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行天下
说到底，修真界和妖族其实都是一样的，实力至上强者为尊，拳头大的人说话才有份量。
墨嫣然小小地显露了下身手，把所有人都震慑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璇玑阁主，良久，看得璇玑阁主腿都有些发抖的时候，才冷笑一声：“我以为，没人会蠢到璇玑阁主你这般地步！”
众人不明所以，但慑于墨嫣然的实力，无人敢暗中嘀咕，只是看着场上的发展。
“阁主是不是想着，反正最后我墨家会如先辈一般，豁出命去挽救天下苍生，所以阁主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帮姬重华布下那个绝阵？”墨嫣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气：“出了事有墨家的人给你兜着，好处你先从姬重华手上拿够了——阁主果然好算计！”
这时候旁人终于听明白了一些，敢情璇玑阁被帝君姬重华收买了帮他做了什么事，布了个阵，好像后果很严重的样子，严重到需要天女血脉出面挽救天下苍生的程度，所以惹得墨家的公主殿下彻底发飙了。
不少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蠢货！干这种事还被墨家抓到，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
“绝阵？不知璇玑阁主做了什么事，惹得公主震怒。”方才出言挑衅正道诸人的妖媚女子大着胆子开口问道：“还请嫣然公主说个明白，也好解了大家的心头之惑。”
墨凤流终于不再研究自己的掌纹了，用一种很正常很平淡很无所谓的语气说：“没什么，就是姬重华那家伙，当了帝君之后还想长生不老，结果保密措施没做好被我们发现了。”
帝君想长生不老？这又怎么样了？怎么又跟璇玑阁扯上关系了？
大多数人有些茫然，只有少数几个人脸色大变，包括刚才那个开口的妖媚女子。她瞬间惨白了一张脸，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抖：“公主此言当真？那帝君……真的想要长生？”
身为天下之主，帝君已经占了这世间最大的气运了。若是还想逆天行事求得长生，这后果……岂是“天下大乱”四个字能说得清的！以前也曾有过帝君求长生之事，阻止不了的后果就是身负天女血脉的公主为了挽救天下苍生而不得不以自身为祭平息天道之怒气运之乱。
墨凤流纠正她话语中的错误：“不是想，是已经做了。”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人统统变了脸色，只有璇玑阁主还是一片茫然之色：“虽然姬家祖训严禁帝君追求长生之术，但这也不过是姬家的家事罢了，哪有嫣然公主说得那么严重。”
“阁主此言差矣。”墨凤流悠悠然说道：“天家无私事！”
璇玑阁主顿时语塞，那妖媚女子已经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依姬家祖训，若是帝君欲求长生之术，墨家家主可将直接其诛杀，无需百官跪请万民血书……”
“我是想杀了他以绝后患，可是……”墨嫣然冷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话来：“璇玑阁果然好手段，在帝都布下的阵法，却是让那姬重华死不得——他若身死，阵法即刻发动，方圆千里化为齑粉。”
全场静默。
好半天，方才那妖媚女子才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璇玑阁主果然好手段……方圆千里化为齑粉……我等自愧不如！”
璇玑阁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兀自不死心地挣扎道：“只要帝君陛下无恙，这阵法就不会发动……”
“咚——”
墨雪晴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茶盏狠狠地往璇玑阁主脸面上砸去。无论璇玑阁主如何变幻身形如何躲避，终究还是躲不过墨雪晴这随手一砸。
这一砸，倒是让不少人在担忧之外更添了几分异样的心思，对墨家的实力也重新估量了起来。
“你敢保证，那个叫姬重华的小子，不会自己提前发动那个阵法？”墨雪晴怒骂几句后，突然笑了起来：“万一那小子发疯发动这个阵法来个玉石俱焚……我墨家倒是不怕，反正我墨家先祖积攒下来的功德，这点业力不算什么，就是帮着他布下这个绝阵的人……”墨雪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怜悯地看了璇玑阁主一眼。
“他应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的……吧？”璇玑阁主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很没底气。
