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碧心珮
半山腰的会客室里。
公仪天珩坐在首座,顾佐则在他身侧。
两人看着台阶下那肃立着的,如同一柄标枪般脊背挺直的削瘦少年,神情里带了一丝讶异。
削瘦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一年前两人“约会”时,在那奉宗学府里帮过的余家弃子,还挺有骨气的余承。
此子自打上次被他们相助过后,又有韩夫子知晓了他的名号,因此在学府里尽管仍旧会被他那个同样进了学府的弟弟余则想办法找茬,但依旧被他机智地躲了过去,其本身的实力也连连看涨,历练更是谨慎而多次,如今在短短一年里,他的境界已经达到了先天六重,可以说是十分之快了。更叫人震动的是,他的境界提升得快则快矣,却不曾有虚浮不稳之迹象,足以证明他有际遇,而且极其刻苦了。
这样的好苗子,在两个月以前,公仪天珩安排观察他的人,就渐渐地在跟余承联系。自然同样联系的还有那个也被他们看好的庞威,那家伙的进步不比余承慢,且本身的天生神力在后天培养下,变得更为夸张!
只是跟庞威有所不同的是,庞威性子鲁直,在被人接触后,是听不出来里面的试探,反而只将接触者视为新友。那接触者为免引起庞威不快,自然就慢慢和他接触,也不着痕迹地提出一些事情来。
但余承似乎很快就发现了接触者的身份。
他并没有因此排斥接触者,反而在这段时间里照常习武历练,但接触者对他暗示的一些话,他似乎还是听了进去,似乎……也并不排斥。
不过,以公仪天珩的想法,余承和庞威都需要长时间接触才会有所反应的,可这余承不知怎么居然查到了他的身份,直接找上门来?
这就让公仪天珩生出了一点兴趣了。
顾佐也是想着:这余承找来,胆子颇大……可,为啥呢?
余承在公仪天珩和顾佐的打量下,也并不是完全不紧张的。
毕竟他是个弃子,在学府里进步虽快,却也没有达到那“一览众山小”的地步,贸然过来,虽然他是有所准备的,可并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位传说中的天骄视为冒犯……
公仪天珩打量了他一会儿,在余承快要有些扛不住的时候,才微微一笑,开了口:“余承?我记得曾经见过你。”
余承见这满殿的凝固气氛被打破了,才稍稍松了口气,肃容道:“是。去岁多谢天骄与顾药师相助,余承感激不尽。”
公仪天珩一摆手:“过去之事,无需多言,你当日谢过,而今也不必再谢。”他的目光扫向余承,“你来找我,应并非仅是为此?”
余承身体一僵,将头稍低了低:“请天骄见谅。”然后才慢慢摸出了一块莹绿可爱的玉佩,双手托起,“余承此来,与碧心珮有关。”
公仪天珩自然知道碧心珮,也知道这是余家谋夺之物,此刻见到余承这举动,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有了两分猜测。
他就笑了笑:“一年来,余家处处威逼,你亦不曾将此物交出,而今置于我面前,倒是不怕我将其谋夺不成?”
余承一听,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当初被救下时,他原本没有多想,但事后他却猜到,这几个来相救之人,必然并不是突然救他,应当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否则并不会直接站在他这边。但猜到是猜到,现在公仪天珩这么一说,那就是确认了,叫他心情略有复杂。
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会鼓足勇气过来。
随后,余承的语气敬畏:“天骄若是有意拿走此物,当日便已拿走,余承不才,却多次得蒙照顾,自然深信天骄光明磊落。”
这多少有点恭维的意思,但未必不是真心话。
公仪天珩勾起唇角,对余承的看法提高一分。
此人虽被多番磨砺,但并非那等只有骨气而不知进退之辈,而且头脑清醒,胆气充足,叫人赞赏。
的确,他并不在意这一枚碧心珮,照他的想法,此物或是钥匙,或是其他开启之物,应为余承之母为他留下的资源或是奇遇。这天底下奇遇何其多,资源何其厚,他背靠十绝宗,许多资源随手可得,而余承若无此物,怕是日后极难冲起,他又何必断绝余承生路,把自己也显得小家子气?
于是,公仪天珩便道:“你且将来意言明。”
顾佐也是好奇地看过去。
以余承的性格,应该不是为了将碧心珮献给他的大哥吧?那他拿出来是做什么的?难道说——
余承定了定神,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不瞒天骄,这一枚碧心珮,乃是吾母所留。其临终时有言明,叫余承莫要相信余家,待成长后,就拿此物前去一处遗迹,寻找内中宝物……”他稍一迟疑,还是老实说道,“……与萧氏传承。”
公仪天珩挑眉:“哦?”
他倒是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传承。
不过,他也无需传承,只因他如今所习已是无上绝学,又因天妒之体气海不同之故,要自创武学。其余武技等,他一观即可,再如何强悍,也不必谋夺。
余承见公仪天珩并不在意,心里又有两分把握:“前段时日里,余……我手持此物,前去遗迹之地,倒是顺利进入。可惜这碧心珮虽好,但我实力不济,只能在外围探寻一番。虽然也是得到了一些好处,但比起传承来,不值一提。”
奉宗学府里的武学虽好,但多半也是为了打牢基础的,完整的传承也有,但多半得顺利进入十绝宗后,还要立下许多功劳,才有可能换取而来——除非他那么幸运,直接拜了一位极好的恩师。然而那种可能性不高,他的天资也没有强大到能让强者一眼就收下的地步。
所以,为了以后的发展,余承必须尽早得到传承,这样及早修炼后,才有可能领先于他人,不在以后着急。
可惜的是,他根本闯不到核心,又怎么去拿传承?
余承黯然道:“那遗迹本是萧氏留下,我也算是萧氏后裔,但毕竟血脉不纯,故而考验颇多。我若是慢慢去闯,天长日久,想必也能渐成,只是我却担忧,还未到我成长,已先……”
因为奉宗学府的保护,才让余承能够跟余家周旋,可是他每次出去历练,也都会被余家盯上,要经历许多生死,才能安然逃回。一次两次,他都顺利度过,只是他毕竟孤身一人,说不定哪一次,他的运气就用尽了呢?余承自觉,他必须未雨绸缪,才行。
也是在这个时候,余承发现了那些接触者,逐渐发现了公仪天珩对他的看好。当他确认公仪天珩就是当初救下他的人之后,几经考虑,他才有了一个决定。
余承说完那些后,恭敬地行礼:“余承斗胆,想请天骄出手,同探遗迹。在遗迹中,除却传承以外,凡天骄可看上之物,皆归天骄所有,而萧氏传承虽是我来接受,但接受之后,愿全数告知天骄……请天骄怜悯,允准。”
他这算是极为诚恳,将自己的所有都和盘托出了。
这是一次极大的冒险,可为了能够修习更好的武学,得到最佳的传承,他不得不冒险,将性命交托在他目前唯一能够做出的最好选择上。
公仪天珩听完后,静静思忖。
他的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击,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魂。
余承的紧张感一下子又全都冒出来了。
他满头细汗,此刻只觉得极为后怕,对公仪天珩可能会有的决定而忐忑不安。
但,余承也并不后悔。
不成功便成仁,若是连这点险都不敢冒,他安安稳稳地修炼,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余家的纠缠?
他深深地呼吸,要是认错了人,也只怪他眼瞎罢!
顾佐看着余承这一副好像要上刑场的模样,略囧。
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啊,他大哥肯定是会答应的,现在这举动完全是在吓唬人好么,不然显得太好说话了,威严不够啊。
事实也跟顾佐所想的一样。
公仪天珩在这样思忖片刻后,就微微颔首:“也罢,我既看好于你,便应你此言即是。你今日回去休整一番,两日后将碧心珮带来,我便带上几人,与你同去。”
余承大喜,饶是他再怎么沉稳,这时候也控制不住地声音微微颤抖:“多谢天骄!余承感激不尽!”
公仪天珩笑道:“去罢,若需准备何物,告知于同你接触之人即可。”
余承面皮一红,再度行礼后,就带着喜悦地离去了。
这一次过来的结果,真是比他想象的更好,而他也看到这位天骄之大度,叫他、叫他……感恩。
等余承走了以后,顾佐才转头看向公仪天珩:“大哥,我觉得这余承有点傻。”
公仪天珩好笑道:“为何?”
顾佐想了想,默默道:“他现在这么高兴,就没想过如果大哥答应得好,可是在遗迹里要了他的小命,抢他的一切可怎么办?”
公仪天珩扶额:“为兄岂会做如此无谓之事?”但他很快就有些欣慰,“阿佐如今颇知防备,甚好。日后也须谨记,世人心思多繁杂,莫要轻信他人。”又道,“余承年幼,虽很是谨慎,却仍有疏忽之处。不过他毕竟曾被为兄救助,比起旁人来,自然更多信为兄一分。以他如今地位,能择最佳之人,也只有为兄罢了。”
顾佐点点头:“其实我就是这么一说。但是大哥,你真对那个遗迹感兴趣啊?”
公仪天珩笑道:“为兄虽无意谋夺余承之物,可若是主动送上门来,也不妨前往一探。何况,为兄对那萧氏亦有些许兴趣,不知那一族又是以何种法子,将传承留了下来?此法若是有用,日后说不得还可效仿之……”
顾佐静静地听。
这样听着大哥娓娓而谈,也让他心里很是愉悦。
·
转眼间,两日过去。
余承约定之地乃是奉宗学府外一处较为有名的酒楼,因等候公仪天珩等人到来,他已是连饮数杯清茶了,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多时,其门大开。
公仪天珩、顾佐等人就走了进来。
第387章 遗迹
余承稍稍放心,站起身,唤道:“公仪天骄。”
公仪天珩微微颔首:“东西已准备妥当?”
余承略思考了会儿,回答:“进入遗迹,当无问题。”
公仪天珩便道:“此行除却你我之外,有我专属炼药师,顾药师随同。另有两位羽化境战奴,数位合元境战奴护持,你可有异议?”
余承自然说道:“并无。”
遗迹之中,或有危险,人手带去太多估计不太好,但带去的人数少而精,那是必要的。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大家都没有在这里吃饭的意思,公仪天珩示意暗中的影猫族去付了钱,就在余承有些窘迫的神情里,笑了笑:“事不宜迟,既然准备妥当,便当去了。”
余承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再为刚才的情绪困扰:“是,天骄。”
这样才几次见面,几句对话,余承对公仪天珩的感觉,已经是越来越好了。
随后,公仪天珩轻车简行,只带了数位好手,就在余承的引领下,离开十绝城。而他们所前往的地方,是一座不入流的城池,很少有人注意。
因为这城池较为偏僻、荒芜,凡是在这里有些资质的人才,大多都寻找了机会,投奔到更为强大的地方,之后就少有回来。因此,尽管此处也是在十绝宗这白银势力的管辖范围内,城中的强者还真是……没有太强的。
在这里,被称为最强的人,也只是个老迈的合元境大成而已。城池中作为领头羊的几个家族,有些家族里最强的人也只不过是接近于合元境,又或者是堪堪合元境,就这样,已经能够成为全城敬畏的对象了。
这让顾佐不由得想起了他们所在的边缘大陆。
原来在中央大陆中,越是偏远的地方,也越是接近那里啊……这一片大陆,也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十分强大。
所以,余承曾经独自过来的时候,也还算顺利。
因为别看他才先天六重,可是在这城池里,在他这个年纪,先天六重也能横着走了。连不少年纪更大的,也没有他来得强悍。
到了城门口,公仪天珩等人都收敛了气息。
不过这一行人即便有所收敛,容颜气度也很不凡,那守城门的兵士并不敢为难,在寻常收了入城的费用后,就将人让了进去。
余承颇有经验,很快将众人引入一间客栈,一面还说道:“在此城中,这一间客栈最是舒适,也颇为隐秘,其余之地皆有所不足。只是不入流之地到底比不得更大的城池,因而舒适得有限,还望天骄……”
公仪天珩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不必多言。”
余承松口气。
他定下了数间上房,都在一层,自己也同样入住其中。
随后就是安顿用饭等事,直待次日,便要正式前往遗迹所在。
·
第二日。
余承率先带路,所去之处,是另一城门之外,一片焦黄的沙地。
那处的黄沙一望无际,每逢有风吹过,黄沙卷起,遮天蔽日,叫人十分难受。
顾佐问:“这里就是遗迹所在的地方?”
余承点头道:“不错。此地名为‘乱黄滩’,从无数年前便是黄沙遍布了,其中有不少沙蝎沙虫,没什么产出,很是荒凉。纵然有武者曾经进入其中探险,也多半迷失其中,出来时并不能找到什么珍奇之物,换不来其他资源,渐渐也就少有人进入了。而这一座城池始终不入流,与这沙漠也未必没有干系。”
顾佐点点头:“那咱们进去后,怎么认路?”
余承道:“待进入其中十里路后,便可以通过碧心珮前往。”
若非是因为余家不知遗迹就在此地,又只有碧心珮才能正确指路,也不会这样苦苦威逼。不过即使知道了遗迹就在黄沙里,在没有碧心珮的前提下,也几乎是找不到的。萧氏为保传承,同样施下了不少的手段。
公仪天珩就笑道:“那便去罢。”
余承应声后,仍旧是率先走在前头,一瞬间就被风沙拍过,一头一脸都是黄沙,他将周身真气一震,那沙子都被震落,但下一刻,复又卷来。
风沙之盛,便至于此。
公仪天珩伸出手来:“阿佐。”
顾佐抬头:“啥?”
公仪天珩将他手臂拉住,扯到自己身侧来:“与为兄一同行走,以免遭逢意外,分散两头。”
顾佐点点头,就往公仪天珩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
羽化境、合元境的战奴也不再隐匿,而是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不多时,黄沙泼洒了半空,一行人的身影,也都消失在漫天的风沙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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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行了多久,也不辨方向,但众人到底实力不俗,也不至于全然懵懂。
渐渐地走了一程路后,余承就停下了步子,从怀里将那一块莹绿玉佩取了出来,置于手心之上:“公仪天骄,诸位,要开始了,且到我身边来。”又言,“待有异变时,诸位请浮空。”
公仪天珩等人自然是迅速上前,与他十分接近。
而后,余承就咬破了手指,任由那鲜血汩汩,落于碧心珮上,随即他迅速用指尖将鲜血涂染,把整块玉佩,都染成了艳丽的血色。
这莹绿色泽与血红交错,眨眼之间,就有一道光芒自碧心珮上透出,直直冲进了这沙地之中!
紧接着,在前方沙地上,无数沙粒疯狂而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向下拉扯,黄沙形成一股股的沙流,不断绕中心旋转,而那中心便很快形成了一个大坑,把更多的黄沙,都吸收了进去。
很快,在那处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忽然间,几人觉得自己足下的沙子也在飞速流动,似乎脚下已然再没有先前那般厚实,有些空空的……
公仪天珩迅速伸手,将顾佐捞起甩到背上,顾佐也早已习惯,双手搂紧。跟着公仪天珩等人全数运气,腾空而起。
余承也几乎同时提醒了:“小心!”
这时候,众人低头一看,便见到此处豁然变了个模样。
此处哪里还是那充满厚厚黄沙的沙漠?分明就是一座荒芜而巨大的沙下古城!
古城绵延数十里,有许多古老的建筑矗立在其中,从外面看去,只觉得它带着一种苍莽的气息,但仔细去瞧,又觉得这古城呈“回”字形建筑,其方位之怪异,如同迷宫一般。
看起来,也真的是层层叠叠,一重又一重。
公仪天珩缓缓开口:“该何时下去,如何下去?”
余承尽管并不是第一次过来,仍旧会为古城的奇特而闪神,此时听到了公仪天珩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此时就可以下去了,进入古城中后,从外围到内围皆有许多考验,须得谨慎。”
说完后,余承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是真,先行落下,直站立在古城的城门口。
公仪天珩就也背着顾佐,落在他的身旁,另几个羽化境、合元境,都是一样做法。但饶是如此,他们也依旧保持着警惕。
余承推开城门:“请一同进来,切莫落在我之身后,否则,怕是于性命有碍。”
公仪天珩等人毫不怠慢,都是踏步而入。
余承这时才放开那门,迅速地冲了进去。
同一时刻,无数的黄沙自高空降落而下,像是眨眼之间,就要落在头顶上!
顾佐吃了一惊:“——这是?”
余承急忙说道:“不必担忧,沙粒并不会当真落下来!”
果然,这只是沙下古城的一种自我防备手段。
那些黄沙密密麻麻地如同洪水般下坠,却是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只是将那明亮的天幕遮盖起来,让古城里再见不到外面的一丝光亮。
公仪天珩皱眉道:“古城城禁。”
余承点头:“天骄见识广博。不错,这正是古城之禁,如今若是有人在外头瞧,所见到的也只是浩瀚沙漠,而不会见到这一座古城了。待一切结束后,或是考验失败,或是考验成功,古城皆会将我等直接弹出,并不会有什么损伤的。”
公仪天珩挑眉:“无须碧心珮?”
余承正色道:“无须。但若是天骄心怀疑虑,也可将此碧心珮交由天骄保管。”
听到这话,公仪天珩略颔首:“也罢。”
然而他却并没有就此拒绝碧心珮,而是自余承手里将那物接过来。
倒不是他不信余承之言,只是对余承之信,尚不足以将一行人之性命,都交托于他之手上罢了。
余承心中无鬼,虽然看公仪天珩这么干脆的动作怔了一怔,但也很快恢复如初。而公仪天珩看他神色后,也是暗暗点头。
待此行之后,若一行确无不妥,公仪天珩自然会将这碧心珮再返还给余承。毕竟,此物为其母所留,纵为遗迹钥匙,也为一种念想罢。
随后,一行人就看向前方。
也是奇异,在外界的光亮被黄沙遮掩后,这古城内部却在倏然黢黑后,又变得光明大亮,犹若白昼。
前方有一面高大的石墙,余承这时说道:“诸位请先后退,容我演示一番。”
公仪天珩背着顾佐,朝后走了几步。
其余战奴强者也同样如此。
接下来,众人就发现那石墙发生了变化。
只一刹那,墙面上就生出了许多的鼓包,而从这鼓包里,有数头长相狰狞的沙蝎钻了出来,挥舞大螯,张牙舞爪地朝着余承攻击过来!
顾佐不由说道:“这是考验?”
他能看出,这些沙蝎的实力,也就在先天二三重的样子,也并没有多厉害。以余承先天六重的实力,应该是可以轻易搞定的。
余承也的确实力不俗,在沙蝎们进攻而来的时候,他迅速地与其对战,手掌一抓,就握住了一把长枪——他竟然也是用枪的。
不过他的枪术就远远比不上公仪天珩精妙,而且能看出里面虽然也融合了一些枪术的精华,却因为使用者比较生涩,威力也只是稍强一些,达不到叫人震惊的级别。但其中也不是没有优点,余承舍弃了一些华而不实的地方,以精悍利落的轨迹出招,也颇有一些威能的。
不多时,几只沙蝎就都死在了余承的手里。
接下来那石墙再度变化,一瞬出现的沙蝎翻了一倍,而且这些沙蝎的体积也大了一倍。当它们扑簌簌地攻击而来时,带来的威压,让余承的神情就凝重起来。
这些沙蝎,实力已堪比先天五重的武者!
余承登时陷入了包围之内。
他以先天六重境界,对付实力只略逊一筹的沙蝎,就要艰难得多了。
不过公仪天珩等人并没有贸然上前相助,只在一旁等待,看余承奋力攻杀,一直到将这些沙蝎杀尽。
再然后,出现的仍旧是这堪比先天五重的沙蝎,但这一回的数目,再度翻倍了!
余承杀得更艰难……好歹仍旧成功。
下一次,再翻倍,而这一回余承几番争斗后,陷入重重险境,居然是费尽许多心思,才勉强逃出那沙蝎的包围圈去。
最后,余承一个倒翻,回到了最后方。
公仪天珩负手道:“如何,仍不必我等出手?”
余承抹把汗:“暂时不用出手了,待我将里面的门道,向天骄解说一番。”
在这时,顾佐发觉在余承退后到这里之后,那些还没被杀死的沙蝎们,就迅速钻回了墙面,居然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了。
他有些讶异,更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是有考验的,为何那些沙蝎只攻击余承一人?且沙蝎的实力,也与余承相近。他们这些跟随而来的人,难道已然被忽视了吗?
余承这时候,就解释起来:“这个地方是萧氏的遗迹,里面也留下了萧氏的传承,所以留下来的考验,都只针对萧氏的血脉。只不过,若是纯正的萧氏血脉,进来后的考验没这么复杂,而是会直接被传送到某个地方去,稍稍检验一番,直接就能得到传承。而如我这般非纯的萧氏血脉,才需要过这许多的关卡,但又因为到底也有血脉之亲,所以一次次考验只是对我的磨砺,只消及时退出,亦没有要命的意思……”
之后,顾佐等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萧氏的直系后裔可以直接获取传承,但旁系的或者是像余承这样的,通过多少考验就可以拿多少东西,而如果所有的考验都能通过,那么就算拿了传承,也算能让萧氏之人满意了。其中考验的难度,其实跟后来者的实力没什么关系,不管是哪异类的后裔过来,经受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考验,若是后裔多带些人进入,那么所得之物自然就会分薄,也是皆凭自愿。
只是在进来前,必须有萧氏后裔的鲜血涂满碧心珮,才可开启遗迹,而进入遗迹之时,唯有萧氏后裔方可推开城门,萧氏后裔一旦进入,则城门关闭,黄沙掩埋。那些没能入城者,便会在沙漠中窒息而亡了。
之前余承之所以在最后入城,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顾佐听完,明白是明白了,但还是皱了皱眉。
他不好当着指责什么,就在暗地里跟公仪天珩传音起来。
【大哥,这些东西,他应该在一开始就说清楚吧?虽然说他是每一步都事先提醒,该说的也都说明,但既然是他先来找咱们的,就应该主动把经历都描述一遍,也让我们先了解一遍啊。】
公仪天珩微微一笑。
【不过是些小心思罢了,因他身世堪怜,为兄便纵容了。】
顾佐不解。
【什么小心思?】
公仪天珩目光微动。
【他来寻为兄相助,本就十分冒险,若是再于事先将一切经历尽数说出,亦会担心为兄知晓之后,他便全然无用了。】
顾佐懂了点,但还有疑问。
【不对啊,开门也要他的……就算说了,他的身份也不是没用吧。】
公仪天珩眉头轻挑。
【我若要制住他,自有无数法子。】
顾佐囧了。
【所以说,他是觉得如果说了,有可能被直接控制。但如果不说,大哥就会因为他还没说的东西,而对他多看重两分?到遗迹之后,他每一步又说得很清楚,也是在表现自己的价值吗?嗯……还有诚意?】
公仪天珩唇角弯起。
【不错,因而乃是小心思,无伤大雅。】
顾佐这回彻底搞清楚了。
说白了就是没安全感呗,理智上知道公仪天珩应该是可信的,情感上又想要握住一点筹码,同时怕得罪人……想想看,这余承的心情也真是很复杂。
不过,也真跟他大哥说的一样,这是小心思,纵容下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并不是真的恶客,也的确没有彻底将余承踢开的意思啊。
明白以后,顾佐也就不再计较这些。
余承是挺不容易,小孩子家家的,由他高兴好了。
接下来,公仪天珩便言:“如今那沙蝎回归石墙,乃是为何?”
余承答道:“算是第一关已经挑战失败了……上一次我是成功的,但也吃了挺多苦头。几十只沙蝎就是第一关的最高难度,如果我要二次挑战,只需要主动进攻石墙便可。”
顾佐仍旧趴在公仪天珩的后背上:“那现在开始吧。”
余承答应一声,就一挥掌,朝那石墙劈了一记。
下一刻,石墙上鼓包陡现,许多沙蝎自其中蹿出,朝着余承围杀而来。但这一次公仪天珩等人没有浪费时间让余承自己来,而是做个示意后,就由一位合元境强者出手,一掌拍碎了所有沙蝎!
接着更多沙蝎出来,仍旧被合元强者拍杀,随后再来,再杀。
几次三番后,沙蝎们终于不再继续现身,而这第一关也就彻底通关了。
正此时,石墙朝两边分开,迎面出现的就是一座古殿。
余承道:“第一关后的奖励,就在古殿里。”
顾佐好奇道:“你上次来过了,也通关了,见到的就是这座古殿?”
余承点点头:“确是如此。不过虽说通关,但古殿里的东西并不是皆可以取得,而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来繁琐,待会儿顾药师一见便知。”
顾佐就不再追问。
一行人快步走进了古殿之内。
在古殿里,有好几张的长桌,每一张的上面,都安放着几件东西。一眼看起品质不同,笼罩在长桌处的光芒亮度,也不同。
唯有正中央的那一张长桌上,才没有任何光芒笼罩。
余承带几人走过去,站在长桌前。
桌上有一件人级灵兵,一件战甲,几瓶丹药,数十灵晶。
说起来并没有太珍贵,但是对于先天境界的武者来说,这属于较大的一笔财富了,而且几乎是脱凡境需要的资源,都给准备了不少。来到这里的萧氏后裔只要取得这些,起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再为资源而奔波。
然而,这些东西对于公仪天珩等人来说,还真没什么用处。
公仪天珩便道:“余承,你将其收了罢,于我等无用。”
余承自然感激。
天骄看不上,他可是很需要的。
所以他也没客气,就把这些资源都给收了进去。
顾佐想了想,侧头看余承:“上一次你通关后,拿到的是什么?”
余承回答说:“同样是和这些类似的,只是灵兵和战甲种类不同。每一次通关,都会有一张长桌上光罩消失,但那些光罩没消失的桌子上面的东西,就没办法轻易拿到了。”
顾佐注意到里面的一个词。
“轻易”。
没办法轻易拿到,但也可以拿到啰?
余承已经先一步说出来:“若是攻击光罩,会有猛兽的虚影出现。此兽的实力高强,仍在我之上。上一次我也曾经试过一次,但不是那猛兽的对手,只好急退于古殿之外,眼睁睁看古殿关闭了。”
是没丢了小命,可也没什么意外的收获啊。
同样也是因为见到了这么多的资源,想到之后的关卡里说不定还有更多,余承在多番考虑后,才痛下决心来找公仪天珩的。
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公仪天珩略颔首,朝几位战奴示意:“将所有光罩打破,取出其中之物。”
战奴们应命,迅速前去攻击光罩。
——只是,这攻击之后,似乎没反应?
公仪天珩稍一思索,了然。
旋即他就吩咐:“余承,你去,须得小心。”
余承也不愚笨,立马知道这光罩也得他这萧氏的后裔亲自去劈。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将脚下的步法用到了极致,就朝着殿中的十多张长桌快速攻击。他的身姿矫健无比,每一击都迅捷如龙,极为快速。
只在一二个呼吸间,余承所有的攻击,就分别落在了那些光罩之上!
下一刻,好几声猛兽咆哮之音响起,那些长桌里,迅速冲出了苍白的虚影,它们每一头都极是凶猛,看似毫无形体,也无猛兽腥臭之气,但当其接近之后,那股恐怖的寒意却是无比清晰,直唬得人两腿发软,哪怕是立时进行反击,也被对方的气势先压下了三分血性。
自然……就难以战胜了。
但这回就不同了,可并不是只有余承一个人——要是他一个,哪里敢如此疯狂挑衅?于是当猛兽虚影扑出后,几位战奴已经迅速抢身攻击,许多厉害招式皆狂猛迸发,都朝它们而去。
顾佐看了一会儿,突然注意力落在了那些光罩的一角。
在那里有个凹陷,里面圆滚滚滴溜溜旋转的东西,却是什么?
那玩意儿,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
正想时,一头猛兽虚影就朝顾佐与公仪天珩所在的方向奔袭,它的实力堪比脱凡大成,而公仪天珩也是这个实力,还带着一个“累赘”,相比另外几个强者来,当然是他们更好对付。
就算是这些虚影,也知道“柿子要找软的捏”……
可惜的是,那猛兽虚影的如意算盘给打碎了。
还没等公仪天珩迅速出手,顾佐的眉心已经突然迸发出一把锐利的精神力长枪,在须臾之间,击破猛兽虚影,叫它立刻连残魂都被打散了!
顾佐收回精神力,心里一紧。
他似乎感觉到,这精神力在打散那些残魂后,仿佛有所提升?
