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稍安勿躁
啧。
姜璃在心里狠狠的鄙夷了一下，这狗血大剧，看来派她来促成男女主感情，顺便让反派及时止损是必要的。
她正脑补着他爱她、她爱他而他假装爱她的狗血故事。
石床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盘膝运功。
周身隐隐窜出黑气，缭绕间带着不寻常的味道，姜璃眉头微蹙，她似乎能明显感受到顾临渊的不同。
少年眉心蹙在一起，额角不停渗出冷汗，似乎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估计是体内真气和魔气相冲，古书上提到过，每一个修仙者改修魔途，都是一次灵根粉碎的淬炼。
他如今真成了魔修。
这刚好跟原著中顾临渊黑化的地方一样。
姜璃重重叹了口气，离他野心膨胀成为魔尊屠杀仙门的日子不远了。
脑中晃过那幅血流成河的场景，她忽然脖子一阵发凉。
洞外应景的传来阵阵妖兽嘶叫声，听着就凶险万分。
“系统，还没结束吗？”她往后退了几步，迫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总觉得这次记忆碎片的时间比以前要长，画面还穿来穿去的。
系统：【宿主稍安勿躁，尚未达到出界标准。】
面前少年修炼越来越投入，很快好像突破了不少层次，但身体看着越来越虚弱。
他在不断内耗，每一缕魔气都在吸食他原有的灵气。
姜璃面色严肃地看着他那张与自己身边一同修炼了几年的相同的脸，心里真膈应得慌。
更多的是心疼。
好好一人，怎么偏要让自己遭这份罪。
此事四周忽然阴暗下来，洞外天空密布的乌云成团地积压在一起，闪烁着诡异的暗红色，朝他们逼过来。
洞口树木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狂风大作，呜呜咽咽的风声，令人心颤。
姜璃看了眼虚弱的少年，不由凝望着洞外，阴风阵阵，不见得有什么好事。
“顾临渊！原来你躲在这呢！”
破空突然传来一阵男声，朝他们这个方向沉沉地吼道。
紧跟而来的是凌厉的剑气，重重砸在洞口结界上，几欲冲杀进来。
姜璃颤巍巍退到顾临渊身边，好似他就在旁边，拍了拍他肩膀，提醒道：“来人了，快醒醒啊……好像还是来找你麻烦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摧毁结界的声音倒是轰轰作响，不可忽视。
少年仿佛真听到提醒，苍白的手捂住胸膛，缓缓睁开眼睛，黑眸泛出清冷的光辉，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那些人。
“愣着干嘛？不跑吗？”姜璃看了眼洞口强大的攻击力，不由担心问。
话音刚落，“轰”一声结界被人突破，强大的灵气往四周扫荡开来。
洞口参天大树被拦腰截断，乱七八糟倒在一边，洞内也跟着震三震，掉落不少碎石。
姜璃：“……”
这么快的吗？
结界被人破开，洞内一下就热闹了。
进来个身穿黄棕色宗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衣着打扮的弟子，个个执剑准备进攻。
“大胆逆贼，私藏我宗宝物，竟躲在此处偷偷修炼魔族秘术！”
长剑指着顾临渊方向，姜璃站在他前面，正好像指着她一样。
姜璃微微拧眉，偏头仔细看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大人物。
面宽耳垂厚，体型偏重量型，左下颌有道半截小指长的紫色胎记，左手执剑……她忽一凝眸，对比原著中人物。
好像只有建立不久的百川宗长老柳甫阁有这样的特征。
可百川宗与顾临渊八竿子打不着，要结仇也是跟自家亲戚白无厌啊。
况且原著中柳甫阁还只是个酱油得不能再酱油的炮灰，怎么会蹦出来单挑顾临渊。
许是顾临渊迟迟没有回应，空气陷入一片尴尬，柳甫阁宽大的脸上堆满不耐。
“你别装死了！快点把我宗宝物交出来，我便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顾临渊内息没调理好，急火攻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姜璃吓的一哆嗦。
继而听他虚弱的声线在洞中响起：
“在下不知。”
那男人脸色一垮，眼里快要喷出火来，道：“卑鄙，你心思诡秘，竟暗地与魔修勾结，实在让仙门蒙羞！”
“在下孑然一身，生如蝼蚁，有何资格让贵门蒙羞？”
顾临渊苦笑一声，难以抑制心中怨气。
修仙界中人，各大宗派明面上清风道骨，背地里何尝不是倚仗身世背景之徒。
只怪他命不好，八字命途天生与仙门相克。
可那又如何，他顾临渊生来便不信命，此山不开，自有归途。
“无耻小儿！”男人气焰嚣张，长袖朝他一挥，似是怒极：“如此冥顽不灵，那便休怪我无情。”
强劲的袖风劈倒顾临渊，趁他虚弱无法起身之际，男人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匆匆挥出一道剑气。
电光火石之间，轰的一声，洞中漫起浓烟尘土，眼前一片灰蒙蒙的。
柳甫阁握剑的手顿住，眼中隐隐期待着什么。他身后的弟子心中各怀鬼胎，面上皆是一片贪婪之色。
“他应该死了吧！”
“早听说此人阴险狡诈，如今看来，死不足惜！”
“长老替天行道，肃清仙门无耻之徒，实乃我辈楷模。”
“长老英明大义！”
“……”
姜璃咬牙切齿隔空瞪了他一眼，匆匆跑进那堆尘土中，发现并未见着顾临渊。
她的视角是跟着顾临渊变化的，他不在，没理由不切换画面啊。
正疑惑着，洞里轰隆隆发出响声，地面也开始崩裂，百川宗弟子惊恐不已，拼命想逃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好！”
天翻地覆间，众人齐齐掉下了裂缝中，姜璃位置也跟着变化。
巨石滚落，尘土飞扬，过了好一会，耳边响起几道肉砸地的闷哼声，她才缓缓睁开眼。
入目便是巨大的赤红血纹符阵，闪烁的光芒甚是刺目，魔气浓郁，上空黑焰压顶。
她定了定神，看清了阵中心之人。
正是顾临渊。
旁边站着两位魔将，一位是魔族左护法秦寒云。另一个是老魔尊身边的黑袍尊者。
这两人出现在这，那么……
姜璃将视线投向中心的人物身上，不由呼吸一窒。
恍惚间，她这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高台上，而下面是万丈深渊。
