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流涌动
空明和狄一的配合，可谓炉火纯青。
南山金刚之力度入。
被南宫霖搂在怀里的狄一猛地一震，佛门真元喷涌而出，顷刻便摆脱了南宫霖的魅功。
南宫霖后退一步，并无大碍，她只是惊奇，狄一竟然抵挡住了她的诱惑。
“怎么可能？”她心中暗道。
狄一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你练过佛门功法？”南宫霖皱眉，她之前一点都没探知到。
“稍微有所涉猎。”
南宫霖看着狄一周身笼罩的佛门真元，如此浩瀚，修炼万年，能修成到这个地步，已然算绝顶资质。
“以前可没听说过，你练过佛门功法。”
狄一笑道：“一直听说，琉星阁南宫霖姑娘是个心善之人。”
“虚名。”
“哈哈……”
南宫霖走进狄一，轻声道：“小和尚，你得知道，姐姐要吃你，你可逃不掉！”
言语中，魅功催动。
狄一心神一震，脸色发红。
乾坤小世界内。
空明笑问道：“管用吗？”
“刚才管用，现在不管用了。”狄一苦笑。
“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不起来。”
空明道：“你修的是本源纯阳，她想奴役你，绝对没可能，说不定你能让她感受一下纯阳之力的厉害。”
“那就暴露了。”
“我再给你度入更多金刚之力，便超出大罗金仙巅峰该拥有的真元了，你想好，用哪种方式。”
狄一沉吟一声，“一个字－－拖！”
“这不就得了，脱嘛。”
“嗯？”
空明大笑：“你合上乾坤小世界，我什么都探知不到，随你折腾。”
“啥？”
“和尚什么都听不到。”
空明双手相合，不再多言。
南宫霖口中呼出的气息系松平常，却能挑动狄一的心弦，很是厉害。
她伸手挑起狄一的下巴，笑道：“还死撑着呢，不如就从了我吧。”
狄一不介意赔南宫霖睡一觉，到底谁吃亏，还说不准呢。
不过，睡完之后是个问题。
南宫霖修炼的魅功能饶人心神，攝人心魄。
春宵过后，狄一就“应该”被她控制住了。
怎么饰演被控制，他毫无经验，到时候露馅了，情况不妙啊！
空明是指望不上了，南山寺的金刚之力刚才已经度入很多，再多的话，便会引起南宫霖怀疑。
“拖”字决，只有这条路了。
争取时间，思考对策。
狄一带着南宫霖向书房走去，南宫霖很冷静，时不时挑逗一下狄一。
放到以前，南宫霖是在玩火。
若不是狄一得装孙子，情况会如何发展，他自己都不确定。
临近书房，狄一逐渐放平心态，看到书房房门口灯柱的方向，他已暗自窃喜。
推门进入书房。
狄一在前，南宫霖在后。
她布下结界，猛地抬脚，一脚踹在狄一后背，将狄一踹到在地。
“小崽子，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狄一眯着眼睛，脸红的像火烧。他喝醉了一般，支支吾吾道：“什么……是，是快乐？”
南宫霖打量狄一两眼，摸了摸狄一的胸口，笑道：“还挺有料，不亏。”
“你，你说……说，什……”
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南宫霖的手正向下摸着，听到脚步声，立即停了下来。
她很紧张，竖店人多眼杂，狄一不是普通人，身边很可能有朝廷的人，甚至是朝廷派的隐藏高手。
念及至此，她推了推狄一，“想不想尝试快乐，想的话，就别让别人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南宫霖眉头拧成一团，她又推了推狄一，“快。”
狄一没开口，佛门真元涌出，真元量和精纯度与之前差不多。这么做，是为掩饰自己不开口。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更急了。
南宫霖贴近狄一，舔了舔狄一的脖颈。
凭她的经验，大罗金仙受这么一下，基本要升天的。
狄一头脑一阵眩晕，气海中的定海神针非常稳，一股清凉之气散出，瞬间清除魅功的影响。
他本以为需要多用几分力量，却没想到定海神针还有这效果。
装必须得装，他仰着头，好像期待南宫霖再来一下。
“说！”南宫霖贴着狄一的耳朵，“赶走外面的人，便还有，而且更刺激……”
门开了。
那人推门进来了。
他看到了门内的场景，以及南宫霖身上散发出来的魅惑气息。
狄一认得那人，李青，居巢情报网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修为达准圣中期，临近突破。
李青早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接到妾子樱的消息，立即前往竖店，保护好狄一的安危，提防南宫霖的人。
今日到达狄一书房门口，发出暗号，没有回应。为了表明自己来过，天罗会改变书房门口长明灯灯柱的方向。
狄一与南宫霖进来时，便注意到灯柱的方向变了，所以他并不担心。
李青望着南宫霖，“你对狄老板做了什么！”
李青的另一层身份是接受朝廷招安的妖，平日里喜欢鬼混，尤其喜欢竖店内娇滴滴的花朵。
在外人看来，李青和狄一是蛇鼠一窝，不光是妖奸，而且脏的很！
南宫里起身，“我和狄公子玩点刺激的，你也要管？”
“狄老板可是跟我说过，他家里有个老婆，这么大的竖店，他从不沾那些美美的花朵。”李青上前一步，“南宫霖，你这魅功的确不凡，能让狄老板到现在都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
南宫霖竟不害怕，拂袖而去，潇洒自如。
确认南宫霖走远了，狄一才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骂道：“妖精，还好爷爷我定力好。”
李青笑而不语，他心知狄一绝对隐藏了实力，但是狄一究竟有多强的修为，居巢情报网内几乎无人知晓。
狄一拍了拍李青的肩膀，“多亏你来了。”
“大人说笑了。”
“其他人都来了吗？”
李青摇头，“我应该是第一个到的，其他人估计还在路上。”
狄一长出一口气，南宫霖若是进行下去，他还真不好处理。
“这座城，突然涌入了很多高手。”李青环顾四周，“似乎，不止我们天罗和南宫霖的势力。”
第一百二十章 死人了
事态正在向复杂的方向发展。
竖店影视城内，狄家、天罗、临河剑宗六公子，南宫霖的人汇聚到一处。
目前来看，狄家和临河剑宗六公子处于边缘，没有陷入此事中。
南宫霖和天罗的交锋在所难免。
狄一道：“我还是得见南宫霖一面。”
“要不要我……”李青话没说完，便被狄一打断了。
“不用，我自己去。”
“是。”
狄一道：“等其他人来了，按照妾子樱说的做。”
李青应了声。
狄一再次找到南宫霖，又一次听到南宫霖露骨的话，“忘不了了？”
“谈正事，你，我是无福消受。”
南宫霖笑道：“什么时候开拍，各种形式都可以的。”
“随时可以。”
“那就今天吧。”
狄一应予。
拍电影、电视之类的，他不擅长，这些事他向来不管的。
这一次给南宫霖拍，只是为了制造和南宫霖接触的机会。
天罗有高手，混入拍摄团队，暗中监视南宫霖，问题不大。
…………
月明星稀，有微风，有潜行的众多高手。
狄一坐在书房外等候，逐一验明身份，十多人进入书房内。
大家接到消息，便全速赶来，有些人并不清楚情况。
妾子樱做事，总是非常周到，有些话狄一没说，他依旧能做的井井有条。
就比如来到书房外的高手，全部是狄一的直接下线，而且经过天罗的层层考验。
这样一来，不会暴露狄一的身份，知道狄一真实面目的人增加了一些，但这些人都比较可靠。
事出紧急，便很难面面俱到。
狄一望着众人，道：“琉星阁手里有一份密信，正在送往这里，之后会由南宫霖接收。我们的任务，阻止这封信落到南宫霖手中。”
有人问道：“我们能动用多少力量？”
狄一答道：“现在书房里的人，是我们全部力量的三成，七成在城外。”
“有没有限制？”
“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哪怕你们死了，也不能！”
众人明了，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狄一，有些人只接到过“灯芯”的命令，却没想到“灯芯”就是狄一。
狄一道：“这次的事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可以死，但是密信必须得拦住。”
“是。”众人齐声道。
“还有一点，如果各种行动不能奏效，正面出手无可避免。我不希望各位暴露，但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硬抢也得抢回来！”
狄一神情严肃，那封密信太过重要。居巢一处情报网粉身碎骨，换取密信焚毁，也是值得的。
什么密信上成员的命是命，居巢的妖也是命，不该牺牲一小部分换另一部分。
蛮荒就是蛮荒，有些事，根本没得选！
狄一仔细阐述分工，实际上并不复杂，目前只需盯住南宫霖。
信件到底在谁手里，狄一不知，那个人应该还没到居巢。
阻止信件送到南宫霖手中，是天罗的重大任务，居巢是最后一站。
如果前面的人在信送到居巢之前，便成功抓住了送信的人，那么很好，狄一的人一个都不用死。
万一前面的人没能拦住，狄一的人必须保证南宫霖的人得不到信，或者让南宫霖的人……一个都走不出竖店。
众人散去之后，红见姗姗来迟。
他很急，身上带着血，伤口残留着敌人的真元，正不断向外流血。
“狄一，曲阳发生过一次战斗，阻截消息失败，我过去探查，差点中伏！”
狄一扶着红见，看了看红见腹部的伤口，捏碎一颗一品中等丹药，敷在伤口处。
药力和敌人的真元相冲，转瞬间，剧痛便让红见满头大汗。
“从曲阳到居巢，我们的人至少还能进行四次阻截，前面成功，皆大欢喜。如果前面失败了，就只能靠我们了。”红见摸着伤口，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狄一道：“我知道了，交给我，好好休息。”
红见并不逞强，身受重伤，坚持作战并非明智之举。
…………
次日，黎明时分，天灰蒙蒙的。
一声尖叫响起。
狄家的护卫被尖叫声引过去，冲进房间一看，有人死了。
尸体上温度还在，刚被杀没多久。
确认身份，死者是给南宫霖录制曲子的人。
狄一得知此事，亲自过去看了一眼。死者不是天罗的人，凶手干的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对此事，他心中有猜测。
谁有动机，人死了对谁有好处？
南宫霖想建立新的情报网，势必要花很长时间，狄家的高效率拍摄，让她很不满意。
早早的完事了，她便没有借口留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南宫霖已经发现天罗的人在监视她，便准备杀鸡儆猴。
天罗中人专门从事情报工作，手段高明，这次狄一调过来的全部都是好手，被发现的概率不大。就算被南宫霖发现了，死的也不该是普普通通的狄家人，杀鸡儆猴，起码得杀鸡，对天罗而言，狄家连鸡都算不上。
狄一下令彻查此事，同样是走走过场。他动不了南宫霖的人，至少目前不能动。
尸体留着查不出凶手，不如入土为安。
合上尸体的双目，狄一看到闻讯赶来的夏勋。
“大公子，这……”
狄一摆手：“凶手手段高明，查不出什么，下葬吧。”
夏勋点了点头，差人将尸体运下去。
狄一补充道：“厚葬，他是狄家的英雄，查查他，看看他有没有亲人，抚恤给足了。”
“是。”
妾子樱在门外等了会，直到夏勋离开，他才现身。
狄一与妾子樱进入书房，开启书房内部的阵法，问道：“何事？”
“天罗正在准备第二次阻拦。”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妾子樱摇头，“什么忙都帮不上。”
狄一喟叹，不再说什么。
书房外响起暗号，狄一挥手，让那人进来，正是李青。
李青进门，转身合上门，说道：“南宫霖消失了一段时间。”
“多久？”狄一问。
李青回道：“应该有半个时辰，凭空多了几位高手，不然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跟丢。”
“凭空多出来的……”狄一沉吟。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加入我们吧