这……
但此时并非细想之事,顾佐的注意力还是很快落在了那些也纷纷将众多猛兽虚影打碎的战奴们身上。
他们倒只像是做了一件最普通的小事一般,全功之后,就齐齐退下了。
公仪天珩一眼在那些长桌上扫过。
果然所有东西都是大同小异,哪怕个别有些特殊的,也未必特殊到哪里去。这些东西,同样在公仪天珩眼里十分寻常。
那么,多做一会儿好人也没什么。
于是,在公仪天珩的让利下,这些东西也进入了余承的手中。唯独那些灵兵,每一位打碎猛兽虚影的战奴都取了一件——他们便是自己无须使用,也可以带回族群,由他们的族人自行分配。
所有东西取走后,这一座古殿里面也就空了。
等回过神后,一行人就再度站在了一面石墙的前方。
顾佐:“……”
除了石墙,咱还能想点别的场景吗?
哦他差点忘了——刚刚的古殿。
但是,古殿的装修风格除了古老以外,他就想不出什么更美好的形容词出来了。
乱七八糟的姑且不计,只说那石墙吧。
当余承等人重新出现在这个地方之后,就有好几只块头特别大的沙蝎从墙里钻出,不管是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还是它们那口中的利齿,身后的蝎尾,都显得比先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厉害百倍!
顾佐扫了眼:“实力堪比脱凡。”
但这也不算什么。
以余承的实力,在第一关通过之后,第二关就后继无力,因此在见识到这些恐怖的沙蝎后,便生出了更多的敬畏。
只是这些让人敬畏的沙蝎,在战奴们的手里仍旧是走不出两个招数。
才有个照面,已经是输定了。
接下来也是沙蝎越来越凶猛,来的也越来越多。
战奴强者们游刃有余,不仅到最后将所有的沙蝎都解决掉,对自身的消耗,也都不算什么。
这一次,余承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东西了,因此他只好不声不响,跟在其他人的身后。紧接着,他的眼前一亮。
此次出现的,是同样安静的一座殿堂。
在殿堂里,有十二个丹炉,十二个药鼎,每一尊丹炉与药鼎前后放置,上面都笼罩着一层幽蓝色的光晕。唯独只有中间的那一对,才什么阻隔都没有。
余承稍一犹豫,上前一步:“我来取其中之物。”
公仪天珩道:“须谨慎行事。”
余承郑重答应,就先到了那丹炉的前方,伸手将炉盖打开。
霎时间,一股奇特的丹香流溢而出。
顾佐立马认出来:“玉肌丹!这有……十二品无瑕。”
别看玉肌丹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专门给女武者美容养颜用的一样。但实际上它并不是这样的用处,而是一种可以淬炼武者肉身的绝佳丹药。
只不过,此丹用时极为痛苦,血肉和经脉都有灼烧痛感——那经脉越是宽广的人,用起来才越是合适。
顾佐知道此丹的丹方,但是因为这丹药也是有点偏的,而且对于如公仪天珩那般经脉不足者效果不佳,从来没有炼制过。
余承则是在听到“十二品无瑕”与顾佐快声说出的丹药的妙用之后,就已经伸手进去,将里面的丹药抓了出来。
这一炉中,丹药并不算多,仅仅五粒而已,但这种丹药满丹应是九粒,是一种极不错的人级丹,适合的是先天境界和脱凡境界的武者——这里只有五粒,但五粒都是无瑕丹,这就说明其他几粒丹药是牺牲了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掌握这些丹炉的炼药师,他的能力很是不凡。
一般的人级炼药师是难以做到的,那么,那位炼药师该是什么样的实力?
顾佐没有随意猜测。
不过他有点其他想法,还待确认。
而余承则是走到了药鼎前,把鼎盖打开,又是一阵异香扑鼻。
丹炉炼丹,药鼎炼药。
丹也为药,而药则未必全都是丹。
因此,在药鼎里,出现的则是一捧淡紫色的粉末。
顾佐也认出来:“无瑕紫光散,止血效果绝佳。”
同样是极为珍贵的药物,对于外伤有着非常好的药效。别看它是粉末状的,但这也是因为炼制时,药汤熬干,才留下如此精华。
——炼药分为三大类,丹药药汤药膳,但并不仅仅只有这三大类。
像紫光散这类,有些是被划分在丹药里的,不过成品是丹药炼成后迅速炸裂形成粉末而成,也有些划分在药汤里,就跟紫光散一样,炼制药汤时祛除所有液体而成。其中复杂处,正是难以尽述。
紫光散也在人级药物之内,顾佐在那个境界里,时常炼制的是内伤外伤一起搞定的留春丹以及其他更精妙却不那么偏门的药物,也同样只是知道紫光散,而没有真正的炼制过。
但无瑕紫光散就跟无瑕丹一样,都是根本没有杂质的。
将这些详述之后,公仪天珩道:“此两种药物,也归余承所有。”
余承心中感激。
像这样的药物,他可不能轻易得到——尽管购买丹药不难,可是以他的财力,哪里能时常购买到无瑕的品质来?
这些也算是雪中送炭,余承把玉肌丹和紫光散收好,等到回去以后,他就可以进一步淬炼肉身,以及加大历练的难度了。
之后,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其他的十一组丹炉药鼎处。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那里的药物应当也是这两种,或者跟这两种效果差不多的。只是让人心里发憷的是,外面还有一层幽蓝的光。
此刻,顾佐从公仪天珩的后背上跳下来:“大哥,这回让我来吧。”
其余人都没什么异议。
那幽蓝的光晕看起来太过诡异,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炼药师的手段千奇百怪,寻常武者根本防不胜防,很多事情,只有同为炼药师之人,才有可能窥得几分端倪,找到解决方案。
在这里只有顾佐一人是炼药师,当然让他来最佳。
于是,顾佐就靠近那些丹炉药鼎,视线悄然落在丹炉药鼎的炉身、鼎身处。
在那里,同样也有凹陷,凹陷中,静静地蛰伏着一颗珠子模样的物事。
顾佐仔细打量片刻,叹了口气:“魂丹。”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也都诧异起来。
魂丹?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公仪天珩对此倒是有些印象,他便开了口:“抽取生灵魂魄,融入丹坯而成的……魂丹?”
第388章 魂丹
顾佐点点头:“就是这个魂丹。”
不过顾佐和公仪天珩知道,不代表战奴们和余承也知道,他们听闻之后,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余承迟疑说道:“抽取生灵魂魄,岂非是……有些残忍?”
他到底只有十六岁,虽知这世上乃是弱肉强食,但死后连魂魄都要被利用,便是不得安生,让他心中发憷了。
在这里,顾佐也不介意为他们解惑:“你们应该知道,所谓的魂魄,其实就是一个人的意识,平日里它是无形无影的,一旦身殒,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些是常识,大家都知道的。
余承等人都是点头。
顾佐继续说道:“武者修肉身,是为武道,炼药师修精神,是为灵道。但这并不代表武者就没有精神力,也不代表他们的精神力没有丝毫作用。随着武道提升,武者的精神力也会增加,让武者拥有更敏锐的感知和更强大的意志,武者的魂魄,在武者生前也不断被武者的精神力滋养,变得更加强大。待武者死后,若有执念,就可能吸收他在临死前崩溃的精神力,形成另外一种的生命形态,即为死魂。”
“但对于炼药师而言,他们生前就专修灵道,极力使用精神力。在气神境与涡神境时,魂魄依旧只是被精神力滋养,而到了丹神境时,魂魄就会在天府形成丹神的刹那,被收纳到丹神内部。此后炼药师灵道的再度进境,到养神时,实则为精神力结合魂魄,产生了‘灵’,待孕育成熟,就是灵神。灵神与其说是精神力所化,不如说是精神力吸收了魂魄的特性而生,才能是炼药师的‘本我’。因此,可以说灵神就是变异的魂魄,也可以说是魂魄藏在灵神内部。但无论如何,灵神一灭,魂魄也就不存在了。”
“若要杀死炼药师,就要杀死他们的灵神,而如果炼药师自然死亡,灵神也会自然溃散——当然,如果并不溃散,那灵神则可以依附着某些物品,仍旧存活在天地间,直待全部消磨殆尽。只是这个时候的灵神可以说是炼药师还活着,也可以说活着的同样只是执念。”
人之魂魄所藏的地方,就在天府深处。
精神力跟魂魄的关系也是非常复杂的,有时候根本说不清什么是什么,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武者与炼药师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却都可以自发地驱使。
对于魂魄和境界什么的,众人也有了解,但是关于炼药师方面的,却不会如同顾佐这样,知道得如此详细。
零零碎碎说完了前面这些,顾佐终于说到了重点:“至于魂丹所需,实则生魂死魂皆可,且多用荒兽、元兽魂魄,而非是人之魂魄。”
提到这个的时候,余承等人心里一宽。
之前听到公仪天珩简述魂丹由来,叫他们心里都是发紧,但现在听起来,就觉得或许乃是偏门,却并不会太过震惊了。
而既然魂丹多用兽魂,则擅长魂丹之炼药师,也未必是那等穷凶极恶之辈。
接下来,顾佐就说起了魂丹所需“主药”的来历:“魂丹多是战魂丹,所炼成的丹药一旦祭出,就可以发挥所用魂魄生前的本领,来保护用这魂丹的人。因此虽然说这魂丹是很偏门的,需要的技术也很高超,但也有一些专门的魂丹炼药师,来专修这一道。也是因为这样,有了很多获得魂魄的途径。”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通常情况下,如果有武者想要战魂丹,往往得自己去捕猎野兽。只是大部分武者都不知道怎么抽取兽魂,如果他们没有获得炼药师的馈赠的话,就只能不将野兽杀死,并且将濒死的野兽送到炼药师处,由炼药师抽取生魂,进行炼丹。当然野兽也可以有死魂,不过野兽的魂魄跟人是很不同的,荒兽没有灵智,除非环境特殊,否则无法留下执念。元兽虽然有些有灵智,但如果留下魂魄,那么执念多半都是不甘与凶狠,这样的魂魄非常危险,取得之前,很可能会先被死魂杀死……对了,人也好,兽也罢,都有精神力。只是野兽的精神力除了极少数有种族天赋的以外,其他也几乎无法利用,就跟武者一样。”
这越说越多,顾佐的眼睛也微微明亮:“另外就是人魂炼丹。”
“死魂的话……一些武者或者炼药师自己不放心,为了保护家族和后代,就会在寿元将尽无力突破的时候,去找信任的魂丹炼药师,然后在最后一刻自尽而死。此时炼药师就用特殊的手诀将其魂魄抽出,并且借用他们仅存的执念以及正在溃散的精神力补养魂魄,就能让魂魄成型,成为炼丹的主药了——如果是炼药师,直接用手诀保住灵神,就可以直接用灵神入药。效果是一样的。”
“还有一些死魂,是来自于被灭门的族群或者门派的遗迹。那些势力的弟子临死前都有强烈的情感,很可能形成无数死魂,徘徊在遗迹之内。这时候如果有魂丹炼药师发觉,就能将其收下,作为以后的主药。当然了,人魂炼制战魂丹所用的,基本都是死魂,如果有哪个魂丹炼药师敢肆意抽取人之生魂进行炼丹,那么一旦被人发现,也必然会被人忌惮仇恨,甚至很多势力都不允许这样的炼药师存在,每逢发现,都要将其彻底杀死!”
总结一下,就是魂丹炼药师很诡异的,但如果用兽魂的话,其实跟用野兽的血肉骨头等等是一样的,这个在正常的范畴里。而用人魂就分几种情况了,基本上人魂丹的存在很多其实都是为了保护后人的,除此以外的就得谨慎。
这丹药特殊,可不能胡搞八搞啊。
等顾佐说完了,余承等人也算是长见识了。
他们的心情也是挺复杂的,而在余承的心里却还留着点担忧的意思……既然喜欢用生魂人魂的炼药师也有,他只能希望萧氏拥有的这个,别是那种邪恶的人了。
否则的话……
余承毕竟是萧氏的后裔,也会担心他要因此被人“另眼相看”啊。
不过现在说是说了,大家也明白了,该做的事情还得继续。
顾佐就站在丹炉药鼎的前方,眉心精神力一颤,直奔而出,冲向了最近的一族丹鼎之处。
刹那间,那幽蓝的光晕就发生了变化。
它在瞬间消失,而那丹鼎上镶嵌的魂丹,则迅速地旋转起来,有两头猛兽直扑而出,于眨眼工夫,就到面前!
顾佐的精神力迅速生成两支粗大的狼牙棒,横扫过去。
猛兽虽狠,借助魂丹药力后,其实也是介乎于实体与虚体之间的,每次攻击过来的时候,就成为实体,而一旦闪开,便是虚体。
但不管实体虚体,这只对武者有局限,在面对已经养神境的炼药师时,精神力变化多端,只要打中那猛兽,无论实体虚体,都是自如转化,同样将其打中。
因此,在两支狼牙棒的痛击下,两头猛兽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形的咆哮,气流滚滚,而它们自身,则是飞速的倒飞回去,就如同被砸飞一般。
顾佐的精神很集中。
狼牙棒在半空和猛兽剧烈交手,而顾佐的眉心中再度扑出一段尖刺,这尖刺飞出后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直冲丹炉药鼎上急速转动的魂丹。
随后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那魂丹被尖刺打成碎片——这支撑猛兽的根本溃散了,猛兽也没办法成型,同样溃散!
留下来的,只有那完好无损的丹炉与药鼎。
其余几人见到这迅速而利落的一场对战,对顾佐实力的看法也有所刷新。余承还是第一次见到炼药师这样对战,心中颇有一些佩服,同时对炼药师的警惕性,也更提高了一层。
……可不要以为炼药师擅长炼药,就不擅长用精神力对战!
顾佐打完后,回头跟几人又解说道:“诸位日后若是遇上魂丹炼药师,也要小心。别看这一场对战我将魂丹打碎,魂兽就能溃散,但这只是因为无数年前那位炼药师为了留下这种考验的手段,所以用特殊手法炼制的魂丹而已,这样可以让魂丹长久保存,而且只要魂丹的药力没有消耗殆尽,魂兽就可以一直使用。可如果是真正遇见魂丹炼药师,他们施展手段的时候,一粒魂丹只能利用一次,往往是直接将魂丹捏碎,魂兽便自动吸收所有药力,奔跑而出。这时候,除非将魂兽的药力彻底消耗完,否则魂兽会一直听从炼药师的命令,毫无疲惫般地持久对战。”
听完这些,余承心里又是一凛。
差一点他就将击碎魂丹本体当成了击杀魂兽的最佳方案了,但经过提醒他就知道,这里的事情根本不是常例啊……
思及此处,余承捏了捏手指,试探地开口:“顾药师,不知可不可以……试试?”
顾佐看了看他,明白他的意思,就答应道:“可以啊,在这里多了解一点,总比以后遇上了手足失措好。”
说完后,他就看向了公仪天珩。
公仪天珩朝顾佐笑了笑,又对余承说道:“不必你来试,叫獒闵来,也能快上一些。”
余承自然没什么异议。
紧接着,就还是由顾佐激发一处幽蓝光罩,内中就再度扑出两头猛兽。
獒闵速度极快,闪身挡在了顾佐的前方,就和那猛兽激烈对战起来。
在公仪天珩的吩咐下,獒闵用了极强悍的招数,跟这些堪比脱凡巅峰的猛兽厮杀,每一招的威力都极强大,举手投足间,威能无穷。
战魂有所不敌,也强自周旋,待过得少许时候,战魂躯体被打碎三次了,那丹鼎上镶嵌的战魂丹便迅速停止动作,而战魂的形影,也立马消失。
顾佐道:“看来,战魂损坏三次,就是考验通过了。”
说完后,稍微合计一下在场众人的实力水准,就毫不迟疑地将所有的光罩都开启,把所有的战魂都释放了出来。
几位战奴迅速出手,一瞬将所有的战魂全都拦住。
顾佐的眉心里也送出狼牙棒,悬浮在余承的附近,对他进行保护——就算有战魂狡诈,逃离了几位战奴的圈子,也无法对余承造成什么伤害。
余承自知从此时开始他已经没办法在武力上对另一方人有什么帮助了,能在这危险的时候不被遗忘,他心里已陡然生出了些许的感激之情来。
战奴们解决问题的速度不慢,没多久,所有的战魂考验都已结束。但他们也没有摧毁那些战魂丹,而是由顾佐出手,将它们收取下来。
丹炉里面的丹,药鼎中的药粉,品种跟第一组的没什么区别,顾佐也就统一不要了,让余承自己收起来。另外他把那些战魂丹留下一半用作研究,另一半也同样送给余承,算是给了他一些保命的底牌。日后既然这战魂丹不必自发启动了,那么也同样只需要余承在使用前输入内气并用手指将其捏碎,而后战魂就会自动护持这内气的主人了。
在这第二关里,还是余承的收获最大。
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前面几关的东西虽然不错,却远远达不到让公仪天珩心动的地步,他一开始过来的目的,也正是这遗迹的深处。
紧接着,第三关开始了。
从这一关起,就突破了外围,开始走向内围。
所以,这一关出现的也不再是石墙了,而是一座空空的内城。
这内城里,到处都是很古老的建筑,散发出很奇特的韵律,而在那些建筑的附近,居然生长着不少的树木——哪怕是树叶已经凋零,看起来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依旧显示出这些树木生命力的强大。
突然间,三粒浑圆的东西自远方破空而来,霎时落在地面,“啪”地砸出一响。这一响之后,原地出现了三头荒虎,每一头都是无限接近于一级元兽的实力,气势强悍,凶猛无匹。
它们也不分面前的人谁是谁,张开利口,就已经朝他们扑咬过来!
余承骇然。
那些荒虎的气势,就像是一记闷锤敲打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脏一阵闷痛,几乎要从腔子里吐出来。
气血翻涌,脑中抽痛——他在荒虎的爪下,可能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顾佐也看到了这些荒虎魂的厉害,只是这厉害对他来说只是气压低了点而已,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所以,他及时发现了余承的不对劲,立刻释放精神力,形成了一个罩子般的东西,将余承笼罩在里面。
这样一来,就能将外界的威压隔绝,保护余承不被震杀。
余承惊魂甫定,苦笑着平缓气息。
他本以为自己意志坚强,多少能抵御一些不好的东西,没想到才一个照面,他差点就不成了。
这一来就是三头荒虎魂,可想而知,如果要让他自己探索的话,还不知要等待多久,失败多少次,才能接近那内围的内围,遗迹的中心城!
此刻,公仪天珩与顾佐走到压根不敢妄动的余承身边,将那碧心珮取了出来。
余承此时已经冷静了,就对两人说道:“这一关通过后,就会进入另一处领取奖励的地方,然后直接进入城中城。不过在城中城里路线就很复杂了,同样的东西很多,想要得到什么都得自己去找。这碧心珮里的血丝,天骄可以仔细瞧瞧。”
公仪天珩听他所言,就果真低头去瞧了。
顾佐也看到了,余承之前为了开启遗迹所释放的鲜血,此刻在碧心珮里以鲜红的血丝交织成清晰的脉络,形成了一张无比精细的地图。
公仪天珩挑眉:“地图?”
余承点头道:“此图所绘者,为城中城之路线,上有血点者,为城中城内设考验,能得好处之地。”
顾佐看过后,果然发现在那些血迹的脉络之内,有不少节点处的血迹形成半个芝麻大的血点,虽然不是密密麻麻的,数一数也有个二三十处。
但里面有传承的地方,必然只有一处,其他之地,想必都是混淆视线的。
余承指着里面最大的那个血点说道:“这里就是传承所在。”
公仪天珩颔首:“待进入之后,先将其余之地的东西取了,最后前往传承处。以免传承一得,遗迹怕有变化。”
余承自然没什么意见:“一切皆听天骄之言。”
三人说话间,几位战奴已经顺利解决了荒虎魂。
但事情可没完,在三只荒虎魂都彻底消失后,其他几个地方再度弹射了不少圆珠过来,砸在地上卷起流风,形成更多的荒兽魂了。
有鳄有狼,有狮有虎,有蟒有象,众多的凶猛之兽。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些荒兽魂的实力也都没有超过脱凡境,这大概也是萧氏族人担心将后裔损伤太过的缘故吧。
这次过来的荒兽魂,一下子变成了十五头。
好在这也难不倒战奴,几度出手后,他们迅速消耗了魂兽的力量,让药力加速消失,也让魂兽加速消失。
然而下一刻,魂丹如雨。
在眨眼之间,众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荒兽包围!
这回出现的荒兽魂,足有百头!
余承倒吸一口凉气。
顾佐不敢怠慢,立刻站在余承身边,用精神力形成巨盾,足足四块,将四面都挡住得死死,以免有兽魂冲杀进来。
余承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他咬咬牙,按捺自身,绝不轻举妄动。
而此时的公仪天珩在看了顾佐一眼,发现他尚算安全后,就身形一晃,也加入到那与荒兽魂对战的场景之中。
余承第一次看到公仪天珩出手。
只见公仪天珩手腕一振,在他的手心里,就抓住了一把金红色的长枪,余承看得很清楚,这并不是一把真的兵器,而似乎是某种武技凝结而成的,长枪之上,带着十分可怕的力量。
随后,余承就见到了极其精妙的枪法。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请来的这尊天骄也是用长枪的,而对方的枪术,比起自己来不知要强大了多少倍!他本以为自己的枪术已经很是简练,而今见到公仪天珩的方才发觉,对方的枪术,才是真真正正的毫无冗余,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在了最恰当的时候,用了最完美的角度!
余承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还处在被炼药师保护,两人都陷入重围的危险处境中,他的心思全都在公仪天珩所施展的枪法上,甚至没有留意到,每逢公仪天珩用那长□□穿一头荒兽魂的时候,那荒兽魂就如同着火了一样,通身上下都被那种光芒包裹着,仰天发出无声的惨叫。
但是顾佐看到了这一幕。
对了,这金红色的力量,是大日之力来着……大哥用这力量跟兽魂对战,还真是挺管用的。
想想也不是没道理啊,大日之力至刚至阳,而兽魂——哪怕它们生前所拥有的属性也很阳刚,但兽魂就是兽魂,炼制成丹药后,也是偏向于阴性的。
既然这样,用灼热之物烧过去的话,也就不必非得将其药力消耗殆尽了。但是这个灼热之物,那也不是就那么好找的。
上百荒兽魂的围攻,带来的压力如同潮水一般,层层递进。
几位战奴的确境界更高,但荒兽魂却是不知疲倦的,甚至有时候还是打不中的!这样的敌人,比起被一两百武者围攻,可是要难对付得多。
所以,除了公仪天珩的消耗小而不那么难过外,其他的战奴们也发现了这件事的难度——怕是要多消耗一些了。
而就在此刻,顾佐突然想起来什么。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就有上好的攻击方法啊!
下一刻,顾佐沉心定气,气海中异象自生。
同时,在他的指尖处,就萦绕着一缕橘红色的火焰。
其热度,很是惊人。
随即,顾佐一弹指,这火焰就化为了火线,直冲而出。
它的速度非常快,瞬时就落在了最近的一头荒兽魂身上,也是在这一瞬间,那荒兽就被火焰席卷!
第389章 得宝
那头被火焰缠绕的荒兽魂登时抽搐起来,随即就如同疯狂一样,要往顾佐这边扑来攻击。但是它极力聚集力量,却还是只能在那明亮的火光中越缩越小,只在呼吸间,就已经被彻底焚化了!
而那一缕缠绕过去的火线,则迅速地飞了回来。
这样的情景,就连顾佐自己也没想到。
——居然能解决得这么快?
但无疑,这是一件好事。
顾佐感受到自己气海中被不断抽取的玄气,毫不犹豫地连连弹出火星。这些火星无一例外都化为火线,朝着那些围攻众人的荒兽魂就席卷过去。
很快,足足有十几头的荒兽魂,都在那火线的缠绕中被焚烧殆尽了。什么药力,什么生前的实力,都抵不住异火对荒兽魂的相克之意!
随着一缕缕火线扑到荒兽魂的身上,这般景象也被其他人留意到。此刻余承在那灿烂的火光中惊醒,陡然发现顾佐这位炼药师遇事异火的能力,居然是如此的随心,如此的可怕!
他顿时心里一凛。
不愧是天骄亲近看重的专属炼药师,这位顾药师,潜力好生不凡!
公仪天珩的大日之力有奇效,顾佐的异火杀伤力绝强,另几位战奴的境界远超荒兽魂,所以每个人一出手,都能除灭大片。
哪怕这里的荒兽魂足足上百,照理说是异常可怕,足以让前来接受考验的、血脉不纯的萧氏后裔退避三舍的,在这些人的轮番攻击中,却变成了虽然疲惫些,但并不能将他们逼退的普通难关。
大概有接近一个时辰,这些荒兽魂就都“死”在了众人的手下。
而接下来,并没有出现更多的荒兽魂了。
显然,百头荒兽魂,已经是当年萧氏留下来的,认为很严峻的考验。
顾佐收回异火,那地心火火线在他指尖缠绕后,迅速没入,消失无踪。但这异火对付荒兽魂的威力,却让所有人都记在了心上。
与此同时,这内城里,密集的古建筑发生了改变。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起,这些建筑就像是能够自己走路一样,互相搬动、挤压,而后形成的居然是一条宽阔的通路。
余承道:“从这里走过去,就能进入领取奖励的地方。”
顾佐问道:“你怎么知道?”
余承回答:“隐约有些感觉……”
这个就比较微妙。
但毕竟血脉不同,有些东西的确是无法详述的,余承这样说,应该就是直觉。
众人就没说什么,只跟着他,继朝着那通路行走。
余承很自觉地走在前方,但也保持自己能被人迅速一把抓住的距离。一位战奴紧紧跟随,再后方,才是公仪天珩等人。
当他们踏入那通路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变化。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包括余承。
众人大步行走。
这通路看起来很长,实则挺短。
在他们连续走了差不多半里路后,通路就到了尽头,而在公仪天珩手里的碧心珮,则散发出了一定的热度。
随后,众人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石碑。
这石碑上写着一行大字:击掌。
顾佐愣了愣,跟公仪天珩对视一眼。
公仪天珩抬头看向那石碑,稍一思索,说道:“獒闵,你且去试一试。”
他在后面,仔细观察。
獒闵立刻上前,抬掌朝着那石碑就是凌空一击!
这一击力量强大,气魄惊人,但是那力量没入石碑之后,连点水花都没有,就彻底地消失了。
但紧跟着,石碑上又出现了一个漩涡。
这漩涡似真似幻,接着仿佛生出了一张大嘴,“噗”一声,吐出了一件东西来。
獒闵伸手接住。
众人都见到了,那是一件灵兵。
灵兵是一只铁爪套,正好可以被獒闵套在手指上,灵光吞吐,似乎有一种灵性要破开那爪套扑出来。
明眼人一看就能推断出,此物的灵性,在五成半左右!
……已经是极好的一件玄级灵兵了。
獒闵长于爪法,体内属性偏于金属,这件灵兵堪称为其量身打造,叫他一见之下,就有些爱不释手。
但他到底是忠心耿耿的獒犬族人,此刻克制了自己内心的喜爱,转过身,要将此物献于公仪天珩。
公仪天珩若有所思。
随后他就朝獒闵点了点头:“此物你且先收起来,若是离去前并无异样,便赐予你。到时候,你再滴血炼化不迟。”
獒闵心里一喜,恭敬应道:“多谢公子。”
接着,另一位羽化境的战奴也在公仪天珩的吩咐中上前,也跟獒闵一样,用最大的力量击打那块石碑。
而后石碑上也仍旧是出现一个漩涡,在吐出一件东西后消失。
此次这一位战奴所得到的,并不是一件攻击的灵兵,而是一件同样五成半灵性的内甲,防御力非常高,只要穿在身上,几乎就提升了一倍的生存力。
——说是战奴,他其实本是化影玄猫族的两位羽化境之一,原本属于奴族,但在化血殿主的麾下被调教过,归属公仪天珩后,是直接被调到战奴之中的。
影猫族身体不及其他战奴强大,但隐匿能力绝佳,平时长于刺杀、攻击,有此物防身,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公仪天珩也依旧是将此物赐给此人。
之后几个合元境一一试过,同样都获得了一件东西。大多都是灵兵,但也有一些珍贵的丹药,罕见的天材地宝等。
接着,就只剩下了公仪天珩、顾佐和余承三个人,还没有试过。
顾佐看一眼自家大哥,说道:“我先来。大哥,我也想知道,如果是我这个炼药师,会拿到什么?”
公仪天珩微微颔首:“阿佐莫要接近,切切小心。”
顾佐点点头,答应了。
不过石碑的要求是击掌,这应该是凭借武者所使用的招数和使用的内气来进行判断,从而决定给出的东西。但顾佐是炼药师啊,精神力跟内气可不是同一种力量,他要击掌的话,怎么弄?
思考了一会儿后,顾佐对着那石碑打出了手诀。
驱使手诀是需要内气的,也许这正好可以?
