。”
“哈哈哈,一个个就会藏着躲着的,直到最后才跑出来收渔翁之利,真是好算计!”
湿婆啐了一口,皱面歪头躲开。
“要杀要剐尽管来,我曹云飞要是哼一声跟你姓!”
“很好。”
皱面右手抬起,一把剑凭空出现。剑身双刃,似一柄巨叉。
左手按住湿婆的头,右手高高举起。二话不说,皱面对着湿婆的肩膀就劈了下去,好像剁肉一般。
“刺!”
手起刀落,鲜血喷射而出,湿婆右臂被应声斩断!三头犬的左首叼着湿婆断落的右臂抛向空中,随后一口接下,大肆咀嚼。
湿婆牙关紧咬,怒目圆睁。
“呦呵,还真一声没哼,男人啊!”
皱面起身擦拭着剑锋上的血迹,随手又丢出果冻状的神力将断臂的伤口封住。
“这算什么?”
“售后服务,我可不想你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湿婆额头已是汗如雨下,仍冷笑着讥讽道:“砍人的感觉有这么爽快吗,嗯?年轻人?”
皱面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退后几步,拿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颊。
“哎呀哎呀,还真是大意了。为人低调是我的风格,被人看到脸可就不太妙了。”
将兜帽向下拉了拉,皱面开玩笑地说道:“你放心,我没有被看到脸就杀人灭口的原则。我不是马匪,也不是圣斗士星矢,别指望我嫁给你啊。”
“你没打算杀我?”
湿婆没在意他的玩笑话,而是听出了弦外之意。
“嗯,看来脑袋还算机灵。”
皱面笑着伸出食指:“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说谎,但根据你的回答,我将决定要不要杀了你。”
“嗯?”
湿婆还没缓过神,努力抬头盯着皱面。而皱面重新蹲下,大拇指点了点一旁的吉祥天。
“你刚才是打算杀了她吗?”
望着眼前嬉笑着的男人,湿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毫无疑问,他肯定是打算杀了吉祥天的,而这个男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以活命为诱饵,特意强调可以说谎,想让自己给出否定的答案。
单纯的戏耍还是说到做到?无论哪一点,当男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践踏了湿婆的尊严。
答案很明确,根本不需要思索。湿婆咧嘴一笑:“要不是你出现,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十章(8)
皱面的眼睛依然隐藏在兜帽之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没意思,对你有所期待的我就是个傻瓜,我早该习惯的......”
湿婆没理解皱面的话,继续嘲讽道:“老子没心情陪你玩游戏,磨磨唧唧的,你还不如那个娘们爽快!还有什么花样尽管来。”
听闻这话,吉祥天眉头一皱。
“啊啊~没兴趣了。”
皱面突然像是放弃般地说道,随手抓起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拖到吉祥天身边坐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地狱三头犬便松开爪子和大嘴放开了湿婆,然后乖巧地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它庞大的身躯基本就塞满了半个房间,三个脑袋因此只能耷拉着。
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一狗坐在旁边,怎么看都是很奇怪的画面。
“你没用了,我不杀你,你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吧。”
湿婆缓缓坐起身,被陌生男人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有些蒙圈。
“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皱面不再管湿婆,转而低下头问身边的吉祥天。
“还剩下多少神力?”
“没多少了,基本都给赫菲斯托斯了。”
“行,那你把剩下的都给湿婆吧。”
吉祥天没有一丝犹豫与质疑,微微抬手。湿婆的身下即刻出现一道纯白光圈,光圈之上,是一副波澜壮阔的众神搅拌乳海图。
皱面随手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型结界形成。湿婆无力闪避,也无心闪避,便如老僧坐定,然后他就发现,坐在光圈之中,他的神力竟开始慢慢恢复,更准确来说是被填充起来。
光圈渐渐黯淡,直至消失,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湿婆却恢复了近一半的神力。
湿婆站起身,转了转仅剩的左臂。他几步上前,与皱面正面对视。
“你们两个人,一个不认真跟我打,一个压根没想杀我,把大叔我当猴耍呢?”
皱面指了指自己右臂:“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你不是蓝沧海那边的人吗?你应该知道现在放我下去会发生什么。”
“当然。”
“你在图谋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说了你没用了,所以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就行了。再多说一句,可以,另一条手臂也别要了。”
“嚯,真吓人。”
湿婆笑了一声,随后走到断壁前。下方,两边的人还在交战,势均力敌。但只要他加入战场,战局瞬间就会变成一边倒的形势。
“哦,最后一件事。”
皱面又突然出声,湿婆转过头,一个小东西径直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
湿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看到手中之物,瞬间一愣。
“该杀的都杀了,雷神留着就行。见过我这事,也别让第四个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你的事我当然可以保密,但雷神的话......”
生怕一个用力就将手里的东西捏碎,湿婆有些苦恼地说道:“就算我不杀她,也不能保证其他人会放过她。”
“你以为我为什么送你那么多神力?以你现在的状态,没人敢反对。”
“哈哈,那就伤脑筋了,以理服人可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
皱面提示道:“少数服从多数,从来如此。”
“我懂了。那归属问题呢?”
“能者多劳,我相信你的判断。”
说完,皱面便挥挥手,示意湿婆可以滚蛋了。
“我也可以问最后一句吗?”
皱面重新掏出了那把外形奇特的双刃剑,笑容和善。
“真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
湿婆大笑一声,凌空踏下,直落战场。
“回去了。”
收起剑,皱面对吉祥天伸出了手。
“我想看到最后。”
“结局我不都告诉你了嘛,还有啥好看的。回去给你看我的大宝贝,比这有意思多了。”
吉祥天懒得再瞪他,微微起身,移步断壁前,俯视着下方的战场。
雷神,伏羲,天照,泰芙努特,以及按照皱面的要求,利用她的神技将几乎所有参战者的神力都转交给的男人,赫菲斯托斯。
“这才死多少人......”
与说话的内容不相符,吉祥天的声音有些哀伤。
“是啊,这才哪跟哪。我们的目标......”
皱面刚想蹲在她的身边——
“离我远点。”
“......”
泰芙努特操控水剑轰击在八卦之上,水剑虽有腐蚀之力,却无法在符上留下一丝痕迹。
天照四处劈砍,似在寻找八卦阵的突破口,亦不能近身伏羲半步。
“切,要不是晚上,老娘早就将你这龟壳融了。”
泰芙努特的能力不光是控水,如果有太阳存在,她能直接将阳光转化为火焰,其威力甚至比肩埃及至高神拉的火焰。
她和天照神力储备充足,攻势如潮水,反观伏羲,神力所剩无几,但八卦之阵仅靠些许神力便可维持,防御力堪称一绝,让她们很是头疼。
不痛不痒的攻击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泰芙努特与天照陷入了跟蚀天一样的状况。
蚀天这边,雷神击落利剑无数,貌似处于下风,而重新站起的蚀天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要被近身,生死立判。
两人都全神贯注地盯住对方,胜负可能就在一瞬间,但此刻,没人能打破僵持的局面。
哪怕再多一个人都好。
泰芙努特忍不住在心中抱怨。
除了精神崩溃的雅典娜,他们这边仅剩湿婆一人。天上好久都没听到动静了,只要他能下来到战场,局势立马会发生改变。
伏羲嘴角突然扬起。他两指并拢,聚丝成网,向前一挥,瞬间将一物丢向了片刻走神的泰芙努特。
“缚。”
“糟了!”
泰芙努特已是即刻做出反应,第一时间就召唤出水壁抵挡,却不想飞来的物体竟穿过了水壁,还是直接命中了她。
“这......又是网?”
天照不敢分神,余光瞥了眼泰芙努特,发现她被一张类似渔网的东西捆了个结结实实。一边的雷神像是心有灵犀般立即改变方向,举锤直奔泰芙努特!。
“去!”
蚀天大喝一声,利剑尽出,却无法赶上她的脚步。天照正要回头,身后的伏羲也立马发动了进攻,风火雷电一齐射来,让她不得不举镜防御。
来不及了!
眼瞅着雷神和泰芙努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两仿佛已经能看到泰芙努特被雷神之锤砸得血溅四方、血肉模糊的场景。
但正当他们无能为力,深感绝望的时候,一道身影如神兵天降,以泰山压顶之势落在泰芙努特的身前。
“走你!”
来者以一夫当关之势,一拳轰向近在眼前的雷神。雷神横锤抵挡,连人带锤被击退老远。
这霸气绝伦的气场,除了湿婆还有谁?
“你!”
这次轮到伏羲失神了。
虽然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但伏羲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湿婆的感知。在存活的几人中,湿婆是他最大的威胁。
本来湿婆一直被吉祥天牵制,完全没有余力顾及下方的战局,只要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胜利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而既然湿婆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是说......
“皱面!”
伏羲突然抬头怒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到刚才为止神力气息还若有若无的湿婆,现在却突然以神力充沛的状态进入战场,这直接导致了战场局势的失衡,他不可能不怒。
“这是怎么回事!”
伏羲歇斯底里地叫着,四处寻找着皱面的身影,一向淡然的脸也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是现在的湿婆的对手,他和蓝予爱无疑会死!
很快,他就发现了蹲在大厦边缘的皱面与吉祥天。
“你......”
伏羲心头一松,刚想出声询问,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映射在他眼中的,是皱面嘴角咧出的惊人弧度。他的半张脸上,正展露着无比愉悦的笑容。
伏羲甚至能看见他藏在兜帽下的充满戏谑的双眼,而一旁的吉祥天面不露色,同样没有下来帮忙的意思。
她的眼神中甚至还流露着怜悯?
伏羲再愚笨,也理解了他们的意图。
他才是被算计的人。
是合作人,也是棋盘中的一个棋子。是小丑,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蒙在鼓里的人。
伏羲终究是赌错了。
“这......才是你的目的?”
想到湿婆跳下来之前的位置,伏羲颓然地说完这句话,全身脱力,双腿一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八卦阵不攻自破,化作虚影消散。
天照持剑戒备,不敢轻举妄动,蚀天则下意识地追寻着伏羲的视线向上望去,但看了好久,没发现一个人的身影,唯有战斗后大楼上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缺口。
“连战斗都省了,果然是这样吗?”
看到彻底失去战意的蓝沧海,湿婆也没有再出手,独自喃喃道。
“曹叔,你的手?”
视线转回湿婆身上,蚀天这才发现了他的异样。
“小伤小伤,不值一提。”
雷神看着举止奇怪的父亲,一时还没搞懂情况。她将目标锁定为湿婆,举锤就要再次发起冲锋。
“够了,爱。”
伏羲轻呼一声,雷神应声停止了动作。
“过来。”
雷神乖巧地走到伏羲的身边。
她的盔甲破损,身上不乏大大小小的伤痕;胸口起伏不止,小嘴也喘息不停,整个人却屹立不倒,与跪着的伏羲对比鲜明。
“跪下。”
语出惊人,全场震惊。
第十章(9)
雷神露出略微困惑的表情,伏羲则抬起头,眼神温柔且不容置疑。
明确了父亲的意思,雷神不再犹豫。她丢掉雷神之锤,解除神化,黑色的礼服重新套在了她的身上。
双膝磕地,她同样跪在了众人面前。
伏羲欣慰似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蓝予爱的头。随后,他也解除了神化,缓缓举起了双手。
这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雷神,运筹帷幄,仙风道骨的伏羲,之前还是令人如此畏惧的二人,此刻跪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是我们输了,我们投降。”
蓝沧海轻声开口道。
“唔......”
听完他的话,蚀天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头顶无数武器同时落地;天照神情自若,深深吐出一口气,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泰芙努特仍被捆倒在地,一脸诧异,好像还没理清现状。
独臂的湿婆有如战神般立于战场,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蓝沧海这句话,等于直接宣告了围剿之战的结束。战斗到只剩四个人,终于,是蚀天这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切皆因我起,我愿为自己的狂妄与自负献出生命。”
蓝沧海诉说着赴死之语,所有人都在静静聆听。
没人会放过他们,在他们认输之时,或者说在湿婆降临于此之时,他们就被宣告了死亡。
“但我恳求你们,请放过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所有的......”
“不可能!”
蓝沧海话还未说完,泰芙努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她也必须偿命!”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策划的,与她无关。是我让她战斗,让她杀人的,她是我的女儿,只能听我的话。”
蓝沧海的语气平静地吓人。
“诡辩!你想说杀人者无罪吗?别逗我笑了!”
天照已经走到了泰芙努特的身边。她扶起她,慢慢帮她解开身上已经失去效果的丝线。
“既然选择让她杀人,那她就已经站在了被人杀死的立场上!杀人偿命!你们是败者,杀生权在我们,不在你!”
蓝沧海转而看向湿婆,那是一张无悲无喜,仿佛死人一般的脸。他知道湿婆才是有权利做最后决定的人。
“就算如你所说,但她是参战者这点不会改变。”
湿婆缓缓开口,道出了既定的事实。
言下之意,她是他们的敌人,是必须要杀死的对象。
得到了比自己的死亡都悲惨的死亡通牒,蓝沧海的脸顷刻间就被巨大的悲伤浸没。
“不,不该是这样......”
他的双手失重般骤然落下,脑袋也仿佛断了般耷拉下来。他浑身颤抖着,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如此渺小。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活下来?我的公司,财产,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们,你们放过她行不行?”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蓝沧海突然激动地抬起头,用殷切的目光询问着在场每一个人。
“我的钱够你们所有人一辈子富贵无忧,你们也有家庭,你们肯定能体谅我的心情!要是你们的......”