莫名出现的高手，也许，竖店内又多了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为谁服务，尚且无法判断，有一点，他们应该是南宫霖的朋友。
妾子樱离开，书房里就剩下狄一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晃了晃，慢慢理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
南宫霖的拍摄继续，针对她的监视严密了很多，再没有出现南宫霖短暂消失之类的事件。
第三日，又有一个狄家人死了。
冬天到了，大雪纷纷扬扬。
因为不断有人死亡，拍摄延迟。
查不出是谁干的。
刚开始，死的狄家人是南宫霖身边的，后来，死的狄家人已经不仅仅是南宫霖身边的了。
狄一作为竖店的大老板，找过南宫霖好几次，什么都查不到。
他虽然掌握南宫霖的踪迹，却奈何不了她。
杀人的事，肯定是南宫霖的人做的，这一点，狄一非常确定。
可是，一直没有直接证据。
天罗的人盯梢，监视南宫霖以及她身边的人很吃力。即要防止被她发现，又得牢牢掌握他们的行踪，及时汇报给狄一。
这段时间，南宫霖变得更警觉了。
天罗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放掉一部分南宫霖的手下，确保时刻知悉南宫霖的行踪。
对于狄家人出事，天罗的人分身乏术。
狄一漫步在雪中。
竖店有一部分建筑物是复刻地球上故宫的，复刻效果不算太好，参照的是青山发过来的图片。
很多细节之处，做的不够到位。
然而，蛮荒有才能的人很多，这里的人对部分细节加入自己的创想，使得这座蛮荒故宫在保留大部分地球故宫的特点之后，增添了几分仙宫气息。
如梦似幻，神异，飘渺。
狄一身披大氅，走在长廊中，恍惚间，仿佛穿越了时空。
雪落到蛮荒故宫的城墙上，融入砖石上的细微符咒中，雪晶莹剔透，如玉石般熠熠生辉。
转眼，砖石也变得透明了，就像冰晶，整座城变成冰宫。
长廊再长总会走到头的。
狄一看着长廊尽头的妾子樱，问道：“何事？”
“最新消息，那个给南宫霖送信的人，不仅有部分天罗成员的名单，更有我们和朝廷合作，偷袭余家的证据。”
妾子樱的话就像石头，砸进狄一本就有些乱的心绪。
一份天罗成员名单足以让人焦头烂额，现在多了一份罪证。
不能有任何闪失！
天罗和朝廷合作，偷袭余家，将余家搞没了。
大楚不少人知道朝廷参与了，但是他们手里没有证据。
一旦有证据，情况将大大恶化。
与余家有利益往来的家族、都受到余家被灭的影响，而且这个影响大多是负面的。
朝廷背叛人族，谁都承受不起这顶帽子，天帝也不行！
狄一几乎可以想象，证据散播出去后，朝廷势必急着和天罗切割，到时候，天罗只有成为替罪羊的下场。
妖族和人族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不能这么前功尽弃。
狄一绝不允许！
妾子樱禀报完，便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狄一沉声道：“老樱，这份证据绝不能落入南宫霖手中。”
妾子樱点头。
“朝廷知道这件事了吗？”狄一皱眉。
“知道了。”
“他们有没有派人过来？”
妾子樱摇了摇头，“不知。”
狄一问：“还有其他重要情报吗？”
“没了。”
“你先下去吧。”
妾子樱身形淡化，消失在风雪中。
狄一望着化成冰宫的故宫，心中沉吟道：“朝廷的人迟早要来，不知是申老头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平心而论，他希望来的是申屠的人，这样比较好打招呼。
竖店内的氛围在悄然变化，似乎变得紧张了些。
三天后，狄一接到上级的通知，第四次拦截失败，那人很熟悉天罗的行事风格，屡屡逃脱，是根难啃的硬骨头。
如今，只有寄希望于第五次拦截，或者天罗最后防线－－竖店的表现。
各方皆紧张起来，越是临近结尾，各方越是疯狂，熬过去，才能平安无事。
朝廷的人终于来了，是申屠的人，而且是狄一认识的人。
江蕊身着男装，手持一把扇子来到竖店，秘密会见天罗中人。
狄一是居巢情报中枢的老大，但是这层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江蕊见到的是李青。
李青冒名顶替了“灯芯”，与江蕊完成交接。
当天晚上，狄一在自己的书房内听到敲门声，以及江蕊略带慵懒的声音：“狄一，开门！”
狄一起身，拂袖，门开了。
江蕊走进房门，大大咧咧的坐到一张椅子上，她双手环抱于胸前，笑道：“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
“我问你很多次，你是不是天罗中人，每一次你都否认。”
狄一笑道：“你不是也没说实话吗？”
“怎么样，做天罗的小角色有意思吗？”江蕊挑眉，“竖店的大老板，天罗的小人物，多不划算。”
“我觉得挺好。”
江蕊道：“不如跟王爷混，你是个务实的人，天罗要重振妖族当年的风采，你应该知道，难度有多大。”
“几乎没有可能，便是有机会，也需要几百万年，乃至千万年的积累。”
“你还没疯，中毒不深。”
狄一笑道：“天罗中人，心甘情愿，谈什么中毒？”
“唉，为了不可能成功的事献出一辈子，不就是傻子吗？跟中毒，或者说，被洗脑，有什么分别？”
“你是做说客的？”
江蕊爽快的嗯了一声，“跟王爷混，王爷可以给你更多。他本就是大楚的皇室宗亲，主张人族和妖族和平共处，不那么激烈，有希望达成。”
“这是你为他做事的原因？”
“不然呢？”
狄一大笑：“不是申老头派你来做说客的吧。”
“不是，他让我来，处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江蕊看着狄一，“你看看你，在天罗，连知道这件事是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狄一道：“你不应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吗？”
江蕊笑道：“因为，我觉得呢，你是个可塑之才，姐姐想拉你一把，免得你陷入天罗太深，再没机会出来。”
“申老头都不劝说我，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固执！”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美吗？
江蕊平复心情，笑道：“我之前便听说竖店，今天过来，发现很不一般，很难得。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为王爷效力，他赏罚分明，你不至于到现在仍不上不下的。”
狄一在天罗，虽然不算要员，但掌握的力量很强，他表面是个天罗小人物，实际上是天罗在居巢最重要的中枢人物。
该怎么选择，他很清楚。
江蕊见狄一不说话，叹道：“果然，还是中毒太深！”
狄一道：“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
“哪怕你明知道那件事不可能做到？”
“事在人为，放到以前，你能想象竖店影视城给朝廷的分红，接近居巢余家交税的一半？”
江蕊坦言，“想不到。”
“那就努力活着，奇迹什么的，都是一点点做出来的。”
“我会努力活着的，如果你能让我看到天罗追求之事有成功的可能，我便跟你混！”
狄一大笑：“我可记住了。”
“记清楚了！”江蕊仰着头，洁白的脖颈在灯火的映照下，莫名的诱人。
她拿出烟杆，塞上烟丝，“这东西，我都习惯了。它能让我更专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点上火，轻吐一口烟，她叹息一声，紧绷的神经好像舒缓了一些。
狄一道：“少抽些。”
“反正又不伤身体。”
狄一沉默，他看着江蕊娴熟的手法，以及抽烟时翘起的二郎腿。
曾经，婆婆抽烟杆时，也喜欢翘二郎腿。
江蕊笑道：“天罗和王爷亦敌亦友，现在我们能这么谈，以后……未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狄一坐到江蕊对面。
“你既是天罗的小角色，就早早离开吧，接下来，你派上不用场的。”
“嗯？”
江蕊将烟杆放到一边，碧绿色的烟嘴冒出淡淡的烟气。她把玩着烟杆，“死亡随时有可能降临到你身上。”
“谢谢。”狄一只说了两个字，意味明显。
江蕊心知劝说没用，却还是忍不住说道：“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我，幼稚，不怕死，就为了不可能实现的事。”
“现在的你呢？”
“现在的我……”江蕊想了想，“务实了一些吧，算了，不劝你了，你总会明白的。”
狄一没说什么。
江蕊不再开口，只静静地抽烟。
烟丝逐渐燃尽，烟雾早已飘到房间各处。
狄一没下逐客令，他摆弄书桌上的盆栽。
由于接收消息的原因，他经常把焚毁之后的信件溶入水中，然后浇到盆栽里，这东西能活到现在，一是生命力顽强，二是狄一时常导入点天地灵气，保护盆栽。
江蕊抽完烟，人便随着将要散尽的烟离开了。
狄一打开窗户，散散烟味。
江蕊来了，又走了。
她以为她和居巢的天罗老大见面了，错了，也对了。
李青是假老大，狄一是真老大。
修为境界低，为狄一增添了一层保护色，非常重要的保护色。
很少有人会把狄一和“灯芯”联系在一起，便是有人想到了，大概率会笑笑，然后自嘲神经过于敏感。
狄一太年轻，这样的资历和实力，没机会混到那个位置。
江蕊是申屠的心腹，若非申屠身边可用之人太少，这次事件还轮不到她来处理。
天罗远比王爷强大，能人辈出，怎么轮也轮不到狄一做居巢的头把交椅！
江蕊离开，不足半个时辰，李青找到狄一。他注意到书房里的烟味，“抽烟了？”
“嗯。”狄一隐瞒了江蕊来过这里的消息，“朝廷那边有什么消息？”
“天罗和朝廷准备联手阻拦一次，这一下，牵扯到的利益太多，据说，余家余孽正在集结，试图得到天罗和大楚朝廷联合的证据。”
狄一问道：“有把握拦截吗？”
“八成以上！”
“不能十成啊。”
李青道：“估计各方都要拼命了。”
“盯好南宫霖，必要时刻，直接杀掉。”
“是。”
当事情涉及到天罗和朝廷暗中联合，搞死余家的证据时，朝廷已经不可能让消息散播出去了。
如果狄一所料不错的话，朝廷一定有两手准备。
一，暗中通过天罗和江蕊的人阻止消息传过来，甚至将消息换成假的。
这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不光可以化解危机，还能利用南宫霖，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二，暴力拦截，直接公布南宫霖情报头子的身份，然后公然杀掉南宫霖，阻止信息传过去。
这种方法比较血腥，也很有效，但是破坏潜规则。
像南宫霖这种级别的人物，抓了或者杀了的作用是最小的，而且也影响放长线钓大鱼。
同时会导致大魏报复性收网，杀掉一部分暴露的大楚间谍中的重要人物。
不过，事情紧急，到了拼刺刀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狄一再次找到南宫霖。
雪仍在下，竖店成了冰雪世界。
冰晶为墙，白雪为瓦，整座城与冬日融为一体，任谁见了，也不得不惊叹这座城的精美。
南宫霖走在长街上，抬头望了望周围的景色，笑道：“真美！”
“天下仅此一座。”狄一也有些得意。
“美是美，可惜是假的。”
“城就在这里，你觉得是真的，它便是真的，你觉得它是假的，它便是假的。”
南宫霖不看狄一，只看景色：“你突然变得像个和尚，怪不得学南山寺的佛家功法。”
狄一笑：“不练的话，扛不住你那日的诱惑。”
“美丽的东西都是易碎的。”南宫霖环顾四周，“这座城，像水晶、宝石，可惜，它们都很容易破碎。”
“谁会去破坏它呢？”
“总有人的。”
狄一笑道：“那些人都会死的。”
南宫霖摸着自己的脸，“我美吗？”
“美。”狄一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知。”
南宫霖又道：“你会忍不住破坏这张脸吗？”
狄一摇头：“不会。”