事实证明,顾佐的推测没错。
那石碑迅速出现漩涡,从里面吐出来的,就是一尊小巧玲珑的……丹炉。
顾佐伸手抓过来,定睛一看。
这尊丹炉是漆黑色的,周围有八颗狰狞的蛇头,每一颗蛇头都大张蛇口,里面黑黢黢一条通道,似乎就是直通丹炉内部的。
顾佐很快认出来。
这是一尊特殊的炼丹炉——也可以说是专用炼丹炉。
在《世界丹鼎大全》里有载,名为魂炉,顾名思义,就是只能炼制魂丹的炼丹炉。丹炉上方的盖子揭开后,就可以将其他药材放进去,而旁边的这八张蛇口,则是用来送入魂魄的。
用这炉子炼制魂丹,可以避免污染其他丹药,而且炼制的效果,也因为常年有魂魄的气息进行加成,能达至更佳。
虽然说顾佐对丹炉不挑,但这样一个魂炉……他要是想研究魂丹的话,还真得有这么一个才行。
使用起来,也是更方便的。
不过,在顾佐心里也产生了一个想法。
之前每一次考验都脱离不了魂丹的作用,现在他又拿到一个魂炉……这种带有诱导式的做法,该不是那个萧氏的魂丹炼药师,是想要也给自己找个衣钵传人吧?
摇摇头后,顾佐把这念头收敛。
无论是不是,先记下来。
嗯,只要对他们没坏处就行了。
之后,公仪天珩稍作沉吟,上前一步,劈掌打出。
他拥有六个气海,数种不同能力,此刻……他心思一转,打出的气劲就是血红色的,正是他目前拜入化血殿后,融合诸多化血类武学而有所进境的血掌印。
刹那间,就是一个血红色的大巴掌直接拍到了那石碑上,霎时将它糊了住。这一击的力道尤其大,从那声势上看,竟不比之前那些战奴逊色了。
待石碑将这血掌印也吸收之后,中间便迅速形成漩涡,在旋转了好一会儿后,才吐出了一块大约有人头那么大的矿石。
顾佐愣了愣。
公仪天珩将他矿石接过来。
只见这矿石也是血红色的,上面散发出淡淡的腥气,而它的色泽却很是艳丽,看起来就像是一团鲜血所化——但实则仍旧是一块还不曾完全提炼出来的金属之物罢了。
公仪天珩略思索后,说道:“若是我不曾记错,此物当为天血融金。”
顾佐转脸看向公仪天珩:“这东西,是不是对大哥有用?”
公仪天珩微一点头:“此物之妙,在于可化为兵坯,放置于气海之中蕴养。待多年之后,可以成就一柄与自身气血相连的灵兵,且随着武者实力增加,可随武者一同增加灵性。”
如果是一般的灵兵,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灵兵好不好用,全看武者跟灵兵的默契怎么样——并不是每一件灵兵,都可以伴随自身成长的。
当然了,这样的可成长兵坯,所有地位不俗的天骄都会想方设法得到,从脱凡境就开始蕴养。除非找不到这种材料的,才会退而求其次,一边不断更换不同品质的灵兵,一边去继续寻找。
顾佐就是一喜:“既然这样,大哥就赶紧把它收起来吧。”
之前很多东西他都看不上,可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在这里得到了,那以后可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他也想了,这件东西是好,但可能还不是全部。他的大哥可是六个气海,说不定到时候得找六种也未可知……
公仪天珩笑了笑,果然把东西收了起来。
如今还不是淬炼的时候,得找个安静安全的所在,慢慢来。
到这里,就只剩下了余承一个人。
公仪天珩这才对他说道:“你亦去试一试。”
余承深深呼吸,抬脚走到了石碑前。
说真的,刚看到了所有人都有收获,他已经眼馋好久了。
不知道他现在,能得到什么呢?
……余承得到的,是一把剑,还有一块令牌。
他将那剑收起来,而那令牌则在他拿到的瞬间,就直接飞了出去,猛然拍打在那石碑之上!
下一霎,石碑碎裂。
前方的景象也登时发生了变化,露出了一片十分广阔的园林。有亭台楼阁,有内湖假山,有药田花圃,有……
沁人的香气,极快地飘散而来。
看来,似乎当真是在余承领取奖励之后,石碑就会立刻消失。若是让余承先领取,说不定其他人就拿不到东西了。
此刻,顾佐迟疑了下:“这是城中城?”
余承犹豫着:“大概是。”
但是,城中城为什么不是城,反而看起来像是个园子?
这也太过奇怪了些。
公仪天珩看出了顾佐的疑惑,走到他的身侧:“所谓‘城中城’不过是个名头,我等只需进入其中,依循碧心珮上路线,寻找遗迹藏宝即是。”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们现在的确不需要为了个名号想来想去。
于是,众人就一起朝着那园林行去。
公仪天珩将碧心珮取出来,仔细分辨路线,很快就发觉了自己一行人所在的位置。随后他再打量前方的一些林间小路、其他小径等,发现那些方向也果然跟路线上所显示的重合。
顾佐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大哥,先去哪里?”
公仪天珩思忖过后,说道:“由近及远,一处处去罢。”
在场众人,皆无意见。
园林里,每个人都保持着警惕。
要知道,前面的关卡里就已经有不少麻烦——若是单独的人到这里来,除非本身境界很高,否则都是挺难应付的——谁知道在这城中城,也就是遗迹中最珍贵的东西所在之地,还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呢?
不得不防啊。
不过这似乎是他们杞人忧天了,这里没有突然飞过来的魂丹变魂兽,也没有什么偷袭暗杀之类的,偶尔有一些活物,但都不是如同荒兽那样凶猛的,而是一些虫豸之类,没什么毒性,也不缠人,无伤大雅。
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地图上,第一个血点的所在地。
这是……假山。
正好竖立在一座竹林前。
顾佐有点纠结。
这么座光秃秃的假山,藏的是什么宝?不管怎么说,既然是用来迷惑视线的,总得让人发现一些好东西吧?还有那个萧氏,能搞出遗迹来的家族,总不至于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发掉找到遗迹的人吧?
他们已经不是土包子了呀……
余承也不知道这么多。
他是得到了母亲所留的碧心珮,也从母亲口里知道了一些遗迹相关的东西。但那只局限于外围死不了人,而且外围会有考验,内围会有地图这样的。
具体到考验是什么,怎么在地图上的血点处找宝物,那就压根是一头雾水,也摸不着边际的。
公仪天珩略皱眉,而后眉头松开:“既然用以迷惑人,必然须得颇有些难处,否则轻松寻到,迷惑之用,便微乎其微了。”
顾佐附和:“大哥说得对,应该得仔细找找看的。”
于是放着一位羽化境强者在旁边守护,其他人就都分别在这假山处观察起来。此山有四五丈高,七八丈长,数丈之厚,中间有许多镂空之处,怪石嶙峋,看起来颇有一番奇峻之美。
但也是这些石头怪模怪样,所以要用肉眼来找,就有那么点麻烦。
顾佐作为精神力比较爆表的炼药师,是不需要跟那些武者一样用眼睛找的,他直接将精神力释放出来,直接就把假山给包裹起来。这样每一寸精神力都在仔细地“看”,那效率可就提升太多了。
余承找得也很仔细。
因为刚才大家也商量过了,到最后万一找不到,那就还得用余承的鲜血洒上去试试,看这每一处的迷惑之地,是不是对萧氏的后裔也有优待。余承是不怎么想再割腕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怕疼,只是能少放点血就少放点不是?能齐心协力找到入口,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也许余承的盼望是有用的,又过了少许时间,还是那如同开挂的炼药师顾佐,发现了假山上有违和的地方。
接下来,所有人就都到了那个地方。
这是块乍一看很平常,但实际跟其他假山石块有细小差别的……石块。
顾佐看着这石块,尝试着伸出手,将石块掰下来。
“轰隆隆——”
霎时间,假山朝两边分开。
出现在几人眼前的,就是一条朝下延伸的黢黑道路了。
看样子,这是直通地下?
公仪天珩一声令下后,众人再度动身,就踏上了这黢黑的道路,往地下而去。
·
顾佐拉紧公仪天珩的袖口,在一片漆黑中,只能听到周围淡淡的呼吸声。
他的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一丝的恐慌,但这恐慌感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公仪天珩反手过来,将他拉近。这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和自己贴近的、来自大哥的温度和气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安心感。
不知不觉间,这黑暗的通道就走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座铁门,看起来是用很大分量的铁汁浇铸而成,十分厚重,就阻拦在他们的前方。
众人的脚步停下来。
公仪天珩道:“将此门打开。”
獒闵立刻上前,手中一抓,已然抓住一把巨斧。
随后,他就以这巨斧悍然向前劈砍!
巨大的响声猛然响起。
所有的人心里一跳,而那铁门上,也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顾佐松了口气。
这铁门似乎不难对付。
果然,在连续数十次的斧劈后,那铁门就在獒闵的强势攻击中,被砍了个稀巴烂。而后獒闵数脚接连踢去,就将铁门的残骸踢开,里面就有一股热力扑了出来。
獒闵瞬间出手对抗。
同时,其余人等也都防备起来。
紧接着,众人就发现这里并不是有什么强悍的禁制进行攻击了,而是因为这里封闭太久,酝酿出了颇强的温度,在这一刻散发出来而已。
獒闵的反应,也只是习惯性的反应。
顾佐就说道:“咱们进去吧。”
公仪天珩亦道:“正是。”
因此,大家就迅速进入了铁门之内。
余承呐呐道:“地下库房?”
的确,很多家族都会修建库房,最主要的库房属于秘库,当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手段进行保护。但并不是只有这秘库,还有很多其他的库房,也会以种种的方式,被藏在隐蔽的地方。
地下库房就是其中的一种。
这里显然也是一座库房,就是不知道……它留下了什么东西?
众人立刻朝四周看了过去。
顾佐把精神力放开,在小心戒备着。
这个库房很大,里面堆积着足有三五十口的箱子,每一个箱子都有一丈见方,高度也有五六尺了。
顾佐个头不算太高,走到那些箱子的前面,几乎都觉得箱子要赶上人的高度——起码到他的胸口!让他的心里真不太得劲儿。
公仪天珩来到一口箱子前,谨慎道:“如今当开启诸多木箱,只是开启之时,也仍须小心才是。”
顾佐答应着:“知道了,大哥。”
其余人等,也都应“是”。
獒闵上前,将气劲遍布于周身,再猛然轻拍那箱身,用了个巧劲。
刹那间,那第一口箱子的木盖,就猛然跳了起来,而那箱子的里面,也有璀璨的光芒立刻迸发而出,几乎要闪瞎了人眼。
顾佐揉了揉眼睛看过去,登时吃了一惊。
在那箱子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玄晶啊!尽管玄晶的黑色的,光芒也相对内敛,可架不住这数量多啊!黑光,那也是光啊!
一大箱子的玄晶,少说也有好几万呢。
就这样的数量似乎没有以前那样让顾佐震惊了,可这也绝不是什么小数目。
顾佐咽了口口水。
难道说,其他的箱子里,也全都是玄晶?
第390章 女子绣楼
这回顾佐就猜错了。
剩下的箱子都是满满的,但并不都是玄晶。
如今数一数,箱子的数目有四十五口,其中十五口是玄晶,每一口中的玄晶在八万到十万之间。另外的三十口,全部都是精矿——也就是早已提取、精炼出来的各色矿石,皆为颇珍贵的、炼制灵兵之物。
顾佐这么一看,顿时乐了。
这根本就是给他大哥量身打造的啊!玄晶是流通货币,这可是大大提升了他大哥的资金储备。精矿更是提升了灵兵铺的矿石库存,交给铁牛族后,那可以打造出多少的灵兵!
其余的几位战奴见到,也都是满面的喜悦,纷纷朝着公仪天珩说道:“恭喜公子。”
公仪天珩微微一笑,而后,回头看向了余承:“你若有所需,可以先挑。”
余承非常识趣。
他稍一思索,就回答道:“此间之物,我愿要玄晶一千,诸类矿石……各一斤。”
顾佐也被余承的选择给惊了下。
这说法……很聪明啊。
以余承现在的实力,玄晶其实是用不上的,可等他再提升层次了,玄晶又是不可少的。所以要了一千,只占了这里的不到千分之一,既给自己做了储备,又不显得贪婪,要求很靠谱啊。而那些矿石每样一斤,等他实力进步了,也可以给自己挑挑拣拣,重新打造适合自己的灵兵。
公仪天珩则是眉头微动:“允你之意。”
余承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其实,顾佐想的是一方面的原因,也还有另一方面。
本来余承就说过了,除了传承以外其他东西凡是公仪天珩能看上的,他都是不要的——照理说,这样的东西一般就是公仪天珩用得上而他用不上的。
只是这里的东西说不上极其珍贵,但确实也是公仪天珩需要,他偏偏也能用得上……公仪天珩有天骄的气度,自然不好独吞,所以有此一问。
余承有心拒绝,可是一旦拒绝了,就反而显得公仪天珩小气了——尽管他没出力,可碧心珮毕竟为他所有。因此他自己提出少许,既给自己谋了福利,也不至于让公仪天珩为这点小事跟欠了他人情似的,显得他另有所图……他比顾佐所想的,还要聪明得多。
果然,等余承提出后,公仪天珩也允许了。
余承自然就放松了一些。
目前看来,公仪天珩的气魄一如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看来传承的事应该也真能如他所愿,他是半点也不想出什么岔子的。
接下来,公仪天珩就说道:“阿佐,将玄晶收取五箱。”
顾佐明白,这是他们俩的私房钱!
于是他立刻动念,将五箱玄晶收进了储物格里。
然后公仪天珩也伸手一拂。
就有千枚玄晶与许多块不同精矿飞了起来,在余承的脚下积成一小堆。待他再拂袖,所有的箱子,就都消失在原地——被他收进了腕轮里。
余承也有空间武具。
他看着属于自己的资产,面带喜色地全部收起来。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缺资源了。
把这地下库房里的东西都取走后,一行人原路返回。
顾佐的心情很好,他开始期待其他那些血点所在的地方,都会是什么东西了。
·
也许是第一次找藏宝还算顺利,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也都没出什么问题。这些地方存在的都是库房,有些在湖底,有些在花木后,有些表面是药园,但其实药材中最普通的一株杂草就是机关,又有些入口小竹林中的竹笋下……
库房里的东西,基本就是玄晶、精矿、灵兵、甲衣以及封存在盒子里的非草木类药材,偶尔还会遇见很珍贵的丹药,而且这些丹药存在于禁制里,甚至还没有完全失去药效,很有研究价值。另外更有一些秘籍,上面记载着一些炼药师和武者的心法,他们分别的灵技和武技等。
很明显,这些东西都是公仪天珩需要的,自然也都是被他收了起来。后续公仪天珩也询问了余承的需求,这回余承就偶尔挑上一点前面没见过的精矿,选择一件护体的甲衣,拿一点药材和丹药等,但从不贪心,只挑自己能用上的,或者即将可以用上的。
而公仪天珩也已答允,这些秘籍一类,可以让他也挑选一些适合他的,留下副本进行修习。余承听闻后,自然也是心中欢喜。
这样不知不觉间,总共二十三个血点,他们已经找到了二十一处。
它们所包含的藏宝对于脱凡境到人极境的武者都很有用,而到了人皇境后,则用处就小了许多。
——在这最后的城中城里,设置得就像是凡人的园林,不仅没有任何危险,连一些库房所在的防御,也都跟凡人的机关差不多。找起来很容易被惯有的思维蒙蔽,但是一旦找到了,进入却不困难。
不过有的时候,也会让人哭笑不得。
就比如现在。
公仪天珩看着相距极为接近的、几乎要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血点,不由叹道:“萧氏的心思,着实不凡。”
顾佐则是看着前方他们的目的地,脸上带上了淡淡的囧。
是啊,心思的确很不一般。
因为这两个重叠的血点所在,居然是,一处女子的绣楼啊!
女子的!
试问凡是到这里寻宝的人,有谁会专门去女子绣楼里探索?而且,又有谁会认为,那最重要的传承,居然是放在这个地方的!
真心难以置信。
余承干笑。
萧氏的这个做法……其实是挺有心的。
就是尴尬了点儿。
好在大家的意志都很坚定,既然找到藏宝地了,他们也不会去在意这地方问题了。
接下来,他们就一起往绣楼里走去。
绣楼很精致,是个二层的竹制小楼。
就好像里面的少女还没有离开多久一样,刚走进去,就可以嗅到一阵沁人的甜香,一如少女体香,又或者犹若脂粉之香。
但是对于武者来说,嗅到异味的瞬间,下意识就会防备。
等众人都防备了才发现——这压根没什么问题啊。
登时就都有些窘迫。
随后,一行人往深处去。
越是走得深了,这香气也越是飘忽不定,萦绕鼻端,竟然给人一种沉醉之感。
余承的目光微微闪动,脑中都好像有点晕眩了。
突然间,一粒丹药弹进了他的口中,叫他一下子神志清明起来。
这时候他回过神,才发现其他人都盯着他看。
余承反应过来:“刚刚我中招了?”
顾佐好心给他解说:“你远祖萧氏中人心思很多,别看外面的确是脂粉香气,但是往里面走上几步后,虽然还是跟脂粉香差不多的味道,但气息已经发生了变化。你刚嗅到的气味,是幽魂香,也属于一种魂丹,可以让人在无意识之间,就被其香气控制。”又是笑了笑安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幽魂香和大部分魂丹一样,都惧怕热力。你刚吞服了一粒炎力丹,通身发热,自然就没事了。”
在发现不对后,顾佐就立刻让所有人都服用了这样的丹药。只是因为其他人境界高,吸入这气息也没那么快反应,所以自己服用丹药就立刻没事。而余承实力弱,所以已经晕眩,得有人帮着把丹药弹进嘴里才能解决问题。
余承惭愧道:“多谢顾药师,是我拖累诸位了。”
顾佐摆摆手:“这气味很难辨认,你境界低,且为武者,中招了也不用放在心上。之后小心点就是了。”
余承当然是连忙答应。
接下来,几个人看清楚这第一层的摆设。
他们当然不觉得这绣楼就是藏宝地,但肯定是要有什么机关,才能将那藏宝地显露出来。而且因为藏宝地和传承之地的血点趋近于重合,那么藏宝地肯定是会先暴露,好处更绝对不会少——这样才能隐藏住真正的传承之地。
萧氏心思的巧妙处,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把入口放在女子的绣楼里,还因为有个连环的掩饰。
前面用了那么多的库房来遮掩,看起来已经是用了很多心思了,可要是来的人眼界高,并不足以让他们相信。那么当这些聪明人越过库房而找到女子绣楼,千辛万苦地抓到那第二十二个藏宝地时,就会因为这个藏宝地里的东西而判断他们找到了真正的传承之地。而真正的传承之地,实际上就在这个藏宝地的后方,更为隐蔽,也更是难以捉摸……
有碧心珮在手,众人观察了这二十多个血点,很快就能发现这些。但如果是没有碧心珮的人进入遗迹,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判断,其身在局中,就容易被迷惑了。
绣楼第一层基本没什么东西,就是普通的几把椅子,一处香案,正中央挂着一幅画,描绘着一位妙龄女子的小像。
这女子生得婀娜多姿,相貌甜美,笑起来两颊还有小小的笑涡,一双眼微微弯起,虽然谈不上极致的美貌,却让人一见之下,就会心生好感。
众人看到女子的时候,忍不住都转头去看余承。
这女子一定是萧氏中人,而以他们的眼力,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女子的相貌虽然跟余承不太相同,但那双眼睛,还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余承见了,也是怔然。
比起其他人来说,他受到的震撼比较大——不是别的,而是这女子跟他记忆里的亲生母亲有三分相似,看到之后,他的心跳都要停顿了一样。
然后,余承不由得对其他人说道:“请允我为她上一炷香……”
公仪天珩等人自然不会那么不近人情,都来到这里了,算是受了萧氏的不少馈赠,这点小事,就随余承之意了。
余承谢过之后,就迅速从储物武具里拿出些东西,很快捣鼓了一番,居然是亲手制出了香来。
顾佐看了,都觉得奇异。
余承一边做,一边说道:“我的亲人只有母亲,为她上香,总是自己亲手来做,更能……”
话没说完,但他的意思,大家都能体会。
所以,也没人嫌弃他当场做这个,而是静静等着,看他做完。
余承做完后,就恭恭敬敬地,带着孺慕之情地给上了香,随后认认真真地行过了礼,才转身过来,跟其他人一起继续寻找。
第一层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顾佐就跟其他人一起,都上了二楼——事实上,这小楼的第二层,才是绣楼主人常年活动的地方,闺房和绣房,都在上头。
所以,在走上楼梯后,众人迎面就看到了一个绣架,放置在窗边,,一张小巧玲珑的圆桌,放在稍前方的位置,还有层层叠叠的纱幔。纱幔包围中,有一扇圆形的门,再往里面走,就是一面颇大的屏风,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更深处的地方,是一张绣床,一个小巧妆台,几件长脚凳,一些摆置好的玉瓶瓷器等等。
一切的摆放,都是井井有条,充满了女子的气息。
顾佐朝四周看,也没发现什么有违和感的地方。
随后,每个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去查看那些屋中的摆设。
这些摆设成为机关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就如同他们前面的那些经历里一样。
顾佐走到妆台前。
上面有脂粉盒,有首饰盒,有一面铜镜,有一些上了锁的小箱子等,他一件件地看过去,把首饰盒打开的时候,能看到里面一片珠光灿然,美玉生辉,许多首饰都是精美无比——他要是个女子,那必然是爱不释手,可惜他是个看上了自家大哥的炼药师,所以他的注意力就在这首饰的品质上了。
全部,都是灵兵啊。
尽管样子是首饰没错……
顾佐拿起了一个发簪,对余承招招手。
余承刚看完窗户,发现没什么问题,就见到了顾佐的举动,急忙过来:“顾药师,有什么吩咐?”
顾佐就说:“你把真气输入进去试试看。”
余承看了眼首饰,表情古怪了一瞬。但他还是老老实实依照顾佐的吩咐,去弄这个女孩子的首饰。
这一试之下,首饰上突然绽放毫光,突然间就变成了一把如同秋水般澄净的细长灵剑,上面灵光湛湛,其灵性达到三成。
当然,三成灵性不过是中等的黄级灵兵,但它的年代古老,样式精美,而且还只是许多首饰中的一种,就让人有点吃惊了。
接下来,很多人都发现了奇特的东西。
那圆桌圆凳是岁寒木所制,而此木为炼制灵兵的极佳炼材;圆桌上的茶壶中有半壶茶垢,此物凝聚为茶泥,其味香醇,可以入药;茶壶茶杯皆为万年紫玉所制,若是拿来装酒,则酒香不散,若是拿来装药,则药力不散……
那绣架也为岁寒木所制,上面缠着的绣线为万年冰丝,是一种元蛛吐出的丝线精炼而成,同样属于极佳的炼材。
屏风是万年温玉所制,上面所绘制的一幅十美起舞图,那起的其实不是舞,而是一种适合女子的功法,多看几眼就能感觉到心法,而顺着跳舞就能学会武技,十分的奇特。
什么玉的木头的摆设,凡是玉的,在制作的时候那都超过了万年年份的,而如今传承至今,那是不知道多少年了,而木头的就都是精炼的炼材,砍个桌子角拿回去,那都可以炼制成灵兵。
凡是纱幔,丝线也同样都是炼材,凡是一些器具,要么是灵兵,要么是天材地宝……总之,在这第二层里,所有的东西都无一不珍,无一不贵啊!
顾佐看着都觉得,这里虽然说并不是藏宝地吧,可这里所拥有的东西,也都实在是很不俗啊。
包括那墙上挂着的玉箫,它根本就是一件五成九九的玄级灵兵!
顾佐不由咋舌。
也不知这地方是故意布置成这样的,还是真的是当年萧氏某个女子的闺房。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当年的萧氏,也真是够富裕的了。
只是,在惊异过后,真正的藏宝地,他们还是没发现。
后来没办法,众人就开始一件件地将这里所拥有的东西,全部都试过了。
于是,公仪天珩把墙上的玉箫取下吹奏,战奴们把所有能输入内气的东西全都输入内气,让它们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余承取来上好的水在那茶壶里泡了茶……然而都没什么用。
最后,顾佐的目光落在了那绣架上。
其余人也都看过去。
顾佐:“我觉得,是不是这个得用一下。”
战奴:“禀顾药师,方才已输送过内气,并无反应。”
顾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好像大家都听明白了顾佐的意思。
那绣架输入内气后没有变化,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玩意真的是用来绣花的,那么!如果要用它的话,是不是也得……绣花?
顾佐:“……”
公仪天珩:“……”
余承:“这……”
战奴们寂然无声。
良久,顾佐才有些艰难地开了口:“绣一绣……试试看?”
他用精神力搜索过了,压根就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那么唯一的不协调,应该就是除了绣花外,再没有任何奇特反应的绣架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打一架,大家都没问题,可要是绣花,这问题就大了。
一群大老爷们儿,到底谁会绣花?
公仪天珩微微皱眉。
顾佐仰头看他:“大哥,我有点后悔不带上女性的异族跟咱们一起出来了。”
公仪天珩轻叹一声:“便是女性战奴,怕是也并不会……”
顾佐哑然。
也、也对啊!
这年头,能一心习武的女武者,那都是非常强悍的,她们的意志十分刚强,谁有时间来玩绣花!
这一刻,似乎是陷入了僵局。
在万般的无奈之下,余承终于十分迟疑地踏出了一步。
霎时间,许多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余承表情有点僵硬:“我独自一人生活,也会缝补,不如试一试……”
顾佐立刻回复:“那就有劳你了!”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反正,他是不会的,就该让“专业”的来!
余承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为了属于他的最后的传承,哪怕被人误会……他、他也拼了!
很快,余承深深呼吸后,就坐在了那绣架后面,开始顺畅地穿针引线,随即将针尖对着那绣架上的白纱一刺,就扎出一个小孔,拉出了长长的丝线……
顾佐等人不敢走过去给他施加压力,就站得不远不近,看着他运针如飞,许多丝线在白纱上“绘制”出并不那么出彩但是也没有出错的牡丹图案。
这时候他们也发现,尽管绣架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那朵被绣出来的牡丹花上,却随着一针一针的落下,交织出隐隐约约的光华。
眼见于此,大家就知道,这或许真的就是关键点了。
顾佐很是纠结,他对公仪天珩说道:“大哥,你说这是谁设置的关卡……”也太坑人了吧?谁能想到这个啊!
倒是公仪天珩微微笑道:“说不得那设置关卡之人,正是这绣楼的主人,那第一层楼里的画中人?”
顾佐一愣。
就是说,做这地方掩饰的,是个女子?
仔细想想,可能性不可以说不大啊……
渐渐地,那绣架上的牡丹花越来越清晰,余承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些细汗来。
大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这时候也能感觉到余承真气的波动,看样子,他在绣花的时候,运用的真气也不少。
顾佐就立刻取出了一粒丹药,朝着余承直接弹了过去。为了避免自己的内气或者精神力影响到他,他用的完全是自己的力气,手感很是精准。
余承像是察觉到什么,张开口将那丹药吞下,随后他那逐渐发白的面色陡然变得红润,气息也平稳了很多。
不多会儿,牡丹花终于成型。
之后,它就陡然脱离绣架,飘浮到半空中了!
第391章 传承之地
这朵牡丹花是原本就绘好的花型,并没有盛开,而是含苞欲放的。尽管余承绣得并不那么好看,但起码一针一线,总是全都到位了的。此刻这朵牡丹飘浮起来后,就像是注满了灵性一样,一层层花瓣倏然绽开,显露出一种极致的美。
而后这绽开的牡丹花影像不断地变大,直至将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那花蕊之处,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这样的奇景,就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
顾佐愣住了:“这里就是……通往那个藏宝地的?”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那位进行遮掩的前辈,也太能折腾了吧……
公仪天珩等人都能嗅到牡丹的芬芳,就像是这牡丹花是真的一样,随即公仪天珩就笑了笑,说道:“既如此,一同入内即是。”
不管那人怎么想,反正他们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已经找到了的。
想想也是,所以众人也都是抬步过去。
余承一跃而起,满脸窘迫地冲过来——他一个少年郎,就算平时再怎么坚忍冷静,此刻当着一群人的面来了场绣花,那也真是恨不得遗忘的黑历史。
好在其他人都没有针对这件事继续发表意见,也没有拿这件事来揶揄他,余承也就赶紧跟着走进了花蕊入口,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进去后,大家的表情仍旧是很微妙的。
因为花蕊内部通往藏宝地的道路,那是跟牡丹花一样的艳丽的绯红色,四壁光滑柔软,充满了一种梦幻的气息。
要是有女子过来,多半都会觉得十分喜欢,至少也是赏心悦目,可是轮到这些男子了,那心情就真的挺复杂的。
顾佐也觉得有点难以形容。
但大家的统一表现,那就是加快步伐,迅速地离开这“花一样的通道”了。
通道很长,众人被折磨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了尽头。接着他们迫不及待地就跳了出去,跟着就落在了……一间女子书房里。
这书房很大,很多地方的细节处都能看出女子细腻的心思,顾佐的注意力落在那一个大大的书架上,在那里有十多个书格,每一个书格里,都放置着厚薄不一的、纸质古老的书册。
顾佐走过去,伸手拿过一本——《魂丹图谱》。
咦?