墨雪晴只是回了他四个字：“你敢保证？”
不敢。璇玑阁主不敢保证。方圆千里化为齑粉……还是中原腹地的帝都……这份业力，怕是足够他直接被打入无间地狱了吧……
想到这，璇玑阁主的冷汗都把后背打湿了。
墨凤流轻叹一声：“看来，阁主之前根本就没把这方圆千里的生灵当成一回事吧？抑或是，阁主算准了我墨家不会袖手旁观？”
被说中心事的璇玑阁主低着头，一声不吭。
“好了，闲话休提。今日，以清元钟召集诸位前来，只为了一件事。”墨嫣然伸手，原本高悬在大殿上的清元钟落到她手上，静静地悬浮在墨嫣然的掌心上方半寸处：“以天女血脉为凭，清元钟为证，发下令谕。”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正邪，都站了起来，对着墨嫣然单膝跪下，连墨凤流和墨雪晴都站了起来，屈膝行礼。
“令：天下诸道，无论正邪，除墨家外，自今日起，不得与皇室有任何联系。”
话音落下，墨凤流并指为剑，在自己胸口轻轻一点，一滴心血自她胸口飞出，落到清元钟上。
“咚——”
一声长响，天下皆闻，令成！
殿内跪地的众人同声应道：“谨遵公主法旨！”
“另，”墨嫣然抿了抿唇，冷笑着下了另一条命令，“着璇玑阁一脉，解帝都之下的阵法。此事因果，皆由璇玑阁一脉一力承担！”只要璇玑阁能安全地解开那个阵法，墨嫣然就能当场将姬重华诛于剑下。
咬了咬牙，璇玑阁主很光棍地应道：“谨遵公主法旨。”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气度璇玑阁主还是有的。
第六章 无他，怕死而已
泱泱天朝，宫室华美，自有一派天家气象。
然而太后所居的寿宁宫却是宫门贤锁，拒人于千里之外。
姬重华望着紧闭的宫门，面沉如水，良久，才轻叹一声，问道：“母后……还是不肯开宫门吗？”
守在宫门前的宫人连忙答道：“太后娘娘自打将所有下人遣出关闭宫门后，就再也没开过门了。”
“好生候着，若是母后开了宫门，即刻回禀！”姬重华一振衣袖，转身就走。身为一国之君，自是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宫门外没有任何希望的等待。
寿宁宫内，冷冷清清，丝毫没有半分人气。
墨嫣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寿宁宫内，见到寿宁宫内如此冷清，不由一愣，连忙快步走向太后素日所居的暖阁。
“小兰。”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墨嫣然不由得着急起来，顾不得隐匿形迹，一边找一边呼唤着太后的闺名。她也不是不想用神念搜索，只是宫城经过特殊设计，神念在宫中无法使用，所以墨嫣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来找人。
一缕极细的声音传入墨嫣然的耳中：“师娘，我在这。”
墨嫣然循声，打开暗道走入处于宫城正下方，与宫城正好成倒影之势的暗城。
如同上下颠倒般的宫室，墨嫣然在“天花板”上行走着，左转右转，绕过一个牢牢粘贴在“地板”上的假山，就看到太后和容太妃正在一起做着什么。
看到墨嫣然来了，太后和容太妃很失礼地只打了声招呼就埋头做自己的事。
墨嫣然看到太后和容太妃在做的事情，有些迟疑不定地问道：“你们这是……”
太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重华……终究是我十月怀胎掉下的肉，我实在是不忍心他往这条不归路上走。”
墨嫣然无话可说。对别人，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姬重华是自作自受自寻死路，但对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姬重华的生母，墨嫣然实在说不出这话来。
反倒是太后，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继续做自己的事一边说道：“虽说重华这孩子如此做，是自作自受自寻死路，我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无法劝他放弃，我只能……”咬了咬唇，太后闭上眼扭过头去，无声的哭泣。
“兰兰……”容太妃握住太后的手，无声地叹息一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一时间，沉默无话。
还是太后最先回过神来，默默拭干泪，问道：“师娘此来，是来处理重华布下的那个阵势的吗？”
“我以清元钟，逼璇玑阁的人去解这个阵法了。”墨嫣然轻叹一声：“不过，以重华的手段能力，怕是璇玑阁的人没这么容易得手。”