“总会有人的。”她笑了笑。
狄一察觉到街道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江蕊。
江蕊打着伞，油纸伞，上面画着丁香，她身上的烟草气味不见了，仔细闻，是淡淡的丁香花香。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猫鼠游戏
江蕊行走在雪中，曼妙的身姿展露无疑。
她是那么美。
伞、街道、雪、冰城，没有变成她的陪衬，它们与江蕊共同组成一幅画。
“是她美？还是我美？”南宫霖问道。
狄一仍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她美，远比你美。”
南宫霖笑了笑，“放到很多很多年前，我会撕烂那个女人的脸。”
“这就是你精致面容下的心吗？”
“是啊，黑的！”
南宫霖笑得更大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见到，或者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呢。
狄一道：“这座城暗中也有很多脏事。”
江蕊抬起伞，看了狄一和南宫霖一眼。
南宫霖和江蕊四目相对，很快错开身形。
“狄一，你不害怕吗？”南宫霖问。
狄一问道：“怕什么？”
“怕这座城吃了你。”
“我为什么要怕？”
南宫霖道：“这座城早晚会吃了你。”
狄一笑而不语。
南宫霖走到冰墙边，伸手触摸冰墙，她转过脸，“妖奸，知道了很多人的秘密，早晚会死的。”
“你不像关心这些事的人。”
“我像什么？弱不禁风的女人？我不是那种女人，哪怕是和男人睡觉，我也要在上面！”
“你的目的是什么？”狄一停住，极其认真的问道。
南宫霖从冰墙上收手，“帮我做事，我保你平安无事。”
“你的真实身份呢？”
“在帮我做事之前知道，可不是一件好事。”
南宫霖的嘴角勾起，诱人的同时，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狄一负手而立，“帮你办事，只能平安无事？”
“不帮我做事，你必死无疑！”
“哦。”
南宫霖很讨厌狄一的态度，“你不信？”
“信，我就烂命一条，混不下去了，便去南山寺出家当和尚。”
话说到这里，南宫霖是明白了，狄一是铁了心的为大楚朝廷办事。
她一甩袖子，飘然离去。
长街上，只剩下狄一一人。
他望着长街，白茫茫一片，前后均无人。
孤独感涌上心头，没有缘由。
狄一吐出一口气，寂寞感好像也不见了。
南宫霖比之前自信从容，她应该把事情做得差不多了。若是没有依仗，她不会露出招募狄一的想法。
时间更紧迫了！
狄一返回书房的路上，遇到了红见。
红见身上的伤口没有愈合，但伤势没有恶化，基本稳住了。
见到狄一，红见一个箭步冲上去，拿出一张纸条。
狄一看了纸条，随手焚毁，说道：“我走之后，紧要事情由李青做主。”
没等红见回话，他便飞上云端，全速前往极北冰原。
牧紫紧急请求会面，说是关乎天罗居巢所有人的存活。
狄一乘着琉光，一刻也不敢停歇。
连着飞行多日，终于在老地方见到牧紫。
冰雪连天，不知牧紫在这里等了多久，察觉到狄一来了，急忙迎上前，说道：“天罗高层要见你。”
“什么时候见面？”
“现在！”
牧紫说着，双手一直没停下，她结成数个手印，冰层上浮，一个传送阵出现。
狄一二话没说，跳进传送阵，光华流转，人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打量周围，发现淡淡的水波，心道：“是在水下？”
水中涌出九道人形水团，明明都是水，但是一眼望过去，却能看到人形水与周围海水的区别。
狄一先是行了一礼，“各位大人，不知有何要事，急着见在下。”
“消息是假的。”位于中央的人形说道。
“嗯？”
人形继续说道：“即将传到南宫霖手里的消息是假的。”
狄一惊异，忙道：“天罗已经把消息调换了？”
“不，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狄一沉默，他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天罗高层要在这个时候见他，只是为了支开他，防止他真的将假消息拦住了。
会有很多人死的。
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一部分人。
狄一低着头，“他们知道吗？”
“目前为止，居巢情报网中，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所以……我们会死很多人！”
中央人形叹道：“没错。”
狄一问：“我该做什么？”
“回去，什么都不要说，阻止朝廷的人动手。”
“朝廷不知道？”
人形道：“我们不相信朝廷那些人的能力。”
“可是，若他们已经动手了，强行动手，怎么办！”
“这就是你需要化解的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暗中帮助南宫霖逃离。”
狄一皱眉：“假消息已经送到，为什么不能告诉朝廷？”
“让南宫霖相信，她手里即将掌握的消息是真的，以至于朝廷不惜一切代价杀她。”
“得令！”
狄一抱拳，一脚踏入传送阵中，人回到冰原。
牧紫见到狄一的脸色很难看，问道：“怎么了？”
“事情难办。”
“什么事……”牧紫急忙闭上嘴，她心知狄一不会说，问了也是白问。
狄一苦笑：“这场猫鼠游戏，真疯！”
离开冰原，返回竖店。
竖店的样貌一如往昔，跟狄一想的完全不同。
他本以为竖店已经毁了，消失在蛮荒。
因为朝廷一旦动手，竖店不可能存活下来，连带着波及无数狄家人和天罗中人。
城内外戒严，竖店周围被朝廷的大军围了三圈。
朝廷动手了，但是比较温和，情况十分奇妙。
狄一想不通，为什么军队都出动了，还不以雷霆手段抓捕南宫霖。
竖店老板的身份，让他很轻易的在朝廷大军的围困中走进竖店。
没走到书房，他便遇到了李青。
李青与他并肩而行。
狄一问：“发生了什么？”
李青没有质问狄一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将这里的事情推给他，他非常平静的回道：“拦截失败，临河剑宗的六公子遇刺，貌似是临河剑宗的宗主事先便和朝廷沟通了，一旦六公子出事，竖店只能进人，不能出人。
“原来如此。”
狄一忘了这茬，六公子也在。
李青又道：“狄一，江蕊跟我说，这是权宜之计，临河剑宗的六公子是她派人行刺的，为的就是困住南宫霖，争取时间。”
狄一暗道：“这个女人，真是精明！”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目中无人
狄一走进书房，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江蕊很精明，她在进行最后的尝试，希望能暗中调换，或者销毁消息。
狄一点上烟杆，叼着烟去找江蕊。
江蕊在故宫的角楼上，单薄的男装生生被她穿出楚楚动人的感觉。
角楼上的风雪扑面而来，她根本不躲，那双灵动的眼睛中，此刻被狡黠和狠辣占据。
狄一走上角楼，停在江蕊身后，说道：“那天晚上你说，申老头能给我什么？”
江蕊眼中的狡黠、狠辣消失不见，她望着城外的景象，淡然道：“感兴趣了？”
“从你那天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我该怎么做？”
“现在，你有答案了？”
狄一摇头，“正在摇摆。”
“你来找我，便是有答案了。”
狄一沉默，片刻之后，他笑道：“是啊，我已经有答案了。”
“你想要什么？”
“申老头的承诺。”
江蕊笑道：“王爷不轻易许承诺，还有一点，你得证明你自己有能力让王爷许下承诺。”
“这座城，如何？”
“不试着多压榨一些潜能吗？”
“我很累了。”狄一疲乏道。
他的确很累，周旋于多方势力之间，有时候，他得逼着自己改变立场。
或许是真情流露，或者是别的原因，江蕊转过身，看着狄一手中的烟杆，笑道：“我才注意到，你手里的烟杆很不一般。”
狄一抬起烟杆，没有抽，烟气在雪天非常明显，但角楼上的风很大，烟冒出来，很快便被吹散。
唯有烟丝上的火，更加明亮。
江蕊拿过狄一手中的烟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跟我说，你要坚守天罗的信念。”
她笑了笑，“这么快就变了？”
“天罗不信任我，他们怀疑我背叛了。”
“说仔细一点。”
狄一怅然道：“一个人能在几方势力的夹缝中活得风生水起，是不是很难？”
“是。”
“一个妖在一群人中呢？”
“难上加难！”江蕊摸着烟斗，感受上面的温度。
狄一道：“会不会惹人怀疑？”
江蕊上下打量狄一几眼，“会。”
“自从我与申屠接触之后，这几年，他们派了一个人来。”狄一低着头，自嘲的笑了笑，“他说是协助我完成任务的，其实我早就猜测……猜测他是来调查我的，只是，我自己骗自己罢了。”
“那人是谁？”
“红见！”
江蕊笑道：“本来我迟疑要不要告诉你的，你自己察觉了，不笨。”
“你知道？”
“你以为王爷真的没有点手段吗？”
“这么看来，我的选择更正确了。”狄一的笑很怪异，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江蕊叹道：“如果决定了，便没必要伤心。”
狄一望着城外的雪，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要取回烟杆，却见江蕊后退了几步。
“这烟杆，能杀人。”她转了两圈烟杆，几根烟丝飞出去，顷刻在寒风中熄灭。
狄一道：“是，它可以杀人，但是我不想用它杀人。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进入你们的情报网。”
“别急，起码得通过考核，提红见的人头来见我。”江蕊把烟杆还给狄一，“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
“那就好，等你的好消息哦。”
狄一接过烟杆，“这件事需要好好筹划。”
“不用筹划了，跟你说笑的。”江蕊抓起角楼城墙上的雪，“你继续做你的天罗中人吧，这件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从今天起，你是我一个人的下线。”
“如果我帮你做事，你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江蕊扬起雪，看着雪落到城墙下，“这就要看你，敢不敢赌了。”
狄一望着这个精明的女人，他一讨不到什么便宜。江蕊太神秘，护送造化玉蝶碎片之时，不止放过他一次。
“狄一，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因何发问？”
江蕊笑道：“随口说说。”
“这种话还是不要随口说，我会当真的。”
“便是你当真又如何？”江蕊扬起头，有点小得意，但是没有敌意。
狄一本想说会取了她的命，见她没有敌意，便选择沉默。
他抱拳：“时候不早了，我先离去了。”
“努力活着吧，别让我看不起你。”江蕊说了这句，先行离开了。
狄一望着角楼外的景色，悠悠长叹，不知为何而叹。
狄家很紧张，临河剑宗的六公子在，而且遇刺，深受重伤。
朝廷出动大军，布下天罗地网，外面高手众多，一旦处理不好，势必会出大乱子。
让人不解的是，六公子遇刺之后，并没有离开竖店，朝廷派了几位准圣后期的高手保护这位任性的六公子。
狄一在想，怎么帮南宫霖逃出去。
朝廷的人就在外面。
江蕊在内。
内外都有阻碍。
更令人头疼的是，天罗的人不能直接接触南宫霖，否则南宫霖该怀疑消息的可靠性了。
狄一身为狄家人，虽然能和南宫霖沟通，却没办法取信南宫霖。
这个狐狸般的女人，在手里握有重要消息，外部朝廷大军围困的情况下，会对一切莫名其妙的好意产生怀疑。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一件大事发生，导致朝廷增派了一倍多兵力－－六公子再次遇刺，差点身亡。
六公子的诡异选择，同样让狄一摸不透。
狄一决定去见一见六公子。