但好像又不至于很让人诧异。
接着顾佐将书格中的书册一一看过,果然每一本书册,都是跟魂丹相关的。可见这书架的主人,是一位纯粹的魂丹炼药师,而从这了的摆设和他们在外面的遭遇来看,这位魂丹炼药师,正是一位女子!
顾佐又走向另一个架子。
这架子就不再是书架了,而是置物用的,格子也分为十几个,有的上面摆放着好几个瓶子,有的上面摆放着一些盒子,木盒子玉匣子小箱子,同样十分精巧。
顾佐将它们也一一打开查看。
不出他的意料,这些格子里放置的,同样也是跟魂丹有关的东西。
瓶子里是封存完好的魂丹,不过经由岁月的变动,还是有一些药性流失的;盒子里面基本放置的是炼制魂丹时需要的珍贵的药材,并不是草木类,而是含有阴力的,比如幽冥鬼眼,比如情魔心,比如鬼龙劲,比如地乌矿等等。当然了,其中最珍贵的,就属于那个小箱子了——在里面放置有十八个魂晶,而所谓的魂晶,就是魂丹炼药师以特殊方法保存下来的,封禁在一种特殊晶体里的死魂。
顾佐看了下魂晶的等级,这些可都是元兽的死魂!
从一级元兽到五级元兽,也是够吓人的了。尤其是那堪比人皇境的五级元兽的死魂,无疑就是那位魂丹炼药师的珍藏!
在场只有一位炼药师,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归顾佐所有,他一挥手将它们全都收起来,准备回去后再慢慢研究。
之后顾佐转过身,却看到公仪天珩正坐在一张桌子前,而在这桌子上,正有一颗由白玉盏拱托起来的乳白色圆球。
圆球里面似乎有云雾缭绕,那乳白色并不是圆球本身的颜色,而是云雾太厚,才形成了这样的景象。
顾佐愣了愣:“大哥,这是什么?”
公仪天珩沉吟着:“若是为兄不曾猜错,这当是……一种天地灵物。”
顾佐一惊,急忙走过去,盯着那圆球仔细观察起来。
只见那圆球内云雾缭绕,层层堆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激烈地运动着、碰撞着,偏偏如果粗粗一看,又会觉得它宁静而美丽,仿佛是最柔弱的白纱一样。
顾佐看清楚之后,慢慢地吁口气:“原来是天云火。”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带上了一丝喜意,“天云火是极阳之火,大哥,只要咱们再找到极阴之火,你就可以吸收了!”
公仪天珩神情舒缓:“的确,如今此火封存,正好先将其收起来,待日后寻到了另一种火焰,再找个时间闭关吸纳不迟。”
如今公仪天珩异水已经完满,异金吸收了一种,但异火不同于其他,其性情猛烈,还是极阴极阳一起吸收为妙。
顾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喜滋滋先把天云火收起来。
这时候,那边余承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带了些迟疑的:“顾药师,你刚说异火……不知此物是否……”
顾佐回过头,朝着余承所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余承这时手里正托着个很小巧的丹炉,看起来就拳头大而已,通体雪白,非常精致,而在这丹炉的下方,正有一缕细细的火焰,在安静地燃烧——其火光一动不动,要不是极认真地去观察,恐怕都只会将其当作是个小巧的模型,而不知这火焰是在真正的燃烧着。
顾佐的瞳孔蓦地收缩,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几步上前,将那丹炉迅速接了过来。紧接着,他看清楚了那一丝青黑色的火焰,禁不住露出狂喜的神情:“大哥,你快来看!”
公仪天珩闪身而去,站立在顾佐的身侧:“阿佐,怎么?”
顾佐手指一点那青黑火焰,有些禁不住的激动:“这是阴骨火,极阴之火!在这里居然极阴极阳之火皆有啊!”
公仪天珩的心里也是一动,他看向这火焰,缓缓地开口:“当真是幸运了。”
顾佐按捺住心情,将这丹炉也打量一番,发现这丹炉乃是用星炼兽骨打造而成,这种兽骨属于高等级的元兽之骨经由无数年星光淬炼而形成的一种犹如星辰玄铁一样的炼材,美丽之余,也是保存阴骨火的绝佳之物。所以,别看这整体都像是个艺术品似的,实际上就是异火和保存异火的外壳而已。
将这丹炉也收了起来,顾佐看向公仪天珩:“等这次回去,大哥就将这两种异火吸纳,提升实力。”
他现在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提及是要治愈他大哥的天妒之体——反正用异火修炼的人不少,只说“提升实力”,是不会出错的。
那边余承果然没有怀疑什么,他只是觉得能看到一位炼药师将明明对自己很有用的异火高高兴兴地送给另一个武者,再想想自己那糟心的一家人,心里有点羡慕这两个人的情谊而已。
公仪天珩的目光一柔,并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头,獒闵也倏然说道:“顾药师,此处有异状。”
几个人就又朝獒闵处看去。
原来在另一边的长脚凳上本来有一个精致的香炉,而这香炉在獒闵揭开盖子查看的时候,里面的一颗大约有鸽卵大的东西,突然就旋转了起来。
獒闵想起之前诸多考验中的情景,就知道必然是有问题,立刻条件反射地将那盖子重新盖上。这一来,里面的那颗圆珠子居然就不再动了。
但还是得让顾佐瞧一瞧才好。
听了獒闵的禀报,顾佐走过去,也把那香炉打开。
里面的珠子的确再度转动起来,同一时刻,在丹炉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位看起来神色呆滞的老者,其相貌阴鸷,似乎不太像是好人,但他却没有任何攻击性,而是口中念念有词:
“魂丹者,以魂入丹者也,成丹可战天战地,碎裂苍穹,亦可贯通古今,传承万载……凡入丹之药,生魂……死魂……若需……有丹方……”
顾佐听着听着,突然就听出来,这分明是在进行魂丹的知识讲述啊!这讲解巨细靡遗的,每一个细节都似乎揉碎了讲出来,如果是个武者可能听不太懂,但他作为炼药师,却知道里面还包含了一位魂丹炼药师的毕生的经验。
——换一句话说,这就是魂丹的传承?
下意识的,顾佐将那香炉盖回去。
这老者就消失了。
他将盖子再打开。
老者再出现,从第一句开始讲起。
顾佐:“……”
其余人也都有些明白了。
顾佐道:“这恐怕是一粒传承魂丹,一旦咱们将香炉打开,就会从头传承,消耗的就是里面那颗魂丹的药力。虽然我不知道这药力有多少,但起码传承一回是没问题的,只是咱们不能再尝试了,不然每一次都重复,到后面关键处时药力不够,传承也就废了。”
公仪天珩笑道:“阿佐收起来就是。”
顾佐点点头:“回去后可以多找几个炼药师来一起听,这传承明显是个多人传承,倒是不必非得争来抢去了。”
但不管怎样,这地方用来做掩饰也真是煞费苦心。
不仅有两种异火,还有那么多的魂丹书册,有那么多珍贵的魂丹药材,以及魂丹传承等等……再加上之前一路行来处处有魂丹痕迹,岂不是就在误导前来寻找传承的人,这萧氏留下的传承就是魂丹炼药师传承么?
魂丹虽是偏门的丹药,不过也是很实用的,后来者得到一份珍贵的魂丹传承,也许有些武者会失望,但想明白以后,相信也是会乐得接受的。
尤其是,据顾佐来观察,这里的魂丹炼药师,生前至少也是一位地级炼药师,那么她所留下来的传承,那是真的很珍贵了。
顾佐又感叹了下,心思一转,放在了那真正的传承上。
也不知到了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会是什么……而且,这最后一个入口,要怎么进去呢?这样想着,他也只能让所有人都继续搜寻起来。
这间书房并不太大,里面的东西被顾佐收取之后,就更显得空荡荡了。
顾佐的精神力外放,形成无数的精神力丝,在这整个房间里铺开来,把每一个角落,都细细地查遍。
然而这回顾佐失算了,他的精神力处处搜遍,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显得不对劲,让他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传承之地的入口。
难道说,要他们暴力突破吗?把这个书房彻底毁掉,是否就能看到传承之地了?
虽然是这样想,可顾佐也没轻举妄动。
毕竟这里也算是一个女子最后留下的地方,他们已经拿走了足够的好东西,除非是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只是,总是找不到,也让人很泄气啊。
毕竟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地方,还藏着最重要的……
良久,公仪天珩手掌一翻,将碧心珮取了出来。
顾佐见状,不由问道:“大哥,你想到什么了吗?”
公仪天珩沉吟道:“萧氏诸多举动,无非是希望外来者将诸多藏宝取走后,能就此被蒙蔽而离去。所为种种,皆是为保传承,不叫外人取得。但若是连萧氏后裔来此后也不能寻到,未免就失去其原本用意了。”
顾佐明白几分:“大哥的意思是,这最后一关的关键,还是在余承身上?”
余承一凛,迅速挺直脊背,等候吩咐。
公仪天珩微微点头,伸出手指一拂:“阿佐且看。”
顾佐就看过去。
就见到在公仪天珩所指的书桌上,摊开了一小叠的纸张,它们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直到现在,都未腐烂。
公仪天珩的手指轻点了好几下。
顾佐就看到一旁有个砚台,里面有个墨条儿,上方搁着一支表面光滑的竹笔,笔尖依旧柔软,而一旁有个笔筒,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其双翼展开,身姿曼妙,犹若将要飞天……形态优美极了。
但这也没啥啊。
谁家的书桌不是这么个摆放方式?
然而下一刻,顾佐就发现公仪天珩将那碧心珮偏了个角度,将其中凸起的一角,插进了凤凰振翅后形成的凹陷中。随后他就惊异地见到,那碧心珮竟然稳稳当当地插实了,完全没有掉下来的意思哎!
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后续的反应啊?
公仪天珩又招手叫余承过来。
余承不解。
公仪天珩道:“你且将手指割开,滴血于砚台里,以血研墨。”
余承立刻照做。
他来到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传承,可以说传承之地是否找到对公仪天珩他们而言是可有可无,对他自己来说,才是最为重要!
因此,别说是让他用血来研墨了,让他干什么,他都会试一试的!
——之前他连花都绣了,还怕什么?
很快,余承就磨出了一小滩的墨汁,里面混合了他的血液,一下子让本来漆黑的墨上带上了丝丝血线,而看起来竟然不觉得诡异,反而好像有星光在里面闪烁,让他充满了一种亲近感。
公仪天珩又道:“取竹笔,蘸墨写字。”
余承依旧照做,然而他顿了顿:“我应当写什么?”
公仪天珩稍一思索:“便写‘萧氏后裔,请现传承’罢。”
余承觉得这挺直白的,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但……他相信公仪天珩的判断,就大笔一挥,将这八个字迅速写上!
可以说,在余承写完这些字的刹那,刚一停笔,那被他书写而出的八个字竟也跟外面的牡丹花一样飘浮起来,同一时刻,它们也迅速变大,由那些墨字不断变化、扭曲,形成了一扇黑色的大门。
接着那碧心珮上,所有的血线迸发而出,如同一道血色水柱,直冲那扇墨门。这一刻,墨门陡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片暗色。
顾佐瞪大眼:“居然真的行啊……”
既然行,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在公仪天珩一个示意之下,众人就齐齐跳进那黑色大门里了。
门中也是漆黑,但这漆黑只有一瞬。
就像是真的只跨越了一扇门般,当众人走进去后,一脚迈进,一脚迈出,就已经站在了一座山洞之内了。
这山洞里,只有两个石台。
第一个石台上安置着一个蒲团,而另一个石台上,则放置这一个梭子。
此地跟之前的所有藏宝地比起来都显得简陋,也没见到什么其他的天材地宝,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朴实,完全没有任何的迷惑性。
蒲团肯定就是传承了,只要坐上去,想必就能得到,而那个梭子,应当是萧氏的遗宝,但这遗宝是什么,就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了。
公仪天珩微微一笑:“余承,那蒲团归你所有,你可先做调息,待将自身调整到最佳时,便去取那传承。”
余承心中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地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毫无利用价值,这尊天骄也毫无毁诺之意……满星天骄不愧是满星天骄,气度之广,叫人钦佩!
余承深深地呼吸,就赶紧坐到一侧,平静其自己的心绪来。
他可不像在被人给了好处之后,却因为自己的不争气,反而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另一头,顾佐走向了那梭子。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梭子很吸引他,像是冥冥之中,对他十分重要一样。于是他不由得就将那梭子取到了手里,轻轻摩挲,仔细观察起来。
梭子呈流线型,半透明的银灰色,上面隐隐有流光转动,像是要把人的心神都吸进去。它并不沉重,小巧得一手可握,里面似乎有点点的星辉,仿佛只要输入一些内气进去,就能将其激活,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不过,这梭子是什么,顾佐是认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处。
也许,等到余承接受传承之后,可以告诉他?
公仪天珩也走过来:“阿佐,在瞧什么?”
顾佐将手里的梭子扬了扬:“这个。”他想了想,“大哥能看出它有什么用处么?”
公仪天珩细细看过,摇头道:“此物并非攻击灵兵,亦似是并非防御之物,若说其他妙用……其气息晦涩,极难分辨。为兄分辨不出。”
顾佐也没有失望。
他的大哥再怎么博览群书,也不代表万事都知道啊。
公仪天珩此刻却又轻声做出口型。
顾佐见到,那是“系统”二字。
霎时间,顾佐的眼睛亮了。
他立马就在意识里询问出来。
【系统,你认识此物是什么了吗?】
这回系统的答案,却给的并不干脆。
顾佐:?
良久,系统才回答了。
【破空梭。】
不知为什么,顾佐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破空梭……
这名字,让他心里仿佛隐约有些什么念头,就要从他心底窜出。
顾佐心中不禁有些发颤。
【系统,破空梭的作用是什么?你、你知道吗?】
系统的回答来得更慢。
顾佐的心情很难平静,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他人。
倒是公仪天珩,见到顾佐的神情如此变化,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佐……在想什么?
【破空梭,若有足够能量,可穿梭空间,来往不同世界。】
顾佐的心,陡然一个剧烈的停顿。
穿梭空间!来往不同世界!
下意识的,顾佐将玄气输入到破空梭里。
他想要看看,这破空梭被激活后,会是什么样子……有了这个东西,是不是只要他找齐了力量,就可以不需要炼制虚空丹,就能……
然而,当玄气灌注到破空梭后,它一瞬间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光芒。这光芒将顾佐笼罩其中,让他整个人连同这一片空间,似乎都扭曲起来!
公仪天珩神情骤变。
他毫不犹豫,立即伸手,猛然一抓——
第392章 回去
在一道耀眼的白光后,原本还在山洞里的两个人,连同那一支破空梭,都消失无踪了。只留下战奴们并上那目瞪口呆的余承,面面相觑。
獒闵的瞳孔蓦地收缩,他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余承的面前,将他拎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余承简直冤枉,他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他跟这些战奴一样,只看到顾佐和公仪天珩在一起研究那件石台上的灵兵,然后就同样发现他们不见了啊!现在獒闵这样问起来,他也没办法给出任何的答案。
獒闵叫余承脸色煞白似乎在想什么,眉头紧皱,厉声喝道:“快说!否则,就别想要命了!”
余承也是刚刚被獒闵的气势震慑住了,现在被这么一呵斥,已经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此处我亦是头一次前来,并不知道缘由,那物我亦不认得,不过既然与传承同样放在山洞之内,想必待我将传承接受后,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消息。”
獒闵的神情数变。
他现在根本不相信余承的话,公子和顾药师都不见了,显然是那梭子所致,而今他也不确信余承能说实话,因此,他理应叫他们之间的人来接受传承,从里面获取消息才是。
但,他现在稍微冷静些后,又有些猜测。
一路行来,萧氏有许多计算,刚才那梭子未必不是其计算之故,既如此,若是要他们来受传承,一旦有什么不妥……
余承的心情也很紧张,他为了传承而来,结果事到临头出了这么个岔子,这根本就是坑他啊!他宁可与天骄分享遗迹,本意就是为了能避开余家而成长起来,而现在这么一闹,不但没能顺利解决问题,反而可能要跟天骄结仇了——他真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不得不说,他也是聪慧之人,在内心深处,也不免猜测两人消失之事,是为萧氏先祖算计而成。
獒闵深深呼吸。
他跟其他几个战奴一番交流后,终究还是不敢冒险。
于是,他就将余承拎到那蒲团前方,对他肃容说道:“传承由你来受,可若是你之后敢有分毫隐瞒,我等必不饶你!”
余承连忙应道:“自然,且放心!”
獒闵仍旧没有放开,他一只手抓住余承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缓缓放置在那蒲团上:“就这般受罢。”
余承虽然觉得被捏着手腕很别扭,但也知道这是对方的防备,他就定了定神,运转心法,开始感知起蒲团来。
霎时间,无数信息的碎片进入到余承的天府里,冲击他的意识,将许许多多的知识都灌注进去,让他一瞬间就通晓了无数关于萧氏所遗留的秘密……
这一接受传承,就是足足一个日夜过去。
在这一个日夜里,獒闵等战奴十分焦虑,他们极为担心自家公子与顾药师的安全,但又唯恐打断余承的传承,让他不能完整接收,错过相关的消息。
如此煎熬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余承睁开眼的时候。
獒闵猛然收紧手指:“余承,怎么样了?”
余承被捏得手腕发青,但也很快梳理出了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迅速地说了出来:“刚才那件东西名为破空梭,只要里面的力量充足,就能够将御使那物之人穿越空间,进入不同的地方。”
獒闵激动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破空梭将公子与顾药师传送出到遗迹之外了?具体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余承摇头苦笑:“说来也是先祖的算计……”
獒闵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过来。
他们的心里发紧,仿佛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余承后面的话,也将这预感验证了:“为避免传承为他人所得,先祖特特在那破空梭中储存了许多力量,能将人随意传送到极远之地,但究竟是在何地,则要看触碰此物之人心中最强的念头了。”
就算有外人进来这里,若是萧氏的后裔,则并不会触发那破空梭,但若是与之相反,便会在触碰的刹那被送走……这也是一点小算计,因为毕竟这遗迹为萧氏所有,非萧氏之人怕是在遇见传承后心里也有疑虑,往往先去瞧其他宝物,好做个判断。萧氏所要戳中的,正是这个心理。
要知道,能到这里来的人必然也带上了萧氏之人,那么一旦旁人被送走,留下来的那萧氏之人,就可以直接取得传承。
当然了,也是因为如今日这般带了许多人过来的这种情况十分稀少,毕竟除非不谨慎走漏了消息,寻常人谁会想要和他人分享?如果余承被那等自私之辈抓住,威逼他来取得传承,那么传送走的,便是那自私之辈了。
谁知道居然会是这样的情景,却连累了顾佐和公仪天珩。
余承从传承里得知一切后,有感于先祖的筹谋,却也感到很是惭愧。他心里更为内疚的是,他不曾说出若是触碰破空梭者心中并无极其想去之地的话,那人多半会被卷入时空缝隙之内,被时空风暴碾压至死之事。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这个,怕是多半就要被这些战奴迁怒泄愤,甚至直接打死也有可能。
而今他也只能盼望,那率先触碰破空梭的顾药师,心里的确有个极其想去的所在了……
獒闵不知道余承的这些想法和隐瞒,只是个个神情冷肃,眼中一片担忧。
可是目前他们也没办法,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确认自家公子和顾药师所去的地方,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尽快回归十绝宗,将这些情况全都上报给化血殿殿主,他们公子的恩师知道!
随后,他们就该听从化血殿主的吩咐,做出接下来的决定了。
獒闵按捺住心里的不安,沉声开口:“我等速速回去!”
其余战奴皆无异议。
余承得到了传承,此刻也不敢多话,只是獒闵怎样说,他就怎样做。
一行人迅速离开这洞府,又将那碧心珮取出来。
跟着余承就使出一些他在传承里学到的东西,利用这碧心珮,将大家一起传出了这个遗迹了。
随即,他们就是马不停蹄,赶回十绝城!
·
a市。
正是入冬之际,天降轻雪,虽然还不到特别寒冷的时候,却也给那些凋落了黄叶的街边树木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路上的行人很少,尤其是这时节天亮得晚,因此尽管已经七点了,天色仍旧有些昏昏沉沉,送不走晚月,看不见朝阳。
梁婧惯例的顶着风雪晨跑,正路过一条小巷子时,不知怎么地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了那墙边处,正趴着一个黑影。
——黑影?是躲风的野猫野狗吗?
她的视力绝佳,很快就看清楚,那并不是她所以为的猫狗,而竟然是个人!
梁婧一惊,立刻小跑过去,想要把人翻过来瞧瞧。但还没等她动手呢,那人就已经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模模糊糊地眼皮颤动。
“这……”梁婧发现,这人的年纪很小,光看脸的话,一副还没成年的样子,是个男孩儿,她就有些同情,急忙低声叫道,“醒了吗?你怎么倒在这里?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那未成年男孩儿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看向梁婧的目光,是充满了讶异的:“诶?你、你是——”
梁婧此刻也发现,这男孩儿的衣服跟她的不一样,样式有些奇怪,是纯古风的,但是也太单薄了。她就皱起眉,说道:“你是去玩cos?太清早的该多穿几件衣服,天气很冷,你这样容易感冒。”说话间,她也不去问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了,伸出手,就把人拉了起来。
男孩儿的表情很怪异,这时候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赶忙回答了梁婧:“我是跟朋友约好玩cos的,因为离得近,朋友家也有空调,就想快点跑过去。结果跑太快不小心摔了,差点没爬起来。”
梁婧了然,就劝道:“以后还是别省事儿了,走路也小心点儿。”
男孩儿笑了笑:“谢谢你啊。”
梁婧摇头:“没事儿。”又问,“你现在是要去朋友那啊?”
男孩儿点点头:“也不知道几点了,你能把手机给我瞅瞅不?”
梁婧很爽快,就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递了过去。
男孩儿看了一眼,对梁婧说道:“谢谢你了,那我就先走啦,已经有点儿来不及了。嗯,我也不耽误你了。”
梁婧跟他本来也是陌生人,看他好像没事了,就不再多说,只跟他摆手说了个“再见”,就快速地小跑离开了。
她走得很快,自然也不会发现,被她留在身后的男孩儿,此刻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
“五年了啊……怎么会是这样的?”
·
顾佐认识这附近的景色,是他以往走过很多遍的,尽管有了好几年的差距,但大体上却没有任何的改变,让他能够认出来。他也从刚才那个妹子的手机上,知道了现在的日期和时间,确定了他的确是回来了……
可明明他现在已经达成了回来的愿望,却突然觉得脚步有千斤重,一时之间,竟然好像没办法走动了一样。
顾佐捏了捏手指,将手里的东西,摊开来看。
在他的手心处,是一支只有一寸长的梭子,它就是破空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小了,却被他牢牢地捏紧,一直没有弄掉。
之前的事情,顾佐都还记得。
当时从系统口中得知了破空梭的妙用,他心里激动之下,就想将破空梭激活,瞧一瞧它激活之后的形态,也感受一下它的气息和一些作用。
但是顾佐万万没有想到,才刚输入玄气,这破空梭居然就在他没有滴血认主也没有御使的情况下,带着他穿梭了空间!
他本来想着慢慢积攒力量,再想办法告诉大哥有关于他的事情,说不定有了这东西之后,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的感情也有个努力的机会。
可是,可是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
在顾佐的心里,涌现出强烈的酸楚。
他明明记得,在时空之力将他包围的时候,他的大哥是伸出手来,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的,可是破空梭的速度太快了,他也不知道他的大哥抓住了他多久,但后来一个震荡,两个人的手就被甩开了……
就像现在,他的大哥,根本不在他的周围。
他感知不到他大哥的存在。
所以,还是分散了吗?
顾佐的眼睛都是干涩的。
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他、他们是不是,已经分隔在两个世界了?他还能跟大哥见面吗?在这个破空梭已经耗费了很多力量,在这个世界里,天地之气极其的稀薄,几乎趋近于无,他想要在这里提升境界炼制虚空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大哥告别。
顾佐本来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能在离开前将一切对大哥彻底地坦白,告诉他自己的不得已,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
——他的大哥会怎么想呢?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以这样的情景分别啊!
顾佐静静地待了很久,空中落下的飞雪并不能破开他周身玄气的防护,落到他的身上来,这样的情景,如果让其他人看见了,也会觉得无比的怪异。
幸而他尚且有些潜意识,仍旧站在偏僻的角落处。
良久,顾佐有些麻木地走出来。
他忽然想起来,在意识里急促地询问着。
【系统!系统你在吗?】
然而,系统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顾佐的心里一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武道境界与灵道境界都还在,用意识沟通了一下后,发现药天大殿也能够打开。
但就是系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顾佐想着,他当时晕厥过去后懵然不知,但是系统一直都在,应该能知道在穿梭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吧?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的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在他和大哥被迫被甩开的时候,大哥是被甩到了哪里?如果是分散到两个世界还好,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啊!该不会、该不会因为半路被甩出去……而出了什么事吧?
这么越想越着急,顾佐来回走了好几步,他现在的力道跟以前可不一样,只这样走了几步后,地面的积雪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化开了。
他忍不住地不停呼唤起来。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在不在在不在?】
【我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他被甩出去了,他还安全吗?】
【系统!你回复我一下啊!】
顾佐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他知道当时大哥是为了他才会伸手去抓的,如果又因为那一抓而出事,他该怎么办才好?他平时总能感觉到的护道人的契约,现在似有若无,这是因为相隔了两个世界,还是因为大哥他……
像是终于忍受不了顾佐的聒噪,在他的天府里,勉强地刷过了两行字。
【能量不足。】
【金主无事。】
顾佐那高高吊起的心,陡然落下。
没事……就好。
顾佐现在知道了,系统只是能量不足才没办法及时回应,那么接下来给他足够的能量,也许就行了?而他的大哥……尽管仍旧思念,可只要大哥没事,那么他也能稍稍安心了。
随后,顾佐才可以平静地看向这个世界。
他回来了。
很意外,很不舍,可也总算……让他能够去见爸爸了。
·
顾佐将破空梭收回了药天大殿,目光落在前方的那一条街道上。
当初他离开前,就是在这里出事的,再往旁边走过两条小路,就是他和爸爸曾经居住的小区了。
现在,他应该回去。
顾佐抬起脚,迅速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行。
渐渐地,他进入了小区,走到其中的一栋楼前。
这一刻,顾佐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已经过去五年了。
本来说用虚空丹来穿梭空间的,系统也保证可以用那颗地级丹将他带回事发的当时,让他的时间能够无缝连接,不让他的爸爸因此而担心。
可是现在是意外回来了,根本不在他的打算里,也导致时间正常流逝……他该庆幸他在异世界也只是过了五年而已吗?否则如果这意外是发生在几十年后,他却因破空梭意外而回,岂不是可能会见不到爸爸?
顾佐抹把脸。
但现在,也还是有问题啊。
当初为了能够在回来的时候显得不那么突兀,他在突破境界的时候,就有意识地控制了自己肉身的成长,让自己的面貌保持在十六七岁的样子。可是现在五年过去,他虚岁都二十了,还这副矮小未成年的模样,是不是太突兀了呢?如果爸爸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想法呢?
顾佐心一横,加快脚步进入了第一层。
他们家,就在一楼。
是个很普通的二居室,他们也只是住在这里的很普通的人。
顾佐站在那扇门前,眼眶微微发红。
他更胆怯了,压根就不敢敲门。
因为在这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甚至他不敢释放出精神力,去瞧一瞧屋里的人。
良久,楼上都有好几人快速下来,冲出去上学上班了,还有人好奇地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正是这样的举动,让顾佐知道他再不能拖下去了。
终于,他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大概过了有几秒钟,顾佐几乎度秒如年。
此刻,里面传出来询问的声音:“是谁?”