怨灵嘶鸣，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此刻沸腾起来，无数魔气自下而上不断升起。
－－－－－－题外话－－－－－－
稍微讲讲顾临渊上一世成魔的原因
122 魔魇困厄
顾临渊要成魔了。
这个认知从两位魔族尊者欢愉的神情和百川宗弟子恐惧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四方冷风呼啸，每一个角落都飘散着浓厚的魔气。
很快一道金色光芒闪过，不知何人放出了消息，正道过半数的宗门匆匆赶来。
来的正是时候，好戏又多了看客。
姜璃眼神复杂的看向中间那人，若是普通的入魔，哪会掀起这么大波澜。
可他以后会成为魔尊，天生的因骨、绝佳修魔底子，加上魔族两大尊者亲自守护。
新魔尊一出，修仙界必将大乱。
“今日挺热闹啊！”黑云站出来挡着法阵，抱着剑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
秦寒云抬眼望去，放声笑道：“不知诸位宗主带着弟子们所来为甚？是为了庆祝我们魔族新贵么？”
两方也就对峙了一瞬，二话不说拔刀相向，陷入混战。
姜璃立在角落完全懵逼又茫然，好简单粗暴啊……
耳边响起铮铮剑鸣声，伴随着“砰砰”的撞击响。
她循声望去，竟然是刚才还昏迷的顾临渊在拼命攻击结界。
少年满身血痕，身子碎地快散架了，爬起来靠把剑撑着，清冷的黑眸淡漠幽深，一下一下用微弱的内力砸向祭台边缘。
姜璃：“？？？”
怎么感觉像是顾临渊被关住，拼命想逃离呢，不是他自己想要入魔的么。
“咣当”一下，剑断了，少年不堪重伤重重地摔在了法阵中。
那张脸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每每代入，她都压抑的呼吸不过来。
简直无法想象那么单纯的一个乖徒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殷红的血液奔流不止，之前没还好处理好的伤口悉数撕裂开来，成为阻碍。
“系统……”姜璃偏头迟疑，“反派不想入魔的对吧。”
外边激战的正凶，谁都没注意到后边虚弱的拼命挣扎的人。
少年剑眉紧皱，发狠徒手砸那结界边缘，冷白修长的手指变得血肉模糊。
“他不想入魔的，快救他啊！”
殷红的血色狠狠刺入她眸底，姜璃心中突然无限酸楚，瞬间红了眼眶。
蓦地，与记忆主体通感，姜璃猛地一阵耳鸣，一大股不属于她的情绪涌入脑海。
她摇摇欲坠，视线模糊地看着不远处被阴煞魔气包围的人，顾临渊额角冒出细密的汗，心中血脉绞痛到失语。
恍若沉入水底，铺天盖地的窒息。
“他不想的……放过他吧……顾临渊！”
系统没有应答，咣当一声，她醒了。
“……”
姜璃从地上爬起来，胸腔不住地起伏喘着大气，久久不能回神。
竹屋里空荡荡的，她看向窗户，缕缕阳光洒进，一派温暖祥和。
她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想找顾临渊，他却不在房间，同心契也联系不上。
奇怪，明明记得昨日跟他在一块来着。
那段记忆碎片应该就是原著中顾临渊入魔时的场景，她一直以为是他不堪受辱、想得到更高深的法力才黑化的。
没想到……
顾临渊只是想活下来，入魔并非他所愿。
“顾临渊你怎么不去死啊！”
“苟且的存在何必呢。”
“顾临渊你辜负清玄宗，背叛师道，千刀万剐也难消此恨。”
“我等今日便是来绞杀你这魔头……替天行道！”
“杀！”
“杀！”
“……”
耳畔响起冰冷的声音，如山崩海啸压的人喘不过气，深邃阴沉的黑眸划过赤色光芒，凝聚起层层杀意。
少年紧握的手脱力松开，放弃了抵抗。
周身围绕的魔气似是被接纳，飞快的融入他体内，攻占丹田。
黑焰丝丝缕缕自骨缝中滋生，好像粉碎再一片一片黏在一起，痛不欲生。
那又怎样呢。
他想活着……
别无他途。
满身血痕的的少年倒在地上，怔怔地望着上方崎岖嶙峋的悬壁，嘴角扯出一抹破碎的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
离开碎月城，姜璃直接去了丹丘主事府宅，一打听才发现已经过去三日了。
宗门盛会第一轮都快结束了。
盛会比赛共分为三轮，每轮赛时两天，中间会间隔几天供弟子们休整。
第一轮是基本道法较量，各自拼团比试，最后取前十名晋级。
术法就好比理论考试，宗门弟子多出自世家，娇惯出来的少爷小姐。
多半好高骛远，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最不重视的就是卷宗上的道经。
可顾临渊的术法理论是她盯着学的，不在前列完全说不过去好的吧。
主事殿内。
姜璃先跟游仙长老打了个照面，随口敷衍几句她这几日去向，而后迅速将目光放在比赛上。
姜璃扯开了话题，“白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殿堂中央有一块巨大的投影，可以看见参赛弟子的情况。
游仙长老收敛了神色，略有遗憾道：“昨日比了一场，第一是云听寒。”
主角惯走的路子是扮猪吃虎，最后才会有一名惊人的感觉，称为逆袭。
所以白无厌暂时没波浪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那我徒弟呢？”
只见一处仙宗密林，瘴气横生，地面不是沼泽就是陷阱，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顾临渊，身着玄衣。
手里拿着炽翎剑，独自走在队伍的边缘，正四处张望寻找出境之法。
利用卷宗记载可行之术出来，用时最短者获胜。
“总分暂居第三。”游仙面上露出赞赏的神色。
瞧着身边少女一副焦急面孔，不禁调侃道：“看来姜丫头平日没少偏袒他。”
姜璃下意识道：“是他自己聪明。”
游仙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想起之前清玄宗大选之后，无一人将顾临渊收入门下，姜璃看向游仙长老的目光就幽怨了几分。
“游仙长老。”她连小师叔也不叫了，眯了眯眼睨向他，“顾临渊如此优秀，长老就无半分心动？”
“……姜丫头这不是为难我嘛”游仙笑嘻嘻打着马哈眼，很明显想敷衍过去。
见少女哪里有半分笑颜，立刻狡辩道：“再说了，我也没少教他啊，为了个外人连师叔也不叫了。”
姜璃道：“那等他出来，小师叔定要帮忙教点东西……”