“行了!还一辈子,我要不是命大今晚就死了,钱再多有个屁用!告诉你,没人稀罕!”
一句话,泰芙努特直接掐断了蓝沧海最后的希望。
男人匍匐在地,哀嚎渐渐从他口中传出。声音由小变大,像是在释放着无尽的悲伤。
此时的蓝沧海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的冷静,像极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父亲。饶是泰芙努特,虽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此刻也不再吭声,默默咬着嘴唇看着男人。
“没有遗言了吗?”
湿婆慢慢向这对父女走过去。等他走到蓝沧海面前,蓝沧海最后一次直起身来。
“放过我的女儿吧,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只要我说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求求你了,哪怕把她当成专门用来战斗与杀人的人偶也行,使用她,让她活下去吧!”
“喂,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知道吗!”
天照少有地动怒,直接一个勾玉将蓝沧海砸倒。
先不说把一个女孩子当作人偶,光是让她专门做杀人的活,这难道是什么战争年代吗?
“哦?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么听话,她不成了任何一方势力都要争抢的香馍馍了?”
湿婆眼神玩味地盯着跪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蓝予爱,话锋一转。
“那你觉的她的归属该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我想你不会再挑拨离间了吧?”
“我只想她活下去.....真的,她真的什么错都没有,错的全是我,明明变成参战者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她很听话,只要我跟她说清楚,她绝对不会背叛你们的......”
先前的呐喊又变回了低语,蓝沧海的精神已经临近濒临崩溃的边缘。天照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着厌恶。如果不是湿婆在,她都想直接砍了蓝沧海。
她丝毫不觉的蓝沧海的所作所为是在保护自己的女儿,相反,这是对她女儿,甚至可以说是对雷神这一神祇的侮辱。能不能与湿婆再战不谈,但这种不战而降的行为与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苟活,不惜提出“使用她”的言论让天照着实感到反胃。
至少天照认为,对于蓝予爱这样一个不谙世事,又有着绝美容颜的女孩,从各种意义上来讲,战死,绝对比蓝沧海所谓的被人“使用”的结局要幸福得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湿婆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蓝予爱,抬起头。”
纤尘不染的黑色礼服微微抖动,蓝予爱抬起天真无瑕的脸颊看向湿婆。
“纯洁无知,无知无畏,褪去雷神外壳的你不过是如此可人的女孩。”
蓝予爱不说话,空洞而空灵的眼睛只是单纯地维持着凝视这个动作。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女孩眨眨眼:“你要杀了我们吗?”
“没错。有什么想说的吗?”
蓝予爱看向蓝沧海:“爸爸,我们要去见妈妈了吗?”
“爸爸一个人就够了,你还小,不该如此的。”
“可是,爱也想见妈妈。”
“蓝予爱,我不想听你说这个。”
湿婆边摇头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们确实就要死在这里了,但你的爸爸舍弃尊严也要让你活下去,你就打算这样无动于衷地继续跪在这里吗?别忘了,他虽然是主谋,但你才是杀害了众多参战者的罪魁祸首。在我眼中,你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忏悔,甚至连恐惧都看不到,摆着这样一张无辜的脸,我很难放过你啊,小姑娘。”
“喂,湿婆!你不会真打算放过她吧?”
褪去了身上的丝线,泰芙努特站起来喊道。
“忏悔?恐惧?那是,什么表情?”
蓝予爱似乎对湿婆所说的话感到费解,又转头看向蓝沧海。
“不知道,是吗?那我再问你,对我们今晚发动进攻与现在的结果,你恨我们吗?”
“恨,又是什么?”
“心里不会觉得讨厌?”
“讨厌?我讨厌虫子和苦瓜。”
面对蓝予爱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湿婆哑然失笑。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因为这是爸爸希望的。”
蓝予爱眼神依旧无神,却清澈得藏不住一丝狡黠。
“嗯,够了。”
湿婆转过身,对天照与泰芙努特说道:“所以说,就是这样。”
“哪样?”
一时间,三人都不知道湿婆是什么意思。
“相信你们也都看见了,通过我刚才的问话,应该可以证明这个雷神的降神者,蓝予爱,确实如她的父亲所说,只是个单纯如白纸的女孩罢了。如果是这样一个雷神,我觉得把她留下也没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
泰芙努特瞪大了双眼。
我的意思是,她确实有使用的价值,我决定留她一命。”
湿婆缓缓开口,字字清晰,如雷贯耳。
他的话音刚落,蓝沧海的泪腺再一次崩塌。像是获得了宽恕,他竟是露出了孩童一样的笑容。
“哼,男人。”
天照冷哼一声,却没有反对。泰芙努知道天照同意了湿婆的决定,手中水剑成型,剑尖直指湿婆。
“是因为女人吗?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听话,所以你就动了恻隐之心?我不承认!你不忍心杀她,我来动手就是!”
她的声音中满是不理解与愤怒,正欲动手,天照直接伸手将她拦了下来。泰芙努特瞪着天照,天照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解除了神化,不代表他们不会拼死一搏。打起来,或许我们十拿九稳,但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把一个以一己之力杀光我们所有人的雷神留在身边?我可是死了两个同伴!你不是也失去了须佐之男吗?为什么连你也打算原谅她?”
“我没有原谅!”
天照语气陡然加重,她少有的失态让泰芙努特都愣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后,天照缓缓说道:“这是选神之战,已死之人无法复活,但为了他们,我会选择能活下去的道路。能增加存活几率的方法我都会尝试,哪怕是利用敌人。”
“可是......”
“而且,我早说过,我不是你的朋友,是敌人,湿婆也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哈哈,别把我说的跟大反派一样,我可没有对你们动手的想法。做人要讲诚信的。”
湿婆大笑着,并没有在意天照话中的敌意。
“好吧,既然有人反对,我也不当独裁者。少数服从多数,最后结果如何就如何,你们看怎么样?”
湿婆望向泰芙努特,她低下头,咬了咬牙,慢慢放下了水剑。
“随你吧。”
“好,就这么定了。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你们派个人把幸存的人带过来吧。我知道的应该就剩一个雅典娜了。”
“我去带她过来。”
泰芙努特说完便离开了。
湿婆又对天照指示道:“你去把赫菲斯托斯架过来吧,我看他好像躺那好一会了。”
天照点点头。
第十章(10)
“啊......”
不远处,蚀天当然没有昏过去,只是累得站不起来了。大势已定,看到伏羲与雷神先后解除神化后,他就躺倒在地,彻底松懈下来。
就算神力富裕,身体的疲惫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本来双臂就抬不起来了,猛地一下放松,身体仿佛被掏空,蚀天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
如果现在再有人从天而降,蚀天怕是没力气躲,也懒得再躲了。
湿婆说了什么,蚀天还是听得见的。所以,当天照探出头进入自己的视线时,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呦......”
“需要帮忙吗?”
“麻烦了。”
很快,泰芙努特就带来了精神依旧恍惚的雅典娜,而天照也架着蚀天慢慢走到了众人面前。此刻,在场能表决的人正好有五个,不会出现平票的结果。
见雅典娜眼神呆滞,面如死灰,天照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她这个样子还能表态吗?”
“我跟她说过大概的情况了。虽然精神状态不稳定,但她也好好地作出回答了。”
“什么?”
“不留!”
天照没有听取一方之言,而是转头向雅典娜确认道:“雅典娜,你选择留下雷神吗?”
“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全部都......去死吧......我不想再见到任何参战者了......”
天照以眼神询问湿婆。
“嗯,精神是有点崩溃,但意思也表达出来了。这样也好,如果还清醒着,估计早冲上来了。就当是反对票吧,有效。”
“这样我们就两票了!”泰芙努特有些激动地叫道,“天照,现在就差你的一票?”
“留下她。”
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天照并没理会泰芙努特的眼神。
“我的想法没有变,有效的利用比杀了她对我们更加有益。”
“啧!”
“好,现在票数是二比二了。”
湿婆看向蚀天,泰芙努特,天照也一齐望向蚀天。
“白天小兄弟,就剩你了,赶紧投票吧,决定好,我立马动手,杀一个还是杀两个,就全看你的回答了。”
“你肯定也同意杀了雷神的吧。”
泰芙努特抢先开口,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威胁的意思。
“我......”
蚀天正要说话,天照又快他一步说道:“这不是压力,而是你的权力,与雷神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你是这个战场上最有资格决定她生死的人。不要有心理负担,遵从你内心的选择就可以了。”
湿婆转身面向跪下的两人:“虽然你是必须要死的,但放心,不管你女儿的命运如何,我都会留给你们一点时间。”
“谢谢了......”
“很快就结束了。”
湿婆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对蓝沧海还是对自己说。
倚靠着天照,女性温软如玉的躯体与轻柔芬香的吐息无一不刺激着蚀天的感官,但凝重的氛围又让蚀天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就算天照说不要有压力,蚀天此时也感觉心里好像压着一柄雷神之锤。
之前的战斗,蚀天创造了无数把剑,却没有一把能重伤雷神。而现在,他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明明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但嘴上无疑控制着一把斩首大刀。他是刽子手,眼前则跪着待斩的女孩。
杀还是不杀?
为兄弟报仇还是留着利用?
答案,蚀天心里早就有了。
通过与雷神的战斗和湿婆之前和她的对话,蚀天深刻地认识到雷神的降神者是怎样一个奇葩而稀有的存在。
不谙世事,思想单纯。
神化之前,她宛如森林中的仙女,白雪凝肤,飘然出尘;神化之后,她又好似天生的战神,一骑当千,英武绝伦。
正如湿婆所说,“纯洁无知,无知无畏”。
但无知不代表无罪。
不管其他死去的人,哪怕不是为了章贤,为了差点死去的自己,蚀天都该辣手摧花,永除后患。
“我......”
蚀天又蹦出一个我,所有人都静默着,等待他的回答。而就当蚀天准备宣布判决的时候,蓝予爱抬起了头。
四目对视的瞬间,蚀天犹豫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都是这副表情啊。
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的精致俏脸,犹如人偶般维持着永恒,惹人怜爱。
容不下任何污垢杂质的深蓝眼眸,却又冷漠地窥视着人间,摄人心魄。
蚀天知道,于情于理,他都该杀她,但怎样一副铁石心肠的人才能做到见到这张脸还能下得去杀手?
这样一张仿佛天生就该无罪的无暇面容?
“赫菲斯托斯!你他妈的不会也心软了吧?想想你的同伴啊!你想让他们白死吗!”
“她该死,我知道。但......”
但如果是蓝予爱的话,一个没有自己的想法,单纯至极的女孩,谁又能说她有罪?
女儿听爸爸的话,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自己是被这副皮囊魅惑了吗?
自己原来是这么软弱的人吗?
蚀天心中的压力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影,好像先前的黑雾。
从一开始就错了。作为夜里眼中的理性机器,蚀天会纠结如此,绝不是因为软弱和优柔寡断,有罪无罪什么的也全都是借口。
本该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却好似如鲠在喉的原因,归根到底,一切都是蓝予爱。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不是照片,而是女孩蜷缩在椅子上睡着的样子,蚀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而亲眼目睹她神化的姿态后,如此接近她的蚀天,内心就有什么东西漏了出来。
漏出的是什么,蚀天不知道。他只知道,漏出来的东西,在与雷神交手的时候,早已遍布自己的全身。
本能?(爱?)
野性?(性?)
“你想做什么?”
耳边似有人在发问。
想做什么?我只是想亲手,在这张脸上......
蚀天猛然惊醒,满脸厌恶。
心中有了答案,却已不是之前的答案,全然不是。
“留下她。”
蚀天终是开口道。
“啧!你也是这样!”
蓝沧海如释重负,喜极而泣,湿婆微不可察地轻挑眉头,泰芙努特咬牙切齿地狠狠剐了蚀天一眼,天照只是扶着蚀天,什么话也没说。
湿婆不再拖沓,对蓝沧海说道:“好了,三票对两票,雷神不用死了。蓝沧海,如你所愿,她现在归我们所有。你有什么话对她说就赶紧说吧,我只给你一分钟。”
说完,他不忘提醒道:“哦,别忘了告诉她,以后要乖乖听我们的话。”
所有人沉默着,把少得可怜的时间留给眼前的父女。
蓝沧海直起了腰,缓缓伸出双臂搂住了自己的女儿。他搂地是那么用力,仿佛不想留出一点缝隙,蓝予爱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难受的神情。
但她没有吭声。
“对不起,爱,爸爸没能保护好你。”
“爸爸,你在哭吗?”
蓝沧海摇摇头,然后就松开了蓝予爱。他的脸上既有无尽的悲伤,也有无尽的慈爱。
泰芙努特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想再看男人的脸上。这种时刻再说风凉话,做人的底线都会消失的。
“事已至此,我们无法反抗这命运,但至少,你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爸爸死后,你乖乖听他们的话,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蓝沧海再一次抱住了蓝予爱。
“努力活下去,拼死活下去!如果有哪一天觉得实在忍受不了的话,就试着稍微反抗下吧。”
对于这种极具威胁的话,湿婆竟是无动于衷。
“好。”
“爸爸先去见妈妈了,只留你一个人,真的,对不起......”