顾佐的鼻子一酸,而后,他哽咽道:“爸爸,是我。”
·
城郊。
“见鬼,有叛徒!”
“谁是叛徒?妈的,一定是他们的人!”
“大少爷,快跑!沿着这条路跑!”
“老三,保护大少爷,绝对不能让大少爷出事!”
几声枪响在废弃的屋舍中响起,周围的巷道中有许多人涌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持着真家伙,一些拿枪的人互相点射,还有一些人则护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青年,快速地朝着后方退去。
虽然护住青年的人身手不错,青年的枪法也很准,但他们毕竟人少,而且带来的枪支也并不够。很快就有几个人倒下了,在倒下之前,还在尽力地拖延,其他人护着青年跑得更快,一路朝着江边而去,在靠近江边的地方有一座小树林,如果能够躲进那里面,就能借助树木的遮挡,再干掉一些人!也隐藏他们的踪迹。
但这段路尽管在平时走起来是挺近的,可是在现在却显得格外的遥远。
一声枪响后,青年前方有人扑过来挡住,但是却再没有办法继续跟随了,只好口中咽着血道:“大少爷……快走!回去以后,报仇——”
青年的目光一凝,他仍旧冷静,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些追兵,迅速而不忙乱地一边出手,一边继续后退。
只是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哪怕青年有很多忠诚的手下用性命为他拖延时间,也依旧没能让他真正逃脱。
至少二十多人,从各方赶来,呈包抄之势,一点点地围拢过来。
青年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人。
在他的后面,就是树林。
青年找准机会,举枪连扫,就要朝树林里冲去,可就在此时,那本来护住他的人,居然一枪打中了他的腿,让他的去势一滞,坐倒在地上!
“叛徒——还有你?”
那个憨厚的男子后退几步,用枪指着青年:“大少爷,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青年一声冷笑:“滚!”
憨厚男子顿时露出恶相,他的手指扣动扳机,就要射出:“大少爷,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啪!”
那一粒子弹射出后,却突然在半路爆炸了。
所有人都是一呆。
这时候,从树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他穿一身奇异的服饰,梳一头奇异的长发,本来该是个怪人,可他的容貌与气质却偏偏让人觉得,他仿佛是从明月中走出来的神祇一样。
第393章 同一个世界
当然,也只是呆了一下而已。
那些包围青年的喽啰发现了外人的侵入,第一反应就是将枪举起,“砰砰砰”一阵扫射。
但是接下来,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些子弹在飞出去的刹那,也突然在半路爆炸,炸开了一蓬火花,竟然没有一个例外的。
喽啰们心里陡然产生了惧怕,随后不由自主地连番射击,几乎想要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出去一样。
“砰砰砰砰!”
“噼噼啪啪!”
全部的子弹,全都在射出的刹那炸裂!
而那被他们射击的人,则是毫发无伤……
这可谓是峰回路转,小腿受伤的青年迅速朝旁边躲闪过去,他的脑中产生了无数的想法,心里十分惊骇。
他是谁?这是什么能力?!
憨厚男子和众多的喽啰们,终于发现自己遇上了硬茬子。在射击无用后,好几个只知道好勇斗狠的小子已经哆哆嗦嗦地尿了裤子,他们压根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古怪的事情发生——连他们引以为豪的枪支都没用!
先前能威逼那位大少爷的得意心情,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了乌有。
憨厚男子到底是经过事的,他见那人走出之后并没有额外的动作,压抑住心里的害怕,颤抖着声音开口道:“阁下,刚才是我们冒犯了,你如果只是过路的话,还请离开这里,怎么样?”
紧接着,他死死地盯着青年,该有的戒备,一点也不敢轻忽。
随后,那衣着古怪的——极其俊美的青年就开口了,他的声音轻柔,只是语调上有些奇怪,但毋庸置疑的,十分好听。
“不。”
憨厚男子瞳孔剧烈收缩,就要立刻反抗!
同一时刻,那青年张开五指,对着他们轻轻一个抓合——
刹那间,在场的二十多人,包括那憨厚男子在内,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无法呼吸,不能动作。他们手指都动弹不了,更别说使用手中的武器。在那样可怕的挤压力中,只短短几秒之后,他们就全都失去了意识。
而唯一清醒着的,小腿受伤的青年,却满脸骇然地发现,那个叛徒,还有那些追杀他和他手下的狗腿子,他们的身体瞬时变得扭曲,更是在下一刻,他们的脑袋也如同刚才爆掉的子弹一样,全部爆开了花!
二十几个人同时死掉了,还死得这么惨烈。
青年有那么一瞬是想要逃走的,但他很快就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别说他的小腿受伤根本很难逃离,就说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的能力,就让他知道“想逃”只是个幻想而已。
目前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唯独没有杀死他,可想必跟他刚才并没有出手冒犯有很大的关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周旋,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青年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对那人说道:“我是张博翰,这一代张家的长孙,家里有些小生意……这次出来做事碰到了叛徒,幸亏有先生出现,救了我的性命。如果先生不介意,还请让博翰好好款待先生,表示感谢。”
那人一步一步走出来,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的目光沉沉如水,像是有浓浓的阴云藏在他的心底,像是一触及那点,就会引发他巨大的愤怒。
他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忽略了他的容貌,尽管他的长相是那样毫无瑕疵的俊美,也依旧只是叫张博翰感到畏惧,而并不会产生亲近感。
那人缓缓开口:“公仪天珩。”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张博翰的脸上,“带路。”
·
张博翰没敢把人直接带回家,何况他也不知道现在家族里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很干脆地把人领进了他一处郊区的别墅。
这间别墅是他早年自己私人买下来的,地方比较隐蔽,后来他回到家族里慢慢接手家业后,就没再来过,也没什么别人知道。
现在倒算是一条退路。
因为时间还早,张博翰又一直忍痛挑着暗路走,那个穿着古怪的煞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而等到进入别墅里后,张博翰招呼煞星入座,心里的紧张也半点也没有消退。
而后张博翰就发现,煞星很自如地坐在了沙发上,从表情中看不出他的半点想法,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更他忐忑的是,对方并没有主动发话的意思。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张博翰起身,一瘸一拐地给人泡了杯茶送上,才组织语言,慢慢地说道:“公仪先生的恩情,并不是一顿饭菜招待就可以回报,先生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吩咐。”
然后,公仪天珩抬起了眼:“先给我一套可换的衣裳。”
张博翰怔了怔:“先生是要……沐浴?”
公仪天珩的神色平静如水:“不错。”
张博翰连忙笑道:“原来是这样。也对,先生恐怕也的确需要洗个澡,解解乏。”
一边说,张博翰一边将公仪天珩带到二楼的沐浴间,又将里面的东西都摆放在哪里,开关是哪些简略地提示。随即他就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只留下公仪天珩一人,站立在沐浴间里。
他一直平静到冷酷的神情,才慢慢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
这片大陆……很古怪。
是的,公仪天珩已经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大陆——因为早先有从一片大陆进入另一片大陆的经验,所以因为那破空梭的缘故让他穿越出遗迹,进入其他的大陆,也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只是在这片大陆上,不仅天地之气稀薄到几乎没有的地步,就连这里的人也都十分怪异,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统统都表现出了跟他所在大陆上完全不同的状态。
其中最让人在意的,就是此间似乎没有真正的武者存在,反而是有一些奇特的武器,并不需要本身具有多大的力量,就可以制造出一定的杀伤力。
当然了,这样连灵兵都不是的武器,即使再灵活,对他也无法造成任何的损害。
公仪天珩解开发冠,褪下衣裳,走进这可以直接释放出热水的奇特机关下,将水打开,任其直流而下。
水温一般,纵使调到最高,也只是觉得还算有些热量,勉强可用罢了。
公仪天珩垂目。
水流自他的脸侧滑下,落入到冰凉的瓷面。
他轻轻地抚上心口……感觉不到他的小炼药师的存在。
这并不是第一次跟阿佐分开,但是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加棘手。
公仪天珩的目光幽深。
他明明抓住了阿佐,却似乎在穿越一层什么东西的时候,陡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分开了,之后破空梭去了哪里,他完全不能推算,好在他的意志力足够强大,倒是在最后关头,感知到破空梭的力量似乎已经有了穷尽,而他的阿佐,应该还是跟他在同一片大陆上。
接下来,他就还是跟上次一样,想办法找到阿佐就是。
只是这样的被迫分开,依旧让他感觉到了自身实力的严重不足,使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不快——其中萧氏的算计,他此刻也已经很是明白。
稍一思索后,中央大陆的事情,公仪天珩暂且抛到了一边。
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知道这片大陆究竟是怎么回事。
将身上冲洗过一遍后,公仪天珩按照刚才张博翰的说法,从一旁的储物柜里取出了干净浴袍披上。
然后,他走出沐浴间,重新来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此刻,茶几上摆着个医药箱,而张博翰则手里拿着镊子与小刀,对着自己的小腿比划。他已经尝试了好几次,却因为不是专业的,导致很难顺利取出子弹,他的脸色疼得煞白,在他的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公仪天珩身形微闪,已经站在了张博翰的面前。
张博翰感觉到上方投下的阴影,吃了一惊,随后才发觉,他带回来的那个危险人物,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公仪天珩看了那腿伤一眼:“要将其中之物取出?”
张博翰苦笑道:“是的,可惜这里没有医生,而我又……”
话还没说完,张博翰就发现一股热流涌进了他的小腿内,随即一股热血喷出,在他的肌肉里有什么东西一颤,也随之跳了出来。
就是那颗子弹!
张博翰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弄出子弹来的,就让他心里一个“咯噔”。再想想之前这个煞星杀死那些人的手法,难道说,这用的是什么……气功?这样的猜想,一下子让他脸色更白了点。
再怎么沉着冷静,他到底也才不到三十岁,有些东西影影绰绰的他知道那么一点,可却因为神秘,更让他忌惮。
跟着又是一道力量打过来,张博翰那还在渗血的小腿处血液就不再往外冒,而是迅速地止血,如果不是那弹孔和痛感还在,他都要以为自己中枪的事是臆想了。
张博翰强行冷静:“多谢先生。”
公仪天珩看过来,目光微沉:“我要在这里住几日,可行否?”
张博翰哪敢拒绝?当时就点头道:“当然,先生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公仪天珩终于露出了到这里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里,依旧没什么温度:“在此期间,若有人还来寻你晦气,我自然还会出手。”
听到这话后,张博翰心里就不由生出一丝喜悦:“那就有劳先生了。”
在失去了所有忠心手下的时候,能有这么个高人相助,不管高人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说话有些怪怪的,可对他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起码,性命有了保障。
公仪天珩朝他微微颔首。
张博翰已经继续说道:“我目前不方便出门,不过这里还有几套没有上过身的衣服,可以给先生换下。只是先生比我更高大一些,恐怕得暂时将就一二了。等我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再给先生最好的。”
公仪天珩道:“无妨。”
在遇见两方人马的时候,他很快就选择了张博翰。因为他落在下风,也因为那方人竟敢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如今看来,这决定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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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佐在房门外静静地站立着。
在他说出“是我”这句话后,屋子里就陡然没了动静。
一瞬间,顾佐心底里生出了惶然。
怎么了?刚才的声音明明就是爸爸的啊,为什么不开门?是因为他离开太久,爸爸已经、已经不愿意原谅他了吗?
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佐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跟爸爸多年来相依为命,可以想象自己当初失踪以后,爸爸会有多难过。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因为意外,他没能准时回来,所以、所以……
就在顾佐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时,突然间,那扇门猛地被打开了!
一个男子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门内,看着门外的顾佐,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小佐?”男子的嘴唇微微颤动,“真的是小佐吗?你这小子五年都不肯见你老爹一面,现在怎么白天就出来了?不怕被晒化了吗你个傻孩子?!”
顾佐见到五年不见的亲人,也是有些语无伦次:“爸爸我回来的时候就是白天啊,总不能等晚上再回来吧。对了这几年不见,爸爸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你不是女孩子不用减肥啊,都比闪电还瘦啦!”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发颤,“……我回来了,爸爸你不让我进去吗?”
男子急急忙忙让开路:“对对,你快进来,别让外人看见了!”
顾佐也是急急忙忙地走进门,刚进去,就忍不住给了男子一个用力的拥抱:“爸爸,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刚刚关上门的男子被顾佐扑了个正着,然后,他就愣住了。
暖和的,实体的……活着……的?
他的小佐,不是他亲眼看着烧成了骨灰,下葬到公墓里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
顾佐感觉到了男子的僵硬,在努力平静了心绪后,拉着男子的手,跟他一起回到了屋子里,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爸爸,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不知道,这五年来,我的经历太奇怪了……”
与此同时,男子疑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佐,你现在……不是鬼吗?”
顾佐:“……”
男子:“……”
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在这么鸡同鸭讲了好一会儿后,顾佐才从自家爸爸的口中,知道了五年前的事情,也知道了他的爸爸到底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表现。
原来,就在顾佐出车祸的那一天,顾佐自己是觉得自己消失了的,但是在他爸爸顾奇得到通知赶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顾佐的尸体。
顾奇没想到他的儿子只是惯例去学点知识,回来的路上就出了车祸,死得浑身是血,那样凄惨,连救护车都不必叫,就已经断了气……他一时间不敢相信,可那尸体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后来赶过来的警员也让他节哀,在他痛苦了很久后,才勉强接受了现实,将顾佐支离破碎的尸体火化,埋葬。
之后,顾奇就把自己关在了这个房间里,除非到了必须补充生活物资的时候,很少再出门。他只要离开这个地方,看到那条街道,就会想起枉死的儿子,心里的疼痛就难以忍受,后来他只好将自己禁锢起来,整个人在一直没有停止过的悲恸下,自然而然地,就瘦成了一把骨头。
所以现在顾佐看到的顾奇,明明有一米八的个头,原本俊朗阳光,现在看起来却跟老了二十岁一样,头发里都夹杂了一些灰白。
憔悴极了。
听完了顾奇叙说后,顾佐很快就想明白,当初那具尸体,一定是系统假造的。它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以防意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能使用虚空丹,而是由破空梭意外将他带回。
本来,能够提前回来见爸爸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可是如果不是这个意外,顾奇只会见到一个买菜回家的儿子,而不是尸体和五年后回来的儿子的“鬼魂”……
顾佐苦笑:“爸爸,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顾奇的眼眶发红,他摸了摸顾佐的头发:“我的好儿子,你能回来,爸爸已经很高兴了。”
父子两人目光对视,眼里都有水光。
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由顾佐将他的经历,也慢慢说了出来。
从车祸直接被撞到异世界,被系统救了命,跟系统绑定,在系统的要求下做任务,认识了他的大哥公仪天珩,跟大哥同进退,穿过了好几块的大陆……
顾佐并不是那种擅长讲故事的人,可是当他这么干巴巴叙说的时候,也依旧让顾奇听得很入神。之前五年中丧子的痛楚,在顾佐的“故事”里,似乎也一点点将他治愈,让他不再连眉眼间都带着愁苦。
当然了,顾佐并没有把自己对公仪天珩的感情也讲出来,他只是最后总结:“……就是这样,还没来得及跟大哥告别,我就被破空梭带回来了。只希望半路被甩开的大哥,并没有遇到穿梭时空中的危险,而是顺利回到十绝宗吧。”
顾奇听完,消化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安慰道:“儿子,你也别担心,不是说你那个干哥是天妒之体吗?天生运气好,肯定没事儿的。”
顾佐用力点头:“系统也说了大哥没事,我只是……还是有点控制不住担心。”
顾奇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就跟五年前的感觉一样:“担心干哥多正常啊?没事儿,别担心到伤身就好。”之后,他也张开双臂,给了顾佐一个大大的拥抱,“儿子,欢迎回来!”
顾佐尽管在提起公仪天珩后,心里还有难忍的酸涩,可此刻见到自家爸爸这副样子,也再度跟他重重地抱了抱:“爸爸,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顾奇的身体猛然一颤。
一些温热的液体落在顾佐的肩头,顾佐闭了闭眼,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回来了。
只是……
大哥,大概要说“永别”了吧。
·
公仪天珩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握着遥控器,对着那宽屏的数码电视轻轻一点,就立刻换了个频道。
他的姿态很优雅,气度很从容,尽管那频道跳来跳去的,每一次的停留都不超过十分钟,可依旧让人觉得,他仿佛是在做什么大事一样,半点也不能小觑。
张博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围墙下堆积的……尸体。
该说幸好这里是私人别墅吗?虽然算是个别墅区,但是每一幢都相隔很远,所以在其中一间别墅里发生的事情,相邻最近的那一间也未必知道。
这两天,到底还是有人找过来了。
只是找来的人每逢夜晚翻墙过来试图暗杀的时候,每每都只是刚刚翻墙而入,还没来得及彻底进入别墅,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去。
张博翰本来晚上睡得挺好,白天到院子里锻炼的时候,一打眼看到墙根的尸体,简直是满脸的惊骇,而等他凑过去看,发现那些尸体全身上下都没有半点伤痕,而只是单纯断了气的时候,对公仪天珩的手段,就更是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能够看出来,这个公仪天珩的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尽管对他的家族而言,在争权夺利的时候死一些人都是理所当然,可起码在伤及人命后,他们总会有一些很特殊的感觉产生。但是在公仪天珩的眼里,杀死一个人就跟杀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只有需不需要,而没有能不能。
公仪天珩的危险等级,在张博翰的心里已经成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位。
他一点也不敢得罪他。
可是,对方来了这两天后,除了居住在这里外,张博翰依旧没能发现对方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而公仪天珩,他此刻的心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
阴郁。
第394章 大哥的发现
仅仅两天时间,公仪天珩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所在大陆的基本常识与信息。
如果说这里的天地之气趋近于无,没有荒兽,有各种各样被解释为“科技”的机关,完全不同的知识体系等等都可以认为是这块大陆太过于荒僻,以至于发展出了另外一种可能的话,那么他们脚下的大陆并非平整,而是借助于一种地面生出的力量托起人行走的圆弧状球体……就足以证明一件事了。
这里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另一块大陆,而是另一个世界!
破空梭穿越的并不是普通大陆与大陆之间的空间,而是更奇异的……时空?
以公仪天珩如今的见识还不足以认清这其中的隐秘,可他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他推测出很多事情来了。
然而,处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还并不足以让公仪天珩变色,真正让他心情阴郁的,是他陡然发现的一个事实。
他的小炼药师,欺骗了他。
他的阿佐,根本不是曾经的齐天佑,而是来自于这个世界。
公仪天珩的眼眸深处,跳跃着暗沉的火焰。
以前很多他刻意忽视的细节,都在这一刻涌入了他的脑中。
苍云国齐家的齐天佑,的确是一个存在的人,相貌年纪也和顾佐一模一样,经历同样真实,所以最开始当公仪天珩调查之后,才会相信顾佐的身份。后来公仪天珩更是为顾佐而对齐家两人进行惩治,让做错了的事得到他们应有的恶果,再而后,公仪天珩就不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且将和他越来越亲近的顾佐,当成了他的私有物。
但是,顾佐并不是没有破绽的。
很多时候顾佐的说话方式跟大陆上的人不同,但是并不存在沟通障碍,世界上有特殊习惯的人也十分多,因此并没有引起公仪天珩多少注意,反而觉得他这样说话很是可爱,故而纵容。
如今仔细想来,这不仅仅是说话方式,在他说话中偶尔出现的一些他可以意会但其实那些大陆上并没有其他人说过的言辞,他如今却都能从这个世界里见到……
还有顾佐的性格,他缺乏的常识,他间或隐隐露出的些许的忧虑,他与消息里提及的齐天佑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其实都可以说明,他并不是齐天佑,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
在内心极深处,公仪天珩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顾佐的真实身份,但这样的怀疑每每还没有成型,就已经因为顾佐对他毫无保留的在意而洗刷掉,压抑到了几乎于无。公仪天珩更早就察觉到顾佐还有什么极深的隐秘,他克制了自己的控制欲,等待着顾佐彻底安心后告诉他,可如今意外知道后,心底生出的并不是知晓了秘密的欢喜,而是一种……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望的强烈情绪。
以公仪天珩的聪慧,哪里还会想不到呢?
他所以为的,会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小炼药师,非但没有准备永远陪着他,反而一心一意,是想要回到这个世界来!
如果不是仅剩的理智让公仪天珩遏制了自己的不好想法,他几乎都要怀疑——
顾佐对他全心全意地好,是否是因为他迟早要回来,所以对一切都并不那么在意?因为顾佐要回来,所以顾佐才愿意什么都听他的,对他的意思从来都不违背?也因为顾佐要回来,才会甘于隐藏,对他的那些好根本不是出于真心,而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的庇护而进行讨好——
要怀疑顾佐是不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纯稚,怀疑顾佐是不是真的被他一点点教导而逐渐成熟,怀疑顾佐看他时那样视他为最重要的人的眼神是真是假,怀疑顾佐对他从敬畏到亲近到依赖的情感是否真实,怀疑顾佐为他而做的一切,是不是都真正出自于本心!
公仪天珩闭了闭眼。
他生于世间二十二载,哪怕是当初身体羸弱,据说及冠便会夭亡,也从来没有这样情绪翻滚过。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把握自己的人生,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可是……
在想明白的刹那,那几近于迸出却终究被他死死压住的那么多的怀疑,让他差一点就失控了!
但公仪天珩终究是公仪天珩,所以他将手中的玻璃杯捏成了齑粉,却到底还是控制住了那险些涌出的暴怒。
不,那些情谊是真还是假,哪怕他因为对顾佐的……而一叶障目,也不会分辨不出来。
顾佐必然是真心的,虽然隐瞒的东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公仪天珩的唇边,也露出了一丝冷意。
十五岁的顾佐根本没有能力凭借自身前往边缘大陆,而以他后来诸多细节中表现出来的回归之意,也可以看出他并不是自愿来到那个世界的。那么,能将顾佐送过去的,就只有他身负的系统。
那么找到他公仪天珩,与他签订契约而合作,里面也必定脱不了系统的关系。
——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什么目的?
现在顾佐因为破空梭而意外回来……
公仪天珩冷静了许多。
他应当相信自己与顾佐之间的情谊,假若不是这个意外,在回归之前,顾佐应当会与他告别。
这样也好。
公仪天珩的眸色更深。
若是真如顾佐最初的想法,待离开前才向他告别,他恐怕根本不会允许,说不定便要因为此事,而将顾佐囚禁起来。
而如今他因意外而同顾佐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对他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以顾佐的性格,急于回到此间,应是有所牵挂,他只消将这牵挂解决,要想将顾佐带走,便不成问题。可若是他这般退让,顾佐也不肯同他离去……
公仪天珩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他的确仍旧愿意克制自己的控制欲,但前提是……他的小炼药师,一直是他的。
·
因为公仪天珩周身的气息起伏不定,甚至流溢出一些可怖的气势来,张博翰作为一个对危险的感知颇为灵敏的人,在发现的刹那,就已经离得远远的了。
这时候他刚接了个电话,之后再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头看向那公仪天珩时,发现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到之前的那样深不可测,心里也不知是放松了些,还是更加的警惕。
公仪天珩抬眼:“张大少爷。”
张博翰连忙说道:“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公仪天珩微微点头:“张先生。”
张博翰等了一会儿,发现公仪天珩并没有下文,看来只是因为他恰巧走过来而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已。
但是,公仪天珩没什么事说,他却有事要说。
稍微犹豫了下,张博翰道:“公仪先生,这两天我已经联系了一些人,知道了最近的情况。因为我还活着,所以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他顿了顿,继续说,“因此,我恐怕要立刻回去,处理新抓出来的叛徒和剩下的事。”
公仪天珩神情平静:“我想,你不介意多收容我几天?”
因为两天的学习,在他有意的模仿下,说话的方式跟这个世界的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而在他的潜移默化下,张博翰也没有刻意留意这个。就好像自然而然的,已经让他习惯。
张博翰心里一凛,迅速地生出了很多的念头。
之前的两天里,他因为要想到安全的办法联系部署,所以跟这个危险人物在一起,尽管的确是危险,却也接受对方的保护。可现在他基本已经安全了,这个危险人物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能不让他迟疑。
公仪天珩目光淡然:“怎么,张先生不愿意接待我吗?”
张博翰只觉得一道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尽管仿佛并没有对他进行压迫,却依旧让他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接下来,他勉强笑道:“怎么会?博翰自然是欢迎先生的,先生愿意多住几天,是博翰的荣幸。”
公仪天珩的唇角勾了勾:“张先生不用担心,我的确有我的目的,但我们之间,也可以有更多的合作。”
张博翰深深呼吸,然后,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能跟先生合作,让博翰受宠若惊。那么,先生跟我一同回去老宅?”
公仪天珩一点头:“那就叨扰了。”
张博翰按捺住所有的情绪,也点点头:“先生请。”
两个人就出了门。
张博翰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低调的防弹车,拉开车门,让公仪天珩坐在了副驾驶。
公仪天珩只在电视中看过这样的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使用——在张博翰的示意下,他从容地坐上车,没有半点的生疏,跟原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半点不同。
车子开了出去,在公仪天珩偶尔的询问下,张博翰不管情愿与否,都渐渐把他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按照年份来说,张家也算是世家了。
从几百年前开始,他们家从山匪头子发家,那张家老祖宗胆子大,捞够了以后就买了些船,远走海外,进出几次后,彻底地发了家。但张老祖宗毕竟曾经是匪,哪怕发家了,做事也脱不了匪气。等后来山河破碎之后,新的国主闭关锁国,他这路子走不通,就花大价钱跟当时的官员勾搭起来,开始贩卖私盐,还重操旧业,做了大盐商,暗地里还养了帮派。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张家每一代人都遗传了那些匪气,所以哪怕是后来的国家也破碎了,他们依旧留存下来,就算明面上的产业被耗空了,私下藏着的那些,依旧让他们在建国后摇身一变,依旧做了富豪。
只是经过数朝之变,张家始终养着地下势力,家族里子孙枝繁叶茂,家业虽大,若要保存住,那也是需要子孙们经过浴血竞争的,最后最为强大和有远见的人,才能继承家主。
可惜如今的世道越来越太平,国家的政策是逐渐压制这些地下势力,张家属于在上面挂了号的那种,就算暂时还有默契,可谁知道之后会不会被清算呢?
所谓穷极思变,既然张家的发展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国情了,那么自然也需要改变。
所以上一代家主很快就在年轻一代里选中了他所看好的对象,也就是提出有意将家族洗白的张博翰了。
然而,家主是看中了张博翰没错,张博翰本身也属于长子嫡孙那类的身份,他本身也有能力,可他并不是唯一能力压群雄的人,在他的后方,也有一些人不甘心——那些人宁愿还和最初一样进行血腥地争夺,也不想接受张博翰这样无风无浪地上位。
结果就很明显了。
在张博翰一心洗白家族事业的时候,他的手下中却有人被抓住了弱点,背叛了他。这才让他在一次普通的交易中被陷阱套住,差点就真的丧命在江边。
可以想象,如果当时不是有公仪天珩的出现,等待张博翰的结局,就是被沉尸江中,从此消失。
张博翰无疑也是感激公仪天珩的,只是这样的感激并不能打消他对公仪天珩的畏惧与怀疑。
不过,尽管公仪天珩一开始提出要多留几天的事让他充满了不安,可现在他想通自己无法阻止,将人带到老宅后也能让祖父掌眼,心里又安稳了一些。
公仪天珩当然也察觉到了张博翰心态的变化。
这些对他来说都在意料之中,他倒也想去见一见张博翰口中的祖父,看看是否真的能够合作。
·
顾佐仰头倒在床上,呈“大”字型,四肢伸展,姿势大方。
然而此刻他的双眼却直视天花板,显得呆滞无神。
门被推开了,顾奇在门板上敲了敲,扬眉问道:“儿子,你最近这么憋憋屈屈的是怎么了?刚回来不习惯?”
顾佐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摇摇头:“没有啊,挺习惯的。”
顾奇就走到床边,猛然坐下去,把顾佐的脖子勾过来:“那就告诉你可怜的老爹,你最近在不开心什么?”
顾佐再摇头:“……也没有不开心啊。”
顾奇屈指一弹顾佐的脑门儿:“还敢跟老爹撒谎?”
然后他就看到顾佐愣愣地捂住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奇:“……”
这不是中邪了吧?
顾奇的眉毛拧起来。
本来他因为儿子挂掉太伤心,所以把自己都给折腾廋了。可现在儿子回来了,他的胃口恢复心情好多了,那有点蜡黄的脸色,也就好多了。可是他儿子却跟被他把精气神给吸走了似的,反而憔悴下来。
对于这个五年不见的儿子,顾奇还停留在当初的印象里,就算知道他经过异世界的事情后一定成长了很多,可他的关心依旧不少。
想了想后,他就拉了拉顾佐的头发:“儿子,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跟老爹讲讲?”