太后摇摇头：“璇玑阁的人肯定做不到，重华在阵势中动了不少手脚，一旦想要解除阵法就会被他察觉，哪怕这个阵法最初是由璇玑阁的人布下的。重华确实天分过人，仅凭墨家残留在春秋两不沾的些许阵法相关的书籍，就能做到如此程度，实在是，让我这个做娘亲的，又是骄傲又是难过……他要是没这么聪明就好了。”
太聪明的人，又没把这聪明劲用在对的地方，还不如生来就是个笨蛋傻瓜，至少不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长生不老……真的那么有诱惑力吗？”太后闭上了眼：“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亲朋故友逝去，而自己始终被时间抛弃在原地，这种感受……分明就是世间最痛苦的刑罚。为什么，历代帝君却始终孜孜不倦的追求着长生之术，全然不顾天下苍生的死活。”
容太妃扯了扯嘴角，一针见血道：“无他，怕死而已。”
“无他，怕死而已。”御花园内，姬重华对着红衣华服的墨凤流如此说道。
墨凤流挑了挑眉：“怕死？”
姬重华很爽快地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想再死第二次。”
“那么，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墨凤流伸出右手，手心一颗金色的丹药似欲飞走，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困在墨凤流掌心，“你退位吧，然后我就把这枚可以让一个凡人立地成仙的‘九转金丹’给你。”
“九转金丹？”姬重华看着墨凤流手中似乎有了自己的灵性的丹药，慎重地问道：“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三界之中，有谁胆敢在白帝血脉面前撒谎呢？”墨凤流悠悠然道：“被天女所眷顾的血脉，被天道保护着，集天下气运于一身的帝君陛下，又有谁敢在你面前撒谎呢？”
姬重华笑了起来：“撒谎？不需要撒谎，只需要一点文字游戏既可。不能撒谎，不代表不能选择性地隐瞒一部分事实。更何况……”姬重华看着墨凤流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我对阿娇姐您的能力，可是非常相信的。我相信，阿娇姐你肯定有办法绕过天女在白帝血脉之上的保护，你说是吧？阿娇姐。”
墨凤流淡淡地笑了起来：“若非此事可能威胁到我娘亲的性命，我怎么可能将这‘九转金丹’拿出来换你一个退位的承诺呢？墨凤流在此立誓，这枚‘九转金丹’确实可以让凡人立地成仙，长生不老，绝无任何后患！”
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任何雷声。
姬重华将信将疑，只是看着那枚想要逃走却始终无法离开墨凤流掌心的金丹，内心挣扎不已：“这枚金丹的来历？”
墨凤流飞快地答道：“太清圣人亲手炼制的，为了替他门下的弟子增加修为用。这一枚，是我主上向太清圣人讨来的，后来转赐于我。”
“阿娇姐为什么不自己用呢？”姬重华问出最大的疑点。
墨凤流轻轻笑了起来：“我用不着。不过是立地成仙罢了，我主上多的是办法。”
“如何？一枚可以让你立地成仙，长生不老的仙丹，换你退位的承诺？这交易很划算吧？”
对于执着地追求着长生的姬重华而言，这确实是个难以拒绝的诱惑。
（前几天发烧头痛，到今天终于好了，只是好像换成牙痛了……）
第七章 破局
一枚龙眼大小的金色丹药浮在墨凤流掌心上方，似欲飞走却又被什么束缚住而无法解脱，望得久了甚至会有种那枚丹药其实是活物的错觉。
姬重华盯着这枚丹药，有些失神地说：“立地……成仙？”
墨凤流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立地成仙！”
姬重华猛然把视线转向墨凤流，却是极度的不信任：“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我娘死，所以只能从你这边想办法了。助你长生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要你愿意放弃皇位，我立刻就能助你达成心愿。”墨凤流微笑着望着姬重华：“二选一，要么皇位要么长生，很简单的。”
“如果我两个都要呢？”
“只能选一个。”墨凤流坚持道：“二选一，两条路，你只能从里面挑一个！”
姬重华唇畔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的选择是——”
墨凤流瞬间升起一种危险的预感，顿时神色一凛。
“第三条路，我两个都要！”
话音未落，墨凤流急退，瞬息拉开了距离。
“阿娇姐的反应真快。”姬重华依旧笑得很好看，但这好看的笑容却让墨凤流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他是真的要她死。墨凤流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姬重华的杀意。