没等到游仙亲口回应，主事殿突然进来位弟子。
手里握着闪烁着金光的玉牌，呈给上座的男人。
“主事，大事不好，参赛弟子们突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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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地穴逃生
“这是哪儿啊？”
“什么味道！好臭啊……”
地穴昏暗，顾临渊等人被捆在一起，随意扔在泥里。
他嫌弃的看了眼衣服上黏糊糊的、甚至散发着恶臭的稀泥，几乎快要到了忍耐极限。
幸好今日没穿那件师尊送的白色锦袍。
世家弟子自然也无法忍受，虽说都是各宗里的天才，但更在乎面子。
吵吵嚷嚷的，没一个真的在想法子出去，更多的是抱怨，还有一小部分在害怕。
“丹丘何时设了这处地界？”
“此地竟有浓厚的魔气。”
寻常人一般难以察觉，可在场的最低阶期的都是筑基后期，感官要灵敏得多。
“莫非我等是被魔族人卷了来？”
“太猖狂了吧，竟敢在仙宗眼皮子底下犯事，我们就在这等着主事派人来救，等援兵过来，定要给给魔族中人一点颜色瞧瞧。”
一女修突然说话，颤抖的声音令人发怵，“我使不出灵力了……”
顶着大家灼烫的目光，女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发现依旧凝聚不了灵力。
地穴不见天日，多有暗处，指不定藏着多少结界和机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临渊动了动身，发现后面还有一人与他绑在一处。
正是白无厌。
他垂眸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对面不远处昏暗的地方有一道视线落在顾临渊身上。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发现是云听寒，随即陌生地移开了视线。
云听寒与别的弟子绑在一处，艰难的动了动，碰上顾临渊目光时眸光闪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因为他发现这位英才的神情并不是很愉悦。
这位顾兄好像不太愿意搭理他。
正低低失落着，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他抬眸看去，有位天蓝色衣衫的弟子正朝他笑。
“云兄，你也在这呀？”
明千秋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在储明宗里众心捧月，从没受过丁点儿苦。
当然这是他爹知道的方面，在他爹未曾涉及的领域，明千秋可会闹腾了。
比如悄悄参加宗门盛会的比赛。
明千秋已经熟练掌握易容术，混在人群中平平无奇的面孔，他爹帮着主事处理事务，根本不会管到他。
“这位兄台是？”云听寒偏头微微蹙眉，看着面前人总觉得熟悉，却又瞧着面生。
“云兄眼力不太好。”明千秋笑了笑，“再仔细瞧瞧？”
看着熟悉的五官，与脑中某个熟悉的身影重叠，云听寒恍然大悟道：“明兄？
“当然。”话音刚落，明千秋笑的愈发灿烂，并没有因为被绑在这里而心生怨气。
储明宗离丹丘近，多年来一直都是宗门盛会半个主办方，负责起居和赛制事宜。
“那明兄可知这是何故？”
周围黑漆漆的，除了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魔气，暂时并无异常。
明千秋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
突然人群中爆发哭喊声，角落里女修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惊慌乱窜。
空气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很好听，给人安抚的作用。
“不必惊慌，老鼠而已，我已经抓起来了。”
女修们眼泪尚且挂在脸上，听这话，抽抽泣泣抱怨这地方脏乱差。
“师姐！”一直闭眼假寐的人醒来，朝着那位清容女子挑眉笑道：“我也怕，你保护我一下好不好？”
然后很自然地收获了一记眼刀。
楚宜肃然道：“早些想法子出去，大家撑不了多久了。”
“莫急。”白无厌闲散的往后靠着顾临渊，淡定的继续闭目养神，“找事的不是还没出来吗？”
围观整个过程的明千秋目瞪口呆，那位勇猛捉老鼠女子竟就在他旁边，正是他爹安排接住的清玄宗弟子。
他刚想撑地扭身见识一番，谁知手下摸着个软软的料子，有些熟悉，垂眸见竟压着了旁边女修的衣裙。
他仓皇移开手，但瞧着那地上衣角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下。
果然是他熟悉的。
明千秋喜上眉梢，抬眸见那女子，正是清玄宗楚宜。
一直未曾察觉，救命恩人竟就近在咫尺。
“楚姑娘……”
他低低唤了声，尚未开口就被一阵轰然倒塌声打断。
云听寒反应过来，沉声道：“不好，这地方要塌了，大家快施法躲开。”
众人脸色大变，惊恐不已。
身下虽是稀泥，但能明显感觉到在往下流动，隐隐有股向下的拉力。
云听寒手虽被绑着，手指还能动，他灵活抽出来，飞快一转，身上捆着的绳子轻松脱落。
地面稀泥牵制太多，修为较低的弟子根本无法挣脱。
地穴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塌陷，能挣脱的弟子匆匆往外跑。
“我灵力施展不了，救救我吧……”
“救命啊！这里还有人！”
云听寒捏诀离开之前，看了眼仍被困住的人，视线转移到顾临渊几人身上。
他顿了顿，垂眸抿唇，恍若未见，扯走了正在给弟子解绳子的明千秋。
“哎！云兄——”
比试尚未结束，他必须拿第一，任何人都不可以成为他的阻碍。
出去之后联系长老们来救便是。
随即身影消失，没有半分留恋。
白无厌解开旁边弟子身上的绳子，匆匆与楚宜对了道视线，转手拦住正欲离开的顾临渊。
“松手。”顾临渊淡淡地扫了眼，冷肃道。
白无厌面上带笑，好言好语，“顾兄，同为仙门弟子，根生同脉，袖手旁观如何说得过去……”
地穴旁边巨石滚落，靠边刚好有个弟子被砸的头破血流。
顾临渊看着楚宜匆匆赶过去，他内心毫无波澜。
“与我何干？”
他冷漠挣开白无厌的手，捏出姜璃之前为他准备的符咒，准备开阵离去。