“爱也想见妈妈。”
“傻孩子,你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
最后一次将头埋在女儿的肩头,蓝沧海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蓝予爱。接着,他从自己的手上摘下了佩戴多年的银质手表。
“想爸爸的时候,就拿出这块手表;想妈妈的时候,就把手表反过来。妈妈的照片爸爸一直有带在身上,好几张。而里面这一张,是爸爸第一次给妈妈拍照时留下的。”
蓝沧海没有翻转手表,而是直接把手表戴在了蓝予爱左手的手腕上。
“差不多了。”
湿婆出身提醒道。
“知道了。”
对于湿婆容忍自己多说了一会,蓝沧海感激至极。他或许心有怨恨与不甘,但至少现在,他的心中只剩对女儿的担忧与挂念。
“爱,记住,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
蓝沧海用手指点了下蓝予爱心脏的位置。
“我们就住在你的这里,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也爱你们,爸爸。”
蓝沧海抬起头,脸上已重归平静。
“可以的话,能换个地方动手吗?我不想让爱看到我死的画面。”
“不行,我必须让她看到。”
湿婆毫不犹豫地拒绝,随手捡起了地上蚀天创造的一把剑。
“你爸爸跟你说了那么多,我也要你记住一件事,蓝予爱。杀了你父亲的人是我,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就是。”
蓝沧海先是面露一丝诧异,随后莞尔,默默闭上了眼睛。
湿婆手起刀落。
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黄金的铠甲,褐色的肌肉,碧蓝的宝珠,翡翠的勾玉,黑色的礼服,雪白的肌肤。
五颜六色,全部沾染赤红的鲜血。
少女跪地,无头的尸体横在身旁。
光斑出现,身体消散,连血液也开始慢慢蒸发。很快,伏羲的存在将被彻底抹除,一点不剩。
少女默默注视着消失的父亲,面无表情。
第二次出手,湿婆已是瞬间闪现至搁置一旁许久的布拉奇与尼尔德眼前。刀光闪动,又是两颗人头落地。
两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切都发生在转眼间,甚至连蚀天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湿婆第三次动身,一个蹦起如导弹般径直冲近大楼的一层。
“你怎么......”
提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湿婆掐住脖子悬提在空中了。他刚想调动最后一点神力神化,却直接被湿婆拧断了脖子。
等湿婆跳出楼层的时候,众人只见有光斑在他的身后升起。他扔掉剑,慢慢向蓝予爱走去,没人敢阻拦。
蚀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湿婆单手变刀,轻砍在女孩的颈部,蓝予爱立即瘫软在地。
“呼......”
蚀天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可能没自知,但天照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刚才崩得有多紧。
盯着昏迷的少女,湿婆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前提是,你知道报仇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终场落幕。
第十章(11)
“结束了吧,我走了。”
泰芙努特正转身,湿婆不解地问道:“嗯?你去哪?”
“回家。不然呢?”
“急什么,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啊啊,那女孩的使用权对吧?到底是惦记人家的能力和身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一个样。我没兴趣,你们自己决定吧。”
说罢,泰芙努特摆摆手,执意要离开。
“哈哈,哪有男人不馋漂亮姑娘身子的嘛。知道你心里憋着火,但先别走,真有正事。”
泰芙努特脚步不停:“我的意思很明白了,我不打算跟你们平分雷神的使用权。联盟解散了,我退出,今后再见还是敌人,就这样。”
“走得这么潇洒,我自愧不如。但是啊,泰芙努特。”湿婆话锋一转,“你就不怕我以后把雷神用来对付你?”
“何必以后?要不你现在就试试?”
泰芙努特这才停下,转身直视湿婆。
两个人都没解除神化,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开个玩笑,别当真。我想跟你们商量的,除了雷神的使用权,其实还有一件事。”
湿婆手刀再起,直接劈晕了雅典娜。
“这是什么意思?”
架着蚀天的天照微微皱眉,却并未远离湿婆。蚀天则暗自调动神力,以防最坏的事情发生。
既然湿婆突然对自己的同伴出手,蚀天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身体废了,他用尽最后一点神力也绝不会让湿婆毫发无伤。
湿婆不再卖关子,伸手画了一个圈:“我们继续停战协议怎么样?就我们四个人。”
“呵,这还不是开玩笑?”泰芙努特忍不住失笑道。“你不会真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天照与蚀天也看向湿婆,等待下文。
“当然,我们代表不了各自的神系,所以我才说就我们四个人。我可以保证,今后只要遇到你们三个,不管我的同伴怎么说,怎么做,我是绝对不会对你们出手的。”
泰芙努特挑了挑眉毛:“也就是说你的同伴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喽?哼,还不是要打,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比我还厉害的应该没多少人了。换成其他人,至少你们的压力会小点吧,哈哈。”
“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同伴?”蚀天问。
“那就这能怪他实力不行喽。同样,如果我对你们的同伴出手,希望你们也别搅局,这才公平。不然,我会很难办的。”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天照说。
“这话可伤人了,女士。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我觉得我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停顿了一下,湿婆继续说道:“捕获雷神这件事,无论被哪一方知道了,都只会平白无故给我们添加麻烦。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这件事成为我们四个人的秘密,只由我们来使用雷神。当下情况看来,除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活着的参战者了,我可以肯定。”
“看似是我们控制了雷神,其实是雷神将我们四人捆绑在了一起吗......这种结局......”
泰芙努特白眼道:“就是你投票留下她的,现在说这种话有屁用?早杀了不就得了。”
湿婆又正色道:“我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坏事。你们应该都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相互残杀,而不是真正的合作下去。不是这种短暂的合作,而是长久的结盟。”
“道理我们都懂,关键是谁敢冒着......”
泰芙努特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对吧,我们印du神话不就开了个头嘛。对于什么只能活一个神系的狗屁规则,难道就没有人怀疑吗?我不是不信,而是对这种大多数人注定死亡的结局感到愤懑......”
湿婆突然脸色黯然。
“还有深深的无力。”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不仅仅是愤懑和无力,卷入选神之战的懵懂,战斗时的血腥,人死去时的虚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神力到底是什么,选神之战又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死人?
湿婆的一番话如僧侣敲钟,在场几人的心湖都荡起阵阵涟漪。
这已经不是蚀天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他不禁想起了沈不凡,如果他还活着,他肯定会支持湿婆。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可以一起探寻选神之战真相的机会。要我们之间相互信任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但这确实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湿婆的表情真诚,真切,看不出任何虚伪。如果这是演技的话,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水平。
“你......”
蚀天心神微动,天照却先出声道:“合作的前提是,你打算怎么......利用她?”
天照瞥了眼躺倒在地的蓝予爱,特意没说“使用”。把这个词用在一个女孩身上,这让她很不舒服。
“嗯,总算有人问到点子上了。”湿婆脸上多出一丝笑意,“我们今晚的围剿目标是谁?”
泰芙努特直接答道:“蓝沧海。”
“是的。虽然蓝沧海是中国神话的人,但准确地说我们的目标是以蓝沧海为首的北欧神话。”
“你是打算让雷神解决自己人,自相残杀?”
“这点没错,但有雷神这种级别的战力,我们还可以再贪心点。”
泰芙努特皱眉道:“你想让她与所有人为敌?”
“没错。只要我们想,没什么不可以。”
轻咳一声,湿婆朗声道:“我们可以用雷神来对付除我们四个神系外的所有参战者。”
“口气还真大。”
“哈哈,这是我们应得的权力,不然可对不起死去的同伴们。”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泰芙努特没好气地撇过头,湿婆则接着说道:“一起行动不太现实,雷神也只有一个,所以我们要先决定把她留在谁的身边。分道扬镳后,我们肯定是找队友为先,但只要有人遇上了其他神系的参战者,记住,只能是除我们四个神系外的参战者,都可以第一时间通知雷神的监护人,让他带着雷神赶赴战场,帮我们解决敌人。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只要拖到雷神到场,就省的我们自己以命相搏了。”
“那如果我遇到的是其他三人中的一方,岂不是只能开战了?”
“除非你想暴露我们四人之间的关系,否则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吧。如果你们真有和我一起探寻选神之战真相的想法,不然我并不觉得人越多越好。”
“确实......”
湿婆笑道:“当然,如果泰芙努特小姐会好心到把遇见的印du神话的人告诉我,我会很感激你的。反正我做不到就是了。”
“哼,别做梦了。”
湿婆一笑了之,掏出手机晃了晃,居然还是翻盖的。
“必不可少的,我们首先要建立联系。电话,QQ,微信,你们年轻人爱用哪个?有人想私下来往请随意,我们四人之间的感情能够加深,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说完,湿婆就调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摆在众人面前。三人相互对视,谁都没有动作。
“嗯,看来是我诚意不够,那这样吧。”
语毕,金光一闪,湿婆竟是解除了神化。神装消失,西装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整个右衣袖也是瘪的。
拿着手机的左手再次摆在众人面前,曹云飞说道:“鄙人曹云飞,希望和各位交个朋友。”
“我相信曹叔。”
蚀天没有犹豫,果断解除了神化。
“手指动不了,我就报手机号了。我叫白天,你们都知道的。”
“爽快!”
曹云飞投来欣赏的目光,蚀天能感受到,他与眼前这个直爽的大叔产生了些许共鸣。
“茹意。”
天照拿出了手机,她也承认了这次结盟。
“切,鲍莎。”
虽然表情不情愿,但泰芙努特最后也掏出了手机。
曹云飞——曹某不爱大小乔,蚀天——胃口略大,天照——熊猫人,泰芙努特——雪色花。
四人就这样相互添加了微信好友,曹云飞随后就建立了一个讨论组,组名叫寻求真理之人。
鲍莎终于有机会嘲讽一句:“真是不嫌害臊的名字。”
“哈哈,承蒙夸奖。”
曹云飞大笑起来,一瞬间,众人真的就像一般的朋友在谈笑风生。
“那,雷神跟谁?”
蚀天望向蓝予爱,这是最后一档子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结果,三人不约而同望向蚀天。
“你喽。”
“你。”
“你啊。”
答案出奇地一致。
“额。”蚀天当场愣住了。“不是,为什么是我?”
“有目共睹,你出力最多啊。除了你,还有谁能治的了雷神?”曹云飞理所当然地说道。
茹意也淡然地表示:“是你投出的决定票。”
“自己投的票就给我负起责任来,”鲍莎一脸嫌弃地开口道,“反正只要不是我,谁都行。我可没精力照顾一个大小姐,看着就烦。”
“可......”
蚀天还想说话,曹云飞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了他。
“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之前瞧你看雷神的眼神,那叫一个怜香惜玉,柔情似水,怎么,现在又摆出一副欲拒还羞的样子了?都是男人,别跟我说你是什么纯情处男,就你了。”
曹云飞边说还边挤眉弄眼,笑意浓浓,颇有看好戏的意思。
“我就是......算了。”
“处男”两个字,蚀天硬是没敢说出口。
鲍莎讥笑道:“心里就偷着乐吧。白送你个这么好看的妞,小心身体透支啊,弟弟。”
“......”
蚀天感觉现在说什么都会被呛,只能转移话题,将视角转向躺倒在地的雅典娜。
“我其实也不太方便。雅典娜还在,我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她的精神状态要是恢复了,指不定会跟雷神不死不休。”
“哦哦,还有她啊,我差点都忘了。”
“就是啊。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恢复,等她恢复了,我肯定尊重她今后的选择。但如果让她看见雷神就跟在我身边......”
“懂了,怕她听不进去解释,直接动手是吧。这简单,你可以金屋藏娇嘛,把雷神藏起来就是了。”
“这......”
“没骗你。你难道打算光明正大的把这丫头带在身边?红颜祸水,还缺乏基本常识,除了战斗,其他时候你没必要带着她,藏起来反而更妥当。嗯,我倒是有点理解蓝沧海的所作所为了。”
“曹叔,你是我们当中领导能力最强,实力最强,同时也是目光最长远的人,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把她让给我?”
“哈哈,听人这么夸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曹云飞嘴上一套说辞,心里却难免苦笑。这毕竟是那个黑衣男人交代的事,他不能泄露,身不由己,委实憋屈。
所以,他随口胡诌道:“我都是大叔了,你们年轻人比我更懂得如何交往。我很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能丰富一点。”
“这又不是过家家......”
“过家家不也挺好的嘛。”
蚀天看着曹云飞,褪去神装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位儒雅的绅士。
虽然只有一只手。
第十章(12)
“哦,对了,结盟的事我可以告诉小吉吗?今晚的事她都知道,我觉得没有藏着她的必要。”
“你的意思是她也算结盟的一员?”
“是,也不是。她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但需要的时候可以提供蓝色妖姬方便我们行事。不过你们放心,以后再碰到印du神话的人我就不会让他们知道结盟的事了,这是只属于我们五个人的秘密。”
“随你的便吧。”
“感谢。”
曹云飞召唤出初始之莲,蓝予爱被其轻轻托起。
“赶紧领走你的睡美人吧。既然选择留下她,以后就是你负责照顾她了。”
“我知道。”
蚀天不再矫情,而是苦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但我的手......”
“她很轻的,是男人就给我靠毅力抱起来。”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茹意轻轻架开了蚀天的手臂,初始之莲也缓缓移动到他的面前。蚀天刚向前踏出一步。
“呃......”
眼前突然一黑,肉体与精神上的虚脱感同时袭来,蚀天就这样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看着趴在地上的蚀天,曹云飞顿时哭笑不得。
“哎呀,这叫个什么事。”
“这下真没事了吧?再见。”
“我也要走了。”
“行啊,别忘了回去找小吉要苏摩酒啊。不一起喝一杯吗?为了结盟的成立?”