“彻儿。”墨凤流艰难地吐出昔年的昵称：“你……真的要我死？”
心痛如绞。
“阿娇姐肯定不会让我兼得长生和权势的，对吧？”把玩着手中小巧到可以轻易藏在袖中而不被人发觉的弓弩，姬重华很温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请阿娇姐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墨凤流微微闭上了眼。是她太天真，长门宫的二十多年，早就应该让她明白眼前之人的心有多冷有多狠。许是一直以来的和平相处，让她不知不觉间一厢情愿地以曾经童年的态度来对待眼前之人，却忘了他是一个帝王，还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帝王。
刚刚被姬重华射出的弩箭闪着幽蓝色的光芒，柔顺被自动护主的天罗羽衣包裹着。姬重华看向仿佛是一块不起眼的披肩的天罗羽衣，无限惋惜道：“我早该想到的，天女血脉，天遗世家的嫡长女，身上怎么可能没有护身的法宝？”
墨凤流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望着姬重华，无悲无喜。
悄无声息没有半丝预兆的小巧弩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射出，从不同的方向射向墨凤流，无声无息，角度极度刁钻。从墨凤流站立的姿势来看，她应该不会发觉这些弩箭。
不过那也只是应该而已。
弩箭依旧在空中飞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向墨凤流。但诡异地是，飞了这么久，速度始终没有半分减弱，一直在向前飞的弩箭却始终无法接受墨凤流三尺之内。
方才姬重华趁墨凤流不备时射出的那一箭是天罗羽衣自动护主拦下来的，然而这几根偷袭的弩箭却连墨凤流的边都没摸到，天罗羽衣安静地披在墨凤流身上，动都不动一下。
姬重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说：“咫尺天涯？”
墨凤流微微露出一丝讶异：“看样子你搜罗了不少资料。”
“果然是咫尺天涯？！”姬重华睁大了眼睛，“想不到阿娇姐你的实力，远超出朕的想象啊。”
咫尺天涯，这种操纵空间堪称终极防御的法术，那可是连一般的仙人都无法施展出来的。而看墨凤流如此轻松写意的样子……
姬重华心下有几分后悔刚才为什么出手那么快了。不过随后他就很快抹掉了这份淡淡地悔意——事已做下，后悔无用。
“一点防身的小法术而已。”墨凤流很谦虚。
“早知道阿娇姐你会咫尺天涯，朕，就不拿这些小玩意丢人现眼了。”姬重华摇摇头，把手上的弩箭随手一扔，全然不觉那是件放在修真界也是足以让人眼红的强大法器。
“彻儿，”墨凤流做最后一次努力，不抱任何希望：“放弃皇位，或者放弃长生。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人生。”
姬重华笑了起来：“阿娇姐，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既然如此，谈判破裂！”
话音落下，墨凤流就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余音袅袅。
对此，姬重华不以为奇。既然墨凤流会咫尺天涯，那么瞬移什么的，对她来说也毫无难度吧。
只是，没想到墨凤流居然藏得这么深，有着这么强悍的实力。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天才一点，而墨家，从来不缺天才。
正在沉吟中，姬重华突然胸口一悸，随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自灵魂中被抽走了似的。
姬重华顿时神色一变。
阵法解开了？
怎么可能！
璇玑阁的人都在他的控制中，他可以确定没有人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开那个阵法。
不过，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是怎么一回事了。
阵法解除，他最大的护身符就消失了。他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在墨嫣然的剑下逃生。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墨嫣然发现阵法被解除之前布下后手。
急匆匆地向前的脚步突然一顿，姬重华看着悄然无声就拦在眼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母……母后？”
满头白发的太后身着华服，手捧长剑，神色复杂地看着姬重华。
“母后你的头发……”姬重华一眼就看到太后最大的变化。