仿老北京的三进四合院，东稍间，他见到了躺在床生的戴于成，注意到趴在床沿休息的春分。
他明白了，为什么戴于成不肯离开竖店。
春分眼角有泪，察觉到狄一来了，连忙抹干净脸颊，施了一礼。
狄一带着春分走出院子，一直走到周围布满天罗的人，他才说道：“是另一个人的命令？”
春分不开口。
“你说就是了，我和那人都不会为难你。”
“是的，他不让我告诉你。”春分有些担忧。
狄一道：“那个人是男是女？”
“男的。”
狄一建立竖店之后，衍生出来的竖店影城圈子是一个天然的消息飞舞之地，天罗借此建立情报网，并将情报网的控制权一分为二，狄一掌握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天罗在朝廷的人掌握的。
这些年间，狄一从没见过那个人出手。
终于，在这场角斗中，那人出现了。
六公子喜欢春分，遇刺之后，能让他继续留在竖店的，应该只有春分了。
狄一没有下达命令，便只有那个人了。
很恼火，狄一非常生气，那人的手伸过来就算了，插手这件事，竟然还让春分隐瞒不报！
目中无人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反弹
狄一扭过头，问道：“你见过那人的面容吗？”
“没有。”
“他给你什么样的感觉？“
春分想了想，“温文尔雅，很温和，很亲切。”
狄一皱眉，“如果他再找你，通报给我。”
“这事……”春分低眉，“你们俩，我都惹不起。”
“按我说的做，他不会难为你的。”
“是。”春分虽怕，却只能应着。
狄一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照顾好自己。”
春分道了声辞，沿原路返回，心道：“那位亲切的多，这位好凶。”
狄一弄清楚六公子留在这里的原因，可是有一点非常奇怪。
为什么那人希望朝廷的大军围困竖店？
天罗高层的命令，想办法放南宫霖离开。
那人这么一来，六公子坚决留在竖店，朝廷的大军便会一直围着竖店，南宫霖还怎么走。
突然，狄一想到了什么。
然后，他放声大笑，像个疯子一般。
他不介意别人的揣测，只自顾自的笑着。
笑罢，他理了理衣襟，调整好情绪，回到书房。
铺纸，持笔，研墨，慢慢写着《温柔一刀》。
这温柔的一刀，刺到骨子里，也不觉得痛啊。
临河剑宗宗主戴九命大怒，斥责狄家保护不周。
放到之前，狄一可能会小小担忧一下，现在，他只有惭愧而已。
自己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死了不知多少人。
事情的发展，不光超出他一个人的控制，怕是超出所有人的掌控了。
狄一大致估计，目前为止，这座竖店内鱼龙混杂，势力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狄家、天罗、朝廷、申屠、南宫霖、临河剑宗……
六公子遇到第二次袭击，是江蕊安排的，还是天罗安排的？
难说！
甚至有可能真的是临河剑宗的仇家。
南宫里得到了消息，虽然是假消息，但是钓出来余家余孽，现在这座城里有没有余家的人还很难说。
谁都无法探知到下一步事情会如何演进。
一方的决定，便会影响全局。
狄一想明白了，他隐隐猜出来一些东西，虽然紧张，但终于不用害怕了。
接下来，需要观察，少做事，等其他人表演。
第二天下午，临河剑宗发布告示，要派人去竖店，势必揪出伤害六公子的人。
消息传到竖店的时候，狄一似乎能感受到，整座城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临河剑宗的人一旦来到，明里暗里将炸开锅。
刺杀是江蕊干的，让六公子留下来的是春分，而春分是天罗的人。
临河剑宗要查，必然有人要认，不然这事就没完啊！
果不其然，当晚，南宫霖抓到一个刺客。
刺客行刺失败，立即自尽，没有留下证据。
黎明时分，针对六公子的第三次刺杀开始了。
杀手同样自杀，没有留下证据。
早晨，江蕊找上狄一。
她没有那么从容了，反倒是狄一从容了很多。
“狄一，你不怕吗？”她问。
“怕。”
“哦，你怕什么？”
狄一笑道：“不是你问我怕不怕的吗？”
“说。”
“我怕死！”
江蕊叹道：“谁不怕死。”
狄一道：“上一次，你可是非常淡定。”
“现在，情况有变。”江蕊望着狄一，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这座城，一定有暗道吧。”
“可惜，并没有。”狄一摊手，“出事了，谁都逃不掉。”
“你一定给自己留了后路。”
狄一叹道：“我也希望有，但朝廷布下天罗地网，哪里是我想，便能出去的。”
“那我们都会死。”
“真的吗？”狄一走近江蕊，两个人距离很近。
气温低，喘息清晰可见。
江蕊呼出的气到狄一的胸前才散去。
狄一道：“我总觉得，你不会死。”
“承你吉言，希望如此。”
“如果我死了，但求有个全尸。”狄一很落寞。
江蕊踩在尚未融化的雪上，“你这座城，隐藏太多杀机，早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身不由己。”
“你可以选择离开的。”她连着踩出几个脚印，“真的。”
“这恰恰是我最不会选择的选项。”
江蕊一直踩着雪，走到街角，拐弯，消失在狄一的视线里。
临河剑宗的人越来越近，时间越来越紧迫。
不断有人死亡，城里的角逐更加激烈，生死时刻，只有拼命了。
狄一隐藏在暗处，将自己和天罗中人的行动全部取消，只是偶尔监视南宫霖等人的行动。
这段时间，南宫霖越发警觉，要监视也难起来了。
狄一干脆减少监视，不强派任务，能查到就查，不能查到也无需冒险。
巨大的压力之下，一定有人撑不住的。
终于在临河剑宗到达的前三天，有人跳出水面。
朝廷的天罗地网之下，想出去？非常可惜，门都没有！
这些人被查出身份，全部是临河剑宗的仇家。他们最终顶不住压力，动手了……
有人浮出水面，局便容易破解。
当天晚上，六公子准备离开竖店。
不知是谁胆大包天，竟然直接派人攻击六公子。
一个奇观出现了。
狄一站在城墙上，苦笑，只感慨人永远是人，谁能超脱？
袭击六公子的死士中有天罗的人，他们是狄一派过去的。
他记得非常清楚，四位准圣初境，两位准圣之中期修士。
然而，动手攻击六公子的人可不止六个人，足足有二十七人！
这些人穿着不同，气息不同，有人也有妖。
二十七位准圣境界修士引起的动静太大，顷刻间，竖店只剩下一半，另外一半在战斗中消失不见。
狄一被掀飞出去，他本不必飞出去的，凭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完全可以站在原地，但他还是随着战斗的余波飞走了。
很显然，城内的势力都知道一点，想离开竖店，只有六公子出城这一次机会。
他们阵营不同，在这个问题的认识上，出奇的一致。
混乱开始，大逃杀也就开始了。
南宫霖的人死了一半，天罗的人死了三成，江蕊的人死了接近一半。
其他各方，狄一不在意，他追出去了，一直追到十九万里外的雪山中。
他的目标不是南宫霖，而是江蕊。
那个女人受伤了，身边有一个老婆婆保护。
老婆婆见到狄一，想出手了解了他。
江蕊阻止，并让老婆婆先离开。
偌大的雪山中，只剩下狄一和江蕊二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数个狄一
狄一看着半卧在雪中的江蕊，又看了眼婆婆离去的方向，问道：“你就这么放心？”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江蕊非常自信。
“你凭什么做出这种判断？”
江蕊笑道：“你舍不得。”
“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你就是舍不得。”江蕊像个小女孩。
狄一蹲在江蕊身边，“我这个人心狠手辣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但是，我不怕。”
“你能活命，是因为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哦，是吗？”江蕊突然笑出声来。
她拿出一把匕首。
狄一下意识一退，却见江蕊持匕首刺向她自己的胸口。
来不及多想，狄一伸手，挡在匕首前。
匕首刺穿狄一的手，甚至划破了江蕊胸前的布料。
狄一吃疼，微微皱眉。
江蕊拔出匕首，看着狄一手上的血，有些心疼道：“我说了，你舍不得。”
“我也说了，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而是你不能死。”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她晃了晃匕首，“用血肉之躯帮我挡匕首，你的心在替你做出选择。”
狄一不去争辩，“随你。”
“哈哈……”江蕊笑了笑，从戒指中取出烟杆，“狄一哥哥，帮我塞上烟丝，再帮我点上，好嘛～”
“想得美。”
“切，不解风情。”江蕊自己塞上烟丝，点上火。
似乎是有些心烦，她并没有抽，抬头问道：“辛辛苦苦来找我，不会就为了在雪地里看我抽烟吧。”
“好好活着吧。”狄一看着江蕊，“好好活着。”
他说了两遍，轻叹一声，“我会让你看到天罗的未来。”
江蕊笑道：“做好你小小的喽罗就够了。”
“喽罗，谁不是喽罗？”
“本姑娘就不是。”
狄一起身，转身要走。
江蕊突然伸手，一把握住狄一的手，“投靠谁都不如逍遥自在。”
“你能放手吗？”狄一这话，像是在说江蕊握着他的手，又像是在说别的。
“我不能放手，我不想放手，怎么！”
江蕊的回答，毫不含糊，她把两种可能都回答了。
狄一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烟杆，“用这个吧。”
“它能杀人哦。”江蕊接过狄一手中的烟杆。
“必要时刻，沾血也无妨。”
江蕊笑，微笑，有点甜。
任何人看到她的笑，都会说有点甜。
她太美，又坏又美，却笑得那么甜，动人心弦。
狄一道：“收好你的尾巴，好好活下去。”
“你的尾巴也露出来了哦，还有一点，本姑娘一定比你活得久，一定！”
竖店影城在寒风中飘零，完好无损。
有朝廷的高手逆转时间，修复了七七八八。
狄一安排好竖店的事，对外声称闭关修炼，实际上带着宝莲灯前往大楚最南端的望海崖。
宝莲灯那晚说，前往望海崖，那里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望海崖很有名气，但是没多少人愿意去那里。
灵气稀薄，地势崎岖。不适合修士，也不适合凡人居住。
狄一落在望海崖上，宝莲灯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他取出宝莲灯，靠宝莲灯的指引前进。
在无数碎石中，有一块非常平常的石头，它与其他石头的区别就在于底部一块缺口。
狄一想都不想，便将宝莲灯的灯座印到上面。
咔嚓！
石头移位，一个小暗道出现。
太寒酸了，小暗道勉强允许一个人进去。
也正因为它寒酸，只不过是普通的凡间机关，修士感知不到。
狄一取下宝莲灯，跳进通道中。
刚开始通道非常狭窄，人得弓着腰走。
过了一会儿，稍微大了点，但仍不能直着身子行走。
走了约莫十几里路，道路突然开阔。
称之为开阔不太合适，太大了，像是巨大的峡谷。
狄一看了眼里面的景象，吓傻了。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仅仅是一副静态的画面，却能将他吓得近乎傻掉。
多年来的定力，好像修到狗身上了。
“掉头，逃！”他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
紧接着，他蒙了。
身体下坠，掉进巨大的峡谷内。
为什么？他想。
脑袋开始刺痛，像被千刀万剐一般。
是精神攻击！
气海混乱，掀起滔天巨浪，搅得神魂快要破碎。
定海神针嗡嗡作响，一股金光发出，笼罩整个气海。
滔天巨浪平息下来了，变化来得快，消失的也快。
狄一感觉身体撞到地面，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爬起来，他看到身边全是狄一，来时的路消失不见。
极目远眺，视线所到之处，皆是狄一。
“我看到了我自己？”