“呵呵,想多了。”
“没情趣......算了,走就走吧,这两人就交给我安排了。”
瞅着头也不回走掉的两人,曹云飞开玩笑道:“真是的,你们也不怕我偷偷把这小子宰了?”
“关我什么事?你开心就好,反正我没把你们当同伴。”
或许是顾虑到此刻难得的氛围,鲍莎还是补了一句:“至少现在没有。”
“再见。”
简洁的告别,茹意说完便离开了。
“等等我。”
鲍莎对曹云飞,蚀天,雷神确实没什么好感,但对茹意还是颇为亲近的。她几步跟上茹意,曹云飞还能听见她缠着茹意问她为什么要留下雷神。
蚀天趴在地上,曹云飞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是你呢?你跟他......唉,人到中年,真是容易多愁善感,不想了不想了。”
曹云飞弯腰扛起蚀天,莲花台继续托着蓝予爱。
今夜的两个主角此刻都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当蚀天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又是陌生的天花板。
应该是拉上窗帘的原因,房间内光线不强,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中午。
身上盖着被子,蚀天不由自主地想活动下身体,却发现右手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扭头看去,蓝予爱精致的脸蛋正枕在他的胳膊上。
绝美的容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蚀天眼前,她的小嘴均匀地吐息,睫毛微动,却没有醒来的迹象。脸上的温软触感刺激着他的手臂,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味也传递过来,蚀天甚至能瞥见她脖颈下挤出的一片雪白。
蓝予爱的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礼服,都说黑色显瘦,但近距离这么一看,她的胸部其实还挺有货。
“......”
蚀天强忍着内心的躁动转回头,盯着天花板进入贤者模式。脑袋下意识地扭向另一边,没想到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曹云飞单手支着脑袋,在一旁的沙发上睡着了。
老老实实地摆正脑袋,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蚀天将左手搭在了额头上。
淡定,蚀天,虽然身体还是很疲惫,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所以好好回忆下就能理解现状了吧。
用了不到10秒钟,短短几天的记忆便如电影般在大脑闪回,蚀天一时间百感交集。
只身前往S市,遭遇赛特三人组,与吕仁魏同行,发现苏摩的酒吧,加入围剿计划,独战雷神......
大战结束,伤亡惨重,在处理完雷神的事后,他与曹云飞,鲍莎,茹意正式结盟,随后不知怎么的陷入昏迷,再睁眼便是躺在床上的现状了。
虽然在一瞬间蚀天也想过曹云飞他们会将自己视作威胁,在他昏迷的时候将他就地处决。不过既然还活着,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好累......”
名为蓝予爱的女孩既然躺在自己身边,那肯定是曹云飞搞得鬼。他的用意蚀天姑且不去深究,毕竟蓝予爱的身份已然发生了变化。
她的恐怖有目共睹,仅凭一己之力便瞬间击杀了六名参战者。如果不是蚀天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超乎想象的神力,正面硬刚雷神拖到了湿婆进场,今晚可能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战斗的事,结盟的事,雷神的事,全部都结束了。
自己原来真的还活着。
“呵......”
蚀天不免轻笑一声。
现在,枕边就是极品尤物。放弃了思考,在看与不看之间,蚀天一时陷入了纠结。
“LatelyI’vebeenI’vebeenlosingsleep,dreamingaboutthethingswecouldbe。”
铃声突兀地响起,扰乱了此刻的安宁。蚀天赶忙别扭地用左手去掏裤子右口袋的手机,但无可避免的,蓝予爱与曹云飞同时被吵醒,先后睁开了眼睛。
慌张之下,蚀天看都没看是谁的来电,直接按了锁屏。
“哦哦,你醒了啊。”
曹云飞捏了捏太阳穴,看到蚀天就打了声招呼。而蚀天可一点心思没放在他身上,立马转头看向蓝予爱。
“唔嗯......”
结果,蓝予爱只是瞅了蚀天一眼,然后便像乌龟一样把头缩进了被窝里继续酣睡起来。
床上不再有任何动静。
“真是可爱的反应,一般的女孩子看见身边躺个陌生的男人难道不应该先尖叫起来吗?”
“瞎搞,曹叔你就不能订两个房间或是两人间吗。”
“我是订了两个房间啊,雅典娜就睡在隔壁。”
“那不是正好......”
蚀天后知后觉,知道不能把她俩放在一个房间。
“别问我为什么不订三个房间,没钱,我一个人也看不过来。”
“好吧,我理解了。但你把我和她搬到一张床上是什么鬼,不是还有沙发吗?”
“所以我睡沙发了啊。这可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场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曹云飞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哗。”
雷域已然消失不见,乌云消失,许久不见的阳光直射进来,房间瞬间敞亮了很多。
“天照和泰芙努特也是的,说走就走,我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人还得找小吉把你们三个搬到酒店,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人。”
“对不起......”
“说实话,我昨晚是打算把你们安顿好就离开的,但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当着你的面说比较稳妥。”
蚀天缓缓从被子中抽身坐起来。
“就如我昨天说的,我们利用雷神不假,但也绝不会像蓝沧海说的那样把她单纯地当作杀人工具,这点你放心。毕竟是我把她交给你的,你很对我胃口,我不怕她出什么问题。”
蚀天看着身旁隆起的被窝,安静地听着。
“我不怀疑你的人品,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我们有目共睹。情感缺失,甚至对生死的意义都没有具体的认知,我不知道蓝沧海是怎么将她养大的,但她以前的生存方式肯定是畸形的。”
“嗯,我知道。”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就我个人感觉,蓝予爱可能是最贴合参战者形象的存在。”
“呃,你的意思是,她保持这样就好?”
曹云飞看向窗外:“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哭闹也好,发狂也罢,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比那个样子让我安心。”
“......”
蚀天知道,曹云飞说的那个样子就是他斩下蓝沧海头颅时蓝予爱所表现出的样子。
无知?无情?
或许都不是。蓝予爱只是单纯地接受了现状,接受了“父亲化为星星”这个可笑的现实。
“总之,你就好好跟她培养下感情吧。天照和泰芙努特可能无所谓,但我跟你,或许都希望让这个女孩的感情能丰富一点。”
“哈哈,可能吧......”
“那你不得加把劲?现在就是机会啊。”
“啊?”
蚀天还没明白曹云飞是什么意思,就见他抬起穿着拖鞋的脚踹了踹床边,边踹还边喊道:“起床了,小姑娘,太阳晒屁股了啊。”
“呜姆......”
隆起的被子开始蠕动,被窝里也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
“女孩子家懒床是个什么事,再不起床掀被子了啊。”
曹云飞加大了脚上的力度,整张床都晃动起来。
“呜......”
迫不得已的,蓝予爱慢吞吞地爬出被窝,然后起身,洁白的被子从她身上滑落。
黑色礼服的裙摆如荷叶铺洒在床上,她雪白的臂膀与小腿裸露在外,整个躯体的曲线一览无遗。淡蓝色秀发如银河直落九天,有一缕青丝粘在了她的嘴角,色气满满的画面中因此添加了一丝可爱,令人移不开视线。
两条小腿向内弯起,蓝予爱就这样跪坐在床上,摇头晃脑,睡眼朦胧。
“嗯,这么一看还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的,更多的表情还需要你去发现。任重而道远啊,年轻人。”
“......”
蚀天说不出话,心里知道要克制,眼睛却止不住地乱瞟。
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男生,他现在可是在拼命压制腹部的燥热。
“大饱眼福了,不亏不亏,我也该走了。”
曹云飞说完便走到玄关前开始换鞋。
“这就走了吗?不一起吃个早餐什么的?”
“不了,早餐你们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吃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有事再联系吧。”
“真的麻烦你了,曹叔。我送送你吧。”
蚀天动身就要下床,曹云飞立马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不用,你继续歇着吧。都是朋友了,以后有你忙的呢。”
“哦,那好吧。”
蚀天坐在床边,曹云飞突然又问道:“哦,对了,你认识皱面吗?”
“皱面?那是谁?”
“是吗。”
见蚀天一脸困惑,曹云飞知道他没有说谎。
“那就这样吧。你需要的东西我已经放你口袋里了,有缘再见。”
曹云飞将两张门卡放进插座里,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需要的东西?”
蚀天一愣,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真摸到了一张卡片。掏出来一看,居然是蓝予爱的身份证。
他匆匆扫了一眼,蓝予爱居然还大他两岁......
要带蓝予爱离开,这确实是必要的东西。蚀天收起了身份证,不自觉地就记住了女孩的生日——7月20日。
身边的女孩还在点着头打盹,蚀天想了想后又掏出手机,看到了来电显示与消息。
号码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回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歪?”
“起了吗?”
“呦,没死嘛,好事好事。”
听到夜里的声音,蚀天脸上很自然地浮现出笑容。
“算是吧。发生了很多事。”
抬头望去,乌云已散,阳光刺眼。
“我回去慢慢跟你讲。”
第一夜(1)
8月24日,深夜,蚀天正百无聊赖地滑动着鼠标。
电脑屏幕上,网页形形色色,内容花里胡哨。
还有一周就将成为大学生,蚀天可以说是度过了一个非常轻松的暑假。如果没有暑假作业是高考后的福利之一,那么报名海鸣大学就是蚀天为自己争取的福利——不用出省。
蚀天不是恋家的人,选择海鸣大学只是因为他没有考到第一志愿的外省大学的分数线。纯属是个人能力不足所致,所以蚀天没什么好抱怨的,而且就算去了外地,还有隔壁夜里那个家伙在海鸣,他倒也不用担心父母会感到寂寞。
蚀天的家乡是一座小城市,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但五脏俱全,生活惬意而方便。是自己离不开这座城市,还是这座城市不想放自己走,反正还要跟她再相处四年,蚀天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父母思想开放,通情达理,这是令蚀天很幸福的一件事。在他升到高三的时候,父母就对他说过,“高考只要你尽力了,大学去哪我们都支持你,专业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但一定要培养并发展自己的兴趣”。
同样的话父母也对夜里说过,夜里当时就决定了要报考海鸣大学,所以两人现在都是海鸣的新生了。只不过夜里在选择专业的时候特意询问了蚀天,然后二话不说就选了跟他一样的土木工程,这点令蚀天很是费解。
蚀天选择土木工程专业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感兴趣的是什么,不如选个毕业后好找工作的专业。兴趣可以培养,但工作可不是光靠兴趣就可以找到的,蚀天还没有浪漫到选一个冷门或不主流的专业,故意给四年后的自己增加求职的难度。
自从夜里来到这个家,蚀天和他已经一起度过了整整十年的时光。从小学到高中,他们都是一个班,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蚀天当然不介意大学四年与他继续同班,这是他们感情的象征,不过蚀天当时还是问了下夜里这么选择的理由。
“唔,反正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分开了怪寂寞的。”
蚀天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现在想来,蚀天也是不禁扶额。
夜里向来都是如此随意又随性,像跟班一样一直跟在他身边,没见有几个朋友,却喜欢融入他的朋友圈,而且相处得居然都不错。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见夜里乐在其中,蚀天也没在意。毕竟夜里在童年发生过那样的事,如果他能按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了,蚀天肯定会尊重。
所以,听着隔壁那不时传来的抱怨声,什么“两个抓一个被反杀,会不会玩”,“上路是你爹”,蚀天反而很安心。
他目前唯一觉得苦恼的,就是夜里最近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都几点了,小点声!”
拍了拍墙壁,蚀天提醒道。
蚀天也玩游戏,只是疯玩了大半个暑假,最近有点学前焦虑了。越临近开学兴致越低,整天不是刷网页就是看小说,连同学间的饭局聚会都不想去,甚至巴不得早点开学。
夜里说他这是“身在假中不知福,一到开学求放假,矫情”,看来还真有点。
松开鼠标,蚀天双手推着电脑桌滑向了窗边,倚在滚轮椅上放空自己,一幅事后进入贤者模式的模样。他望着天上皎洁而浑圆的月亮,希望能吟诗几句,可惜满脑子全是浆糊。
高中知识学三年,忘记只要两个月。
蚀天正酝酿着感情,绞尽脑汁积攒着词汇,不知不觉中,他眼里的月亮好像渐渐迷糊起来,身体也是不由自主地软散下来。
想起身,蚀天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动弹不得,像是鬼压床一般。
“卧槽!什么......”
话未说完,蚀天眼前一白,瞬间失去了意识。
月亮本身当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蚀天的身体此刻正被一道白色的光柱所笼罩。或古老,或现代,或象形,或鲜明,各式各样的图案与文字组成的光柱缓缓转动,整个卧室充斥着白色的光芒。
光柱中心的蚀天像是睡着了一样,坐在滚轮椅上一动不动,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看上去十分诡异。
蚀天的潜意识里,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声音毫无感情,听不出是男是女,是长是幼。
“姓名,蚀天。性别,男。年龄,19岁。身份确认完毕,开始记录身体数据。”
光柱微微闪烁,其上,文字飞速改变,像在乱码,却很快显示出一组数据信息。
如果有人上前查看,这些数据正是蚀天的个人信息。身体数据,性格爱好,生活履历,情感经历,甚至连基因序列都有,仿佛抽丝剥茧般把蚀天解析了透彻。
“数据读取完成,记录完毕,开始保存。保存完毕,开始降神。神位,火神与铁匠之神——赫菲斯托斯。所属神话体系,希腊神话。”
一瞬间,蚀天便感觉庞大的信息量一股脑涌入了自己的意识深处,刺得他大脑一阵阵战栗。
喊不出声,身体又动不了,他只能默默忍受。痛苦倒不至于,只能说很不舒服。
“降神完毕,开始对选神之战的规则进行讲解与说明,允许参战者进行提问。问题内容......”