“不过一夜白发而已。”太后无所谓地说道。除了头发全白之外，她的容貌一如往昔，宛如二八佳人般年轻美貌。
“母后，儿皇尚有要事……”
不等姬重华说完，太后就打断了他的话：“再怎么要事，也没有母后现在的事情重要。”
姬重华睁大了眼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母后？”
闭了闭眼，好半天，太后才说：“重华，放弃吧。”
“母后所言何指，儿皇不明白。”姬重华揣着明白装糊涂。
“长生和帝位，你必须放弃一个。否则……”太后艰难地说道：“不要逼母后动手！”
第八章 选择
看着手上金灿灿的仙丹，墨凤流低低叹了一声，塞回葫芦里收好。
她原本的打算是唠叨几句后随便找个借口把这枚金丹塞给姬重华的，只是没想到姬重华会突然对她下了杀手，导致计划夭折。
这枚金丹没有任何问题，的的确确是上清圣人亲手炼制的九转金丹，可以让凡人立地成仙的仙丹，没有任何后遗症，不会出现力量太大肉体承受不住瞬间爆体的后果，效果堪称逆天。
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定了，除了天女血脉之外，一旦力量超过某个层次，不管是否自愿，都要接受天劫的考验然后准备飞升吧。这也是大多数划分出天人两界的世界的通用规则。
换言之，只要姬重华服下仙丹，“咻——”地一声天劫立马降下来。天劫不是重点，墨凤流随便砸两件法宝出去就可以扛过去——不扛不行，姬重华身上还有那个要命的阵法，他死了麻烦就大了。重点是天劫过了，没有隐匿气息的秘法的姬重华必须飞升，没得商量。
飞升天界的姬重华应该没那么倒霉一上去就被人做掉，大不了墨凤流出点血送两件强悍点的有自动护主功能防御法宝跟姬重华绑定。正主都飞升了，剩下的小喽啰好解决。以墨家在阵法机关一道冠绝天下的造诣，加上布置这个阵法的璇玑阁，在没有阻扰的情况下要解决那个要命的阵法也不是分分钟的事。
于是事情解决，墨嫣然也不用死了。
但姬重华突然下杀手，这种情况下墨凤流再把金丹把他手上塞……换了墨凤流自己，她也不敢吃刚刚差点被自己杀死的人送上的东西。
纠结中……
墨凤流一边纠结一边隐藏在次元空间中，站在宫殿屋顶上看着姬重华的行动，心里有些奇怪。
等看到太后拦下姬重华时，墨凤流瞬间明了，太后解除了那个阵法。
一拍脑门，墨凤流这才想起太后原本是玄宗的高材生来着的，要不是被先帝软磨硬泡给娶回去了，没准下任玄宗宗主就是她了。再加上不放心太后而跟着进宫的、现在的容太妃当年的容贵妃，也是玄宗的高材生。以这两位的实力，加上她们都曾经被在机关阵法一道冠绝天下的墨家家主亲自教导过，在被所有人忽略了的情况下，解决掉那个要命的阵法不是不可能的事。
许是太后雍容华贵的形象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反而让所有人都遗忘了，太后其实也是个修真界的高手。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母子相残吧？墨凤流微微一叹，正要现身，忽又顿住。
墨嫣然及时出现拦在太后和姬重华的中间。
想了想，墨凤流还是上前去，只是依旧隐藏在次元空间里，做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墨嫣然似有所察，状似不经意地往墨凤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扬，语气也硬了几分：“姬重华，看在兰儿的份上，我最后问你一次——长生还是帝位，你要哪个？如果你还是想两个都要的话……”顿了顿，墨嫣然嘴角缓缓上扬：“我不介意，亲手将你斩杀。”
姬重华的眼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烧，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明白老师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姬重华问道：“事关重大，能否容朕考虑数日？”
“哦，给你时间让你想办法再做一次同样的事？”墨嫣然保持最高警惕，绝不松口：“现在就做决定吧。要么退位然后随便你怎么求长生，要么你彻底死了求长生的心乖乖地当个凡人皇帝。”
看着似乎犹豫不决的姬重华，墨嫣然冷冷地说：“不要打着先到手一样再想办法弄另一样的主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彻底断了念头！”
太后担忧地看着姬重华。她知道姬重华之前的行为，已经触到了墨家的底线，现在是墨嫣然心疼她，不舍得看到她痛失爱子才肯给姬重华最后的机会的。如果姬重华再不知天高地厚下去，把墨家的耐性消耗光了的话，墨嫣然一剑杀了他，全天下都没话说——按兰陵王朝的祖制，墨嫣然有充足的理由和足够的身份来诛杀姬重华。