顾佐闷闷说道:“没有啊……”
顾奇再拉拉他的头发:“真的没有?”他突然福至心灵,倏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念你那个异世界的干哥哥了?”
顾佐的身体僵了僵。
顾奇了然,他就凑过去,捏了捏顾佐的脸:“儿子啊,你跟你干哥相处这么久,想念是很正常的,没必要藏着掖着。跟老爹俩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要知道,你老爹我现在可是连着你老爸的份儿一起照顾你的,知道吗?”
顾佐扭了扭脸,却是答非所问:“爸爸,不要捏。”
顾奇猝不及防,手指滑开,他心里更觉得奇怪了:“这几年不见,连脸蛋儿都不愿意给老爹捏了吗?儿子长大了,就跟老爹生疏了……”
顾佐摇头:“不是生疏,就是……”
说到这里,他哑然,又不再继续了。
顾奇拿这失而复得的儿子没办法,可放着不管吧,他又不甘心。要知道他可是已经缺席了儿子五年的生活的,儿子现在回来是回来了,却不再和以前一样跟他无话不谈,就让他也郁闷起来。
除了极少数的事情外,顾奇向来是个不会委屈自己情绪的人,既然觉得儿子跟自己疏离了,那他就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于是,顾奇一把搂过顾佐,用手在他脑袋上一通乱柔,直把他整头头发都给揉了个乱糟糟,又不管他的拒绝把他的脸蛋儿给揉得红扑扑,才喘了口气道:“说不说?儿子你说不说?”
顾佐:“……”
顾奇自己累了个半死,却发现自家儿子完全没啥反应,除了顶着一头乱毛红着脸外,一点汗也没有……他的心情也顿时有点复杂。
他都忘了,这小子去了异世界后,整个都变超人了啊,这点儿小运动,当然是不能和以前一样,让他眼泪欻欻。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起码顾佐就从顾奇的态度里,知道了顾奇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心事。
犹豫了好一会儿后,顾佐蹭了蹭身体,顺着顾奇拍大腿的姿势,躺在了自家爸爸的大腿上。
顾奇叹口气:“儿子,真不想说啊?”
顾佐别别扭扭:“也不是……”
顾奇摸了摸他的脸:“那就说吧,说不定老爹还可以给你拿个主意呢?就算拿不了主意,听一听你也好受点儿不是?”
顾佐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的脸上微微一红,慢吞吞说道:“爸爸,其实我……我喜欢大哥。”
顾奇惊了,差点没跳起来:“你说你喜喜喜欢你大哥?那个公仪天珩?”他的脸顿时就皱成了一团,“兔崽子,你才多大啊?!”
顾佐囧:“我又不是未成年……再说了,这也不是年纪能决定的啊……像大哥那样的人,我跟他在一块儿那么久了,喜欢上也挺容易的吧。”
顾奇很纠结:“可是,公仪天珩他是个男人啊。”
顾佐:“……父亲也是男人啊。”
顾奇:“所以你老爹我才倒大霉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下家。”
顾佐:“……”
明明是爸爸自己忘不掉父亲,一直没找的。
父子俩互相吐槽后,顾奇的心情平复下来。
顾奇再叹气:“儿子,你不是被我和你老爸给影响了吧?这世界上还是喜欢女人的多,你作为一个直男,不再考虑一下啦?”
顾佐闷声道:“不能说完全没影响,但也就是让我知道我的爱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而已。嗯……我现在喜欢上大哥,应该就不算直男了。爸爸,也许你觉得我还不够大,但爸爸和父亲交往的时候,都还没成年呢,比我可还早多了,不也是一辈子就不变了吗?”他的声音很慢,但里面蕴含的感情,却是毋庸置疑,“在见过大哥那样的人,感受到过大哥对我的看重后,我以后可能也没办法再喜欢其他人了……爸爸你没有见过大哥,如果你见过他,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对我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大哥一样,让我全心全意地去……去喜欢他。”
顾奇听完顾佐的话,忍不住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可是你现在跟你那……你那大哥分隔在两个世界,感情根本就不会有结果了。我的傻儿子,你这样难道是想要孤独一生吗?不值得的,你还小,还有很多的时间去认识更多的人,也许到时候,你就找到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人了呢?”
顾佐苦笑:“父亲被迫离开咱们也很多年了,爸爸不是也一直在等着他吗?相信他迟早能够来见咱们?”
顾奇的脸上有一丝怀念闪过,而后认真说道:“可是我知道,你老爸迟早能来,所以我一定能等到一个结果。你就不同了,你那大哥根本不知道你的感情,还跟你分散在两个世界,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就结婚生子了……你等不到他。”
两情相悦和单相思,区别是很大的。
前者让你心中有牵挂,尽管受到很多磨难,也总有希望。可后者就是在无望之中期盼,到后来期盼被消磨掉,无望却始终存在。
顾佐默然。
然后他开口说道:“爸爸,就算等不到,也没有别人了。”
第395章 见张老爷子
顾奇看着自己这傻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确定只会吊死在一棵树上了,不由得哀叹:“你跟你老爹我学什么不好,学死心眼……”说着他两手用力在顾佐的肩头一个按压,“你一心想回来,不就是担心老爹我吗?现在也看到我了,也能放心了吧?这人哪,虽然有亲人陪伴,可相守一生的,还是爱人。你老爹我自己犟了半辈子,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困住你……儿子啊,既然决定要守着你那大哥了,就想想办法回去吧?老爹这里有存款,也不需要你养老,唔,就当你跟人结婚出国了呗,没事儿的,不用担心了。”
顾佐的笑容苦涩:“回不去了。”
顾奇不太明白:“怎么就回不去了?你那个梭子不行吗?”
顾佐摇了摇头:“它把我送过来,能量已经不足了。如果是在那边,我还可以去想办法给它补充能量,但是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它需要的能量是什么,这里恐怕也没有相应的能量……”
顾奇看不得他这憋憋屈屈的小样子,一把给人搂过来,按了按顾佐的脑袋:“不管什么事儿,别总往坏处想。你不是有个什么能量不足的系统吗?等它活过来了,就问问这梭子要的能量是啥,问明白以后,就想法子找呗!咱们这世界的确是比较科学,不过谁知道那些深山老林里能不能有点儿可用的东西呢?这事在人为,努力去找,总比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傻等好吧?”
顾佐听着听着,眼光也微微亮了。
爸爸说得有道理,在回来看过他的情况后,他的确是放心了很多,也许……只是,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顾佐看向顾奇,神色很认真:“爸爸,我现在长大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有父亲的消息吗?父亲当初被迫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带走父亲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顾奇的笑容僵了僵。
顾佐说道:“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我可以帮助父亲早点跟咱们团聚呢?爸爸,如果我真的要去想方设法地寻找大哥的话,那么如果想让我真正安心地离开,就只能是由我亲手将爸爸交到父亲手里,知道你们一定可以好好地、幸福地活着。”
顾奇的表情,逐渐也变得严肃了些,又像是带了点感慨的:“说的也是,我跟你老爸的事,的确也可以告诉你了。”他以往的开朗陡然变成了柔和,总是乐观的声音,也变得平静,“这事儿,还得从我和你老爸的身世说起……”
顾奇和曌迹的身世,其实就是没有身世。
他们一个在两岁时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一个则是孤儿院阿姨路过一个墙根时捡回来的孩子,年纪差不多大,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儿,长大以后更是形影不离,同时读了小学中学高中,甚至每次因为成绩接近,连班级都是同一个,而到了大学以后,也双双考中了重点,进入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
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呢?他们从小到大的衣服是混在一起穿,吃喝拉撒都一起进行,性格虽然不同但很互补,这么多年来连吵架都没有过……孤儿院阿姨说他们看起来比亲兄弟还亲,又因为他们互相促进,学习成绩也总比其他人更好,所以看起来,就好像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似的。
就连他们俩的名字——
顾奇因为来的时候已经两岁,倒是记得自己叫什么,可是差点冻死的曌迹就不同了,在他小的时候孤儿院阿姨是随便取了个小名称呼的,等他上小学时,就觉得自己的名字得跟自己最喜欢的小伙伴有点什么联系才行。
所以了,曌迹苦思冥想,把顾奇的名字给拆成了“顾”和“奇”两个字。顾,照顾嘛,他想着以后得照顾比自己小月份的顾奇,所以就想姓“照”,可这个字看起来太普通,觉得自己注定不是平凡人的曌迹,就选择了跟“照”同义却显得更有范儿的“曌”字,做了自己的姓氏。至于为啥叫曌迹,前面说了,他认为自己肯定会成为一个奇迹啊!而顾奇跟他关系这么好,那就勉勉强强也带上他一起吧……
顾奇说到这里的时候,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有着微微的甜意。
顾佐从来没听说过在自己印象里总是很沉稳的父亲,还曾有过这样的糗事,但哪怕只是从这样的小事里,也能看出他的爸爸和父亲之间,拥有着怎样美好的回忆。
后面的一切,也都一直很美好。
两个人在读到高中的时候,曌迹突然发现自己很讨厌顾奇跟别人说话,无论男女。他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终于明白后,又因为他们要高考的缘故,将心思一直压在心底。可是感情是不能控制的,曌迹不愿意为感情而影响顾奇,因此在无形之中,就对顾奇仿佛有了些许的疏离。顾奇跟曌迹要好得如同一个人,很快察觉了曌迹的不对劲,而他又是个直肠子,一下子就抓住曌迹,逼问起来。
之后,曌迹被逼得无奈,表白了。而顾奇本来是应该要拒绝和反过来疏远曌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曌迹那和平时一样的纵容表情后,就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曌迹当然是高兴极了,顾奇居然也觉得自己毫不后悔,两个人的感情更融洽,又考虑到这样的感情路不好走,学习起来更加努力,后来考出的成绩,也没让他们失望。
等到上了大学,两个人开始甜蜜地恋爱,这么多年来他们有亲人的相濡以沫,也有爱人的甘美如醴,同时他们有了想要在一起的决心,自然就会为了能过得更好而竭力积累资本。
顾奇和曌迹都是有本事的人,其中顾奇是学医,曌迹是从商。两个人从打工到玩股票再到做风投,一点一点地积攒,一点一点地努力,顾奇主要是钻研医术,争取能成为能够受人敬重的名医,也多学会些技术,让两人能稳定生活。曌迹则似乎天生就很有眼光,他看准的股票一定会涨,他看准的生意一定赚钱,哪怕是不大赚,总也有所盈利。
这样充实地过了好几年,在两人大学毕业的时候,曌迹已经成立了一家小公司,原始资本也有了一些,顾奇则因为技术优秀,很快进入了一家对医生要求很高的私人医院,专门给一些有财力的人进行诊治。
在忙碌工作的同时,两人的感情一如以往,从未改变。他们有规划地在二十岁时互相许下承诺“订婚”,并且水乳交融,从精神到肉体都达成最亲密的关系。尽管外界都有不少诱惑,可他们最珍爱的依旧是对方,从来没有丝毫的感情偏移。
再后来,顾奇捡到了一个婴孩——这婴孩是出现在他们刚刚买下的一套房子旁边的巷子里。
顾奇觉得,他们刚刚成家立业就捡到婴孩,说明婴孩可能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孩子,跟他们有很强的缘分。曌迹赞同顾奇的观点,他们几乎没有犹豫,就想了法子,收养了婴孩。
顾佐吁口气:“这个婴孩,就是我吧。”
顾奇点点头:“是你。当时我为了床上的地位跟你老爸打架,可他虽然瘦巴巴的远不如我,偏偏我每次都打不赢他……”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所以,你老爸就说,连他的姓名都是跟着我来的,就让你跟我姓好了。”
顾佐转脸看他爸爸:“那我为什么要叫顾佐?”
顾奇爽快回答:“你跟我姓顾,然后当时你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人写了个‘佐’字,想想可能是你的亲生父母留下来的,我跟你老爸就决定,干脆就给你取这个名字了。”
两个父亲和一个儿子,形成了和普通家庭同样温馨的三口之家,他们本来应该就这么幸福下去,曌迹会赚钱当家人过上好日子,顾奇会做个好医生让全家人都有一个好的名望,顾佐也会在两个父亲的呵护下幸福地长大……
可是这样美好的一切,在顾佐五岁的时候被打破了。
那一年,顾奇和曌迹才二十六岁,正是人生中大好的年华,他们已经得到了很多人都得不到的生活条件,比起大富大贵来颇有不足,可比起他们自己来,已经足够满足。
但突然有一天,在两人正在给顾佐过生日的时候,一伙人来到了他们家里,在没有任何外人察觉的情况下,带走了曌迹。
顾佐隐约记得这样一幕,明明当时大家都很开心,但忽然破门而入的人,极力抵抗却无法抵抗的父亲,被掐住脖子差点被害死的爸爸……当时因为恐惧他努力地淡忘了一些噩梦般的景象,可是现在也逐渐想了起来。
那伙人并没有伤害到父亲半点,却对他和爸爸不假辞色,后来更是拿他和爸爸的安危威胁父亲,让父亲不得不跟他们走。
但当时的父亲,似乎也说了什么……
顾奇勉强露出个笑容,眼里却闪过一丝痛色:“你老爸说,如果我们受到半点损伤,那么不管对方想让他配合做什么,他都宁死也不会做。那些人好像也没办法,这才让你老爹我捡回了一条命。”
接下来,曌迹就被人带走了,从此消失在顾奇和顾佐的生命里。曌迹的公司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了百万流动资金,在顾奇的储蓄卡里。
顾奇所在的私人医院将他辞掉了,他再去其他医院应聘,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他去找其他的工作,统统都被拒绝。没办法,顾奇只好利用剩下的存款,好好养活顾佐。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奇都几乎不能出门,他每当出去,都会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监视。他最后只能选择在网上做一些理财,接一些翻译,赚取生活费用。
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顾佐十二岁的时候。
顾佐记得,那时候他们搬家了。
顾奇叹口气:“那时候,有人来找了你老爹我,带来了你老爸的消息。说是他一切安全,只是没办法脱身,可为了让我和你得到自由,就找了个空子,叫这人把咱们送走。因为那人用来验证身份的全都是你老爸和你老爹我最隐秘的事儿,所以你老爹我相信了他,再后来他就把咱们送到了这里,就连你上学时的监护人,都是那人给换了的……为了隐藏咱们俩的存在。”
之后顾奇做事也更小心了,以前在网络上的痕迹他全都消除,以前接触过的人他也全都断绝了联系。他仍旧很少出门,只是一年又一年,小心翼翼地在这里等候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人。
只可惜,那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顾奇得到曌迹的消息,以后就算顾佐“死去”了,也没有人来过。
听到这里,顾佐吐出口气:“所以,爸爸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被什么人带走,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顾奇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点疲惫,但他很快就挥去了无用的情绪,说道:“只是从那个带来消息的人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你老爸大概是没事的,那些人,好像是跟你老爸有点血缘关系的。”
顾佐沉默了。
如果真的是跟父亲有血缘关系的人将父亲带走的话,那么不去伤害父亲,也就有理由了。
事情难道真的是由父亲的身世引起?可是当初的父亲是差点被冻死的,也就是被抛弃的啊。相隔这么多年,却再来寻找,还那么强硬……不管是基于什么,都让人厌恶。
良久,顾佐抿抿嘴:“能做到这些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爸爸,如果想要知道父亲的下落的话,就得从那些平常人见不到的权贵和世家着手。但是如果想要跟那些人搭上关系,去打听父亲的消息,总得有一块敲门砖才行。”
顾奇听着顾佐这样一本正经的分析,刚才因为回忆过去而产生的痛楚感,也消弭了很多。他捏一下顾佐的脸:“儿子,你有什么建议?”
顾佐捂住被捏的半边脸:“我觉得,我可以做老本行的。”
什么老本行?
顾佐的老本行无疑也就是他目前唯一精练了技术的一行——作为中央大陆的炼药师。
那么炼药师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无疑,就是炼药并且出售丹药了。
在顾佐的药天大殿里,药材还有很多,但这个世界的天地之气极其稀薄,能不能炼制成功还是未知。
顾佐并不去纠结这个,而且,在已经失去了自家大哥的情形下,他也不想去“睹物思人”。
那么,不炼制丹药的顾佐所能拿出来的东西,就只有他的积累了。
顾佐积累的丹药非常多,品种也很多,然而不太妙的是,他的丹药虽多,可是在这个压根没有武者的世界里,珍贵的适用的丹药,压根都没用啊!
这时候,就得感慨一下顾佐的运气不错了。
他以前储存的大量的益气丹和回春丹,也是他在苍云国后初始发家的头两种丹药——其中的一种在这个世界也要大放光彩了。
对,就是回春丹。
这种丹药是可以治疗武者体内的暗伤和没有异常力量残留的外伤,药效非常强劲,是后天武者不可缺少的丹药。只是它到底是针对于武者,武者体内有真气,对于化开药力以及承受药力,都有很大的作用,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真气,那么如果要使用的话,就得进行一定程度的稀释了。
好在顾佐拥有的回春丹全部都是极品,而丹药里杂质越多,才越会难以消化药力。之后顾佐要做的工序,也就不那么麻烦了。
顾奇并不懂得这些,可当他真正看到顾佐的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黄玉葫芦,且打开塞子后,嗅到里面传出的浓郁丹香后,心里陡然也产生了一些信心来。
也许,他本以为可能会等一辈子的人,真的能够在他们这拥有奇遇的儿子的相助下,提早和他们团聚?
那么……
顾奇扒拉一下自己可以做的事,也默默地有了一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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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静静地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绕过几条隐秘的路线,就进入了一片较为寂静的区域。
张博翰将车子打了个拐,就沿着一条敞开的通路,滑上了那个地势颇高的斜坡,接下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座起码二十多米高的巨大铁门,以及影影绰绰出现的别墅群。
原来张家的祖宗自打决定扎根在这个城市之后,当时就眼光独到地找了块风水绝佳的地方,将大片的土地全都给买了下来,并且很快请人进行规划,将这里打造成张家的祖地。
慢慢地,一座一座的别墅,逐渐在这片祖地中建起,而能够在这里居住的人,要么就是跟着张家祖宗打天下的老人的后裔、一代代支持张家的“家臣”,要么就是张家代代繁衍后,枝繁叶茂的族人。当然了,主枝始终之后一根,其他的全都是枝杈。
所谓的张家老宅,就是张家主枝居住的那一座大别墅,一代一代翻修扩建,也是张家正式的祖宅。
每一年所有张家人都得来这里祭祖,平时也就是主枝一脉,才能在张家的祖宅里居住。
——值得一提的是,张家以前是主枝和枝杈全部进行浴血竞争,赢了的那就成为家主,所在的一脉变为主枝。这么多代下来,大多数时候,那都是最初的主枝赢得家主之位,而就算中间偶尔有一两次枝杈翻身,也总会在下一代就被原本的主枝翻盘,重回本位。
防弹车很快行驶到铁门前,张博翰将手伸进门卫拿出的一件仪器里,五根手指□□去。几秒钟后,仪器发出明亮的黄光,随后铁门被打开,防弹车就轻轻滑动,迅速进入其中。
公仪天珩看一眼张博翰的手指。
他刚才,似乎嗅到了一丝血腥……
张博翰见到公仪天珩的反应,就对他解释道:“这是基因测试仪,我们张家的人,不论主枝还是枝杈,在出生后都会将自己的基因录入基因库,每一次来到老宅,把手指伸进去后,也会抽取非常稀少的一点点血,去跟基因库里的基因相对。凡是对上了的,就证明是本人,则可以进去,而要是对不上的……用这样的方法试图混入老宅,那就一定会被我张家视为敌人。”
公仪天珩略颔首:“有点意思。”
张博翰平和地笑了笑:“是麻烦了些,不过家族的产业杂乱,想要不出岔子,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防弹车已经顺利地驶入了一个广阔的平台,在那里有不少的车位,此刻已经有了很多车,妥帖地停靠在里面。
张博翰毫不迟疑,直接开进了第一排的前几位中。他在张家的地位,就如同他现在的车位一样,总是可以高高在上。所以,这样诱人的权力,才让紧咬着他的那些人对他不管不顾地痛下杀手。
随后两人下了车。
张博翰稍上前一步,给公仪天珩带路。公仪天珩倒也不计较什么,他的姿态从容,整个人尽管穿上的是一套稍微正式的常服,除了一头披在后面的长发似乎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却依旧显露出一种奇特的气质,难以形容,让人不能忽视。
在老宅前,有几个年纪不小的,挺直了脊背的老者。他们的脸上沟壑纵横,照理说应该是很老迈了的,可是当他们站在这门口的时候,却仍旧显得严肃,干练,甚至是充满了和那一座老宅一样的感觉。
张博翰率先说道:“刘管家,二管家,三管家,我回来了。这些天,辛苦你们照顾爷爷,管理家务。”
为首的刘管家露出一丝笑:“大少爷,家主在里面等你了,这几天大少爷让家主担心,恐怕得好好说道说道。”
张博翰笑道:“当然得跟爷爷说清楚。另外,我还有个人,也想要介绍给爷爷认识。”
刘管家的目光,就落在他刚才一眼就见到的,给人一种危险感的公仪天珩身上。
第396章 帮我找人
刘管家出生于张家的“家臣”家族中,从小就和一群人被张家当作将来的老宅管理者培养,后来他努力吸取所有可用的东西,刻苦不缀,经过多次考验后,最终得到了管家的权力,而后在管家中也进行激烈竞争,才能跟随这一代的家主,做了几十年的大管家——也是唯一可以被称为x管家的人。
这些年下来,刘管家见过的人很多,一些很隐秘的,只有家主知道的消息,他作为家主最信任的心腹,也都知道很多。但是在刘管家的印象里,哪怕是让张家都忌惮的“那些人”,也没有一个和眼前出现的这位一样,有着如此可怕的压迫力。
当下里,刘管家的态度就谨慎了很多,他的目光收敛,对着公仪天珩十分尊重、客气:“是这位少爷?”
尽管他知道这个人是跟着他们家大少爷一起过来的,可他作为一个人精,哪里看不出自家大少爷对这人也是一副敬畏的态度?自然他就不会说出什么“大少爷的朋友”之类的话。
张博翰跟刘管家对视一眼,回答道:“是的,他叫公仪天珩,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天如果不是公仪先生相助,恐怕我也回不来了。”
刘管家就对公仪天珩说道:“原来是这样,公仪先生请进。”又言,“先生的救命之恩,张家牢记于心。”
公仪天珩微微颔首:“请。”
刘管家心下稍松,仍旧是一副真诚带笑的模样:“先生请随我来。”
接下来,迎接其他族人的事情就被交给了二管家三管家等,刘管家用一种非常恭谨和看重的态度,一直把公仪天珩和张博翰带进了老宅之中。路上不管遇上什么人来打量,刘管家都是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一样。
随着时代的发展,张家的老宅也从古朴的风格变为现在的外面融合古朴与新潮,内部豪华无比的类似大别墅的形态。
进门后就是很宽敞的大厅,摆着好几个长桌,所有人或者衣香鬓影,或者衣冠楚楚,都显得非常的现代范儿。
不过这只是偏厅,再往里面行走才是正厅,这里就规规矩矩地安置这许多舒适的沙发,在最中间的沙发上,坐着几个老者。旁边坐着奉承的则是不少的男女晚辈,还有一些贵妇般的人物姿态优雅地行走,送来果盘或者一些茶点之类。
看起来,里面外面像是两个世界,还是挺温馨的。
当张博翰跟着刘管家进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他的身影,顿时说道:“咱们的大少爷回来了!”
刹那间,主沙发上一位威严最重的老者就转过头来,苍老的双眼里,陡然闪过一丝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
然后,那老者招招手:“博翰,到祖父这里来。”
张博翰恭恭敬敬地走了过去,也没忘了替那个煞星介绍:“爷爷,这位就是孙儿的救命恩人,公仪天珩。”
老者——这一代的家主张辉国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又察觉到了刘管家的示意,心里有了些想法。
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只朝着公仪天珩点了点头:“原来是博翰的恩人……公仪先生,快请坐。”
这短短的对话并没有任何遮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同时,那些各有打算的家伙们,也从里面挑出了几个关键词。
救命恩人,xx先生。
里面颇有些东西可以咀嚼啊。
张博翰失踪了好几天,隐约间有些消息漏出来,这张家的人自然也都不会忽视,各自不知用其他方法探查过好几回了。其中一个很可靠的消息就是,张博翰已死——听说他那些手下的尸体都已经被发现,恐怕张博翰是被沉江了。当然这里面还有些疑虑,在背后到底是谁出手——好几个人都有嫌疑——仍在调查之中,可现在张博翰突然就回来了,就让人产生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过,跟这件事没关系的人只需要考虑到自己一方的利益是否会有变化,坐得依旧是稳稳当当,而那下手的人才需要惊慌,因为张博翰在接下来,一定会从中找出破绽,血拼一场。
好几方人都在隐晦地打量那位“救命恩人”。
也不知道这个公仪天珩在这场戏里会扮演什么角色,他这个所谓的恩人,是真的恩人,还是这位大少爷有什么别的打算?
但不管怎样,公仪天珩在众多打量下的坦然自若,还有他那过于出众的容貌与仪态,都叫他们无法忽略。
公仪天珩很自然地坐在了被让出的、距离张辉国很近的那一个单人沙发上,张博翰跟他一样,都来到张辉国附近。
张辉国表情有些严厉:“博翰,你失踪的事,需要跟我仔细说一说。”
张博翰肃容道:“是的,爷爷。”
张辉国微微点头,杵着拐杖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地朝二楼走去:“跟我到书房。”又对刘管家吩咐,“老刘,你代替我好好照顾公仪先生。”再跟公仪天珩说道,“公仪先生,我先失陪了。”
公仪天珩勾了勾唇,他的声音略低而柔和:“无妨。”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仿佛带着什么致命的魔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了他的身上来。
随后,公仪天珩就静静端坐,只偶尔在刘管家不着痕迹地恭维中,和他说几句话。但是对于张家的其他人,他似乎一点理会的意思也没有。那些张家摸不清他的底细,在犹豫之后,也没有哪个人主动上前,来跟他搭话。
就这么似乎僵持似乎和睦地过了有半个小时后,有人来到了刘管家的身边,跟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刘管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然后就朝公仪天珩说道:“公仪先生,家主有请您前往书房一叙。”
刚说完,刘管家就对上了公仪天珩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他似乎什么都知道?或者说无论什么都无法将他动摇?很快刘管家就挥去了那些猜测,笑着给已经起身的公仪天珩引路,一直带着他,来到那书房的门口。
只留下这厅里的众多张家族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公仪天珩推开书房的门,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书墨之香。不过这些书香之气里面他并没有感觉到跟他所在大陆中那些书籍一样的力量痕迹,而是很普通,甚至很呆板。只有极少数,流溢出来的气息才有些灵动的感觉。
——因为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所以公仪天珩也很明白,这些给人感觉灵动的,多半都是时间久远且手抄而成,而感觉呆板的,就是所谓的印刷品了。
当然这也不重要。
公仪天珩一抬眼,看到的是坐在侧面茶几旁边的张辉国与张博翰。这祖孙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严肃,尤其是张博翰,他对公仪天珩的态度更加不同——除了流露出的敬意以外,谨慎和恭敬,都更增加了几分。
张辉国在公仪天珩进来的时候,就主动站了起来:“公仪先生,请过来坐。”他的语速很慢,仿佛在斟酌言辞,“刚才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不要见怪。先生对博翰几度出手相助,这样的恩情,我张家也是必然要报答的。”
公仪天珩依言坐下,慢声说道:“没什么怠慢的,张老爷子不用在意。至于援手的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同样是说话,可有些人尽管每一个字都跟平常人没什么不同,但说话间的语速和语气配合起来,却给人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让人忍不住仔细听,听完之后,又忍不住觉得每一个字都非常有道理。
张辉国顿了顿,他的声音有些老迈,态度有些迟疑——或者说,带上了一些小心翼翼:“公仪先生,有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问……”他的手指在杖头上搓了搓,像是有点紧张的,“您的身份……是不是古武者?”
公仪天珩眉头微动:“古武者?”
张辉国更迟疑了:“您救下博翰时所使用的力量很奇特,我虽不才,也曾经见过一些古武者,他们拥有一种内力,据说能够达成相似的效果。之前我听博翰说起,就有了这样的猜测,也不知是否正确。”
公仪天珩稍一思忖,答道:“我确实是武者,但你所说的古武者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张辉国的神情松缓,笑容更殷切:“那么,公仪天珩想必也不知道古武者协会?”