AI一样的声音突然消失,同时,蚀天离开了这种无法言喻的静止状态,身体重新获得自由。
“呜!”
蚀天没功夫去理解脑中莫名涌入的信息,而是像一只煮熟后蜷起的虾子,立马弓腰抱住了疼痛难忍的脑袋。视线只是有点模糊,脑袋却是针扎一般的疼痛,就好比是一台正在运行的台式机,猛然被人粗暴地拔掉了电源的插头,“噗呲”一声瞬间黑屏。
窗外的车鸣吵得头脑烦躁,电脑散发的亮光也刺得眼睛生疼,蚀天现在只想将头埋在枕头里冷静恢复一下。只是他刚摸着椅子爬起身,又是一道男声在他身后骤然响起。
“嗯,看来是降神完成了。”
“卧槽!”
蚀天吓得直接爆了句粗口,手一滑,人又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赶紧连滚带爬地退到角落,瞪大本就迷糊的双眼,这才勉强看到一个倚在墙边的男人。
男人一头冗长白发,身着宽松的红黑色奇异服饰,像是套了一件祖衣和袈裟。他的长相普通,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啊,抱歉,我可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陌生的男人脸上明显一副吓唬人得逞的满意表情,上前把翻到的椅子扶了起来。
“你自己能爬起来的吧?虽然我是很想拉你一把,但估计你也不敢伸手给我。”
房间里突然出现个男人,一般人早就大呼小叫了。但蚀天并没有惊慌,也没有不知所措,一方面是心理素质过硬,另一方面是他内心不经意间就已经默认了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是与自己刚才身处超脱常理的情况有关联的人。
有关联并不代表这个人无害,蚀天有很多事要一一确认。
男人见蚀天坐在地板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未继续靠近,于是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耐心等待着蚀天开口说话。
而看着男人与自己特意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知道他没有敌意,蚀天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视线不敢乱瞟。
“我的父母在哪?”
“喂喂,第一句话就问这个未免也太扫兴了吧,你明明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问才对。”
男人的表情很是放松,好像并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抢劫犯还是杀人犯?我可是个正经人,不会对你家人做什么的。”
“你是谁?”
不能确认男人说的话是真是假,蚀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
男人好像就在等蚀天问这个问题,嘴角一撇,立马起身张开双臂,音调也陡然高了好几度。
“在下是希腊火神——赫菲斯托斯!”
“跟降神有关吗?选神之战又是什么?”
“......”
自称赫菲斯托斯的男人继续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而蚀天则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偷瞄了几眼,发现蚀天不为所动,瞬间满脸幽怨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
“切,没意思。要不是工作,谁会来给你说明选神之战的规则啊。又不是妹子,一点都不可爱。”
男人小声地嘀咕完,像在抱怨一样又大叫起来:“啊啊,下一任这么无趣,搞得我也一点没兴趣了。不干了拉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
“......”
蚀天可不管男人一个人在那耍滑头,刚才他已经把来到这里的目全说出来了。
虽然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是故意的,但如果是真的,那男人的出现对蚀天来讲就是最大的帮助。
“我想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请你严肃一点。”
“严肃可是我的代名词,我哪里不严肃了?”
看到蚀天投来嫌弃的眼神,男人只好收敛了下嬉笑的态度,终于正色道:“咳咳,好吧,不跟你玩了,浪费大家的时间确实不太好。”
他双手交叉顶着下巴,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选神之战,顾名思义,是通过战斗选出神明的战争。而你,蚀天,以希腊神话中火神与铁匠之神的身份正式成为选神之战的一员。像你这样被选入选神之战的人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参战者。参战神话数量不确定,参战者人数不确定,但取胜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光其他神话体系的所有人。胜者成神,你会成为跟我一样的存在!”
第一夜(2)
蚀天安静地听着,他需要有人来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内容扯不扯淡,他信不信,那都是之后的事。
“被选为参战者的人在降神后都会被赋予神力,而神力是参战者战斗的根本。神装,神器,神技,都需要使用神力,神力说是你们的生命也不为过。选神之战,说白了就是神与神之间,神力与神力之间的对决,你不需要了解神力是什么,会用就行,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具体怎么使用,不用我说,相信这些你已经知道了。”
男人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蚀天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男人满意地笑了笑,随后便向后一倚,表情悠哉。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到你提问的时间了。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知无不言。”
蚀天想了想,开口道:“我家里人安全吧?”
“还是这个?”男人不经扶额,“放心,我只是让他们睡着了,你要不相信自己去看看也行。”
蚀天没用选择第一时间去查看,而是继续问道:“为什么是我?”
“人选是随机的,没必要觉得自己哪里特殊。哦,不对,既然你被选为参战者,你就是特殊的。你可以当自己是幸运儿。”
“杀光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杀死除你之外的所有神话体系的参战者。胜者可以是多个,但只能是同一神系的人。简单来说,你想赢的话,就努力杀光除了希腊神话外的所有参战者吧。”
“这个选神之战是强制参加的吗?一定要杀人?”
“算是强制的吧。神力赋予你就不会消失,参战者的身份你是舍弃不了的。至于杀人,这反而是在选神之战中最正常不过的事了。不杀死竞争对手你怎么赢?你不杀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你哦。”
“......”
张口闭口就是杀人,男人轻描淡写的言论让蚀天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接受了这么多信息还能保持理性,对刚成为参战者的你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知所措很正常。”
男人抬手一扬,窗帘便自动合拢起来,像变魔术一般。
“你现在肯定还没什么实感,只有亲身体验后你才能感受到选神之战的真实。所以,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嘴上这么问,蚀天的心里却大概猜到男人要说什么。
某个词在降神后就植入了他的大脑,就好像根深蒂固一般。
“当然是神化喽。”男人轻轻打了个响指,“所谓神化,就是让神力外放,神装附体。神力是战斗的资本,而神装则是保护你,替你承受伤害的屏障。唯有在神化状态下,你才能完全释放体内的神力,获得极致的快感。”
“快感?”
“就是一般人体验不到的感觉,你神化后就知道了。”
蚀天面露纠结:“说实话,我脑袋还有点乱,就算你对我说什么实感我也不是很相信。我不认为随便喊一句‘神化’就会发生什么,总感觉会很蠢......”
“怎么会呢,我们今后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你的啊。你难道不想试试所谓的神力吗?”
男人微微挺起腰,单手托腮。他的举止依然轻浮,神情却逐渐兴奋起来。
“来吧,蚀天,让我见识下你神化的姿态。”
“......”
如果现在上床去睡觉,第二天醒来后会不会还是普通的日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蚀天很想这么做,但他的脑袋还在阵阵作痛,眼前的男人也并非幻影。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就等着自己说出那个词。
那是口令,是咒语,也将是一切的开端。
在男人的注视下,蚀天觉得就算哪里出了问题好像也不重要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道红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黝黑而佝偻,他背对蚀天,以山为炉,埋头敲打。
燃烧的火焰,四溅的火星,炽热的温度,清脆的声响。每一次敲击都行云流水,每一次抬手都势大力沉。
“叮”!
“叮”!
振聋发聩的打铁声就像直接敲在内心,蚀天竟是止不住地心神震荡。仿佛受到那道背影的召唤,他终是轻声开口。
“神化。”
声音不大,但整个卧室瞬间被红色的火光侵染。赤红的火焰从蚀天的脚底如火龙般咆哮而出,盘旋而上,瞬间就笼罩了他的全身。
处于火焰龙卷的中心,蚀天只感觉浑身发烫,却并不难受。原本松垮的睡衣凭空不见,体内不断涌出的热量逐渐形成质感舒适而清晰的物件重新覆盖在体表之上,贴身无比。
火焰铸甲,方为火神。
龙卷消散之后,蚀天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出现——白色无袖背心衬出健硕的肌肉,下身黑色紧身长裤塑性,腰间一条护带绑着红色袍肚。肩膀,前臂,膝盖以及小腿都覆盖金色铠甲,脚上则踩着标准的古希腊凉鞋。
虽然不知道身上的这套装扮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但其质感是蚀天至今穿过的任何材质都无法比拟的。蚀天只感觉浑身上下充满力量,身体火热,精神亢奋,这种状态令他很是舒服。
确实是一种快感!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体内真真切切存在着所谓的神力。不需要说明,蚀天抬起手,手心立马就升腾起一小团火焰。火焰摇曳,仿佛初生的婴儿,充满着生命力与创造的气息。
“嗯,不错,不愧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像我。”
蚀天正陶醉于身上的变化,耳边却飘来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这就是神装吗?”
不在意男人占了自己的便宜,视线也全然不在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蚀天把玩着手掌上的火焰,眉头却微微皱起。
“明明是第一次神化,神力却好像是生来就有的一样,这种感觉反而让人难以接受。”
“神力就是这样,不需要你去适应它,它会主动适应你的,你只管尽情使用就好。”
蚀天有些担忧地问道:“就算没用过,我也能感知到神力中蕴含的可怕能量。这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你确定我能随意使用它吗?”
听到这句话,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笑了。他的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回答我,蚀天。”
蚀天突然感受到些许压迫,无形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强扭着他看向男人。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不相信。”
眼前明明发生了这么多超出常理的事情,蚀天却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男人像是猜到了蚀天会这么回答,脸上笑容不减。
“那你是什么?”
“你在问我哲学问题?”
“当然不是。”
男人否认道,然后伸手指向蚀天。
“我是再问,就现在,此刻,这副模样的你是什么?”
“......”
蚀天沉默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记起曾经有人问过自己是否相信神的存在。当时他的回答是“恐龙都有化石,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也该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自己是人类,从有认知起,这便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已经度过的19年人生不能说有多精彩,至少也是平凡而幸福的。虽然童年经历过一次车祸,但幸运地被他人所救,也因此认识了陪伴至今的兄弟,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至今。
家庭和谐幸福,父母和蔼可亲。他们将自己养育成年,自己更是还有一周时间就将步入大学学习。
思想成熟,有自己的判断,并且可以对自己的行为和选择负责,如果现在硬要站队,蚀天自认是无神论者。
但蚀天也不否定神,身处科学至上的大数据时代,神只不过是一种信仰,是一种精神寄托,信则有不信则无,为此争执的人无疑是愚蠢的。
将思绪拉回现实。
脑中充斥着的信息,凭空出现的神装,男人愉悦的面孔,今夜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刺激着蚀天的理智,逻辑,甚至是整个世界观。
面对自称赫菲斯托斯的男人的提问,他想听到什么答案?
如果自己的精神是正常的,他在诱导自己说出什么答案?
心里有答案,但答案到嘴边,蚀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字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至少现在,蚀天不承认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不知道。”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烦躁,蚀天像是放弃了思考一般终于开口道:“按你所说,我就只是个有幸选为参战者的普通人。”
“什么叫就?”
男人失笑着,同时也恢复到了之前不正经的模样。他摸着下巴,脸上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蚀天,你得尽快明确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不抛弃身为普通人的自知,我很担心你无法融入选神之战啊。”
“这又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东西......我身上发生的事和你的出现直接颠覆了我之前19年生活的常识。”
“也是,你现在还缺乏试炼,以后思想会慢慢转变的。”
说完,男人便站起身,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扭着腰。
“......”
见蚀天的眼神还在戒备着自己,男人微微笑道:“放轻松,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培养彼此的信任和感情。我已经尽力像朋友一样跟你聊天了,而你看我的眼神还是跟看贼一样,很伤人的好吧。”
一直紧绷着神经,蚀天也确实有点累了。一个深呼吸后,他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第一夜(3)
“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要不要使用神技熟悉下?”
蚀天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老早就想说出来了。
“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但神化后,我就一直能感觉到一个与我相同反应的存在。是其他参战者吗?”
“呵呵,终于聊到重头戏了,我还以为你感应不到呢。”
男人走到窗边,撅起屁股直接拉开了窗户。
“参战者降神的时间不是统一的,长一点的间隔一个月都有可能。你的运气不错,看起来马上就能实战了。”
“实战?”
蚀天瞬间一愣。
“马上?”
“神化后,参战者之间的感应是相互的。你能感知到对方,对方自然也感知到你了。如果两边都有开战的意思,直接碰面就行了。”
“不,你等等,你的意思是对面知道我的位置了?”
“你们能感应到的只是个大概位置,不会确定到哪家哪户,但靠得越近,定位也会更准确。”
说完,男人轻轻锤了下手掌。
“哦,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这是选神之战的基本规则,以后你就得靠神化来寻找或吸引其他参战者。”
“哦你妹啊!”蚀天直接骂道,“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说?我家的位置都暴露了啊!”
“就感知范围来说,只要你神化,这座城市的其他参战者肯定会知道到你的存在。你们迟早都会见到的,是敌人就干掉,是友军就结伴,选神之战就是这样,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是敌是友没办法确定?”
“如果是同一神系的参战者,不管哪一方神化了,另一方都可以瞬间知晓他的身份。而不同神系的参战者则不行,你们只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最多也只能感知到对方的神力属性。来,说说看,你感知到的是敌人还是同伴?”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敌人了。切,这哪叫运气不错......”