“可我二人势单力薄，受困者众多，为今之计，最妥善的法子就是顾兄相助！”
身后白无厌大喊，他指尖微顿，半空闪烁着金色光芒，提步走了进去。
金光只闪烁了一瞬，在暗室中犹如流星划过，稍纵即逝，重归黑暗。
白无厌眸底有几分黯淡，来不及思考，立刻前去搭救受困弟子。
刹那间，一道刺耳剑鸣声破空而来，伴随着阴沉渗人的嗓音，在洞中空响回荡。
“谁是清玄宗长老道闫的弟子，白无厌？”
124 背信弃义
气氛陡然紧绷，挟带灵力的寒光直直朝白无厌劈去，他着急救下旁边半身掉入的弟子，根本无暇顾及后背。
“滋啦——”
电光火石之间，寒剑被股力量撞开，剑刃狠狠刺进白无厌身后的石壁，砍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玄影闪现，剑风寒凛，将那黑衣人摔出去数丈。
“哎呀顾兄，我就知道你定是面冷心热的，哪里会抛下我们。”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玄衣少年，白无厌心里松了口气，唇角上扬。
当下的地穴犹如泥潭，漩涡越来越深，有不少弟子被卷入其中。
黑衣人偏头淬了口血水，面如苦瓜，掌心一转收回劈在石壁上的长剑，狠狠道：“可恶！你便是那疯癫子白无厌？”
“疯癫子”本人正将泥里那位弟子拉出来，交给楚宜在角落干石板的地方救治，得空插嘴道：
“这位小友可谓是不讲理，你上来见人就砍，让别人如何有机会回话？”
“你又是谁？”黑衣人拔剑指向那嬉皮笑脸的小白脸，不确定地质疑道。
闻言，白无厌忍不住哼笑一声，“连人都分不清，还来找麻烦，你家主子给你开钱了吗？”
“少废话，你们究竟谁是白无厌！”
白无厌拍了拍手上的泥，第十二次施了道洁净术，脚踩碎石，站直身子豪气道：
“听好了，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就不告诉你！”
空气中响起一阵怪异的笑声，黑衣人恼羞成怒，拔剑直接朝白无厌刺去。
这死小子，居然敢这般戏弄他，今日宁可错杀也要解了心头之恨。
不出意外又被截胡了，玄衣少年在到处充满陷阱的泥潭竟然来去自如！
两方剑气交错，余波登时击碎地穴石壁，响起幽幽的鸣声。
顾临渊双眸一敛，表情淡淡的，“你去救人。”
不少弟子已被楚宜解除禁制，开符阵送了出去，此时此刻只有中心有个身穿黄白颜色的弟子。
恶臭的泥漫到了脖颈，头顶还不停有碎石滚落，身上有赤色符纹闪烁，很明显是阵眼。
“救我……噗……救救我！”男子屏住鼻息，艰难呼救道。
他挪动身子，拼命往上拱，却适得其反，不停往下陷。
那人正是秦术。
身上牵了根绳子在楚宜手里，白无厌匆匆跃起去帮忙拉。
“你……”
看清边上人那张熟悉的面孔，秦术面上划过迟疑，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白无厌偏头笑了笑，“瞧见是我，不想活了？”
说着他手上松了点力道，绳子“唰唰”往下缩。
身体失重急剧下降，秦术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不是！二位发发善心，救救在下吧！”
玩归玩闹归闹，不拿生命开玩笑。
遭了楚宜一个警告的眼神，白无厌撇撇嘴，嘴角笑容收敛了些。
不远处两人正打的剑光闪烁，地动山摇。
收回视线，白无厌神色微敛，此番只会加速泥潭塌陷，必须得想法子迅速拉人出来。
“你做什么？”楚宜手心空落落的，冷静肃然道。
身旁人突然一把扯过绳子，绕在自己腰上打了个死结。
白无厌弯唇和煦一笑，莞尔道：“师姐，你就在此处等我。”
话音刚落，面前人就运力跃至半空，借助俯冲的力反作用于秦术身上，让他受到一个向上的拉力。
楚宜略有动容，懂了他意思，迅速捏诀辅助。
“嗖”一声，眼看着快要被蒙住口鼻的人从中被人拔萝卜一样扯出。
秦术大口的呼吸，劫后余生地往后扫了眼，转头见那“冠冕堂皇”的人朝他奔来。
绳子作为缓冲，两头会在中心汇聚，双肩相碰。
一旁的楚宜微妙的觉察到秦术似乎对白无厌有种不寻常的情绪，骤然急声道：“小心！”
眸底晦暗不明，男子飞快解绳，突然歪肩头狠狠一撞，将白无厌推向泥潭中心。
突如其来的背后插刀，白无厌双脚陷入泥潭，好似触动了什么法阵，周边石壁上亮起赤色符纹，在暗处幽幽散发着光芒。
他默了一瞬，扭头朝他温和笑笑，“秦术，你还是同儿时一般调皮。”
画面透着一抹说不出的凄清，楚宜冷眸凝视半空那人，浅褐色眸子里透着深深的寒意。
秦术冷哼不屑，“白无厌你不是一向自诩清高，乐于助人么？今日多谢你救我，后会……”
话音未落，一道符火飞过，绕着秦术泛出淡蓝色光芒，化作捆仙索，将人封了口五花大绑扔在地穴角落的石板上。
见状，白无厌不着急脱险，反而看戏般笑起来：“后会什么？怎么不说了？”
地上那人只呜呜咽咽的挣扎，怎么也说不出话，楚宜先给了白无厌个眼神让他闭嘴，转眸看向秦术。
“救你是以于大义，但绝非义务，既你不领情，那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
红色符纹周而复始地运转着，看着有些渗人，仿佛一个张开的硕大兽形嘴，要将白无厌吞下去。
白无厌随手拍掉身上的稀泥，散发出恶臭，他不禁皱了皱眉，疯狂捏洁净术。
“咦……”
刚收手，身子两边感觉有凹陷，抬眸竟是楚宜和顾临渊都站了过来。
待他反应，“哐当”一声，那黑衣人施法用围住了三人，犹如被一座透明的金钟罩罩住。
空气一片死寂，白无厌默了一会，努力活跃气氛笑盈盈道：
“哇哦，原来不止我一人这么倒霉。”
楚宜：“……”
顾临渊：“……”
黑影立在半空，发出阴桀的笑声，甚至有些得意洋洋道：“传说中清玄宗弟子也不过如此，既然无人认领谁是白无厌，那便丧命同处吧。”
笑声逐渐消散，黑影蓦然消失在原地。
地穴中阴风侧侧，白无厌脚底的符纹法阵似是被人启动，飞快地运转起来。
他面色有些尴尬，笑笑：“……抱歉，是我连累了顾兄和师姐。”
楚宜懒得多说，伸手触碰困住三人的法阵，想从中找破绽。
顾临渊冷漠地看了眼“金钟罩”的术法，淡定捏诀。
冷静低沉的嗓音响起：“天幻录，元始除命，破！”
125 大道无心
前一秒坚不可摧的金罩子，瞬间被粉碎。
白无厌：“？？？”
“这不是……大道无心，顾兄修的无情道，是如何用此术法的？”
顾临渊收袖愣了一瞬，黑眸凌厉扫了他一眼，掌心同心契微动，他立刻心不在焉开符阵离开。
空气好似停滞一般，接收到对方冷冷的眼神，白无厌有些尴尬的闭嘴。
不好，他好像一时不查撞破了某个秘密。