公仪天珩微微摇头:“不知。”
张辉国并没有去询问公仪天珩的一身本事是从谁那里学到的,因为他多少也知道,一个古武者的传承属于隐秘,如果他寻根究底地追问,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不快。反正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这位古武者本身——如果他是古武者协会的人,那么他们张家如果跟他交好,说不定就能跟古武者协会拉上关系,而他不是古武者协会的人那就更好了,他们说不定可以把这位古武者拉拢过来。
所以,张辉国很快就说道:“不知公仪先生有没有加入古武者协会的意思?我张家虽然无能,但如果先生需要,竭尽全力也可以摸到门槛,将先生推荐过去。”
公仪天珩道:“我素喜自由,对古武者协会并无兴趣。”
张辉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又试探道:“公仪先生,不知你觉得我们张家……怎么样?”
公仪天珩微微笑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张辉国是老奸巨猾没错,可是面对他所认为的古武者的时候,斟酌再三,还是只是委婉地提起,而没有做出什么算计来。一来是因为即使算计出了结果,古武者也是桀骜不驯的,到后来说不定就要弄巧成拙;二来就是张辉国在张博翰短短的叙述中,已经发现这位古武者的脾性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平和——何况他的气质总叫人觉得他久居上位,心思缜密。一不小心,他可能就是自作聪明,反而把人给得罪死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公仪天珩自出生以来就高高在上,哪怕是在擎云宗里,也没受过什么磋磨,他早就习惯了掌控全局。尽管他在很多时候都很宽容,可那也是要看他的心情如何——恰巧,他刚刚从他的小炼药师那里受到了打击,哪怕说服了自己也做出了相应的决定,可那一份不怎么痛快的情绪,却依旧盘踞在他的心底。
好在张辉国凭借着多年来闯过大风大浪的直觉,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就让公仪天珩提了两分心思,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并不是不能合作。”
张辉国的那一张老脸上,笑容也更深了:“请先生指教?”
两人你来我往的,张博翰在一旁没什么插嘴的余地,可心里的震撼,却是半点不少的。
他原本就觉得公仪天珩很可怕,只是又同时觉得,将人带来见了祖父后,祖父必然会能够处理。
但现在当张博翰真正看到了两人的会面,两方的交谈,却不知算不算意外地发现,他的祖父对待公仪天珩的态度,只有比他更谨慎的……这不能不让他心弦绷紧。
同时他也陡然明白,他将公仪天珩贸然带来见祖父的行为,其实也是非常危险的——虽然当时的情况是他不带不行,他也考虑到了老宅的防护力量足够强大。
张博翰顿时后怕,冷汗涔涔。
也许,只能说他这一回的运气还不错吧……此时此刻,他对祖父提及的“古武者”,也更多戒备起来。他更想要了解这古武者究竟是何种的存在,还有那古武者协会,又是什么样的组织。
那一头,张辉国和公仪天珩基本已经有了加深联系的意向。
公仪天珩的食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一下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据我说知,张家的势力不小。”他抬起眼,看到张辉国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才慢慢继续,“那么,如果你们想要找一个人的下落,想必很容易。”
张辉国本来还在思考这位古武者之所以愿意跟他们这些普通人交往是有什么目的,在有喜悦的同时,自然也有防备,可现在一听,他提出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找人?
也不知是找什么样的人,那个人身上又是否有什么麻烦,但能够让古武者这么重视的,应该也不寻常。
张辉国缓慢点头:“张家还算可以做一些事,如果是找人,大概也有些能力。”他一顿,“难道说,是公仪先生要找人?”
公仪天珩略点头:“不错,只要你们帮我找到这个人,那么我也许可以拿出一些你们需要的东西来——”他对上张辉国的眼,“比如,武技什么的。”
张辉国的瞳孔蓦地收缩:“武技——就是先生使用的那种,独属于古武者的特殊力量?”
公仪天珩一笑:“大概是吧。”
张辉国急喘了几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古武者很罕见,古武者协会也很神秘,神秘到普罗大众压根不知道他们,而像张家这样的家族也只是听说过名号和偶尔见过几个组织里的人而已。这并不是一个民间组织,而是由国家默许,跟国家有千丝万缕联系却又很独立的超然力量。他们张家有一段历史没错,可是他们世世代代都十分小心,可以说在刀尖上起舞,一个不小心,家族就会败落。这都是因为他们的底蕴不足,哪怕搭上了很多关系,但那些关系也并不那么牢靠。
可古武者协会就不同了,他们吸纳的人很少,但张家却能从一些渠道得知,现在帝都的那些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都有一些子弟跟这个协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如果家族的子弟能被这个协会吸纳,那么张家就更容易洗白了,根基也会更扎实,不会轻易被清洗。
但是,张家的实力不足以让古武者协会的人主动过来吸纳子弟,想要靠拢这个协会,就只能自己去找古武者习武,等教导出优秀的后辈后,再去想办法加入协会。然而古武者也不是大白菜,张家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人,而且就算找到了,对方也并不一定肯认真教导,如果不认真教导,谈什么教导出优秀后辈?
公仪天珩的出现,无疑是张家久旱逢甘霖,本想着既然对方不是协会里的人,拉拢来好好对待,说不定对方就会松口教导了。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明摆着提出条件,同意教导武技,就不能不让张辉国欣喜若狂了。那么,激动得急喘气就也是人之常情。
只需要找一个人而已……
张辉国迅速镇定下来,恢复了平日里老谋深算的模样,但他急促的语气,还是透露出了他的急切:“先生要找什么人?张家必然竭尽全力!”
公仪天珩的目光幽深:“他叫顾佐,十九岁,是个少年。”
张辉国没听到下文,怔了怔:“只有这些消息?”
张博翰这时候也听懂了不少东西,倏然也问出来:“叫这个名字且在这个年纪的人肯定很多,公仪先生,你手里没有这个人的照片吗?”
公仪天珩已经知道照片是什么,他微微摇头:“没有。”
张博翰再问:“你也不知道他以前居住的地址?”
公仪天珩再摇头:“不知。”
张涵博沉默了。
但想想也不奇怪,如果对方什么都知道,就根本不用找他们张家去查了吧。也就是信息少,才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这时候,张辉国也开始盘算了,家族里对于网络和电子信息比较擅长的后辈们,还有一些在政府中做事的子孙,应该都能出力。就是要将这些人全部调查出来,一一对照,进行排查,需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会多一点……
然而此刻,公仪天珩又说话了:“拿一套纸笔,我可以画出他的容貌。”
这要求有点古怪。
没有照片,可以画画?
不过考虑到古武者说不定都有什么怪癖,张博翰没提出什么异议,只是迅速起身去找纸笔——等他正要去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了:“先生要什么样的纸笔?”
公仪天珩也记起这个世界的笔墨问题,就回答道:“毛笔墨汁即可。”
张博翰:“……”
差点就去拿素描的铅笔与白纸了。
幸好问了下。
只是,用毛笔画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神似而形不似啊,这真能有用?
公仪天珩很快就给他们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做用毛笔也能画出形似也神似的影像来。他运笔如飞,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画出了一个相貌灵秀的少年,在公仪天珩给少年点上双目的时候,少年就好像活过来了似的,灵动得几乎要马上从画纸上跳下来一样。
张辉国不由得赞叹这位古武者的画工。
张博翰也觉得,有了这张画后,他们只要合理利用电脑技术,想要对比找出这么个少年来,那就容易得多了。
公仪天珩放下毛笔,温和地说了一句话:“我相信张家的实力,也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他确定另两人听清楚了,才清晰地说道,“如果一天内能找到,那么我会拿出三种武技,如果两天找到,就是两种,而若是花费了的话,就只有一种武技。当然,如果三天都没能找到,那么我就只能怀疑张家的办事能力,然后去找另一家人相助了。”
张辉国深深呼吸,随后镇定说道:“张家不会让先生失望的。”他对张博翰道,“博翰,这件事交给你,如果你做成了,那么你就可以立刻成为张家的继承人,所有的同辈甚至你的上一代,都要为你马首是瞻。”他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一定要将这件事做好,张家的人手,任你调派。”
张博翰神情一凝:“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做到的!”
公仪天珩的唇角微弯,似乎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或许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博翰的办事能力不错,张家的能力也颇强大,才过了一天左右,就有了消息。
第397章 是个死人?(一更)
公仪天珩一边翻看薄薄的资料,一边听张博翰解说。接下来,他就了解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张博翰道:“先生所要找的这个人,他的资料曾经作为另一个人的附属而被抹消,他们生活痕迹也被消除。抹去消息的势力很强大,我们张家所能够找到的,也只是七年以内的消息而已,在七年以前这两个人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这还是因为有顾佐的相貌影像,让他们从众多学校的资料库入手,才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可能他们也是毫无办法的。
说到这里,张博翰的神情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紧张:“只是,那个少年,他在五年前……已经车祸离世了。”
他不知道公仪天珩要找这个少年是为什么,但只希望对方不要因为这件事反悔,或者迁怒他们才好。
公仪天珩倒是没有什么迁怒的意思,他的手指快速翻动,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把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个遍。
里面的内容跟张博翰所说的没什么出入,但是跟张博翰的担忧不同,他却从里面看到了一些东西。
七年前,搬家,抹去痕迹……这是说他的小炼药师的过去有不可为外人得知的地方,而五年前的那一场车祸——就让他想到了五年前,他跟顾佐的初遇。
不过,资料上有言,顾佐当时的确是被车撞了的,留下来的也的确有一具尸体,如果顾佐是在系统的作用下去了他所在的世界,那么尸体是怎么回事?据他所知,如果武者和炼药师死去,就不可能被复活,而既然顾佐活着,那具尸体自然就不可能是真正的顾佐。是了,如果不是真正的顾佐,仅仅是做出一副差不多的血肉之躯,倒也不是不可能。当时事情发生得急切,谁会怀疑这具尸体是假的呢?系统来了个偷梁换柱,也很是容易。
这样想着,公仪天珩心里就有数了。
他的手指,慢慢地落在了最后一页纸上的某一行字上——在这里写着的,就是顾佐唯一的亲人,如今居住地的地址。
只是可惜,张家在q市,而那地址所述的,是a市。
公仪天珩轻轻笑了笑,手掌翻动了一下。
刹那间,就有一股灼热的力量自他掌心迸发而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张博翰和张国辉却倏然感觉到室内温度的陡然提高,随后,他们的面色一变。
原来在这温度提高到某种程度的时候,那一叠薄薄的纸张居然在没有任何火焰存在的情况下自燃了!并且只在一瞬间,就焚化成了虚无。
张博翰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武技?”
公仪天珩微微点头:“不错。”
张博翰用力捏了捏拳:“不知先生要教我的,和这个相比——”
公仪天珩的语气低缓:“你若是选好了,这自然可以算在其中。”
张博翰心中大喜。
而张国辉的老眼微眯,对公仪天珩的危险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好在,这人说话算话。
看起来也的确是个有气度的人。
那么,不管花费什么代价,都要保住这一份“友谊”!
——当张家这一老一少的当家人看到了公仪天珩所会武技的厉害之处后,各方面服务得也越发的周到。因此,在公仪天珩提起要过去a市拜访一下的时候,张辉国就主动说了,要让张博翰陪同一起,再配上十多个保镖,专机接送。
公仪天珩自己也可以运转玄气赶路,但一来是入乡随俗,二来专机的速度比起他全力赶路来更快一些,他也省些力气。
至于张博翰和保镖等陪同的事情,公仪天珩也没什么拒绝的意思——这样类似的排场,他也是时常经历。
而公仪天珩的这一派坦然自若,让张博翰更猜测起他的身份来。不是古武者协会的,却也完全查不到他的资料,找不到他生存的痕迹,这、这也太过蹊跷了吧?只是这样的疑惑,张家知道了,却也会一直埋藏在心底就是。
很快,公仪天珩就在张家老宅的后方,在张博翰的引领下,直接上了飞机。
q市和a市相距并不算太远,哪怕飞机开得平稳,总共也没用上一个小时——在公仪天珩阖目养神了一小会儿后,飞机就顺利着陆了。
随后,公仪天珩一行人,就朝着记忆里的地址走去。
·
这两天,顾奇和顾佐对于如何利用回春丹来打开人脉找到曌迹的下落再想办法把他给救出来,进行了深刻地讨论。
里面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俩都是平民老百姓,没钱没权,手里就算有好东西,也没办法让别人相信,更别说搭上一些路子了。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怎么让人相信?
顾奇曾经是个技术高明的医生,所工作的地方也是私人医院,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尽管后来他被人“封杀”了,可当时的那段工作经历,还是让他知道了一些渠道的。
所以他就有个想法,要从他以前得到过的联系方式里,找出一个靠谱的人,先在他的面前漏上一些东西,跟他合作。
顾佐对顾奇的提议也是赞成的,手里有技术的人,就得有金主肯用,才能把技术给利益最大化。
只是这个金主的问题……就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当然,顾佐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就说道:“这世界上跟我大哥一样那么有魄力的人太少见了,我也没觉得咱们这么运气好能碰上,所以具体怎样,还得看效果。这两天我就先将回春丹给稀释一下,但是具体的效果怎么样,还得试一试。”
顾奇毫不犹豫:“试药的事儿,放着我来。”
顾佐皱了皱眉:“还是花钱请人吧……”
顾奇笑了,爽快地揉乱了顾佐的头发:“怕什么?回春丹的效果是治病的,还是百搭的治法,稀释以后肯定坏不了事儿,再说了,有你在我身边,要是万一我承受不了药效,你还能给我拉回来不是?”他看顾佐眉头还是拧着,又说道,“回春丹毕竟算是咱们现在的底牌了,不好提前暴露给非合作对象的人。所以你也别担心,就交给我来试,说不定还能让我外形变得年轻点儿呢?”
顾佐听了这些,就打量了一下顾奇。
说起来,他的爸爸在这些年里,尽管尽量让自己乐观生活,还是因为长久的伴侣分离与丧子之痛,变得身心俱疲。不说别的,就是外貌也变化很大,身体内部的暗伤,还不知有多少呢。
回春丹并没有驻颜的效果,可既然是百搭的治疗药,那么吞服之后内伤外伤一起搞定,其实也有一定的滋补作用——起码让爸爸的外貌恢复到容光焕发,跟正常的、同年龄的人一样,那是没问题的。
犹豫一会儿后,顾佐还是很果断地做了决定。
也对,在这个世界和异世界是不同的,现代化了很多,规矩也很多。很多事情,他得更小心才行。
而且,他也该相信自己的技术。
这样想着的顾佐,就认认真真地取出一些上好的泉水,开始稀释回春丹了。
既然是爸爸来试,他就先稀释得彻底才好……
顾奇在一旁看着顾佐忙碌,看不太懂的同时,也觉得挺厉害的样子。
然而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
顾奇看一眼顾佐,见他正是全神贯注的,就自己起身,走到了门口。
把门打开——
第398章 重逢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第一眼就让他忍不住给看得一愣。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的,那张脸也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就算现在的表情很平常,都好像自带圣光一样。他的衣着也很简单,是一套很普通的休闲服,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休闲服,他还能穿出一种特别……刺眼的效果来。
顾奇:“……”
这是谁啊?
他还以为这个时间过来的,是要收电费的……
然后,这个年轻人就开口了,声音柔和又好听,那笑意虽然很淡,可就是有一种破冰的效果——不然说百花盛开的效果也行。
“请问,是顾奇顾伯父吗?”
顾奇本来也闪得眼前一花,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重点。
顾、伯、父?
他的确三十好几了,可是对于男人而言难道不正是一朵花的年纪?这位年轻人是挺年轻的,可看起来也是二十来岁。他觉得,他不至于就伯父了吧?叫一声老哥他还是可以答应的啊!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顾奇的情绪迅速变化,面色也有些凝重了:“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他记得除了这片地方收物业费还有水电费的人以外,基本不会有人过来找他,他也没有主动去认识过什么人——这个年轻人这么好的相貌和气质,他要是见过肯定不会不记得,那么他就是从没见过这个人了。
这一刻,顾奇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猜测。
该不是他们突然被那个带走曌迹的势力找到了吧?要是这样的话,他们派这个人过来,难道是要抓他们?
……比起上次的那一拨,倒是懂礼貌了很多。
然而——
顾奇勉强平静了情绪,没准备把人带进去。
反正所有人都认为他儿子死掉了,那么他只要在这时候跟人离开,儿子就不会被发现。只是可怜他这儿子,得想办法救出他老爸老爹两个人了。
门口的年轻人见顾奇脸色数变,哪里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由就思及他所在意的那人,目光登时柔和不少。
随即,他就说道:“顾伯父,不如我们进去说话?”
顾奇一惊,脱口而出:“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年轻人笑而不言,可这样的表现也足以证明,他没准备听顾奇的。
顾奇惊疑不定,还是没准备请人进去——他得保护他儿子啊。
两人对视着,居然就僵持在门口了。
此时此刻,顾奇只觉得时间如同龟爬,真是太缓慢了。僵持着僵持着,他也不知道是僵持了多久,偏偏既不敢领人进去,也不敢关门,还不好再提醒……这心急如焚的,别提多焦躁了。
他真想着要是能有什么办法提醒一下屋里的儿子,让他赶紧走该多好!
……可惜,没法子。
·
房间里,顾佐用一千比一的比例,将回春丹给化开,弄出了起码一缸的回春丹药液,色泽浅黄,却很有些莹润的感觉。
以顾佐的体质,品尝这玩意儿是没什么用的,那么要想知道回春丹的具体效果,就得请顾奇试一试。
于是,顾佐就抬起头来,开口要唤——谁知他却发现,爸爸不在房间里?
他就站起来朝门外走,准备找一找顾奇的踪迹。
才走出房间,他就发现,顾奇居然站在门口。
那门大开着,外面应该有人,可是顾奇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从他那紧绷的身躯可以看出,外面的人,来者不善!
顾佐骤然想起了那个神秘势力的人,心里一紧。当下他就率先几步冲了过去,准备用精神力直接先把人给放倒,再做打算!
最不济,也就是换一个地方——以他现在所拥有的奇特能力,藏好爸爸应该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些人!
想到就做,顾佐闪身间,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猛地将顾奇朝后面一拉,眉心胀热,一道无形的精神力,就要迸发而出!
“歘!”
银光破空,乍然而响!
但是,这一道银光却在逼近对方的刹那,被一道更为凌厉的气劲给打散了。二者冲撞的光芒散去,就显露出门口那人的真面目来。
顾佐:“?!!!!”
那人的唇角缓缓勾起:“阿佐,几日不见,你便如此迎我么?”
顾佐的心情简直就如同火山爆发,又像是五雷轰顶,一下子把他给炸了个体无完肤,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大大大——大哥?!!”
而被他呼唤的那人也是微微闪身,整个人就瞬间出现在了顾佐的近前。随后,他伸出手按在顾佐的双肩,身体微微俯下,与他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让顾佐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接着,来人的脸微微一偏,凑到顾佐的耳边,轻声开口:“阿佐,你可骗得为兄好苦啊。”
顾佐已经僵硬如僵尸。
他的额头上陡然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而在他的内心,也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大的惶恐,与惧怕。
惶恐的是,他的确是曾经隐瞒了大哥很多东西,如果被认为是欺骗,也是理所当然……而惧怕的却是,他的大哥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唯有顾奇,被自家儿子护在了身后以后,却看到了这年轻人的奇怪表现,更是听到了他儿子跟年轻人的奇怪对话——好不容易理清了里面的信息,顾奇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年轻人,好像就是他儿子的干哥啊?不是说这位是被甩掉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大变活人也没这么夸张的!
顾奇有些纠结。
如果是儿子的干哥,叫他伯父倒是没错的……不过儿子的干哥现在跟儿子俩这样剑拔弩张的,不是要打架吧喂!看他们俩的身板儿,要真打架的话,儿子肯定是输的那个啊,而且儿子理亏,他这做爹的,也不好过去帮忙啊……
那边,顾佐感受到自家大哥的呼吸轻柔地扑在自己的耳畔,明明满心都是这个人,却在这样暧昧的情景下,生不出一点旖旎的心思。
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发觉这就是他曾经想到过的,会发生的最糟糕的局面。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隐瞒的,也早就有心坦白了,只是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坦白的时候就“抛弃”了大哥,而这个时候,却被大哥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的,顾佐完全不怀疑他大哥的智商。而且就凭他大哥能够找到这里来,就能知道,大哥就算不知道全部,也一定推测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
顾佐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最大的力量,颤颤地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了来人的手臂,努力地说道:“大哥,我……”他想说不是故意的,也想解释清楚,可是最终,只化为了一句话,“我……对不起……”
见到顾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公仪天珩的目光微沉。而后,他声音也更低了些:“既然阿佐对不起我,现在就跟我走,好不好?”
顾佐还在浑噩中,模模糊糊就乖乖地点了头:“好……大哥不要生气了……”
公仪天珩柔声道:“很好。”
说完后,他霎时出手,将顾佐拎了起来,便扔到了自己的肩上,竟然就这么将他扛了起来——跟以前总是背着的待遇,自然是不舒服了些。
顾佐被头朝下这么一晃荡,猛然就醒过神来:“大哥,还有我爸爸——”
公仪天珩朝顾奇微微一笑:“顾伯父,还请跟上来。”
顾奇有些无语。
这才一个照面,儿子怎么就被人扛走了呢?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啊!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幕都很不对劲,但最关键的,还是不能任凭别人弄走儿子!
于是他匆匆把门一关,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公仪天珩走得并不很快,顾奇这么紧赶慢赶的,没多会儿也就追上了。他跟自家被扛着的儿子来了个对视,就发现他那儿子松了口气似的。
顾奇:“……”
今儿个可真是撞了邪了。
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啊!
这样的感觉在顾奇发现在小区外面“唰”一排保镖的时候得到了加深,等被这些保镖塞进了车子里拖到附近的一个私人机场,并且被直接送上了那架私人飞机后,不对劲的感觉就爆表了。
不是说这位是异世界的吗?怎么现在给人的感觉,就跟这里土生土长的上流人士一样啦?他的儿子啊,不会认错人了吧!
怀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顾奇坐在了顾佐的附近,而顾佐这个时候则已经被公仪天珩放下来,摁在了飞机中宽敞的位置上。
顾佐愣愣地看着坐在的身边的公仪天珩,还觉得跟做梦一样,没有一点儿真实感。他这是真的见到大哥了吧?
——等等,他们在飞机上,飞机哪里来的!
这边顾佐因为情绪太多还一时没能彻底反应过来,那边的顾奇却是先问了出来:“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呼唤声一下子劈进了脑子里,顾佐终于彻底清醒了,他看一眼面沉如水的公仪天珩,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看自家满眼好奇和担忧的爸爸,回答道:“爸爸,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的大哥公仪天珩……”
顾奇看向公仪天珩。
他对人的情绪也还算敏感,刚刚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尽管这个年轻人带着笑容,给人的感觉却很疏离,而现在他仿佛强行压制着一些情绪,给人的感觉却真切了很多——不再像是完全触碰不到了。
所以,顾奇相信了顾佐的话,朝着公仪天珩露出一个笑容,很开朗地说道:“天珩是吧?小佐之前给你添麻烦了。”
公仪天珩淡淡说道:“我受阿佐的相助更多。”
顾佐听了,觉得有点不妙。
每次跟大哥对上眼神,感觉……就更不妙了啊。
顾奇又说:“小佐说了,他受你的帮助太多,也最舍不得你,所以回来之后特别愧疚。还说本来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解释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出了这么个意外。本来啊这事儿也怪我,小佐是担心我会惦记他,毕竟只剩下我一个人……这里面的事儿也挺复杂,待会儿再跟你好好说……”
作为一个好爹,在适当的时候,不仅不能给儿子拖后腿,还得给儿子补漏子才行。
第399章 惩治
公仪天珩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虽然看起来和以往的每一次都没什么笑容,可顾佐却发现,他从这个笑容里,已经看不出大哥的情绪了——明明以前大哥到底是真高兴还是假客气他都很清楚的!
顾奇:“……”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他还是不说话为好。
这小年轻们的事情,还是小年轻自己解决吧……
顾佐的内心,那真叫一个忐忑不安,不由得就开始念叨:“大哥,我忘了个事儿,刚刚你来之前,我是在配药来着,回春丹化开以后的药液还在屋里,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拿一下?”
公仪天珩静静听完,说道:“阿佐放心,凡屋中之物,我已俱叫人取来。”
顾佐愣了愣,之后他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刚才太激动没发现,不仅仅是那一缸回春丹的药液,凡是他们家的东西,全部都被壮汉保镖们搬出来了——话说明明关门了啊,撬锁进去的吗?!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该怎么样让大哥消气啊!
顾佐垮下了脸,嗫嚅着:“呃,大哥……”
公仪天珩微微侧头,目光定在顾佐的脸上:“阿佐,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顾佐朝周围看了看,仰起脸看大哥。
这人很多哎!怎么说!
公仪天珩也发现,此刻他们并不能传音,而且分明相距很近,却仍旧觉得那一份联系似有若无,仿佛那护道人契约也似断非断一样。
这里面的缘由……
顾佐凑到公仪天珩的耳边,压低了声线:“大哥,系统能量不足了。”
公仪天珩目光微暗。
果然如此。
顾佐犹豫了下,小心地抓住公仪天珩的手。
公仪天珩没有拒绝。
顾佐胆子更大了些,将他的手举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蹭了蹭。然后,他小小声说道:“大哥,你怎么生气都没关系,惩治我也不要紧,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能看到大哥,我真的很高兴……”
公仪天珩的手指微动。
看起来似乎是想揉一把,却又因为心中恼怒而不愿这样轻易地揉一揉。
那边顾奇看得心情微妙。
他这儿子是在撒娇吗?说实话这样一边认错一边求惩治一边撒娇应该是效果不错的。可是儿子自打五岁以后,就再没对他撒过娇啊!现在居然对着个什么别的人撒起娇来……还有,这种之前不愿意让老爹揉头,结果主动送上去给他干哥揉头是怎么回事!有点太双标了吧!
虽说他知道这是儿子在努力求原谅呢,但他这一颗老父亲的拳拳之心,还是忍不住有那么一点泛酸的。
——反而是公仪天珩直接叫人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给搬过来的事,顾奇没有很在意。一来那缸回春丹药液留在那里的确不太好,二来这位带着他们离开的目的大概也是不准备让他们再回去,顺便收拾东西扫除痕迹,那是更是再正常不过了。至于没跟他们打招呼……都气成那样了,能想得起来才怪呢。
顾佐见公仪天珩似乎有些软化,也干脆放开了胆子。
回到现代了,见到爸爸了,之后还要救出父亲,他已经再没有后顾之忧!而就在他忧虑要跟心上人永世不得相见时,心上人自己送到了面前来!
他当然就不会再跟在中央大陆时一样,处处小心,不敢透露出自己的心思半分……一定要取得大哥的原谅!把大哥追到手!
于是,顾佐再蹭了蹭,虽然是没敢太明显吧,可也带了点耍赖的意思:“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开始我是不方便说,后来我想跟大哥说了,又怕影响大哥的心情,反而让咱们都过得不开心了。那个萧氏的人太可恶了,在破空梭上来了那么个陷阱,害咱们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哥……我保证,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公仪天珩任他抓着手,没有主动揉头,但也没有制止顾佐的主动蹭头。此刻,他意味不明地开了口:“阿佐可还有其他事隐瞒?”
顾佐急忙大力摇头:“没有!一件也没有了!我什么都不会瞒着大哥的!”
公仪天珩轻轻哼了声。
顾佐眨眨眼,露出个期待的笑容。
公仪天珩的手掌下滑,按在了顾佐的侧脸上。
顾佐的脸上发烫。
而公仪天珩,则慢条斯理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顾佐立刻说:“大哥随便惩治,我都不会叫苦的!”
公仪天珩就微微地笑了。
他稍稍用力,掐了掐顾佐的脸,才又说:“哦?那为兄便拭目以待了。”
之后公仪天珩就再没跟顾佐说话,顾佐也被这一席话说得心惊胆战的,但想到受过惩治后就可以获得原谅,又觉得很是值得。
所以,顾佐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大哥要怎么罚他,他都绝对会心甘情愿地领受!
顾奇把这所有的情景都收进了眼底,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两个想法。
第一个,他的傻儿子是对公仪天珩有亏欠没错,可这么狗腿,让他这老父亲又心酸喝醋了啊!