脸上的神情再次严肃起来,蚀天快步经过男人身边,直接来到衣柜前翻找起来。
“要出门啦?没看出来啊,蚀天,你还是个好战份子啊?这点我喜欢。”
“屁,我还没做好开战的准备咧。我只是想离家远点,万一对面找过来,不至于在家门口打起来。”
“那你直接解除神化不就好了?解除神化后,你就能单方向地能感知到他了。”
“单方面?”
蚀天停下翻衣服的手。
“只有神化后的参战者才会被其他参战者感知到,不神化的参战者则跟普通人无异,不会被发现。”
“......”
思考片刻后,蚀天才问道:“按参战者的脚力与体力,从城市一头到另一头需要多长时间?”
“以这座城市为例?”
“对。”
男人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说道:“体力不是问题,只要神力充足,跑一天都没问题。脚力因人而异,就一般参战者而言,奔跑速度也能达到80千米每小时,跟大巴车差不多吧。”
蚀天立刻计算了下大巴出城的时间,那个参战者所在的位置跟他大概也就30分钟的距离。
“半个小时......那也没必要解除神化了。”
动作一下子慢了很多,蚀天随手挑出几件常穿的衣服扔在床上。
“我想更多地体验下这个状态能感受到的一切。对方在靠近,但目前距离还算安全,”
“这我不反对,但你的思维有点固定了,蚀天。”
男人突然一笑,随后便解释道:“参战者可不像交通工具那样一定得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进。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翻墙爬楼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蜘蛛侠在城市中穿梭靠蛛丝发射器,而神化后的你从一座楼顶跳到另一座楼顶也就是蹦跶一下的事。”
“啊这......”
蚀天瞬间恍然。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参战者本身肉体的强度和神装的加持可以让你们无视地形与建筑带来的障碍,以最短的距离进行移动。如果使用了飞行类道具,他赶往这里的时间只会更短。”
“这也是因人而异?”
“当然。如果对方是风属性神力的参战者,直接飞过来可能连几分钟都用不到。”
感知到对方的位置还在靠近,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蚀天赶紧拿出一件好久没穿的大衣披上,然后又找出一顶帽子带上,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呜哇,看着就热。大夏天的穿成这样出去,别人反而会以为你是变态暴露狂,里面啥都没穿的那种。”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热是热了点,但毕竟是为了隐藏神装。蚀天先是快步走出房间转了一圈,发现床上的父母和趴在桌上的夜里是真的睡着了之后,他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也换身正常点的衣服再出去。还有哪些最基本的规则你还没说赶紧一并说了,我不想死的莫名其妙。”
蚀天指着自己的衣柜和床上的衣服,示意男人随便挑。
男人没有行动,而是拍着胸膛说道:“除了实战技巧需要你自己熟悉,其他也没什么重要的可讲了。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我怎么不信呢......”
蚀天嘀咕了一句后便来到了打开的窗户前。
家在二楼,假如还是普通人,蚀天是从来不会想过从这里跳下去的,但现在,看着地面,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恐惧。
就好比年幼的自己跳下两级楼梯觉得很不容易,长大后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从二楼跳下,对此刻已经神化的蚀天来说就像是跳下两级台阶。
趁周围没人,蚀天按着帽子纵身一跃,骤然落地。
悄无声息,毫发无伤。
“哇......”
失重感不到一秒,但蚀天的心脏此刻狂跳个不停。与生俱来的舒适感再次传遍全身,他一时竟是有些兴奋。
“怎么样,轻轻松松吧?”
没有落地声,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蚀天转头一看,男人还是奇装异服的打扮,而且更夸张的是,他居然飘在空中,跟个幽灵一般。
“让你换的衣服呢?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蚀天立马慌张地小声叫道,同时左顾右看,生怕被外人看到。
“别紧张,身为神,凡人怎么可能看见我嘛。”
“额,看不见?那监控呢?”
“这么说吧,我的存在比较特殊,毕竟不负责战斗,所以也没有实体,只能被你看见罢了。除了你,不管是人、监控还是其他连参战者,统统都看不见我。”
“呼......”
蚀天松了口气,然后退回到墙边。
“你确定不是幽灵?”
“怎么说话呢,你见过像我这样的幽灵?”
“不像你这样的幽灵我也没见过!那我呢,别人是不是也看不见?”
“你是说神化后?”
“废话。”
“跟我不一样,但凡具备生物意识的存在都能看见神化后的参战者。而除此之外,其他任何电子设备都捕捉不到你们的存在。”
“唔,也就是说,除了活着的生物外,手机,监控什么的都拍不到我喽?”
“就是这样。”
“哇,真方便......”
男人双手架在蚀天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所以说,从今往后,我聊天的对象有且只有你一个,你不陪我多说说话我可是会寂寞死的。”
信任但没完全信任,蚀天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回他:“你没有实体还能碰到我?闲话一会再说,我要先出去。”
“你打算就这样出去?”
“不然呢?”
“就算现在监控拍不到你,但你身上的大衣和帽子还是会被拍到的哦?如果有人在看监控,只会看到一件大衣和帽子在走动,就跟灵异现象一样。”
听完男人的话,蚀天拿出手机试了试。果然,屏幕里只有衣物,没有男人与自己。
他随手按下拍照键,相册因此多了张灵异照片。
“这......”
蚀天算是相信了男人的话,但又不想引起怀疑与恐慌。眼瞅着着他陷入纠结,男人突然打了个响指。
“别纠结啦,你再试试。”
“嗯?”
蚀天一脸不解,男人耐心解释道:“我刚才将自己的神力附在了你的衣服和帽子上了,现在已经拍不到了。”
蚀天试了试,果然只能拍到身后的墙了。
“等你对神力的使用熟练了,这种事你自然也能做到。现在没空教你,先出发吧?”
“哦。”
没了顾虑,蚀天终于可以放心行动了。没走正门,他一个翻墙就跳出了小区,不费吹灰之力。
深夜,临近11点,路上并没什么人。蚀天靠边行走,男人则双手抱头,平躺着飘在蚀天身边。
“呼,跟做贼一样。”
“别这么说嘛,掉价。”
“对方还在靠近,但速度不快,看样子不是飞来的。得亏距离远,不然的话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哈哈,确实。有点准备也好,总不至于被吓尿。”
“我表现得有那么害怕?”
“没有,可惜了。”
见蚀天翻着白眼,男人赶紧回到正题:“咳咳,能感受到对方是什么属性的神力吗?试试看。”
“你感受不到?”
“当然能啦,我只是在考验你。”
“好吧。唔,好像有种阴暗的感觉。”
“嗯,差不多吧,确实是跟黑暗有关的属性。提前说一句,这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神明哦?”
“那你能猜到是谁了吗?”
“想什么呢,世上的神多了去了,我上哪猜去?”
蚀天小声嘟囔:“卵用。”
“喂,我听到了哦。”
第一夜(4)
路上的行人很少,所以看到蚀天这样一个大夏天披着大衣的人,他们都不禁侧目。担心被人拍到发现异常,蚀天快步走到了河边小道,小道幽静,但蚊虫很多,少有人过来。
有一个问题蚀天很在意,但一直没找到何时的时机问,现在正是时候。
“你自称赫菲斯托斯是吧?”
“是啊,怎么了?”
“那我的神位跟你一样,也是希腊火神赫菲斯托斯喽?”
“没错,怎么了?”
“‘胜者成神’,还有‘下一任’,结合你之前说过的话,如果你真的是火神,那......”
“哼哼。”
男人飘到河面上,饶有兴趣的看向蚀天:“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尽管说出来,没事。”
蚀天做了个深呼吸,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噗!”
蚀天语出惊人,男人听完直接在空中栽了个跟头,差点掉进河里。
“好吧,看来不是......”
“当然不是啦!我活的好好的,你才死了呢!”
“那如果你没死的话,你就是上一届选神之战的参战者,而且还是活到最后的人喽?”
男人收拾好自己的失态,脸上重新换上了一副骄傲的表情。他慢慢升空,居高临下地指着蚀天。
“听好了,蚀天。”
化指为掌,男人掌心处有火焰刹时出现。其色赤红,其状如莲,其势灼人,其主有名。
“吾名赫菲斯托斯,正是上届选神之战的胜利者。我降临于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助你取得此届选神之战的胜利!”
男人再次报上自己真名的同时双臂大开,俨然一副耶稣降临的模样。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把火灭了行不行?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这里是吧?”
蚀天先警戒了下四周,发现没有外人后才正眼瞧向了自称是上届胜利者的男人。
“既然你是上届的胜利者,那就是说你原本也是跟我一样的人类了?上届选神之战的胜利方是希腊神话,那一共活下来多少人?像你这样降临到这届选神之战的又有多少人?”
赫菲斯托斯悻悻地收回了火焰。他耷拉着肩膀缓缓降落,眼神幽怨地看着蚀天,一脸受伤。
“有句话我老早就想对你说了啊,蚀天。你很聪明,很冷静,这很好,但你是不是稍微缺少了点对我的尊敬?我好歹是个神唉,谈不上上下级的关系,至少也是你的前辈吧。”
蚀天实话实说道:“不好意思,就你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我想尊重你都尊重不起来。”
“嗯,第一印象吗,以后要注意了......”
“你之后的模样也很令人不爽,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正经一点。”
“咳咳,言归正传,言归正传。你说的问题就让我来一一解答吧。”
赫菲斯托斯落在石墩上,踩着护栏开始向前走,蚀天跟在他的身后。
“首先,我确实是人类,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谁,经历了什么,你想知道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聊。”
“哦,好。”
“其次,希腊神话活下来多少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是所有人。”
“所有人?一个没死?”蚀天面露诧异道,“你们希腊神话的人这么牛逼的吗?”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不是一个没死,而是死去的人全部复活了。”
“全部复活?”
蚀天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赫菲斯托斯脚步放缓,慢条斯理地说道:“选神之战无疑伴随着极高的死亡率,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但相应的,如果你所属的神话体系获得胜利,也就是杀光了其他所有体系的参战者......”
“嗯......”
“不管最后存活几个人,该神系所有战死之人全部复活,该神系所有参战者晋升为神。”
如果说,蚀天在获得神力的同时就预感到了会死人,那男人的这一番话第一次令他感到兴奋。
神是什么?
是真实存在的吗?
人类历史600万年,神的历史又从何时开始?
古往今来,神话史诗,人神分明,神权不可僭越。而现在,一个可以从人变成神的机会出现了。
了解到又一件超脱常理的事,蚀天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
“所有参战者......”
“对,所有参战者。”
强调了一下后,赫菲斯托斯继续说道:“哪怕你没有活到最后,只要你所在的神系赢了,复活,晋升,就是这样的规则。”
“复活这种事具体要怎么做?”
“呵呵,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如我之前所说,神力不是现在的你能理解的东西,你用它来战斗就足够了。了解规则,了解自己的能力,尽早投入实战,这就是你的首要任务。胜利从来都不是必然的,在做到知彼前先做到知己,youunderstand?”
“不用你催,我脑袋现在还疼着呢。”
蚀天想到了在科幻或动漫中经常出现的情节,担心地又问:“照你这么说,死了也不碍事,那最后复活的不会是一具没意识的空壳吧?”
“怎么可能,我们是专业的,保证复活后的人活蹦乱跳。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绝对不会留下一点损伤,精神和活力相较原来甚至还能增加三成!”
说完,赫菲斯托斯还回头翘起大拇指,表示他非常可信。
无视“三成”这莫名其妙的概率,蚀天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那其他的参战者呢?”
“死了呗。对于战败者来说,这结局是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
赫菲斯托斯耸肩道:“胜者成神,败者死亡,神可没仁慈到免费赋予你们成神的机会。所以,不管是为了成神还是保命,你都只能拼劲全力去争取胜利了,不是吗?”
“可你们既然能复活胜者,是不是同样有能力复活败者?”
“嘘。”
赫菲斯托斯再次回头,竖起食指示意蚀天不要再说下去。
“有些事,你猜个大概就行,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啊,蚀天,我们是来选神的,不是让你们体验当神的快感的。这不是儿戏和过家家,是战争。所谓战争,就是一种不死到一定人数不会结束,时刻保持残忍,保持攻击与杀戮的行为和过程。”
“我知道,我只是还没接受这个事实......”
“再不接受就只有死哦?”
蚀天抬头注视着赫菲斯托斯,他向前迈步的背影一高一低,摇摇晃晃。
“你的......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掌握着这种能力与技术,大费周章地选出胜利者后,你们又要干什么?”
同样是质问,蚀天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与态度已经没有了之前冷漠与敌意,单纯只是疑惑。
“如果我说是为了人类大义,为了世界和平,你会信吗?”
“......”
“呵呵,猜你也不信。你们人类现在就像蚂蚁看山,那山只不过是我的破靴。赋予你们神力也是赋予你们一个资格,只有胜利者才能登顶,与我们一起分享这个世界的真实。”
“真实?”
“对,只有成为神后才能窥见的真实。”
“不能透露点?”
“不行,提前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我总有种很多东西你本该告诉我却故意不说的错觉......”
“咳咳,想多了,就是你的错觉。”
蚀天突然停下脚步,视线投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怎么了?”
“对面的位置不动了,这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在吸引你过去吧。”
“不会吧,明明都离得这么近了。”
赫菲斯托斯轻轻一蹦跳下石柱,脚没着地,整个人又跟气球一样悬浮在蚀天的身边。
“蚀天,我问得可能也有点晚了,你今晚是打算开战的对吧?”