他不懂。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无数死掉的狄一？
何止一万，何止百万，何止千万……
亿万个死掉的狄一全部待在这个峡谷中，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人全部都是他！
他伸手摸一摸死掉的狄一，然后又摸摸自己，那种触感，除了温度，分明就是他自己。
狄一怕了。
他随后注意到自己胸口出现了一个数字：285544319853320
宝莲灯所说的一切的答案，莫非便是亿万个死掉的自己。
一个人不是只有一次生命吗？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这算哪门子的答案！
“狗屎答案！”狄一臭骂。
他通常不会这么骂的，只因为他怕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狗屎答案！狗屎答案！狗屎……”
狄一慢慢向上走，脑袋时不时会刺疼，每痛一次，代表头脑遭受了一次精神攻击。
周围无数个狄一，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之所以会死在这里，是没能挺过精神攻击。
无数个狄一，全部死在这里！
狄一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精神攻击随着他爬到越高越猛烈。如果他爬不出去，他将会成为这无数狄一中的一个。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撞击。
狄一转过头，看到了另一个狄一，那是活着的狄一。
“我亲眼看到了我自己？”
人总觉得自己是独特的，很难接受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
想了想，狄一停住身形，看着下方的狄一，“你是谁？”
“你是谁？”下方的狄一问道。
狄一道：“我是狄一。”
“我是狄一。”下方的狄一道。
“你胡扯！”
下方的狄一道：“你他妈的才胡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为特殊的存在
狄一指着下方的狄一，“你是哪个怪物变的？”
“你是哪个怪物变的？”
狄一很快意识到，这样争吵没用，他稳住心神，问道：“你干过什么？”
下方的狄一道：“杀手，天罗成员，狄家家主……”
狄一又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下方的狄一道：“通过宝莲灯的提示。”
狄一一把飞出十二把无形之刃，试图杀掉下方的狄一，却看到下方的狄一也使出无形之刃。
无形之刃在空中对撞。
狄一注意到下方狄一的胸口多出一串数字：285544319853321
后面出现的狄一数字增加了一。
又一声撞击声，下方又多了一个狄一。
三个活着的狄一面面相觑。
狄一对下方两个狄一说道：“宝莲灯说，这里还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下方两个狄一异口同声地回答，”是，我吐烟圈偶然试出来的。”
他们一个字不差，思维相似，甚至可以说相同。
也就是说，都是狄一，都是真人，共同的经历，养成相似的说话习惯。
嘭……
下方又多了一个人。
狄一看着下方三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人，又看了看周围那么多人攀爬死掉的痕迹。
直觉告诉他，上去，如果不能上去，也许便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他相信这种直觉，所以他不再管下方的其他狄一。
精神攻击开始刺激他。
下方的狄一被拖住了，因为最后来的那个狄一没弄清状况，便试着问清楚情况。
狄一口吐白沫，头痛欲裂。
他看着自己胸口的数字285544319853320，这是自己的代号吗？
自己是第285544319853320个狄一，后面那些是其他的狄一。
他带着疑虑，时不时看到其他狄一留下的手机。
有那么多狄一，那么多手机，是不是也有对应的无数个青山？
狄一想过自己不是蛮荒唯一一人拥有手机的人，但是他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拥有手机，而且每一个人都叫狄一，都有着相似的经历。
“你只有十一把无形之刃？”下方传来一声惊叫。
“你没有炼制烟斗？”
“你把烟斗给红见了，没给江蕊！”
下方的狄一找到了很多不同。
狄一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完全相同，那就是极其类似的人，因为蝴蝶效应产生区别。
能带着宝莲灯找到这里，说明大部分地方应该是一样的。
“你被人把老二砍了！”
“你脸上有道疤。”
狄一向上爬着，抬头看了眼上方，仍有很远距离，他刚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便看到一个正在移动的物体。
妈的！还是狄一！
狄一看了眼那人的情况，那人已经濒死，胸前的数字被遮挡了一部分，只露出10。
那个精神涣散的狄一突然不动了，气息已无。
狄一走过去，扯过死人的衣服，看全了数字：285544319853310。
“看样子是前辈，比我早出现在这里。”
狄一握紧自己的衣襟：285544319853320，他念道：“我是20，我是20，我一定要爬上去。”
不知爬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嗡……”
头脑一清。
狄一急忙站起来，他握紧自己的衣襟，上面的数字正在淡化。
下方的一切也在淡化，湮灭。
他瘫坐在地上，突然看到一只手伸出来，手的主人胸前的数字是285544319853321。
狄一迟疑片刻，将那人一脚踹下去。
没有深仇大恨，他只是不允许有一个和他特别相似的人存在，那个人几乎与他一模一样。
湮灭的世界慢慢聚成一颗小玉珠，是灯芯。
宝莲灯浮在空中，与灯芯相合。
一个女人的虚影从宝莲灯中飞出来，女人扫了一眼狄一，笑道：“你好。”
“你好。”狄一顾不得惊讶，也顾不得惊艳，先问了声好。
女人道：“我叫杨婵。”
“在下狄一。”
女人看了眼狄一胸口的数字，那数字已经快要消散，“285544319853320，恭喜你，你是第一个通过考验的人。”
“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有超过285544319853320个你参与了考验，当然，你们并不知情。”
狄一后退两步，与杨婵拉开距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也很正常，有无数个你从无数个类似地球的行星穿越而来，最后只有你一个人成功了。”
“有无数个青山吗？”
杨婵点了点头，“你成功了，其他人全部死了，成功率有点低，不足1285544319853320。”
“那我究竟是很普通的一员，还是说，我是最为特殊的。”
“你们每个人都是特殊的。”
狄一疑惑道：“为何？我是不是试验品？是不是在电脑里？青山是不是考验者？蛮荒大陆是不是骗局？或者说，这里是个游戏？我是代码？我现在说的话是程序设定吗？我是人工智能，产生自我意识的那种……”
他疯狂的问着，方才的经历吓到他了，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特殊的，也希望自己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
方才的经历在告诉他，他可能是无数个狄一中的一个，跟他们一样，来到这里接受考验。
杨婵的话，让狄一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进而怀疑自我的真实性。
如果自己是人工智能，不过是一堆代码，产生的自我意识是程序设定，还是货真价实的自我选择？
狄一曾多次面对死亡，却没有这次给他带来的冲击大。
杨婵笑道：“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无数个狄一在时空乱流中，他们九成九死在乱流中，剩下极小的部分来到蛮荒，然后九成九死在穿越的前一百年里，剩下的部分九成九死在穿越的一千年里。
很多人选择不同，走的路也不同，由此延伸出无数个分支，没死的人中，只有千万分之一到达望海崖。
你是第285544319853320个进入这里的人，可以想象究竟有多少个狄一从类地行星中过来。
你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经历构成你们，让你们做出不同的选择，而你，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通
狄一看着杨婵，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宝莲灯的灯芯，嗯……二郎神听说过吗？”
“听说过。”
杨婵笑道：“我是二郎神的妹妹。”
这话一出，狄一立即将她和宝莲灯联系起来。
杨婵是宝莲灯的主人，下凡和刘彦昌私会，诞下一子名曰沉香。
狄一问道：“你本体是宝莲灯灯芯？”
“非也，保命手段，当年差点死了，与灯芯融为一体，才得以活到现在。”
“仙子。”狄一想了想，还是决定这么称呼杨婵，“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
“宝莲灯带我来这里，从坑里爬出来，就看到了仙子……”
杨婵叹道：“我的确不知。”
“这里没有问题的答案？”狄一有些懊恼。
“有一些吧。”
“哪些？”
杨婵指着方才陷坑湮灭的位置，“你看到的那些。”
“那就是很少了。”
“的确挺少，得恭喜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狄一看着手中完好的宝莲灯，无奈苦笑。
宝莲灯是先天灵宝，灯芯复位之后，品阶达到上品，比起修复完毕的河图洛书也不遑多让。
没想到，来了望海崖一趟，宝莲灯成了他最强的宝物。
“狄一，你是最为特殊的存在，是你过往的的选择让你得到宝莲灯。”杨婵在空中飞舞，“我被人施加禁制，等人来取，现在你终于来了，带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受够了望海崖。”
狄一收起宝莲灯，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与宝莲灯连接。
杨婵化身灯芯，他的指令，便直接出现在杨婵的脑海里。
没有炼化，却已经获得掌控权。
狄一抬头望向天空，他清楚，自己一定是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中。
至于是什么事中，他猜不出。
数以亿万计的狄一拥有不同的命运，跨越时空，究竟是多么伟大的力量，才能让这个奇迹便变成现实。
狄一笑了笑，他张开双臂，静静感受望海崖上的海风。
…………
无常道观，松林中。
江蕊手持烟杆，是狄一送她的那根。
不远处站在申屠，他的背影好像更加伟岸了，充满威严，曾经那个挥手搅动风云的王爷已经回来了。
“损失了那么多人，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问。
江蕊道：“我呈上的信件上写了。”
“没有什么想亲口跟我说的吗？”
“这次事情变得太大，我们的人最后没能成功拦截。我有问题，如信件上说的，我甘愿受罚！”她叹息一声，显得很疲倦。
申屠道：“你的确不适合继续任职。”
“抱歉！”
申屠转过身，“为什么我没有从你眼中看到悔改的意思？”
“这次失利，实在不该。”江蕊低着头，“我没有任何辩解之词。”
申屠挥了挥手，示意江蕊离去。
江蕊立即转身，正要走，却听申屠说道：“你手里的烟杆是狄一的吧。”
“是。”
“他可不是随便把贴身之物送人的人。”