那顾兄为何要说自己修的是无情道呢？
道途不同，所修习的术法不同，灵脉也会相应不同。
很难突破境界不说，混乱修习，可是会大损心性和灵根的啊！
小少主那般在意顾兄，怎会任他这般伤害自己。
说明，小少主根本不知……
认识到这一点，“啪”一下绽开玉扇在身前轻摇，扬唇满脸无措地看着旁边的清冷女子。
显然楚宜同样很关心小少主。
白无厌轻叹道：“他们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此时四周突然明亮起来，地穴重现光明，泥泞沼泽，所有嶙峋恶臭的角落都显露出来。
经一场大战，面前空地早已是千疮百孔，中心的泥潭阵法被破，崎岖不平，有种凄清诡异的感觉。
角落里歪躺在石板上的人被封了嘴，双手和身子绑在一起，屡次想要施展法术都不得。
好几次大动作的挪动，险些从石板上摔进旁边泥潭，鼻尖与黑黢黢的稀泥只差毫厘。
草木和动物尸身腐烂的恶臭直冲入脑中，胃中瞬间掀起波涛汹涌。
先前处在暗处尚且能忍，如今瞧清楚泥潭里的东西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呕……”
男人想吐不能吐，面上涨的血红，脖颈青筋暴起，额角冒出细密的汗。
眼底突然出现一片阴影，秦术抬眼，见是正拔剑的白无厌二人，瞳孔骤然放大。
“在别人背后捅刀子的人，你说如何解决了你呢？”
“是杀掉灭口呢还是杀掉呢？”
“唔唔……唔！”
寒光一闪，男人歪头倒地，失去了意识。
——
众弟子在外受险的消息早放出去了，丹丘主事殿和诸位宗派宗主长老无一人前去搭救。
说明一切尽在他们预料之中，并且不干扰比试的事务都可以忽略不计。
第一轮比赛照常进行。
不过早已接近尾声，丹丘主事殿外的广场上，锦旗飘飘，擂鼓蓄势待发。
诸位仙宗为参赛者分坐两边，看着冲霄门的方向，望眼欲穿，都期望自己家的弟子最先从那出来。
前方正中央红绳悬挂一福彩铜锣，静待魁首敲响。
冲霄门两旁大理石柱高耸入云
无数的天地灵气实质般的朝冲霄门而来，形成灵力旋涡围绕在中心。
只见天空密云丝丝缕缕地散开，似为谁庆贺一般露出灿阳，中心灵波微漾，众人匆匆投去视线。
身穿月白锦袍的少年款款走入，走在汉白玉阶梯上，谦逊地朝两边宗主长老们微微颔首示礼。
少年面冠若玉，眉宇端方，唇边浅浅笑着，很快吸引大家的目光。
“哎呀！云听寒拿第一不是意料之中的么？”
“以他的实力，怎么会屈居人下。”
“恭喜云师兄！”
“恭喜！！”
整个广场赞赏声响彻云霄，云听寒垂眸微微勾唇，提剑缓缓拾阶而上。
望着正往顶端走的那人背影，随游仙长老坐在下面看台的姜璃淡淡蹙眉。
手心捏了捏，仍旧满怀期待地望向冲霄门。
也有人目光与她一致，期待第二名是哪门弟子。
突然破空一道淡蓝色光芒划过，弧形光线尚未消散，上方传来一声脆响“咣！”。
铜锣奏响，与此同时，远在两边高台的擂鼓手卖力地敲击，向众仙宗昭示赛事第一名已出现。
骤然整个丹丘主事殿外广场都响了大雷鼓声，连响六下。
锣鼓喧天，安安静了一秒的人群即刻沸腾起来，吵吵嚷嚷的，快要把擂鼓声盖过去。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中央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
质疑、欢呼、吵闹声在主事念出名次瞬间被打断。
“第一名，顾临渊。”
“第二名，云听寒。”
名次通报用传音鼓传播，保证在场的每个弟子都能听清。
广场中的锦旗迎风轻舞，白衣浅扬，少年清俊的脸庞显露在众人面前。
正是顾临渊。
刚踏上最后一阶汉白玉阶的云听愣在了原地，他其实知道身后有人闯入，也可能有抢夺他第一的嫌疑。
但方才那人速度实在过快，他根本拦不住。
广场中的落在云听寒身上的目光千千万万，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他的失手而丢了第一。
云听寒伪装成惊诧不已的模样，道：“顾兄……你怎么会！？”
明明他们都被困在地穴中，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只要表现得够惊讶，底下那些蠢货就会把责任推到面前白衣少年身上。
顾临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放眼望去，准确瞧见那抹熟悉的青影。
他无心再耗，随手拿了第一名的筹礼转身离开。
走至云听寒面前，透出不屑和清冷，反手回剑入鞘，风轻云淡道：
“无他，术法熟练而已。”
话音飘散在空气中，云听寒望着那抹白色身影，微微一顿，眸底凝聚起浓厚的妒意。
如今顾临渊可谓是一炮而红，比修仙界有名的天才少年云听寒还要厉害。
褒贬各异，听话听一半，心情便不会被人影响，可顾临渊不同，别人说的话根本不会入耳。
一路上露骨的目光黏黏腻腻的，他很不舒服，不过都没放在心上，眼里只看着侧边坐着的那少女身上。
终于走到那人面前，白衣少年先前冷漠烟消云散，跟换了个人似的，颇有些拘谨道：
“师尊，弟子拿了第一。”
“嗯。”姜璃浅浅应了一声，态度冷冰冰的。
与之前粘人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黑眸忽闪，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顾临渊神色一愣，将头筹的礼品放在一边，双手垂落，小心翼翼靠近问：“……师尊不为弟子高兴吗？”
“高兴。”姜璃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匆匆移开视线。
126 各怀心事
不是姜璃不想理顾临渊，而是突然间发生太多的事对她冲击较大。
此时此刻，她脑中乱绞成毛线团，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周围人多眼杂，说什么都不方便，还是等师姐他们出来，一起早离开，她再找机会跟顾临渊细聊。
冲霄门中心灵波微漾，又有人进来，刚好是白无厌和楚宜。
听完主事宣布完名次，游仙长老也听完其他宗门的客套庆贺，五人先离开了主事殿广场。
一路无话到了下榻的府邸，到饭局席间，沉默了许久的姜璃起身为白无厌倒了杯茶，这才开口：
“白大哥听说你们遇险了？”
白无厌抿了一口茶，目光从姜璃旁边那位突然沉下脸的人身上移开，扬唇笑道：
“是遇到了点麻烦，不过还好有师姐和顾兄在，化险为夷。”