“你别瞎说,没打算。我还没准备好,等他靠近了我就解除神化,反正他找不到我。”
“不是吧,你又不是来大姨妈的女孩子,身体不舒服就算了,现在的你没有任何避战的理由,你可不能对不起你现在的肉体啊。”
蚀天早就发现了自己肉体的变化。
胸口膨胀了,手臂也变粗了,虽然没照镜子,但他知道自己身上莫名多了不少肌肉。
“跟身体没关系。糊里糊涂地就跑过去干架,跟二傻子有什么区别。正好他不动了,你跟我讲讲战斗的规则。”
“没规则啊?干就完事了!”
“我不信。”
“杀死对方就够了,你觉得需要什么规则?先客客气气地来个自我介绍,然后再动手吗?”
“......”
赫菲斯托斯的话很直接,但不无道理。一时间,蚀天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好吧,那就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吧。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呢。”
“敌人都快到眼前了,该说你是冷静还是悠闲呢......算了,还有哪个问题没回答来着?”
“什么是世界的真实。”
“哦哦,我想起来了,像我这样的存在还有多少个是吧。”
“你绝对有事瞒着我......”
“哈哈,没有的事。”
赫菲斯托斯毫嬉笑着打着马虎。
“咳咳,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每个参战者在降神之时都会有相同神位的神明现身,负责选神之战的讲解与说明。姑且将像我这样的存在称为引导者吧。”
“选神之战的胜利条件是战斗到只剩唯一一个神系的参战者存活,对吧?”
“对的。”
“如果是这样的机制,那上届选神之战获胜并顺利成神的是你们希腊神话,为什么......”
第一夜(5)
见蚀天突然沉默,赫菲斯托斯问:“怎么了?”
蚀天看向赫菲斯托斯:“为什么这届的选神之战还需要引导者帮助希腊神话?上届选神之战你们已经成神了吧,既然有了希腊神话的众神,还需要我们这届参战者干嘛?相反的,应该给除了希腊神话之外的其他神话引导者才对吧?就算每个参战者都有......”
还没问完,蚀天自己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喃喃道:“如果是公平的规则,每个参战者必然都有一个引导者,那么......”
“虽然不知道你脑子里纠结的是什么,但有时候把疑惑说出来而不是憋着,自己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
赫菲斯托斯盘腿悬空,略显忧伤地摇了摇头:“唉,下一任脑瓜子这么好使,该说是麻烦呢还是省心呢。”
蚀天抬头问道:“这是第几届选神之战了?”
“第几届不重要,因为我也不知道。”
“像你这样的神到底有多少个?”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神的数量肯定超乎你的想象,并且每一位都是如假包换的选神之战的胜利者。就如你想的那样,每届选神之战,每个参战者都会有相同神位的神来引导,只有多出来的引导者,没有漏掉的参战者。”
“但这样的话,第一届选神之战的引导者是从哪里来的?之后几届的选神之战也绝对凑不齐所有人的引导者。”
“华生!恭喜你你发现了盲点!我很早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很可惜,没人知道答案。”
蚀天忍不住叹了口气:“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实话实说嘛。”
“那这个问题先放一边,你们选那么多神出来干什么?一个神位选一个人当不够吗?”
“就是说啊,你以为我这个火神的位置坐着多少人?我压力很大的好吧?”
赫菲斯托斯居然发起了牢骚。
“艹,成神了居然还有压力,你们是社畜吗?方便透露下火神有几个人吗?除你之外的。”
“不方便,保密哦。”
“那为什么是你成为我的引导者了?”
“单纯只是轮到我了而已。”
蚀天眯眼道:“明明上届才刚成为神的你?”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别小瞧我啊你,我虽然是第一次当引导者,但实力又不是和资历划等号的。规定上我们不能直接参与你们的战斗,但在战术战略的决策和制定上,能赢下那些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我的经验与能力可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的思想是现代的。”
蚀天忍俊不禁:“还‘思想是现代的’,你口中的老怪物是有多老。”
“那是你孤陋寡闻。”赫菲斯托斯斜眼道,“选这么多神出来自有用处,这个等你成为真正的神之后自然也会知道。”
“好吧,我算是听出来了,关于选神之战的内幕,你不是不知道就是无法说明,我再问下去也是白费口舌。今天就这样吧。”
“嗯?你不会要回去吧?”
“我是在考虑。”
“别呀,出都出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神装不能白穿,战斗啊,蚀天!”
“你在怂恿我?”
“我是在怂恿你。一对一战斗的机会在前期是很难得的,对参战者来说绝对是宝贵的经验。一来你可以熟悉自己的能力,二来打不过也方便逃跑。等到了后期,基本上就是好几个神系间的团战了,想积累战斗经验就只能趁现在。”
“额,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都说了我不会骗你的啦。信我的,就当去练练手。”
“......”
“打不过就跑嘛,又不丢人。”
“也行,如果只是练练手的话。”
“这才对嘛,这才是参战者该有的样子。呼,真不容易......”
见蚀天犹犹豫豫后终于答应下来,赫菲斯托斯满脸都是欣慰。
“那个,我可是马上要上战场的人了,你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没说?别坑我。”
蚀天准备动身前往身份不明的参战者的位置,赫菲斯托斯“不出所料”地说道:“那就最后再跟你说一件事吧。”
“果然还有......”
“关于引导者的存在,我还有一点要补充说明一下。很重要,关系到我们的未来。”
赫菲斯托斯少有的严肃道,蚀天只能停下脚步。
“你说,我在听。”
“引导者的存在可以说是参战者最大的秘密,每个引导者都有完全不同的作战经验,对神力、神技的理解与运用截然不同,个性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有你能看到,所以只有你才会暴露我的存在,而暴露自己的引导者,无疑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我绝对不会害你,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
“可以,如果这是必要的。”
蚀天能听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点了点头。
“我向你保证。”
“不谈论各自的引导者,这可以说是参战者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定。而引导者之间不能相见,这也是我们神之间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就是当你不存在呗,行,我懂了。”
“不至于不至于,你还是得重视我一下的,不然我一个人迟早寂寞死。也没必要特别注意,虽然我不觉得有人会主动询问你关于引导者的事,但我会时刻盯着你,以防你说漏嘴的。”
“别,我现在就发誓绝对不会跟别人提到你的,求你别时刻盯着我,我瘆得慌。”
“呵呵,开玩笑的啦。”
得到了保证,赫菲斯托斯立马又转回了之前的嬉皮笑脸。
“我们以后就是parnter了,照顾新人是前辈的职责,我就忍一忍你的坏脾气,对你多点耐心与爱心吧。”
“谢谢?”
“咳咳,再强调一遍,我不能参与你的战斗,也不能出现在其他参战者的面前,只能在战前给你提供情报与信息,帮你创造获胜的条件而已。战况危急的话,我也会现身为你出谋划策,最大程度降低你的死亡率。”
“额,我知道死亡率会很高,但你也别直说。就算我有心里准备也会害怕的好吧。”
“所以我才在你的身边啊,我非常可靠!”
赫菲斯托斯对蚀天伸出右手,露出看起来就很真挚的微笑。
“为此,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相信彼此,相信同伴。”
“我还没搞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开始的态度是差了点,但任谁突然被卷进这种不获胜就必死的事情中来,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蚀天嘴上不情愿,但还是老实伸出了自己的手。
“理解理解,我才不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呢。”
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人算是相互认可了对方。
“除去参战者的身份,你该玩玩,该吃吃,正常生活就好。参战者不是大白菜,不会遍地都是的,遇见了该打打,该结伴结伴,碰不到也急不来。总之一句话,平常心,平常心最重要。”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当然!”
许久的聊天终于结束,两人向着参战者的位置进发。大概奔袭了五分钟,蚀天来到了一所中学附近。
马路上少有车辆,学校里更是漆黑一片,如果前来的参战者是特意选择学校这个空旷而没人的地方作为战斗地点,蚀天反而很感谢他。
“嗯,靠近后,这股阴暗而冰冷的感觉更强烈了。进去吧,学校也算是城市里为数不多适合战斗的场所了。”
“我已经看见他了。”
蚀天顺着神力的气息望去,操场的观众席之上隐隐坐着一个人。没有灯光,看不清他的真容,如果不是靠神力感知,蚀天甚至都注意不到他。
微微弓身,蚀天轻松跃过栅栏翻入校内。踩在塑胶跑道上没有一点脚步声,他光明正大地向那人缓缓走去。
“放松点,蚀天,敌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战分子,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我也不指望你第一次战斗就敢杀人,全当这次战斗是切磋交流吧。小心点,情况不对,立马撤退。”
“希望对面也这么想。”
赫菲斯托斯笑了笑,不再多说,然后就如虚影般消失不见了。
走到台前,不等蚀天说话,对方先站了起来。他纵身一跃,正好落在了蚀天身前。
“终于见到其他参战者了,哈哈,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蚀天开始观察起眼前的男生——身高比自己高,但脸庞青涩,年龄估计比他小;黑色的束腰神装平滑而干净,身上没有任何盔甲,看起来像个牧师。
浑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这个男生无疑就是参战者了。
“你是刚才才降神的吧,我能感应到。我比你早了几天,可以说算你的前辈了。”
“确实,我现在还没太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该做些什么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就先到这里看看情况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男生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但他这种自抬辈分的做法让蚀天很是不爽。
“没什么好奇怪的啊,很简单的,我们打一架就行了!”
“果然不是自己人吗......”
听见蚀天喃喃自语,男生诧异道:“哥们,你不会不知道吧。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神名,所以我们肯定不是一个神话的人,既然是敌人,开打就是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一夜(6)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蚀天不禁皱了皱眉。
他不怀疑赫菲斯托斯的话,但参战者如果真是见面就要分生死,他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
“啊?什么什么意思?”
“你自己也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于战斗会死人这件事,你就没有一点抵触吗?”
“我为什么要抵触?”男生直接反问道:“既然获得了神力,我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压根不需要理会那些道德伦理。干掉其他参战者,就是我们现在该干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跟你死战的。我们都是新手,可以先了解下彼此的实力,切磋为主,不下死手,你觉得怎么样?”
“唔......”
眼瞅着有戏,男生却突然问道:“你是哪个神话的哪个神?我是北欧神话的黑暗之神霍德尔。”
蚀天一愣,也没思考太多,出于礼貌地回答他:“我是希腊的火神,赫菲斯托斯。”
“切磋啊,也行吧。”
自称霍德尔的男生露出兴奋的笑容,然后抬手,猛然向蚀天冲去。
“那就现在开始!”
“......”
因为一直在戒备着霍德尔,蚀天并没有惊慌,侧身灵巧躲开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同时抬脚轻踢他的脚脖,手再向前一拉,霍德尔一个腾空,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卧槽!”
霍德尔连忙爬起身,像是掩饰尴尬般擦了下嘴角。
“哥们,练过啊!厉害!”
“额......”
蚀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见蚀天没动作,霍德尔又是凌空一脚直踢他的头部。而结果是,蚀天又一次轻松躲开,又一次踢中霍德尔的脚脖将他放倒。
“艹!”
摔了个四脚朝天,霍德尔这下顾不得颜面,连滚带爬地后退了近十步,远远地警戒着蚀天。
好弱......
蚀天抿嘴绷着脸,努力掩盖着自己脸上的尴尬神色。
倒不是说霍德尔弱,单纯是男生本人太弱了。蚀天练过散打,除了最基本的腿法拳法,招架反击肯定也会一点,如今在神力的加持下,肉体强度和反应神经更是得到大幅度提升,就算同为参战者,他自身的硬实力与战斗技巧也不是霍德尔比得上的。
霍德尔假意咳了咳:“不行不行,你这体术跟开了挂一样,太赖皮了,我们换个打法。”
“可以啊,随你。”
或许是与自己想象中的战斗不太一样,蚀天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参战者都是这样的话,那他赢下去应该也不是难事。
“好,那就第二轮,武器战!”
说完,霍德尔握住从衣袖中滑出了某个物体,一个突进向再次向蚀天袭来。他的速度明显变快,蚀天不敢大意,重心偏移,躲过突刺。霍尔德转身后发起不间断的刺击,蚀天飞速后退,两人纠缠在一起。
脚步很轻,视野也能捕捉到对手的所有动作。蚀天从来没有感受过身体能活动得如此随心所欲,体内躁动的神力让他逐渐亢奋起来。
光是躲避就太没意思了,蚀天心神微动,右手上有神力凝聚。
“嘭”的一声,蚀天用一把剑抵住了霍尔德的武器。他定睛一看,霍德尔手中握着的是一根形似长剑却锋利无比的树枝。
“兄弟,这就是你的神器吗,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蚀天手上拿着的是他用神技——原型锻造创造出的武器。剑看起来只是个刨锉过的剑坯,粗糙且无名,却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
“彼此彼此,剑至少比树枝好用多了。”
“米斯特汀,这可是专门弑神的神器哦。我也觉得不好看,但没办法,只能凑合用着了。”
蚀天推开米斯特汀,两人暂时拉开距离。
明明是第一次握剑,但蚀天却并不生疏。挥剑的基本动作已全部印在他的脑中,身为希腊神话的铁匠之神,赫菲斯托斯怎么可能不会使用武器呢?