江蕊微微一笑，“也许是我俘获了他的心。”
“若能俘获他的心，这次死的人，值！”
“但愿……我没有把握。”她握紧烟杆，“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哼，他没有完全信任我。”
“我给你一项新的任务，抓住他的心！”申屠神情严肃。
“这……”
“不行？”
江蕊嘟着嘴，“我试一试。”
“去吧，只要能抓住他的心，三条线中必然有一条是你的！”
申屠敢给，没人知道他怎么怎么快建立了三条线，这三条线彼此独立，皆受到他的管制。
江蕊之前掌握的便是其中一条线。
“谢过王爷。”江蕊施了一礼。
“狄一很重感情，当年，他肯站在乌蛮蛮面前，若你能得到他的心，他也会为你挡刀。”
江蕊闻言，没有回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她那日用匕首刺向胸口，是狄一用手挡住的。
匕首不是刀，手受伤要不了命，但他终究是为她受伤了。
申屠又一次挥了挥手。
江蕊消失在松林里，她落到云端，运腾云驾雾之术，躺在云上，回想狄一用手挡匕首的瞬间。
…………
从竖店离开之后，活得最艰难的便是南宫霖了。
她和她的人被朝廷和天罗的人围追堵截，人数已经不足来时的两成。
尽管死了那么多人，她仍觉得值。
天罗和朝廷暗中联合，毁灭余家的消息值多少钱？
南宫霖不知道，但有那么多人为之赴死，她认为自己做的对。
迈入大魏国的国境，他们不敢松懈，直到琉星阁内的人前来迎接，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终于回来了，事情告一段落了。
南宫霖将天罗成员的名单交给上级，一场看不见的硝烟燃起。
天罗得知名单泄漏，一直在秘密撤离人手，但是涉及的人员众多，总有人来不及撤离。
一股脑地撤，在这个节骨眼更危险，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天罗按照优先级进行撤离。
实际上，这是为了佐证这份名单的真实性。
近万人的名单上，确实有一成是真人，个别身居要职。
狄一曾想过，这些人是甘愿牺牲呢？还是并不知情？
他不知道，也不敢乱猜。
一趟望海崖之旅，收了宝莲灯，修为也再次精进。
他突破到准圣境的过程十分轻松，天降劫雷，根本伤不到他。
道境神通终于定下来－－百分百挨揍！
狄一不准许自己的神通这么难听，他给这个神通起了一个很好的名字“背负”。
名字不一样，感觉就不一样了。
一旦使用该神通，方圆万里内所有攻击都会落到他的身上。
背负。
多好的名字，多无奈的神通。
狄一漫步在田野，欣赏绿油油的秧苗，乡间的气息扑面而来。
神通发动！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该神通，效果如何，他也不知道。
然后，他发觉背部多了一个叉子，恍惚间听到一个小孩大喊：“哪里跑，猹！”
叉子伤不到他，反被他结实的后背撞弯了。
“啾啾啾……”
是弹弓射出来的石子，应该是有人在射鸟儿。
再然后，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来了。
鱼钩、斧头、砍刀、篱笆、鞋底……
狄一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这神通蹩脚了点，但是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别人使用的兵器很可能跟着一块落到他身上！
运用好了，说不定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间
回竖店的路上，狄一调转方向，先去拜访了元颖。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趟不光见到了元颖，还见到了另一个女人。
牧紫和他很熟，但是出现在凤主这里很奇怪。
唯有一个解释－－凤主和天罗有某种联系。
狄一乐得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很想大笑，出于礼貌，他压住心中的喜悦。
三人在云端见面。
元颖看着狄一，笑道：“几年不见，你是越来越风光了。”
“风光什么的，都是表面。”
“那你能不在意吗？”元颖像是在开玩笑。
狄一道：“当然能。”
牧紫似乎想阻止狄一开口，她的手抬到一半，最终落下，想开口，最终保持沉默。
元颖接着问道：“你肯为天罗牺牲一切吗？”
“凤主大人是在以什么身份与我交谈？”狄一看了眼元颖，又扫了扫牧紫。
“天罗核心成员之一。”牧紫先一步回答狄一。
“原来如此。”
元颖道：“你不惊讶？”
狄一笑道：“惊讶过了，看到您和大姐出现在一起，我便惊讶过了。”
“现在，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元颖摆正态度，“你愿意为天罗奉献一切吗？”
“不愿意。”
“有哪些是你不能割舍的？”
狄一想了想，“很多。”
元颖道：“狄家，还有别的吗？”
“有，但我不想一一细说。”
“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死间，彻底打入大楚朝廷的核心，狄家人会被带到极北冰原，怎么样？”
狄一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能拒绝吗？”
牧紫插嘴，“能！”
她的眼中闪着期许，哪怕她对天罗很忠心，但这事上，她希望狄一拒绝。
狄一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考虑好了，给我答复。”元颖负手而立。
狄一在云端漫步，不想走了，便直接躺在云中。
那晚，离妙妙说，要一个盖世英雄脚踩七彩祥云迎娶她。
他后来修炼了点腾云驾雾的术法，由于是随便练的，驾云的速度并不快。
该怎么选？
狄一迟疑了。
说是死间，但他有信心，自己一定不会死的。
选择这条路，意味着他要终止很多事情。
为天罗，实际上是为他自己。
狄一有清楚的认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不是天罗想做的事情，他也想做，他早就离开天罗了。
若不是一个人的能力不能搅动天下，他早就自己干了。
最终的最终，狄一问自己：“狄一，你究竟愿不愿意，为自己，也为其他妖族真正深入敌营？”
答案似乎是确定的。
狄一又问：“你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吗？”
失去名誉，暂时失去进一步在天罗晋升的机会，没办法随时掌控狄家的发展，与离妙妙暂时分开……
名誉，自己还有名誉吗？
世人眼中的妖奸，妖族眼中的叛徒。
晋升？
狄一根本不在意这点权势。
其他的结果，似乎很糟糕，但不是不能割舍。
想明白了，果断作出决定。
他找到元颖，笑道：“给我看你们的计划，然后我再给你们答复。”
元颖拿出一枚玉简，放到狄一面前。
狄一接过，神魂探入，稍微反应一下，他来回走了几步，抬头道：“可以。”
“狄一，你想清楚，这件事很容易失控，而且计划涉及的部分太少，后面会完全脱轨。”牧紫提醒道。
“我决定了，干！”
元颖等的就是这个决定。
狄一张开双臂，手掌摊开，握拳，再摊开。
天黑了，然后恢复正常。
他认真道：“我能保护好自己。”
“你总能给人惊喜。”元颖忍不住笑道。她没想到狄一竟突破了。
上一次突破到这一次突破，才过了多少时间。
狄一道：“你看到的，不是我的全部实力。”
“那你的全部实力究竟如何？”元颖问。
“我自己也不知道。”
“为何？”牧紫问。
狄一笑道：“因为我没有使出全力的时候。”
元颖一指狄一眉心。
狄一眼睛一闭一睁，他头部附近的时间迅速减慢，以至于能减慢元颖一指的速度。
点到为止。
元颖收手。
狄一不能收放自如，因为他没有习惯动用过多力量。
炼河图与洛书为本命法宝，通过手机获取各种知识，让狄一的神魂之力增长过于迅速。
有时候，他常常庆幸自己散功。
若没有散功，不断暴涨的神魂之力便会撑死他。
当初为了完善道境神通，因为察觉到道境神通貌似是吸收伤害的，他便转而修炼远古蛮荒年代的大妖炼体功法－－本源纯阳，纳大日金焰入体。
时过境迁，回头看，那个决定太对了！
“你总能给我惊喜。”元颖眼中充满赏识。
狄一闭上双目，周围的时间恢复正常。他转过身，“我决定了，计划随时可以开始。”
牧紫觉得狄一有些冲动了，她试图阻止狄一，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只能温柔一笑。
毕竟，她知道，这就是狄一，狄一就是如此。
行事要多谨慎便有多谨慎，但认定的事，却敢拿命去拼，有时候甚至显得稍微执拗了点。
这边敲定了。
狄一全速返回竖店。
他对外宣称自己是在闭关，如果计划实施，那他就该出现在竖店书房下的小空间中。
站在竖店外的山林中，他迟迟没有踏进去。
踏进去，便要对不起一些人。
真到了最后一刻，往往才能感受到他们在心中的分量。
犹豫片刻，狄一自嘲的笑了笑，一个闪身，回到书房内。
手结印，空中泛起波纹，像极了水波。
他迈步进入水波中，闭关也就开始了。
计划应该也开始了吧。他心中想着。
拨通青山的电话，狄一很久都没开口。
“喂……”青山没听到狄一回话，又道：“喂，喂……”
“青山，我见到了手机，还有……”
“手机，你手里不就……”青山好像意识到什么，说到一半停下来了。
狄一苦涩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方圆万里，目光所到之处，全部是和我长相极为相似的人。”
他说的很委婉了，有些狄一和他的相貌甚至没有差别。
“什么？”青山没有经历过，他根本不知道狄一在说什么。
狄一叹道：“有亿万个死去的我。”
“啥？”青山依旧不懂。
狄一将自己在望海崖的经历详尽的说了出来，望着小世界的顶部，“我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第一百三十章 我存在过吗
那一天，天空灰蒙蒙的，有小雨。
一道剑气照亮竖店的街道，斩入狄一的书房。
狄一没有布下任何防御阵法，书房化为两截。
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包围书房，足足有八圈。
死间计划开始了……
小世界内的狄一察觉到，笑了两声，然后黑着脸，冲出小世界。
他看到了将他围成八圈的天罗中人。
没有任何解释，天罗中人也没给狄一时间，一场厮杀开始了。
狄一第一次公然展露出准圣初期的修为，一瞬间，气劲奔涌而出，将几个天罗成员掀飞出去。
然而，天罗的人太多，明显是要取狄一性命的。
狄一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很多熟人，红见、妾子樱、李青……
他们有些人知道狄一没有背叛，有些人不知道。有些人信得过狄一，有些人信不过。
上面有命令，取狄一人头。
命令是死命令，一枚金镶玉牌，代表天罗最高层的那位神秘人要取狄一的命。
死间计划。
狄一首先要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取信申屠他们，而是如何逃离这里。
这些人只有少量人会留手，大多数人是下死手的。
狄一不会死，河图不毁掉，他就能一直活下去。
貌似地球上有研究称，宇宙始终处于膨胀状态，已经延续了一百多亿年。
他不怕，这么多亿年可活呢。
只是不能被这些人发现他死不了，万一被发现，活捉了，便没有以后了。
狄一指尖一枚金针浮现，他轻弹金针，金针变大，齐眉长短。
“握紧定海神针，我就是齐天大圣！”他这么想。
如意如意，伸缩自如，长短大小随心。
棍子舞起来，对狄一而言，重量随心；对承受棍子攻击的人而言，重量亦随心，不过随的不是他们的心，随的是狄一的心。
从远处看，狄一站在包围圈中心，挥舞棒子，他的位置没变，棍子在他手中不断变幻长短粗细。
凌厉的棍子扫到谁，毫无悬念的，那人必将倒飞出去。
或许胆大的敢硬抗，不倒飞出去卸力，结果一定很惨，那力量会让人绝望！
狄一修成准圣，算是真正触及到定海神针的威力。