姜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手拿筷子往桌上那道脆皮仙豆伸去。
她边挑边说道：“师姐此番劳累，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再调息修养几天。”
最后挑的最饱满的仙豆放进了楚宜碗中。
楚宜温和笑道：“好。”
端起茶杯掩盖自己视线的白无厌不由一惊，若是眼神能化成利剑，估计师姐碗里那颗豆子早已被剁成豆泥。
他方才余光分明瞧见，对面的顾临渊坐在小少主旁边，每当少女伸手夹菜时，他会刻意坐直些。
甚至抬手微微将自己的餐具往姜璃那边挪一点，黑眸总是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又会转而在菜不是给他夹的瞬间黯淡下来。
他总感觉二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上来。
游仙长老平时虽不正经，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看着自家宗的弟子这般出息，春风得意举杯。
“今日，临渊表现最佳，无厌和楚丫头一样很优秀，清玄宗有你们实属荣幸。”
眼神两方碰撞，几人举杯相迎，游仙长老平易近人，是众长老中最好说话的。
楚宜和顾临渊都不爱说话，白无厌环顾两边，扬唇回应道：“长老缪赞了。”
来来回回说了几句，直到用饭结束楚宜仍然没找到机会开口和姜璃说她徒弟的事。
每每倾身欲问，总被旁边的人打断，她眉心微蹙，扭头浅褐色眸子幽怨地看向白无厌。
白无厌唇角拉平了些，伸手扯住她衣角，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少女，“师姐，不宜多说，小少主自会权衡。”
这话不无道理，楚宜微微一怔，抬眼见平日眼眸弯弯的少女眉间凝重了许多。
估计是有所察觉。
她抿了抿唇，轻叹口气，默默收回视线。
顾临渊没怎么动筷子，目光一直落在旁边人身上，发现姜璃亦是没怎么吃东西。
黑眸暗了暗，抬手夹了一块乳白糯米糕轻放在她盘中。
姜璃没有拒绝，余光瞥了一眼，微顿，似乎是在判断面前点缀着小红花的仙糕是否好吃。
“师尊，这个很甜的。”
就在顾临渊紧张地不停扣筷子的时候，少女伸手夹起整个塞进嘴里。
白皙的脸颊塞的鼓鼓的，像小松鼠，顾临渊心颤了下，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她还愿意理他。
“顾兄，你受伤了？”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嗓音，几人皆抬头望去。
姜璃下意识看向顾临渊，视线现在他身上下扫了一圈。
并无明显伤口，依旧英气逼人，尤其是此时正微抿着唇，冰冷的神情收敛了些，黑眸闪乎乎的望着她。
怎么瞧着这么委屈。
姜璃眼皮跳了下，匆忙移开视线，一脸疑惑望着白无厌。
“这里。”白无厌自己唇角的位置示意他，好心地说。
姜璃扭头再看，果真完美无瑕的脸上下唇处破了道口子，结了红黑色的痂。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某个场景在现，她僵硬的扭回头盯着面前盘子。
顾临渊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青衣少女，唇角下抿，恢复一贯的冷漠。
“无事。”
“小师叔，我和徒弟有事出去一下。”
姜璃坐立难安，找由头迅速离开了厅堂。
一阵凉风袭来，府邸院中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朦胧的月色忽然亮起来。
夜凉如水，练武场有不少勤奋练功的弟子。
姜璃步履匆匆，一脚刚跨出了院门，转身拦住紧随自己身后的人。
鼻尖猛然冲进淡淡果甜香，顾临渊呼吸错乱了几分，“师尊……怎么了？”
青衣女子凑近，盯着他唇角仔细看了眼，舌尖抵了抵口中的牙床，似是对比痕迹是否重合。
良久，姜璃皱了皱眉，直言道：
“我咬的？”
姜璃正好人抵在府院的廊道里，来来往往弟子三五成群。
“让我看看？”
姜璃没管其他，踮脚偏头轻抬他下巴，满心疑惑。
闻言，众弟子皆是一愣，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投向二人。
下颌的指尖触及的地方带起一片滚烫之意，顾临渊呆呆地愣了片刻，眸底桃花眼流光溢彩，狠狠地晃进他心里。
但周围黏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实在谈不上友好，带着一丝好笑和玩味。
黑眸忽冷，转眸看向姜璃的时候又略含腼腆和羞涩，不自觉伸手挡着伤口。
连声线都暗哑了几分，“师尊……我们回去说……有人。”
青衣少女顺着视线往后看，与路过停顿看他们好戏的弟子正对上了视线。
她终于脸皮子一烧，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故意放大声量。
“咳！没什么就不小心蹭到了，大家平日多注意安全。”
等先前停下看好戏的弟子终于离开，姜璃埋头从灵囊中寻找涂抹的药。
“师尊，为何要……弟子。”顾临渊站直，望着少女柔软的发顶，喉头一滚，艰难问道。
“为何要亲你？”姜璃忍不住抢话道。
顾临渊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着衣角。
他黑眸忽闪，紧紧留意着她脸上的每个表情细微的变化，点点头。
姜璃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抱歉，那日有所冒犯，不过不是亲，是把你当成坏人咬来着。”
她可不能带坏徒弟，顾临渊长的秀色可餐，怎么说吃亏的都是他。
罪过罪过……
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黑眸划过一丝黯淡，不确定的望向少女。
127 倾心相与
“若是以后我发病了，你记得敲晕我。”姜璃严肃道。
他脑海当中轰然炸响，心脏没来由的剧烈一颤，顿时生出无限酸楚。
不是喜欢。
师尊不喜欢他。
所有不清不楚的旖旎心思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顾临渊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平缓下来，黑眸望进那双澄澈的桃花眼中，转而低垂，暗色翻涌。