蚀天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对面的霍尔德同样蓄势待发,一个眨眼,两人又是交锋在一起。
短兵激烈碰撞,任何一击都有可能造成致命伤。想着终于能和蚀天正面硬刚,霍尔德的神情也变得悠闲起来,甚至有心情跟他调侃。
“你的神装也比我好看,我身上的就是一层布料,轻飘飘的不说,一点盔甲也没有,真是太掉价了。”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你的神技是什么,不放出来看看?这样打下去可分不出结果。”
蚀天的武器就是他的神技,但他还不想轻易暴露。原型锻造的优势是可以创造复数的神器用以交战,缺点则是缺乏决胜一击的手段。
类比游戏,蚀天的定位无疑是战士,身体能力高,但法术匮乏。在不释放杀招的情况下,如果只进行武器战,战斗绝不会像霍德尔说的不分结果,蚀天有信心在十回合内解决他。
“用了神技就不是切磋这么简单了,会死人的吧。”
“这么说你的神技很厉害?”
“保密。”
“啊?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大招就是用来放的,不放那才叫浪费。”
趁霍德尔说话分神之际,蚀天找到机会,一个侧踢击中他的腹部。霍德尔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步履蹒跚地退了几步后还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再爬起身,霍德尔脸上已经没有了淡定。他气急败坏地叫道:“艹!不用神技还真打不过你了。”
蚀天心中瞬间一惊。
“神技!”
随着这两个字说出口,霍德尔的脚下即刻浮现出一圈黑影。圆月高挂夜空,他脚下的黑影是与影子截然不同的东西,黑得深邃,令人心悸。
“永暗天幕!”
刹那间,霍德尔脚底的黑影如波纹般骤然扩大,蚀天已然急速后撤,但还是被黑影追上。
而在黑影吞噬脚底的瞬间,他立刻就失去了视觉。
“卧......”
蚀天赶紧停下脚步,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确信自己没有闭眼,但此刻却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芒,仿佛身处深渊。
“哈哈,看不见了吧,这就是我的神技!虽然不是伤害技能,但绝对恶心,中招你就基本输了!”
“啧!”
蚀天啧舌,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既然还能听见,那说明这神技的的效果就只有剥夺视力。不知道影响是永久还是暂时的,但他必须逃离黑影的范围。
可惜的是,就在蚀天刚后退一步,背部又响起了霍德尔的声音。
“果然,人都会下意识地向后逃跑。”
背部瞬间传来一阵撕心般地刺痛,蚀天脸部扭曲,一个踉跄后勉强站稳了身子。
他的后背自然是被霍德尔砍了一剑,不至于露骨,但也是划出了一道近半米长的伤口。
“米斯特汀的原型是槲寄生,它可以是箭矢,可以是长矛,只不过我更喜欢剑,它就依照我的意愿变成剑了。槲寄生本来是很弱小的一种植物,而北欧神话里唯一能伤到并杀死万物不侵的光明神巴德尔的,就是槲寄生。”
可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霍德尔突然开始科普起来,向蚀天讲述起了他手中神器的来历。
“因为这个传说的加持,米斯特汀虽然只是树枝,却比任何一把剑都要锋利。哈哈,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伤口有多疼了。”
“呜!”
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剑,蚀天的手臂也被划伤。他本能地挥剑反击,但也是徒劳,看不见敌人,他只能砍到空气。
“快点啊,让我看看你的神技。我可不想单方面地蹂躏你,那样的话也太没意思了。”
语毕,蚀天的大腿上再多出一道血口,鲜血直流。
说好的切磋,而霍德尔也确实没下死手。蚀天心里急躁得不行,实际上却没有一点破局的办法。
不是他想藏着掖着,而是他的神技对目前的困境起不到任何作用。
“呜哇!”
一声惨叫后,蚀天双腿一弯,直接跪在了草坪上。原来霍德尔又攻击了他的两只脚踝,精准地破坏了他的跟腱。
一股恐惧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蚀天大口喘着粗气,正担心下一次刀刃会划在哪里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恢复了光明。
赶紧聚焦视线,蚀天这才发现霍德尔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将米斯特汀抗在肩上,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这是......”
“结束了啊,切磋。近身我打不过你,但比神技的话明显是我更强,我们现在是一胜一负了。”
“哈......”
蚀天瞬间卸力,颓然地坐在地上,背上全是冷汗。
屈辱算不上,但憋屈是真的。蚀天怎么也想不到,之前还占尽优势的自己在中了神技后如此轻易地就败下阵来。
算是对参战者之间的战斗有了初步的认识,蚀天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不杀我吗?”
“啊?你希望我杀掉你啊,兄弟?”
“没有......”
“我成为参战者也没几天,虽然规则是这么定的,但毕竟是杀人哎,我怎么可能真做出那种事嘛。”
赢了蚀天,霍德尔貌似是找回了场子,满脸笑意地继续说道:“之前是我吓唬你的,好歹气势上不能输嘛。”
“谢谢了......”
“客气客气,我也是怕你杀掉我才切断你的跟腱的,你不要介意哈。”
“嗯,没死已经是好事了。”
第一夜(7)
跟腱断裂,双脚完全使不上力,蚀天现在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确定了对方没有杀意,蚀天准备套套近乎,万一霍德尔改变心意,出尔反尔,他可是想跑都跑不掉的。
毕竟在失去视觉的那段时间里,蚀天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虽然走不了,但我能感觉到伤口在慢慢愈合。没想到第一场战斗就输得这么惨,你还真是厉害。”
“哈哈,我的神技确实比较赖皮,尤其是一对一的时候。话说你为什么不用神技啊?”
蚀天举起手中的剑:“我的能力是创造武器,跟你一样不是伤害型的神技。如你所见,我就只是个铁匠神嘛。”
“哦,你的神叫什么来着?名字太长,我忘了。”
“赫菲斯托斯。”
“有名吗?”
“呵呵,要说有名的话,一是他又瘸又丑,二是他被自己的老婆绿了。他的老婆可是希腊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艹,希腊神话的人名都这么难记的吗?”
“阿芙洛狄忒对应的是罗马神话里的维纳斯,《断臂的维纳斯》你总知道的吧,那个雕塑。”
“哦哦,那我见过。长得也不是很好看啊,我欣赏不来。”
“古代的审美跟现在肯定不一样。”
霍德尔明显来了兴趣,索性也坐了下来。蚀天把剑插在身边,他也学着把米斯特汀插在一边,两人就这样盘腿而坐,面对面闲聊来。
“那要这么说的话,如果你碰到了阿芙洛狄忒,是不是可以直接认她当老婆了啊?”
“哈哈,没可能的吧。我们只是使用神的能力,又不是神的转世,哪有免费送个老婆这样的好事啊。但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快点见到阿芙洛狄忒了,万一是个美女呢。”
“艹,羡慕啊,开局就有老婆,人生赢家啊。”
“人生赢家又怎样,实力这么弱,还不是被你吊起来锤。”
“哈哈,那倒是。”
“你呢,霍德尔这个名字我听都没听说过,是什么有名的神吗?”
“唉,还有名......”霍德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霍德尔算是北欧神话里仅次于洛基,最臭名昭著的神之一了。”
“为什么?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
“唔,简而言之,就是......。”
结果,霍德尔还没解释,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校园的一侧。
那里,一道亮光骤然出现,同时伴随着一股神力的爆发,一个人从光影中走了出来。
这反应无疑是神化的波动,又一名参战者来到了这里。
看见那个人出现后,霍德尔赶忙爬起身。他拍了拍屁股,看向蚀天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额,哥们,你好自为之吧。这人是我的同伴,虽然我不主张杀人,但他就不一定了。”
“啊这......”
蚀天听完立马握住了剑柄。
好不容易撑着剑站了起来,但蚀天现在还无法顺利地行动。除了看着又一名不速之客慢慢靠近,他束手无策。
很快,来人便来到蚀天和霍德尔面前。男人明显比他们成熟许多,长发齐肩,脸庞柔和。他的神装洁白无暇,材质看起来与霍德尔的法袍相同,但紧致贴身,棱角分明,更具现代服饰的风格。
“威哥。”
霍德尔打了声招呼,收起米斯特汀后才走到男人身边。两人站在一起,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现在是什么情况?”
男人出声询问,说话轻飘飘的,给人莫名的亲和感。
“咳咳,如你所见啊,他是个今晚才成为参战者的新人,我们稍微切磋了一下。”
“切磋?虽然有让你拖住他,但既然是优势,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拖住?原来他们早有联系?
蚀天瞬间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战斗。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面善,但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和善。如果他真要动手杀死自己,蚀天就算殊死一搏也要找机会逃走。
“我觉得没必要,威哥,他很弱的,连我都能打赢。而且他的脚也废了,我们可以问他很多事情,难得遇到一个敌人。”
男人瞥了眼蚀天流血的双脚,确认了情况属实。
“那你问出什么来了?”
“唔,他是希腊神话的铁匠神赫菲斯托斯,神技是制造武器。”
“还有呢?”
“额,没了。”
男人视线随即转向蚀天。
“你是今晚才成为参战者的?”
“是。”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我想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蚀天自然知道男人的意思。此刻的他是待宰羔羊,如果不听男人的话,他下一秒就可能暴毙。
“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我可以考虑。”
“......”
不知道男人说话是否算数,但蚀天也别无选择。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放低姿态,随机应变。
“你问吧,知道的我不会瞒着。”
“很好。首先能确定的,你是希腊神话的人,神位是赫菲斯托斯,这点没错吧。”
“嗯,没错。”
“第一个问题,你的神技叫什么,能力是什么?”
“我的神技叫原型锻造,顾名思义,就是能创造出任何武器的原型。武器本质上都是神器,但武器本身没有任何能力,单纯只能当作兵器使用。”
“原型?”
男人若有所思,然后伸手指了指霍德尔。
“那他的米斯特汀你能创造出来吗?”
“一模一样估计不行,但我能保证创造出来的武器本质相同。”
“是吗,那你现在就造出来给我看看。”
身为铁匠之神赫菲斯托斯,蚀天的能力之一就是能一眼看破任何武器的原型。在见到米斯特汀的第一眼,蚀天便看到了它原本的样貌。
神力储备只够再生成两件神器,蚀天虽心疼,但男人笑里藏刀的模样实在让他不敢违抗。
蚀天静下心,然后便开始调动体内的神力。
神技是根据史诗记载或上古流传的,依凭各个神明的功绩与生平的奇迹具象化产生的,参战者降神时就被赋予的一种特殊能力。神技的种类各异,威力大小也不一样,作为参战者的底牌与大招,消耗神力巨大,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
而蚀天的神技——原型锻造,又属于神技中比较特殊的一类。神技本身并不具备杀伤力,但通过增加武器储备能变相提高战斗力,是偏向于辅助与团战的一种能力。
创造神器所消耗的神力跟神器的名气与威力成正比,好在米斯特汀不是很有名的武器,蚀天的掌心很快就有火焰冒出。
概念生成。
外形确认。
最后燃烧。
横空一抹,一根比霍德尔手中的米斯特汀更细、更短的武器便凭空出现在蚀天手中。霍德尔的米斯特汀是一把剑,而蚀天手上的米斯特汀无柄无锋,更像是一根尖头的树枝。
火焰全部消失,蚀天左手撑着剑坯,右手握住这根槲寄生,脚步不动,伸手将成品递到男人眼前。
男人眼神微动,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霍德尔也是睁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看着蚀天手里的槲寄生,随后偷偷瞧了瞧男人的脸。
毫无疑问这就是米斯特汀的原型,霍德尔和男人都不会认错。
“你去把米斯特汀拿过来确认下真假。”男人先后对霍德尔与蚀天发号施令道:“现在开始,你把所有的神力都用来创造神器。不要米斯特汀,其他的不管是什么武器都可以,越多越好。”
蚀天皱了皱眉,没说话。而等霍德尔走到面前,他突然收回了手里的米斯特汀。
“我的神力只够我一天创造三把神器,现在已经两把了。如果神力耗尽,你要杀我怎么办?”
“只要你用光自己的神力,我可以保证今晚不杀你。”
男人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蚀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假意不满道:“就今晚?”
“我觉得这个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明天你想逃去哪里就逃去哪里,只要别再被我们撞到。”
“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
男人至始至终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蚀天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只能照做。
把槲寄生交给霍德尔,等他退回去后,蚀天便再次凝神。这次窜出的火焰相较刚才小了不少,但实物出现,是一柄比米斯特汀大许多的三叉戟。
“嚯,还真是厉害。”
这次,男人主动伸出了手,蚀天抬手一扔,三叉戟便落入其手中。他低头观察着整体深灰的三叉戟,除了外观不是很精细,不管从质感还是重量来看,这是真物无疑。
“嗯,虽然不怎么耐看,确实也是件神器。”
“希望你遵守承诺。”
“我会的。”
男人随手又把三叉戟丢给霍德尔。
“但我的问题还要继续。”
“好。”
“第二个问题:你有把自己是参战者的事告诉其他人吗,比如说家人,朋友什么的。”
“没有。我成为参战者不过是半小时前的事,没人任何人知道。”
“嗯,那最后一个问题:降神的时候,那个机械音应该有明确告诉你选神之战的规则吧。”
说完,男人特意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大堆东西,我想让你能重复下获胜的条件是什么。”
蚀天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杀光除自己神话体系外的所有参战者。”
“对,看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了。只要这点没问题,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么。我可以......”
“离开”二字还没说出口,蚀天瞳孔猛一收缩,男人已是瞬移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烈疼痛与强大冲击让蚀天吐出一口血水后直接倒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