破坏阵型，他试着穿梭空间，却发现周围空间已经被锁住，粗略估计，三十万里内别想使用空间穿梭的手段。
即使如此，那便凭肉身跑。
狄一拼命向西，几乎化成一道流光。
妾子樱终于出手了，他手中银枪一挑，锁住的空间破裂，枪尖出现在狄一的身后。
狄一勉强察觉到了，急忙一招走位，可惜，他不够快。
定海神针自行绕后，挡在枪尖上。
“铿……”
银枪在颤动，定海神针也在颤抖。
狄一的力量不足妾子樱，那位毕竟是准圣后期修士的大妖，一枪之威，狄一有定海神针也扛不住。
狄一借着反震的力道向后退，试图卸力，但没成功。
枪伤的劲力震的他口吐鲜血，头晕目眩，几乎没办法思考。
耳朵响起尖锐的耳鸣声，看不清，闻不到，神识探知不明，他甚至连自己手里拿的什么都不知道。
忽而，一道劲风从天而降。
一股黑风将狄一掳走。
天罗中人去追，却被朝廷的人阻拦。
红见挥手，天罗中人撤退，竖店再次化为废墟。
狄一的耳朵一直在响，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道光，视线恢复之际，他看到了江蕊，那个坏且捉摸不定的女人。
江蕊抬头，对门外喊道：“狄一醒了。”
转眼间，申屠来了。
狄一听不到江蕊的声音，他的听力尚未恢复，妾子樱那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
申屠走上前，拍了拍狄一的脸，叫了几声“狄一”，狄一毫无反应。
“看来还需要时间。”江蕊站在一旁，心有余悸。
她赶到时，见到狄一身上的伤，不知使枪的人是谁，若非狄一肉身强悍，气海稳固，那一枪，准圣中期也得玩完。
狄一为什么能活下来，她不知道，只希望狄一能尽快康复。
三日后。
狄一终于能听到声音，他隐隐能听到江蕊来回走动的声音，放到一起，只要他想，万里外水滴滑落的声音，他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六个月后……
狄一闭上眼睛，他的身体机能恢复正常，气海修复如初。
想好了说辞，他在心中演练了十几遍，缓缓睁开眼睛，轻咳一声，吸引注意。
申屠和江蕊同时出现在床沿，他们俩谁更快一些，狄一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你感觉如何？”申屠问。
狄一表现的很平静，“这里是无常道观吧。”
“是。”申屠道。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蕊道：“天罗中的人要杀你，我们救了你。”
“天罗中的人为什么要杀我？”狄一双目空洞。
这个眼神很难练，一万年太久，经历的事情多了，总会有绝望和困惑的时候。
回想过去，什么话都不用说。
申屠没开口，便只能由江蕊开口了，她无奈道：“天罗要清理门户，并且多次要求我们把你交出去，是王爷，他保住了你的命。”
“清理门户？”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正在调查。”申屠叹道。
狄一从床上爬起来，“我没有背叛。”
江蕊低着头，看着被子，“我们相信你，问题是，天罗不相信你。”
狄一道了声谢，身体化成云烟，消失在道观内。
江蕊问：“王爷，你说，他会去哪里？”
“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何须如此？”她有些不懂。
申屠道：“他太看重天罗了。”
狄一乘着琉光，前往极北冰原。
他不是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想去透透风，躺在床上半年多，很不舒服。
清白这东西，真好，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喜欢的，剩下那个，往往是没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劝说自己清白不重要的。
对狄一而言，清白这好东西实际上是他的累赘，有所得必有所失，他心里有准备。
北海大声齐天的妖族庇护所依旧在开着，但与狄一没有关系了。
从狄一选择做死间的那一刻，三个庇护所就成了齐天一个人的功劳。
狄家以及他的三座小楼，飞速与狄一切割，搞出蛮荒版《西游记》、《白蛇传》、《大话西游》、《红楼梦》的那个笔名“坂本大佬”也与他无关了。
“我存在过吗？”狄一问自己。
当这些他认真去做的事，纷纷与他无关，那些事情自有人顶替，厚重史书没了狄一……
他还存在过吗？
“我存在过，只是你们看不到我……以前你们能看到我的影子，现在，我连影子也不见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新认识一下
风吹在脸上，扬起几缕发丝。
狄一坐在竖店的废墟外，静静地观望着。
他点上烟杆，抽着，火星，烟丝燃烧，烟气飘散在空中。
似乎是对过去的缅怀。
竖店成了废墟，那场战斗破坏了这里的时空，以后，会有一座新的竖店建立，但是老板不会是狄一了，但那人一定继承了狄一的意志。
抽完了烟，换上烟丝，继续抽。
他看着快要见底的烟袋，这袋烟抽完，就该跟过去说再见了。
夕阳西下，狄一莫名悲伤，他笑道：“你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为什么还要感伤？”
夜幕笼罩大地。
烟丝变亮了。
狄一熄灭烟丝，驱散身上的烟气。黑暗笼罩着他，仿佛他便是黑暗。
提着大圣的如意金箍棒，他走向更黑的夜……
一百年的时间有多快，快到狄一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在追查天罗为什么对他下手的事，当然，他知道原因。
死间，首先得彻底获得敌人的信任。天罗不对狄一动手，便无法骗过大楚朝廷。
狄一查了多年的真相，实际上，他便是天罗动手的推动人之一。
一百年，远称不上沧海桑田。
这些年间，狄一调查“真相”，查出了一些头绪：红见绕过牧紫给天罗呈上了假证，天罗高层信以为真。
真真假假，最难分辨。
天罗给狄一的罪名，通敌，贪腐。
狄一探查真相是假，申屠探查真相却是真。
这位王爷出动了很大的力量，他想弄清楚始末，也想知道，狄一究竟可不可信。
他的三条情报网查出一部分情报：
南宫霖为什么能逃出去，因为春分拖住了六公子，谁掌控了竖店情报网？
是狄一，狄一是居巢情报网的老大，同时也是竖店情报网的老大。
除此之外，狄一暗中和凤族、龙族有联系，甚至曾经为魔族做过事。
申屠反复核查情报，命人再三确认，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这样。
真实情况绝非如此，可有什么办法呢？
狄一究竟做了什么，他是不是真心为天罗办事，加一笔，少一笔，就成了另一个故事。
申屠相信狄一，他知道狄一意志坚定，绝不会为丹药、蟠桃背叛。
狄家撤离到极北冰原，遭受了不公平待遇。
一同待在庇护所的妖痛骂狄一，为狄一立了一座石像。
只要你向上面吐口唾沫，我们就是好朋友。
如果你敢说狄一曾经也暗中保护过小妖，对不起，你是双目被蒙蔽的蠢货，而狄一，不过是个虚伪的妖奸罢了。
狄家书院那些入学的小妖们，对事情缺乏判断，他们供奉女娲和帝俊，同样瞧不起狄一。
为了表明对妖族的忠心，融入大家，他们纷纷与狄一划清界限。
两千多年来的奋斗，做成的事都成了别人的努力，坏事脏水全是狄一的。
那些人有意向把狄一塑造成反面人物，警醒其他的妖们，不要跟狄一学，这玩意不是好东西！
当天罗不为狄一正名的时候，不管狄一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妖奸的“事实”。
有人相信狄一，但也只能埋藏在心里。
…………
戏台上，上演的是《西游记》中三大白骨精的片段。
人们说，台本最初是一位笔名叫“坂本大佬”的作家写的，这人很高产，写了很多经典名篇。可惜，人死了。
狄一喝着酒，看着台上的孙悟空。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留胡子。
他倒不是有心去留，只是懒得管，放任生长，实在觉得碍事了，便随便削两下。
“狄一，你应该理一理你的胡子。”
狄一觉得声音很熟悉，他转过身，看着戏院门口站着的江蕊。
江蕊的声音有点大，吵到别人看戏了，人们纷纷投过去不满的目光。
江蕊不以为意，坐到狄一旁边，扯了扯狄一的胡子，“这么长，脸都看不见了。”
“别再跟着我了。”
“本姑娘也没怎么跟着你，就是偶尔想起来，或者顺路罢了。这些年，我们碰面不足十次。”江蕊从狄一手中拿过几粒花生米，“整整一百年了，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回不到过去了。”
江蕊笑道：“想清楚就好，跟我走吧。”
“为什么要跟你走？”
“天罗认定你是叛徒了，你有没有背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你被印入那边的教科书里，天罗那边，所有的路都封死了。”
狄一仍道：“为什么要跟你走？”
“你离开天罗会死吗？”江蕊好像有些生气。
“不会。”
“那就是了，走不走？一百年了，我最后问你一遍，走不走？”
狄一突然笑出声，“走。”
今夜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星星很明亮。
“你相信我吗？”狄一问。
江蕊道：“相信。”
“是哪种相信？”
江蕊想了想，“哪怕没有任何指示，我也相信你。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会让我看到天罗的未来。”
狄一那日没杀江蕊，替江蕊挡刀，确是因为江蕊不能死。
江蕊的作用无可替代！
竖店影城发展出来的情报网，由两个人控制，一个是狄一，另一个便是江蕊。
春分曾说，那人很温和，彬彬有礼。狄一猜，应是江蕊男装并隐藏面容后给她的感觉。
江蕊在护送造化玉蝶时便放过狄一，而当时狄一正在接受天罗的审查，也就是说，江蕊便是考察他是否忠心的人。
这个女人，看着很坏，其实一直是天罗成员，暗中保护狄一。
那日，狄一说江蕊的尾巴露出来了，已经明确告诉江蕊，他识破了江蕊的身份。
“我很相信你，你能走这条死间的路，说明你确实有胆识，也许，你真能让我看到天罗的未来。”江蕊带着敬意，“小女子很佩服你。”
“别称自己是小女子，你比我大。”
“哎，这是说你厉害，得，不想听拉倒。”
狄一望着天上的明月，“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
………
无常道观，山巅小亭子。
申屠笑道：“我们在这里见过很多次面了，今天晚上，有些不一样啊。”
“很不一样。”狄一带着苦涩的笑意，好像他真的很悲伤，大有时过境迁，感慨系之的怅然。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别起杀心
申屠站起身来，走到一根柱子旁，“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让妖族有自己的栖息之所。”
“本王可以给你，不，是给妖族。”
狄一注意到申屠自称“本王”，接下来不是笑谈，每一句都会很有分量。
“我信！”
“但实现这事之前，本王有一件事必须完成。”
“何事？”狄一问。
申屠答道：“为父皇报仇。”
“嗯？”
狄一不解，申屠的老爹申矛不是寿终正寝吗？怎么申屠要为他爹报仇？
“狄一，对于大楚，你怎么看？”
“挺好的。”
申屠严肃道：“平心而论，说出你的看法。”
狄一沉吟片刻，稍微组织语言，徐徐说道：“天帝之位稳固，人族和魔族的战争，人族获胜，接下来会有很长的和平期……”
“说点见血的！”
“见血……”狄一望着申屠的后背，“政令不出盛京，豪族林立，宗门听诏不听宣，看似平静，实际上，在不可逆的走向衰败。”
申屠叹道：“很好！还有吗？”
“朝廷能控制的，也就是散修了，军队战力不断减弱，朝廷在地方的力量正在被豪族和宗门取代，久而久之，天帝之位的分量就没那么大了。”
“你觉得，大楚有机会向大齐那样……改革吗？”
“绝对没有！”狄一语气非常硬。
“说说看，为什么？”