长生，还是权势？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墨凤流也很好奇姬重华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朕决定了，要……”姬重华闭上了眼，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长生。”
墨嫣然和太后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一气呵成文不加点地写完退位诏书后，姬重华静静地看了退位诏书半天。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习惯了权势的人很难放弃权势，但长生的诱惑太大了。权势，他拥有过，享受过，想要得到权势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就算放弃帝位，他依然有能力获取足够的权势。所以，他选择了长生。
拿起玉玺正要盖印的时候，姬重华突然停下动作。
“怎么，想反悔了？”墨嫣然提高了警惕心。
姬重华摇摇头：“不，我只是想起，之前阿娇姐曾经拿了枚丹药，说那是足以使凡人立地成仙的九转金丹。”
立地成仙？九转金丹？墨嫣然嘴角抽了抽：“哪有这么逆天的东西？”
“可阿娇姐就是这么说的。”姬重华笑得很温和，把玉玺收了回来，态度很坚决——你给你这东西让我立地成仙的话，我就盖印退位。
叹了口气，哀悼了下终将不保的九转金丹，墨凤流现身，手里托着那枚金丹：“这就是你要的东西，盖下章，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这回换墨嫣然郁闷了：“阿娇，这世上真有这么逆天的东西？”
墨凤流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丹药终归不是正途，虽然可以让人立地成仙，但实力嘛……”耸了耸肩：“肯定比不上稳扎稳打自己修炼出来的人，毕竟是借助外力得来的。”
借助外力获得的力量并不那么可靠，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杯具。
所以九转金丹这东西虽然逆天，但想用他的人弄不到，弄得到的人不屑使用。目前为止这九转金丹最大的用途，就是给因为意外而被削去修为的金仙恢复修为用。
（顶着锅盖爬上来更新……我知道我已经没有RP这东西可言了……话说我纠结了很久重华同志的选择……）
第九章 无事一身轻
墨凤流一边把九转金丹放到玉瓶内然后随手往上加了个禁制防止金丹遁走，一边很好心地提醒了姬重华一句：“这九转金丹是很逆天没错，不过，就算你服下这枚金丹立地成仙，以我娘亲的实力，打起来的话一个揍十个你不成问题。”
不如自己修炼出来的？“我知道了。”姬重华笑了笑，收起装着九转金丹的玉瓶。哪怕是实力不如别人，也比一点实力都没有要好。
姬重华想得很明白，这是个修真者拥有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可以轻易颠覆天下的世界。如果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算他继续坐在帝位上，那又怎样？随便一个比他强大的修真者都可以威胁到他！
不过，通常情况下，有修真者不得干涉凡俗之世的条例在，他这个皇帝还是当得挺舒服的。在此，姬重华由衷地感谢月华公子。若非当年月华公子以强硬到堪称铁血的手腕立下“修真界不得干涉凡俗”的铁则，他这个皇帝会当得更痛苦。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墨家便是那个例外。
在修真界中，墨家是唯一可以插手世俗之世的例外。而且理由充足到无人可以反驳——墨家，也是白帝血脉。
墨嫣然今天可以轻易地逼他必须做出选择，他日也能逼他做其他的事情。追根究底，不就是墨嫣然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所以他不得不服从。
帝王的权势，在这些超脱了俗世的修真者眼里，算不了什么。
想要拥有真正的权势，就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而墨凤流的九转金丹，可以让人立地成仙的九转金丹，可以在带给他长生的同时，带给他力量，让他摆脱如今的困境。
你说他曾经在玄宗进修过？
玄宗会那么大方地把真正玄妙的功法教给这些大部分十年之后就会下山从此与修真界再无瓜葛的弟子吗？姬重华等人在玄宗，学的不过是最最基本、吐纳呼吸的功法而已，不过是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而已，放到江湖上是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但放到修真界只能说是基础中的基础，甚至不是真正的功法，只能说是吸纳灵气的基本方法而已。