第二个,作为过来人,他怎么觉得公仪天珩对他的傻儿子,态度也有点不对劲……
那些跟随而来的保镖们自然都是闭紧了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见到,而一直被忽视的张博翰,此刻则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他悄然挪到了顾奇的身边,慢慢跟他对上话,再顺便把他们张家的资料,逐渐给顾奇透了出来。
他也觉得公仪天珩对他要找的那少年的态度很奇怪,但无疑是很亲近的。那么少年的父亲,也就很重要了。
当然他更想知道的是——五年前死了的人,怎么突然又复活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很神秘的东西,直叫他忍不住心痒痒的。
只可惜顾奇的嘴也是很严的,尽管张博翰挺能套话,可他再怎么套,顾奇也就翻来覆去那几句,其实也套不出什么不是?
同时,顾奇也在跟张博翰的这一番“交锋”中,对他那儿子那副傻样儿眼不见为净了。年轻人啊,谁没有个为了爱情而头脑发热的时候呢?傻儿子现在,可不就在最二百五的年纪嘛!
回去的时间也过得很快,顾佐还忙着讨好他大哥呢,这飞机就突然降落了,这时候顾佐才想起来往外面瞧瞧环境——结果精神力一放出去,嗬,好大一块地皮!不过这比起他大哥拥有的十绝宗庄园来,那还是差得远了。
顾佐迅速收回精神力,跟着公仪天珩下了飞机。
他们直接来到了距离老宅最近的一幢大别墅里,这就是张家给公仪天珩安排的特等房,整幢别墅都用来招待他一个人。
如此的待遇,在整个张家都是独一份儿的。
进门之后,公仪天珩径直上了二楼。
顾佐亦步亦趋,紧紧跟了过去。
顾奇:“……”
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老爹,老父亲又要心酸……
而后张博翰就再度接过了话题,引着顾奇坐在沙发上,跟他继续攀谈起来。
顾奇是个懂礼貌的人,想想那两个小年轻应该是去进一步解决问题了,于是也就安下心来,继续跟张博翰说话。
……依旧是套话和套不出来话。
在楼上,公仪天珩推开房门,顾佐默默站在门边,有点踌躇模样。
他是跟进去跟进去还是跟进去呢……
公仪天珩坐在了床沿,朝顾佐看了一眼:“来。”
顾佐就蹭了过去。
刚才那一阵风地“大胆”后,现在他又有点心虚了怎么办。
随即,公仪天珩也没给顾佐思考的时间,就一手将他拉过来——
刹那间,只仿佛是天旋地转般,顾佐就给这股力道掀翻,一下子趴在了公仪天珩温热的大腿上。
顾佐:“!!!”
太震惊了!这是什么姿势!
突然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公仪天珩轻声道:“既然阿佐认罚,为兄便罚了。”
顾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一声脆响。
“啪!”
紧随而来的就是后臀上传来的一阵剧痛。
他反射性地,就从头红到了脚!
被打打打——打……
顾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热得他从里到外都不好了。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惩治!
一时间他不知是羞还是臊,脑子里正是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破廉耻的感觉,一瞬间席卷心头,仿佛一拨大浪,“歘”一下就把他给淹没了。
但这羞臊的事情还没完,公仪天珩不紧不慢,手掌连续拍下。
“啪!啪!啪!”
谈不上有节奏感,但次次清晰,直让人脑袋冒烟,通身火烫。
顾佐忍不住就出声了:“大哥,不要打——”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又一记巴掌给打断了。
公仪天珩慢声说道:“阿佐说,任由为兄惩治,怎么为兄还不曾消气,阿佐便要叫停?说话不算,便叫为兄太失望了。”
顾佐:“……没……”
其实被打得羞臊还是其次,打着打着突然觉得被打的地方疼痛里透着酸麻,而且这种酸麻的感觉还越来越……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出丑啊!
可是没办法。
他只要听到大哥低柔的声音里带着的那丝沉郁,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打就打好了……就让大哥打个够本。
顾佐闷闷地抬起双臂置于面前,把脸埋了进去。
反正,这回被打了以后,他也没脸见人了……
公仪天珩足足打了有四五十下,才终于停了下来。
之后,他的手掌轻轻按在顾佐被打肿了的部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黯哑:“疼?”
顾佐默默点头:“疼……”
公仪天珩笑了笑:“阿佐日后还欺瞒为兄否?”
顾佐再默默点头:“不了……”
公仪天珩顿了顿,终是将手抬起,把顾佐放开:“为兄此番罚你,只为你不信为兄。日后若是再有,为兄便绝不会就此轻轻放过了。”
顾佐猛然起身,孰料被打肿的地方扯得他“嘶”一声疼,但他还是忍着这疼,很高兴地问道:“大哥原谅我啦?”
公仪天珩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柔和下来:“原谅了。”
顾佐简直欣喜若狂,他也顾不上别的,立马转身扑过去,给了公仪天珩一个用力的拥抱:“多谢大哥!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公仪天珩见他这样欢喜,神情更松缓下来,而后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方才为兄出了些力气,这几日亦不欲给你上药,是为要你将此事牢记在心……阿佐可怪为兄否?”
顾佐刚刚恢复的面色“腾”一下又红了个透,不过他这时候脸就蹭在公仪天珩的肩上,就连忙摇头:“不怪啊,本来就是我的错。就是、就是以后别再……”
公仪天珩轻笑了笑:“阿佐日后不再如此,为兄自也不会如此。”
顾佐又赶紧点头:“大哥就放心好了!”
但不知为什么,心底里又有一点点的失望。
总觉得,刚才那种惩治虽然是让人羞窘了些,却也是他跟大哥最亲密的接触了,真是……很难形容的感受啊。
两人这样拥抱了下,顾佐也就忍着疼从公仪天珩的怀里爬了出来。他倒是想要多抱一会儿,以前也不是没被这样抱过,只是那时候是属于特殊情况,而且当时的心态和现在可大不一样,他还没等厚着脸皮抱够呢,就先心虚了起来。
顾佐捂了捂伤处,干脆站起身:“对了大哥,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的?外面的那些保镖,又是什么人?”
公仪天珩既然已然表示了原谅,此刻对待顾佐的态度,就又恢复了从前的和煦,开始细细地给他解释。
顾佐听完后,才知道原来他的大哥到了这里后很快察觉到不对,恰好附近有两方人马火拼,他就考虑了下,选择了张博翰这一帮。之后就用了最简单的办法,用利益对本土势力进行引诱,让本土势力帮他找人。
只是从他大哥的话语里,顾佐也更发现了当初带走他父亲的势力是多厉害了,以至于他跟爸爸两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人一样,之前的那么多年都被抹消了一样,只有近七年的活动痕迹。而且就连这点痕迹,还是凭着顾佐的脸和名字查出来的,他的爸爸的消息,更是完全没有了——就连顾佐在学校档案里显示的监护人,都换了另一个人。
顾佐想了想,也开始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公仪天珩。
包括他怎么意外离开,一开始怎么打算,后来怎么打算,又怎么舍不得却出现意外……总之除了他对自家大哥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外,其他的都和盘托出了。
公仪天珩听着,目光微动,但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这就让一直小心观察自家大哥神情的顾佐心里放松了不少,觉得自己这回总算是没白被打,到底还是真的被原谅了。
之后,公仪天珩就说道:“阿佐之父,即为为兄之伯父,他既然身陷于危难之中,为兄自然也当出力,将其营救出来。”
顾佐喜笑颜开:“有大哥在,肯定没问题的!”
公仪天珩的唇边就带上了一丝笑意。
顾佐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大哥,这张家可靠吗?”
公仪天珩微微一笑:“倒是颇识时务,也有些见识与胆量。”
听了这话,顾佐就明白了:“我本来是想利用回春丹药液,找合作者来做出一番成绩来,看是否能借机找到那些人的。但是因为不知道合作者是否可信,还在犹豫和挑选。现在张家送上门来,倒是省事儿了。”
公仪天珩略思忖,点头道:“此法可行。既然那势力连张家都摸不到蛛丝马迹,其隐匿至此,必然极有权势。张家曾言有古武者协会极是神秘,又有许多世家大族与其有所联系……依为兄看,那势力大约也同那协会有所牵扯。若是如此,以回春丹来打响名气之余,或者益气丹也有用处。”
顾佐一怔:“怎么说?”
公仪天珩答道:“此地之武者被称为古武者,益气丹可补武者内气,说不得对古武者亦有用处。便是没有,有阿佐在,难道不能炼制出一些有益之药来?一旦做出药效,再交由张家发展,必然能引得那些古武者趋之若鹜,到时再来打探消息,便要方便许多。”
顾佐立马明白,顿时笑了:“不愧是大哥!咱们就这么干吧!”
公仪天珩含笑点头:“如今,为兄理应前去拜见顾伯父了。”
顾佐听了,嘿嘿一笑,然后就一下跳了起来。
这下又扯到伤口,他却不怕这点疼,拉着公仪天珩,就往房门外走去。
也是,刚才大家都浑浑噩噩又情绪激动的,现在才是正式见面呢。
·
下楼时,顾佐努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不要一瘸一拐。
此刻顾奇正被张博翰缠着聊天,听到顾佐一声呼唤后简直如蒙大赦,立刻就看了过去:“儿子,你们下来啦。”
顾奇没发现顾佐的姿态有啥不对,不过在看到公仪天珩的时候,就发现他现在面带微笑,表情给人的感觉那交一个如沐春风,半点也没有之前的疏离与隐藏极深的淡漠了。
他登时明白,儿子跟他干哥俩,这是和好了?
公仪天珩下来后,对着顾奇笑道:“之前因心中郁郁,对顾伯父或有失礼,还望顾伯父莫要见怪。”
顾奇听着文绉绉,但他好歹是个高材生,听懂毫无压力,就笑得很热情:“哪里,都是我这傻儿子做错事,你们现在……”
顾佐很高兴:“爸爸,大哥原谅我啦!”
公仪天珩拉着顾佐走过来:“本不是大事,我一时失态,叫顾伯父见笑了。”
顾奇也挺高兴的:“和好就好,别吵架,你们俩能遇上也听不容易的。”
公仪天珩面上带笑:“顾伯父说得是。”
那边张博翰看看公仪天珩,又瞧瞧顾佐,心情略怪异。
看这两个人的性格,不说是南辕北辙吧,差别也挺大的,交情有好到会“吵架”的地步吗?但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现在的公仪天珩给他的感觉,和前几天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前几天是煞星的话,现在就是翩翩公子,尽管还是有那么点傲气在骨子里,可面上瞧着就不再那么危险得让人发憷了。
张博翰忍不住多看了顾佐几眼。
哪怕他觉得有点难以相信,但是公仪天珩给人的感觉改变,肯定还是跟他要找的这位少年有关吧……也不知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总觉得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有点、有点暧昧?可要说他们真是那种关系,听起来似乎又不太像。
当然了,不管具体是怎样,张博翰看到了公仪天珩的变化,对顾佐和顾奇的重视程度再度拔高,还准备回去跟他祖父好好说一说了。
这时候,公仪天珩下了逐客令:“今天我跟阿佐重逢,心绪激动,难以自拔,因此不便再去同张家主见面。待明日你择几人过来,我便将那三套武技传下,指点他们入门。”
张博翰顿时大喜。
他这么殷勤周到,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而且他的殷勤似乎也很有用,这不,这位公仪先生不仅要拿出武技来,还愿意指点……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张博翰就决定马上回去找人,非常识趣地要将这里的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几人,不过等他刚要离去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问道:“公仪先生,不知我张家可以带来几人?”
公仪天珩挑眉道:“不越过十人即可。”
张博翰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不得寸进尺,就喜滋滋地离开了。
别墅里,果然就只剩下了三人而已。
顾佐心情依旧很好:“大哥,我去做一顿好的,请你和爸爸吃!”
公仪天珩自然是笑着答应。
顾佐又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那晚上的时候,我跟大哥一起……抵足而眠好不好?”他有点小羞涩,“我很想念大哥啊。”
第400章 大哥的心思
顾奇远远看着,把顾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噎了噎。
儿子这是直接把自己给送上了他干哥的床啊,这么主动,真让他不知道是该夸奖他积极追求是个英勇男儿,还是该骂他一句傻蛋居然就这么……了。不过,顾奇也没说什么,而是暗暗观察。
姑且不管儿子是勇敢还是傻了,他应该再分辨分辨,儿子他干哥到底对儿子有没有那样的念头才对。
公仪天珩垂目。
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顾佐眼中的情感,那么清晰而毫不掩饰。
然后他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他慢声说道,“为兄亦思念阿佐。”
顾奇:“……”
得了,啥也不用说了。
都这样要是儿子他干哥还不是存了那心思,他就该怀疑在儿子他干哥的那个世界,对男男之间的友谊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了。
接下来,顾奇就看到他儿子立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简直是雀跃无比啊,也没钻进厨房,就在这大厅里动了意念,释放出了一大批的东西。
那是一座巨大的药鼎和数尊用来烹制药膳的工具,还有大块大块仍旧保鲜的精肉,大部分都是荒兽精肉,都带着丝丝的血气。只有大概十斤左右的元蛟精肉被安置在托盘里,透着莹白如玉的光泽。
顾奇凑过来,这些东西他并不认识,不过大概能看出认出药鼎和肉——这是用来做饭的?说实话,自打儿子回来后,虽然跟他讲了不少异世界的事情,可他怕说得太多勾起儿子的伤心回忆,所以没有细问,更没有要求儿子展示什么能力。现在儿子跟他干哥会合了,所以是终于肯给他的老爹做顿饭了?不不,他这老爹还是附带的……
顾佐对着公仪天珩笑了笑,随后指尖一弹,一缕橘色的火焰就急冲而出,落在那药鼎的下方,熊熊燃烧起来。
跟着他的动作就如同行云流水,极顺畅地挥洒着,那火焰忽高忽低,不少的药材和精肉一起被抛进药鼎,没多久,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顾奇嗅了嗅。
这香气像是肉香,又好像是草药香,之后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多层次的很复杂的浓香,尽管还没入口,也一瞬间就刺激了他的味蕾,叫他忍不住地就咽了口口水,浑身都燥热起来。
——等等。
燥热是怎么回事?
此刻,公仪天珩微微闪身,出现在了顾奇的身侧,一拂袖,在他身前布下了一道气劲,才温声说道:“顾伯父,阿佐此刻烹制的乃是元兽精肉,其散发出来的气息里饱含力量,若是你嗅上几口,恐怕是承受不住。”
顾奇怔了怔。
这时候,他突然闻不到香气了,于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天珩,是你做了什么?”
公仪天珩道:“将气息隔绝罢了。”
顾奇很满意他的贴心,就点点头:“谢谢你了啊。”
公仪天珩一笑:“顾伯父是阿佐的父亲,我自然也当尊敬。”
顾奇哈哈地笑,没接话。
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啊,这位可能不久就要变儿婿了可是对方看起来逼格太高而且武力值也完全比不上对方,根本不能把对方当成拐走儿子的坏小子揍一顿……作为一个可怜的老父亲,他有点心塞。
更何况儿子完全是迫不及待地送上门,这位的意思又不太明显,简直就是在为难他的情商!
公仪天珩也没强求顾奇的接话,但他看到了顾奇的反应,唇边的笑意就加深了。
那一边,顾佐已经迅速地炼制出了一份药膳,迅速地盛出来,用精神力这么一抛,直接送到了公仪天珩的面前。
顾奇:老爹我的呢?
顾佐马上开始炼制第二炉,这回用的是最温和且等级最低的荒兽精肉配上一些中和力量的温性药材,以他的实力,迅速在一分钟内炼制成功,同样抛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还是公仪天珩伸手接住,又递给了顾奇。
顾奇:“……”
心情不知道怎么形容。
应该骂儿子重色轻爹,还是该赞一句未来儿婿会来事儿呢?
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情,顾奇用勺子舀起碗里那已经完全被煮化,看起来如同是一碗肉糜一样的药膳,送进了嘴里。
刹那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滋味迅速席卷了他,并且在他根本不需要咀嚼,只稍稍抿了抿唇的时候,就立刻滑进了喉咙,暖烘烘地进入了他的胃中。这一刻,他的整个身子都温暖起来,如同被浸泡在最舒适的温泉里一样。
顾奇完全没想到,自家儿子才离开了这么几年,就从只会简单帮忙切菜洗菜变得厨艺如此的高明啊!还有做饭时候的那些动作,每一下都好像带着奇特的韵律,叫人赏心悦目!
一下子没忍住,顾奇连续几口喝完了那碗药膳,真是从内而外,都舒泰无比。
这样的好滋味,顾奇有点没够,就朝顾佐说道:“儿子,再给老爹来一碗!”
顾佐默默地摇头。
顾奇:“?”
顾佐:“爸爸,你感受下,你还饿吗?”
顾奇果然感受了一下。
然后他就沉默了。
好像的确是……不饿了。
而且有点撑。
要是真的再吃一碗,大概就得撑破肚子了吧。
可他明明只吃了一小碗啊!才拳头大的小碗!他好歹是个成年男人,胃口绝对没这么小吧!
正满心不解,顾奇抬起头,就要跟儿子再说道说道,然而就在这时,他目瞪口呆,居然连说什么都忘了。
因为就在顾奇刚刚喝一碗的时候,顾佐已经迅速地炼制出了好几大盆的药膳摆在桌上,每一盆都是热气腾腾,散发浓香,里面有大块的精肉堆叠,红白相间或青白相间,美丽之余,又美味至极。
而那个一直仪态雍容看起来贵公子似的公仪天珩,此刻正坐在桌子前,运筷如飞,以一种极其优雅又极其迅速的动作,飞速把你些精肉送进口中吃下。
短短一分钟,已经有两大盆空掉了。
然后是第三盆第四盆第五……
顾奇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吃饭速度。他明明没眨眼啊,就只见到筷子形成了残影一样,而在这样急速变化的残影中,盆子一个一个地变空,而那边顾佐却还在不断炼制,将更多的盆子送过来。
这是何其可怕的饭量……
当顾佐终于捧着最后一小盆自己开吃的时候,公仪天珩差不多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盆没吃完。
顾奇大略地数了数,那堆积在旁边的饭盆——就算看起来晶莹剔透犹若玉石但那也是饭盆——足足有二十个之多。
也就是说,一顿饭,干掉二十一盆肉吗……
顾奇的内心有点崩溃。
难道说,异世界的武者都这个饭量?也不对啊!他儿子明明只吃了一盆!虽然这一盆的肉也不太少,可一盆跟二十一盆,差距也是很大的!
顾佐吃饭的速度也挺快,他迅速干掉了一盆后,抬起脸。然后他就对上了他爸爸那一双满是震惊的眼。
他的目光顺着他爸爸的朝着那些饭盆一扫……瞬间他干笑了两声。
顾佐:“爸爸,你听我说。”
顾奇:“儿子,我听着呢。”
顾佐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炼药师修行的是灵道,对内气和肉身的要求都没有武者那么强大,所以这种内含强大力量的药膳,吃掉一盆是比较正常的。而大哥他……因为体质特殊,所以对药膳的要求很高,这些荒兽的精肉里所包含的力量虽然能够满足很多脱凡境的武者,却满足不了大哥,吃了二十一盆,也就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真正能让大哥感觉饱腹的,是最开始做的那一份元蛟精肉。”
顾奇思考了下:“所以,如果都吃元蛟精肉的话,其实两碗就行?”
顾佐点点头。
顾奇:“……那你做那么多?”
总不是要特意用干哥的饭量来吓唬老爹吧!
顾佐有点不好意思:“跟大哥差点生离了,所以一个高兴,就忍不住多发挥了下手艺……”
顾奇默然。
不由自主地,他对公仪天珩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明明拥有翩翩公子的风度,却纵容自家儿子把他变成了“饭桶”……这样的宠溺,也能证明他对儿子的上心程度了。
这时候,顾佐也是面上发红。
他之所以经常这样大量荒兽精肉和少量元蛟精肉配合起来给他大哥做药膳,只是为了节约啊。毕竟元蛟精肉里面的力量等级更高,分量却不够多,以后等大哥等级更高了,说不定就全给换成这个,所以要省着些。趁着现在还能用荒兽精肉替代,就先用了……结果忘记这样的饭量在现代世界是多么恐怖,因为太高兴而做了蠢事。
幸好,见到的也只有他爸爸而已。
那边公仪天珩施施然放下筷子,吃完了最后一盆精肉。
顾佐小跑过去,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公仪天珩眉头微挑:“无碍,在屋中阿佐只管依照自己所想即可,在外为兄便入乡随俗,若有缺时,吞服几粒丹药补充即是。”
顾佐听了,忍不住又露出一个笑容。
顾奇:“……”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傻儿子陷那么深了。
饭后,顾奇也不管公仪天珩和顾佐俩窝在沙发里怎么联络感情,自己赶紧去浴室洗了个澡。他想着,既然两边儿都有意思,他这当爹的就别去打扰,也让他们能接着培养感情呗。
至于傻儿子要跟人“抵足而眠”的事情,他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反正,儿子大了也不由爹啊。
这样想着,顾奇就一边想着自己那个久等不回的另一半儿,一边爬上了床。
最近的事情发生了很多,可让他的信心,也增加了很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以前一样想想那张自己都快要忘记了的帅脸,再想想之后的计划里,他可以做到什么吧……
·
再说顾佐。
做完了饭又趁着自家爸爸洗澡的时候跟自家大哥科普了好大一通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心情仍处于一种淡淡的激动之中。
之后顾佐就去洗澡了,洗完了换上睡衣走进他大哥的卧房,心里又有点紧张。
公仪天珩也进了房。
顾佐一愣:“大哥不洗澡?”
公仪天珩顿了顿,揉一把顾佐的头:“为兄房中亦有浴室。”
顾佐脸一热。
他又犯蠢了……尽管他在大哥面前没少犯蠢,可他总希望自己在大哥眼里的形象能更好一些啊!
但……
顾佐红着脸钻进了被窝。
大哥去洗澡哎,就在隔壁洗。
其实以前他们俩还一起泡过澡来着,可那时候他都不敢抬头的啊,哪像现在都下定了决心……嗯,他听到水声了,大哥在洗……这个非礼勿想啊!赶紧忘掉忘掉!
顾佐窝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
突然间,一个声响如同炸雷一样,在他耳边轰响。
——这当然不是真的炸雷,而是浴室的门重新被打开了而已。
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门内走了出来,他腰间缠着浴巾,半身裸露。几滴没有全然擦干的水珠自他光洁的胸膛滑落,那匀称的肌理,平滑的肌肤,还有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都显露出一种诱人的气息。
顾佐暗搓搓地想着:这大概就是性感……吧?嗯,大哥的浴巾下面,有没有穿啥……
这个疑惑他马上就得到了解答。
公仪天珩身上气劲一动,那刚刚洗过的长发就已经变得透干,顺滑地垂落下来。他将浴巾取下,在他身上套着的,是一条刚好包裹住他身体的,三角的内裤。因为紧贴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他好身材了。
顾佐屏住呼吸,然后因为屏息太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公仪天珩忍笑走来,一手将他拉了半揽住,一手给他轻轻拍背:“阿佐如今已是脱凡境界,竟还被呛到,着实不应当。”
顾佐深觉冤枉,但他也不好跟自家大哥说是因为自己几乎看到了对方的□□体太激动所以一时间被刺激成这样的吧?不然得被大哥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啊!
他就只好默默地说道:“……我知道了大哥,以后会注意的。”
公仪天珩微微颔首,见顾佐往被子里又塞了塞,自己也拉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半靠在床头。
顾佐本来是缩在被子里面的,现在犹豫了下,“不着痕迹”地往公仪天珩那边靠了靠,又靠了靠。
公仪天珩倏然开口:“阿佐?”
顾佐一惊,急忙顿住,假装没动过!
然而公仪天珩却似有感慨:“此处之物虽是粗糙了些,一应用具亦不及十绝宗精致,却也别有一种舒适之感。”
顾佐擦把汗,暗道:好险。
随后他就附和着:“这里的东西当然不能跟那些被天地之气浸染过的相比,不过张家挺富贵的,给出的床上用具都是奢侈品,所以用起来也还好了。”
公仪天珩含笑点头:“阿佐说得是。此处之人武学不精,然生活之上,却也有许多便利。”
顾佐这回很赞同:“这里讲科学嘛,可惜我在这方面就不行了。”
两人这样交谈了几句,顾佐继续给公仪天珩讲述现代相关常识,时间就这么飞速地流淌过去。
这期间因为公仪天珩态度始终十分自然,所以顾佐那点萌芽的小心思虽然一直都在吧,可是那些紧张感却渐渐减少,说起话来那也是挥洒自如了。
然而此时已经过了凌晨,顾佐一扫那时钟,脸又有些发热。
公仪天珩见状,笑道:“天色已晚,阿佐也早些歇息罢。明日张家怕是颇早便要过来,你我寄居他人之处,总要仔细一分。”
顾佐迅速点头:“好。”之后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快,又补充一句,“的确,咱们还有很多用得上张家的地方呢。”
公仪天珩一笑,柔声道:“那便睡罢。”
这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提起什么内气达到脱凡境界后压根就不需要经常睡眠的事情来,反而是都动了动身子,仰面躺了下来。
灯被关上了。
以两个人的目力,尽管周围都一片黑暗,也仍旧无法阻挡他们的视线。可是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下,还是让顾佐立刻产生了一种……羞赧的感觉。
大哥的气息很近,近得让他想要凑过去……但是这样做就太过明显了,至少在大哥睡着之前,他绝不能如此。
公仪天珩似乎是说睡就睡,在顾佐还在假装入睡其实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时候,他已经很快呼吸均匀,气息绵长了。
顾佐心里有点失望,又有点欢喜。
他往公仪天珩那边凑了凑,公仪天珩没反应,又凑了凑,还是没反应,继续凑……凑啊凑啊,直凑得他的身子跟公仪天珩的几乎挨在一起,只稍微再动一毫米就能彻底碰上的时候,他才不那么满足地停了下来。
然后,顾佐的手指动了动。
他想着:要是现在把大哥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可以假装是跟以前一样,都是睡姿的问题?反正以前跟大哥抵足而眠的时候,早上起来也差不多半被大哥搂住的啊!不过他现在可不是真的睡姿问题,而是主动去拉,会不会拉到一半的时候大哥醒过来了啊……那要是被抓住,就糗大了。
顾佐一时跃跃欲试,一时患得患失,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终于,起码犹豫了有半个小时,他才默默地缩回了手。
好嘛,他还是不敢。
他刚刚才得到大哥的原谅,就算要追人,暂时也老实一点好了……
于是,顾佐的头再稍稍往公仪天珩那边侧了侧,就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陷入深深的睡眠。
也许是自我催眠挺管用的,又也许是他今天的“进展”已经比较满意了,所以他没折腾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而就在顾佐的呼吸变得绵长时,他身旁的人倏然睁开了眼。
看他那模样,哪里像是刚刚入睡过?
分明就清醒得很。
公仪天珩半撑起身体,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几乎将他的所有表情都遮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顾佐安详的睡脸,目光极柔,眸色幽深。
自他对阿佐之心生出异样,本以为阿佐对他依赖亲近仅如兄长,便有意引动阿佐心思,意欲待其心思变化,再来同他细说。而今一番周折,他辨明阿佐心思竟同他一般,便倏然想要瞧一瞧……阿佐要如何行事。
公仪天珩轻声笑了笑,慢慢地俯下身。
二人的呼吸越发接近,他稍稍侧头,在顾佐的唇上擦过,一触即分。
顾佐懵然不知,仍然在梦中酣眠。
公仪天珩却舒展手臂,将他朝自己身边微微一揽。
顾佐就瞬间非常自然地往公仪天珩的臂弯里缩了缩,又缩了缩,直缩得他整个都彻底缩进了公仪天珩的怀里,全身上下都跟公仪天珩贴在一起,才安分下来。
公仪天珩的眸光更深了。
他依旧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手臂微微用力,将人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中——再不同于以往似近似远地半揽住,而是彻底地禁锢。
顾佐的神情还是很平静,反而因为这样的力道更靠近了些,让自己待得更舒服。
此刻,公仪天珩本来已经平静到可怕的神色,才慢慢地松缓下来。
随即,公仪天珩也阖上了眼。
这回他才真正地放纵自己的睡意,怀抱着自己最为看重的少年,进入了沉眠。
·
第二天早上,顾佐猛然睁眼。
诶诶?这回还是在大哥的怀里哎!果然昨晚不冲动是对的,自己拉过大哥的手,哪有因为睡姿不好跟大哥搅在一起来得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嘛!
顾佐悄悄抬头,发现自家大哥的眼睛仍旧闭着,长眉舒展,面色平和,那一张毫无瑕疵的容颜,在晨光之下,更显得帅呆了。
总让人看不够一样。
顾佐被人抱在怀里,感觉到自己整个都被大哥的气息包围,心情好到爆表。
——他不如再补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