狄一道：“大齐收天下蟠桃，严格控制丹药，是将地方势力打了个遍的，以大楚目前的状况，打不了。”
申屠一拍柱子，“如果朝廷非要改革呢？”
“改革则亡府！”
“不改革呢？”
狄一顿了顿，叹道：“不改则亡国！”
申屠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假如你有机会参与改革，你会怎么改？”
“王爷，你不是追求逍遥吗？陷入这种事，你永远也别想逍遥了，何止，是永远别想安生了。”
“本王说了，要为先帝复仇。”
狄一问道：“何意？”
“本王与当今天帝一直在调查妖族暴乱的原因，当年，先帝准备对各地豪族动手，布局刚刚铺开，便被妖族暴乱打断。”申屠转过身，面向狄一，“那时候，大臣联名上书，逼先帝杀妖，平众怒。”
他苦笑一声，“本王数万年的努力，白费了。凭那些妖，怎么可能打入盛京，必然有人从中作梗！”
狄一愕然。
申屠继续说道：“没多久，先帝身体每况愈下，多少神医都束手无策。之前护送造化玉碟碎片，动心的人多着呢，本王从盛京杀到大齐边境会盟之地，加上这么久的运筹，别的地方不说，盛京及附近几个地方的安全，可以保证！”
听到这里，狄一知道申屠是不可能退缩的了。
这么多年的精心准备，何止不会退缩，恐怕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了。
狄一问：“你准备怎么做？”
“竖店成立之后，你为本王提供那些人大量罪证，有那些证据，本王便可把那些人陆续处理掉。”
“真的能吗？”
申屠默然。
真的能吗？申屠时常这么问自己。
能吗？
恐怕不能啊！
人数众多，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动手，要面对的将是大楚各地的世家门阀。
申屠无奈道：“难也要尝试。”
“这已经不是难和简单的事了，关系国本，也关乎你们申家上下的命。”狄一坐在石凳子上，“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都没有！”
“瞎胡闹！”狄一起身，走到申屠身边，“一成都没有，做什么？送命，送你的命，你们家的命，说不定还有更多人要因此而死！”
“你怕了？”
狄一后退一步，“这是为怕不怕的问题吗？申老头，无论结果如何，你是必死的！”
“本王心中有数。”
“亡府，申家就没了。”
申屠笑道：“本王和天帝已经商量好了。”
狄一彻底明了，面前的申老头和盛京里的那位是准备粉身碎骨了。劝说没用，王爷和天帝都是心志坚韧之辈，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你的那套行不通。”狄一扶额，坐在石凳子上，“整个官僚体系被那些门阀把控，正常手续玩不过他们的。”
申屠笑了笑，“说说你的办法吧。”
“绕开整个官僚体系！”
“怎么个绕开法？”
狄一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盛京直接出手，组织各地散修，让散修来盛京，做出承诺。”
“细说”
“如果想通过官僚体系宣布政令，政令根本传不出去，要搞就玩大的。”狄一指着申屠，“你说的，做好了死翘翘的准备，连带着你们申家。”
申屠点头，“本王说了，粉骨碎身也毫不含糊！”
“通过报社刊登政令，直接传遍天下。把电视剧和电影的广告撤销，换成朝廷的承诺。鼓励检举，将那些家族贪腐的罪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你真是够疯的！”
“还有更疯的呢。”狄一想起某位老师，“召集天下散修，打土豪，分蟠桃、丹药。”
他猛地一拍桌子，“修行资源全在大族和宗门手里，散修得不到，天劫降临，便要死翘翘，你说，他们甘心死吗？”
“不甘心，谁也不会甘心的！”
狄一笑道：“天下散修和家族宗门的比例超过一千比一，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那些宗门豪族必将在散修压抑已久的怒火中化为灰烬。”
申屠盯着狄一，莫名手心发汗，“你这一招下去，同样可能把大楚玩没了。”
“就看你敢不敢了，那些散修聚集起来，力量之大，势不可挡。若他们想，顺便灭了申家也是有可能的。”
“你的想法很危险！”
狄一道：“看对谁而言了，我的师父告诉我，屁股坐在哪里，脑袋就会向哪边想。”
申屠皱眉，“是吗？”
“他当年写了几本屠龙术，理论体系非常完善。那刀抬起来，灭亡朝廷轻而易举，屠龙术真正要杀的龙可不是一个朝廷。”
“可有书籍，借来一看？”
“我怕给你看了，你会杀了我，再把那些书毁了。”
申屠道：“我确实想过。”
若是几句空谈，他自是不在意的。一整套理论体系，就值得警惕了，而且狄一这小子参加过大齐的暴力血腥改革，大齐的豪族基本都被阉割了。
这意味着，狄一不是空谈，他应该有过实验基础。
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一个强悍的理论，加上切实实验过，值得任何统治者警惕。
狄一走进夜色，“申老头，你可别起杀心。”
“我还是小看你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折腾有什么意思呢
申屠思考狄一方才随口说的内容：
一，绕过官僚体系，通过报社、电视播报，公开大家族的贪腐，引起散修和人们的恨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什么狗屁仙人，实际上男盗女娼，利欲熏心！
二，团结散修，彻底站在大家族对立面。打击贪腐本就有天然正义性，大义名分在。况且为占大多数的散修谋取公平，谁敢说不字？
“你的那位师父究竟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说过？”申屠问。
狄一笑道：“他很低调。”
屠龙术自然不能给申屠，那里面的东西涉及地球上的内容。给申屠知道了，申屠该怀疑狄一的来历了。
申屠道：“继续说你的策略。”
“如果你和天帝真是决心粉身碎骨，胆子够大的话，连军队也一并绕开吧。”
“这么搞，天下大乱！”
狄一道：“看你的决心了，具体操作方式，也得好好琢磨，组织起来的散修必须得遵守纪律。”
“你说的这些，只能当作正常手段行不通之后的选择。”
“嗯，的确如此，而且非有大魄力者，不敢行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狄一遥望星空，“有些人奋斗一生，到死都没忘记自己因何奋斗。”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连着叫道：“公平！公平！还是他娘的公平！”
申屠突然觉得狄一很陌生。
狄一转过身，“我师父很早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有些感慨，见笑。”
“他没死，只要思想流传下来，他就没死。”
“说得好！”狄一竖起大拇指，“申老头，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申屠道：“你师父有你这个弟子在，你继续传承，他就永远活着。”
“他有很多弟子的。”狄一大笑，挥手指着星空，“很多很多，到了特定的时间，总会有人想起来，总会有人的……”
“打击门阀，削弱宗门，本王今后的日子，主要做这件事。狄一，跟我混，成了，我把广陵、会方给你。”
狄一道：“这事我做！”
“今天先谈到这里，过几日，便会有事交给你。”
申屠离去，亭子里只剩下狄一一人。
他点上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了起来。
背靠阑杆，他苦笑，笑到最后，突然咳嗽起来。
因为了解，因为明白。
他知道申屠是什么样的人，广陵和会方是大饼，永远也不可能从大楚中分离出来。
申屠是个骗子！
同时，他在大楚做了很多年妖奸，清楚大楚的现况。
大齐的豪门大族、宗门经过乌朝阉割之后，在钱荒时，照样敢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大楚的大族这么多年来平稳发展，按照正常程序，哪怕申屠很厉害，天帝申海很有决心，最终也很难赢，也许落得个中毒身亡，亦或者被自杀的下场。
不把天下搅乱，绕过官僚体系，谈什么打击门阀，谈什么收天下蟠桃归中央？
中规中矩的方法，只能小小改革，难逆转大楚衰弱灭亡的趋势。
狄一用力的抽了口烟，暗叹：“人就是奇怪，为什么能混个好结局，非要折腾呢？大家一块蒙着眼，走就是了，你开心，我也开心。折腾，就会有人不开心，有什么劲呢？”
反观自己，又只能苦笑。
蒙着眼，走就是了，为什么要争一块栖息之所，而且是为那些向自己雕像吐唾沫的人争取。
值得吗？
抽烟，火星闪烁。
从古至今，无论是地球还是蛮荒，早就有无数人用自己的一生交付了答案。
狄一抽了很久，察觉到江蕊来了，他依旧没有停止。
“我们的狄公子，现在已经烟不离手了，以前可是劝我不要抽。”
“习惯了。”
江蕊坐在狄一身边，“你很孤独，很寂寞。”
“是啊。”
“呐，本姑娘的肩膀借你。”
狄一笑着摇了摇头。
江蕊道：“我很孤独，也很寂寞。”
狄一自顾自的抽着烟，吐出一个烟圈之后，他稍微侧脸，“我的肩膀也可以借你。”
江蕊很干脆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有软甲，不舒服。”
狄一挥手，收起软甲。
“狄一，你回不到过去了，断了念想吧。”
“嗯？”
江蕊道：“你我皆是死间，我已做好死亡的准备了，便是你惦记离妙妙，也不可能与她在一起。”
“谁说死间一定会死。”
“除非天罗成功，需要多久？百万年，千万年……”江蕊轻轻移动头的位置，好让自己舒服一些，她伸出手，去抓空中飞舞的烟，“我们的未来，就像这烟，最终消散在风中。”
狄一没有回答，他看着火星，看得入神。
“你的胡子太长了，我帮你剪剪吧。”
没等狄一回答，江蕊已经抓住他的胡子。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胡子，是刮个干净，还是留一些？”
“我得想想。”
“不急，不急，慢慢想。”
“一下子想不出来。”
“那本姑娘做主，帮你留给帅气的胡子。”
“慢……”
“哎呀，已经剪掉了一部分，额……怎么说？”
狄一翻了个白眼。
“既然已经剪了，后面就全部由本姑娘做主了。”
“这里好像有点长了。”
“别急，看本姑娘的手艺，等我弄好，你一定会佩服我的。”
……
狄一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络腮胡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子活像山贼。
他摸着胡子，没有改变造型，留着络腮胡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蕊站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看来本姑娘的手艺还需要练习。”
“挺好的。”
“呦……我以为你会跳起来的。”
狄一笑道：“暂时留着了。”
江蕊道：“我得好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有，我得记住胡子造型，以后我外出做任务时，也幻化出这种胡子玩。”
第二天，申屠的任务下达。
没有江蕊的事，只有狄一。
狄一查看玉简，神魂探入，了解了大致情况。
他换了身行头，带上斗笠，腰间别着一把剑。
从今天起，他便是周谦的贴身侍卫了。
至于周谦是谁，可能有人不知道，但周谦的老爹在大楚很有名气－－周燕才，大楚第一妖奸！
狄一认得周谦，安乐大典上，他亲眼见到周燕才的头颅从高台上滚落。
做周谦的贴身侍卫，代表狄一彻底回不到过去。
极北冰原狄家的课本上，一定会再多记载一条狄一的恶性，为虎作伥，保护周谦这种妖奸。
狄一笑叹：“申老头，你非要我和过去切割，那我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