虽说不排除真有天才到仅凭这么一点点基本功法就能推衍出更进一步的功法的天才存在，不过通常情况下，无法得到更进一步的功法的话，撑死也就是江湖武林中所谓的先天高手而已，放修真界，甚至不能自称修真者。
真正的修炼功法当然会传授给入室弟子，但以姬重华的身份，那是想都不用想。而且有墨家的监督，除非有天大的机缘，否则他是不用指望能得到修炼的功法了。所以姬重华才说动璇玑阁的人助他布下那个阵法逼墨家授他修炼的功法。
现在嘛……
“如今朕已经放弃帝位，还请老师授以修炼功法。”姬重华笑吟吟地看着墨嫣然和墨凤流，手上的玉玺死活不肯落下，意图很明显。
墨凤流想了下，抬手扔出一枚玉简：“衔芝青灵决，保命功夫数一数二的功法，从最基本的炼精化气到霞举飞升的完整功法，足够你修炼到大罗金仙了。”
“大罗金仙之后呢？”姬重华接过玉简后问了一句，然后收获两枚白眼。
墨嫣然没好气地说：“据墨家先祖的典籍记载，天界最繁华仙人最多的时候，大罗金仙也不过才三位数而已。”墨家先祖乃是天女血脉，半神之身，可自由出入天界，因而对天界知之甚详。直到墨敛痕之母逆天改命，留下的墨家一脉，虽说仍然身负天女血脉，但已非半神之身，无法再自由出入天界。又因天女血脉为天界所忌惮，故而墨家之人均滞留人间不再飞升天界。
“大罗金仙之后，那就要看个人机缘了。按部就班根据修炼功法来修炼，大罗金仙已经是极限了。再往上……”墨凤流耸耸肩，她说得可都是大实话，最多就是选择性隐瞒了一些事实：“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从凡人修炼到大罗金仙境界，以目前人界的灵气浓度……没个万把年你是不用指望了。”
万把年……姬重华的嘴角有些抽搐，不过看到墨嫣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后，有些泄气地问道：“那老师和阿娇姐分明是什么修为了？”
墨凤流望天：“在凡界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放到仙界就不太好说了。”见姬重华还要问，墨凤流立刻截断他的话头：“墨家的情况比较特殊，难以用通行的境界来划分。”真划分境界的话，在凡间实力超过墨嫣然的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比如身为散仙的练云君和已经渡过天劫的蔺无双。但是有天女血脉这个外挂，哪怕是在仙界墨嫣然也可以横着走。
“啰嗦了这么久，你要的东西也全给你了。”墨嫣然点了点退位诏书，“该盖印了吧。”
姬重华轻轻叹了口气，毫不留恋地盖下玉玺。
大印落下，退位诏书成。
墨嫣然和墨凤流同时松了口气。
问题，解决了。
呃，还有个小问题，就是下任帝君的人选。
姬重华退位后，最有资格接位的就是他弟弟姬景华了，谁让姬重华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不过姬景华打死也不肯当皇帝——他自称一心求道，无心权位。说白了，他只想当个逍遥神仙不想当皇帝。最后是被顾兰芝抱在怀里的小公主继位成为新君。没办法，谁让姬家人少，就那么几个人，有资格继位成为新君的就这么两位。在其中一位表示坚决不同意的情况下，无法表达反对意见的那个自然就上了。
至于姬重华会不会卷土重来通过别的手段控制朝政什么的，这就不在墨家的关心范围内了——只要坐在帝位上的那位不想着长生不老，那就没问题了。
姬重华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过数次之后得出这个结论，自己郁闷了很久——早知道他就立个傀儡帝君自己当太上皇，这样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不过现在也不差，他对自己的现状还是满意的。
墨凤流也对目前的日子表示很满意。最大的两个问题解决了，没有琐事缠身，正好可以达成最初的目标——当米虫。
冷艳看不下去她这么懒散的样子，于是经常用各种借口把她拉出去。说白了就是两个女孩子找借口到处游玩而已。比如这次是冷艳听说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下第一美人”评比，于是兴奋去找墨凤流准备跟去看热闹了。
“阿娇，去嘛去嘛。”
禁不住冷艳的撒娇痴缠，墨凤流只得同意，随手把琅琊阁送上的情报往桌上一甩。
冷艳知道墨凤流这么随便放置的不会是什么机密文件，于是瞄了一眼，顿时吃惊地睁大眼睛：“诶，姬重华飞升了？这么快。”
“是这么慢。”墨凤流笑了起来：“他终于敢吃那枚金丹了啊。”可惜了姬重华千辛万苦收拢到手的权势，这一飞升，大概就要从一穷二白重新开始打拼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墨凤流反手拉走冷艳：“刚才不是你一直闹着要去看热闹吗？走吧。”
门外，春光正好，正是游玩踏青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