心中那头不可名状的恶兽几欲快要压制不住，牢笼挣脱不开，转为生撕他的心脏。
一下一下的，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是解药，解不了她的毒。
顾临渊默了一瞬，垂眸不情不愿道：“弟子明白，还望师尊注意身体。”
处理好前几日遗留问题，姜璃回想白日所见，连语气都正经许多。
“可还记得五年前，刚与我一同修炼之时约定的事？”
清清冷冷的声线融入满地银辉中，温柔缠倦，将人带入久远的回忆中。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这世间温情良多，但修仙者不适耽溺其中，若想不日成为修仙大能，绝情断爱实为妥善。”
“今日与我同期修习，那便选修无情道罢。”
“弟子谨遵师恩……”
一声声脆亮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字字句句，当时不甚在意，如今听来却是字字珠玑。
顾临渊无措地顿在原地，心中仿佛有根弦紧绷到快要扯断，一种不妙的预感极其强烈的横亘在心头。
面前少女眼神越来越复杂，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耳畔风声剧烈呼啸，在明月高悬的夜里极为渗人，他像等待宣判的罪徒。
“你不是修的无情道？”
青衣少女说的是问句，说出来确实笃定的语气。
清淡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化作寒刃扎在顾临渊心上，他瞳孔骤然放大。
她如何知道的，是否连带着他的身份也知道了？
姜璃最不喜背叛和欺骗，丁点儿都不行。
在烟云阁山顶生活的时候，他没搬过去之前，侍女不过欺骗她偷传了消息出去，便立刻遣散了所有。
只留了刚来的他。
如今……
师尊不喜欢他，若是知道真相了，只会更加讨厌他。
她发现了自己阴暗的另一面和虚与委蛇，然后冷着脸，居高临下看着他。
“原是如此，你也离开舍由峰吧，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
她再不会为他准备留音的术法竹简，不会拉着他分享话本里好笑的民间故事，更不会追着喂他甜点。
她不要他了。
顾临渊又成了无人在意的乞儿。
脑中一幅一幅的场景飞快划过，他慌乱地上前，扯着她一方衣角，面上懊恼不已，“师尊，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她会听他解释么？
活了两辈子，面前少女是唯一这么信任他、依赖他的，那时候他却把人当成复仇的工具……
一次又一次地装单纯无害来欺骗，从而获取她的信任。
十恶不赦。
可如今性质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离不开姜璃。
若是有一日身边没了她，顾临渊想自己会疯的。
会忍不住毁了世界，再逼天道来一次重生的。
姜璃这边心中几欲忍不住狂笑，反派不听话，悄悄把她之前擅自修改的剧情扭了回来。
太棒了吧！
她正愁着让顾临渊断情绝爱对他实在不公平，该如何是好呢。
虽然这个世界他不是主角，不能与女主在一起，但偏执地剥夺了人表达情感的机会真的太残忍了。
况且如今的反派也太乖了吧，怎么可能去毁天灭地。
之前还是她仓促为了任务，太过莽撞了。
姜璃闭眼，在心中默默扎了扎自己的膝盖。
可是面前玄衣少年眉眼低垂，精致的脸庞看不到半点血色，幽深的黑眸毫无光彩。
她微微一怔，恍惚间反应过来，她方才好像语气太过严肃了。
面前的人与在记忆碎片里见到的人差别也太大了，白白净净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这傻木头，又乱想些什么。
姜璃有点想笑，起了逗弄的心思，“好，你解释。”
顾临渊黑眸交织起红血丝，冰冷的声音变得温软，低低恳求道：
“我错了，师尊……原谅我好不好？”
想起出关之前，姜尚要让她带新弟子，新弟子比他会说会笑、更会讨人喜欢，强烈的危机感席卷而来。
师尊这样单纯，肯定容易受蒙骗。
他见青衣少女神色依旧冷淡，心中溃不成军。
她会日日与新徒弟在一起，练功、修习、说笑，甚至一同吃夜宵么。
不行，绝不可以有人取占他的位置。
少年声音低到尘埃里，把前世魔尊身份所有的尊贵抛下，双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师尊，不要赶我走。”
“求你……”
前世为魔肆意妄为，倒没想过会有一天这般警慎行事。
姜璃：“……”
啊救命！她头好疼。
谁来告诉她刚被证实道性的乖徒弟是怎么了吗！？
残暴不仁的大反派是怎么说出这么软糯的话来的啊！
先前还是情理不通的模样，如今委屈、愧疚、失落轮番上阵，是她开了他什么开关么？
肚里空荡荡的，姜璃冷不丁冒出一句，似嗔似怪：“我刚才没吃饱。”
“那我去厨房看看。”顾临渊忽怔，心中痛苦到了极点。
姜璃偏头看那个黯然神伤的人，笑吟吟道：“我只吃我徒弟做的。”
顾临渊猛一抬头，重新燃起了希望，“师尊的意思是……”
“哎呀！走吧。”姜璃实在演不下去了，推人走向府里的小厨房，和好如初道：“我原谅你了，但今天晚上必须补偿我一顿小煎包。”
男子身子不自主绷紧，黑眸闪烁，整个人似是重新活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先前在院中练武场的弟子纷纷下训回房休息。
“看！那就是今日术法第一的顾临渊！”
“还是来自修仙界第二大宗的清玄宗呢。”
姜璃听见身后有人议论，刚扬唇想炫耀一波，随意听到他们后面的话，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灵根不错，就是师父不怎么样。”
“师从何处？”
“清玄宗里那个相貌丑陋、脾气暴躁的小少主！人称混世魔王呢。”
－－－－－－题外话－－－－－－
顾临渊:师尊不要我了呜呜呜
(明面上委屈巴巴)
(暗地里唰世界毁灭吧！)
128 以牙还牙
心中迅速腾升起一股无名火，又在瞬间消散，姜璃余光瞥了眼他们，发现不过是些世家子弟，便没放在心上。
修仙界宗派千千万，来参加丹丘盛会的弟子，想必也是有点实力的。
宜结交不宜结仇，况且她本来名声也不怎么样。
两人刚下台阶，听见此话，玄衣少年脚步微顿，眸底一片寒凉，提了腰间剑便要冲过去。
炽翎剑折射出冷光，看着像是顾临渊要去削了那几个弟子。
姜璃不由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匆匆将人扯到一边，伸手把剑退了回去。
手背立刻传来细腻温热的触感，顾临渊冰冷的表情收敛了些，握着剑的手微僵。
他眉头微蹙表示不解，“师尊，他们……”
“不必放在心上，在修仙界有名头的人总会有人看不顺眼的。”姜璃温和笑笑，打消顾临渊的顾虑。
人无完人，总要接受负面评价的不是，这点姜璃看的很开。
说明她在修仙界火呗。
肚里咕噜咕噜的，馋虫开始叫了，青衣少女一脸天真地笑了笑。
“走吧，我好饿。”
顾临渊面色阴鸷地身后看了一眼，黑眸神色晦暗不明，隐隐透着杀意，转而在望向少女时变得澄澈。
“看他那样，甩脸子给谁看呢，真以为得了第一就高人一等？”
“哼，屁都不是！”
“投机取巧获来的名次还真把自己当块材料。”
“哎哎哎，我还听说啊，这顾临渊是个野白脸，因相貌出众才被清玄宗少主要了去。”
夜里清净，谈笑的声音散在空气中格外突兀，亦格外刺耳。
刚走下最后一层台阶，青衣少女突然顿住脚步，脸色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在这等我。”
顾临渊望着少女背影忽愣，眸光凛冽，缓缓勾唇。
不是说不在意么。
其实这些话他都听习惯了，比这更难听的还有，活了两辈子，从未有人会考虑他的感受。
他早就麻木了。
她总是带着例外一次又一次的闯进他的世界，给独自舔舐伤口的怪兽细心上药，轻轻吹走疼痛。
若从未尝过甜甜的梨膏糖，哪里会觉得甘草汤苦呢。
顾临渊垂眸扬唇，缓缓跟上前，护在她身后。
不会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给顾临渊道歉！”
姜璃转身径直走到那些人面前，桃花眼不带一丝感情，冷淡道。
“你谁啊？”
先前倚靠在栏杆边吹风侃谈的弟子，依旧是慵懒散漫的姿态，完全没把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当回事。
他一脸怪笑，上下打量姜璃，极为轻佻道：“这么护着那小白脸，莫不是也看上他那张脸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骤然响起“啪”的一声，众人皆是瞳孔地震。
为首衣着华贵那弟子猝不及防被人扇了巴掌，眉头重重一皱，捂住脸恼羞成怒。
“你有病吧！？敢打本少爷，找死吗？”
姜璃面上失笑，低眸看着自己掌心，极为惋惜道：“哎呀，刚不小心拍了只苍蝇，许是力道不够，居然还没拍死。”
她抬眸望向那人，桃花眼弯弯，刻意咬重那两个字，似笑非笑道：“这位少爷，我帮你呀。”
“啪！”
空中又是一声脆响，气氛骤然停滞，放出猖狂言语那人惊恐不已，实在没想到居然对方会真的下手。
旁边两个小弟，亦是一愣，连话都说不全，颤抖着拔出腰间长剑指向姜璃。
姜璃看着宽大的脸侧一边一个巴掌印，满意的揉了揉手腕，懂礼貌地往后退两步。
“大胆！你是哪宗的弟子，竟这般不知礼数！”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我管你是谁，姜璃心中白眼快要翻上天。
边想着，视线移到男人腰间，随意瞥见一块由金线系着的血色玉佩，蓦地腿软了下。
不过姜璃是绝不会在对手面前表现自己怯场的，忙调整了站姿。
西南有谷饶国，仙郡之都，皇族皆佩戴血玉彰显身份，以金线相坠，意显尊贵。
姜璃望向面前双手捂脸的男子，多了几分探寻。
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样子，年纪轻轻，腰间就坠着四指纯色血玉。
哇哦！
她好像确实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院中树叶沙沙作响，姜璃登时些许烦躁，懒得去权衡身份牵扯的厉害关系。
天王劳资来了也不能随意被人骂人。
“你这死丫头，看本少爷今日不要了你的命！”
“砰”一声，那人不知何时已拔了剑朝她刺来，挥出来的剑气劈在栏杆上。
姜璃退至栏杆边，迅速抽出腰间凌云鞭挡了回去，周遭灵气翻涌出滔天凶意。
不就仗着身份，还真以为全世界就得围着你转。
姜璃一咬牙，气势冲冲地迎了上去。
你个破炮灰工具人，今日就教教你该如何做人！
两道身影纠缠飞了出去，院中半空琉璃瓦“噼里啪啦”作响，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
男子凝聚内力于掌心，面上隐隐显露杀意，“你打不过我的！”
“废话真多！”姜璃一脸嫌恶地看着他这副嘴脸，想起那些令人恶心的话，胃里一阵翻滚。
不一会，两方灵气逼人，府邸中观赏的假山、林木、盆景都一一受损，乱的不成样子。
此处是偏院，地域广阔，建了好几个练武场，平日练功的弟子众多，所以传出点打斗的声音不足为奇。
明千秋匆匆从外面廊道赶过来，瞧见这副场景，惊恐地双手不停比划。
“别打了！”
“哎呀！二位别打了！和气生财嘛！”
声音苍白无力，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来两人全然恍若未闻，时不时传来轰轰的响声。
明千秋无奈向屋檐下看戏的顾临渊求助，一脸焦急道：“顾兄，快让姜姑娘别打了，万一伤着哪里，可如何是好？”
玄衣少年淡定环臂抱剑，闲适地靠着柱子，仰头看向逐渐分出胜负的两人。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确实会吃亏。”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但不是她。”
闻言，明千秋摸不着头脑，谁知眨眼的功夫，似是验证身旁玄衣少年说的话似的，面前空地骤然巨物砸地，掀起一阵灰土。
“咳咳……！”
一串剧烈的咳嗽打破混乱的空气氛围，周围世界仿佛都静下来。
129 胡言乱语
空气中陡然弥漫起一股红色烟雾，隐隐带着某种熟悉的香味，犹如一张红色的大网将人困住。
两人身影不断交织，很难不令人将这烟雾遐想成喷洒出来的血液。
闻言，明千秋摸不着头脑，谁知眨眼的功夫，似是验证身旁玄衣少年说的话似的，面前空地骤然巨物砸地，掀起一阵灰土。
“咳咳……！”
一串剧烈的咳嗽打破混乱的空气氛围，周围世界仿佛都静下来。
底下围观的人一脸不知所以，只等红雾散去，气势高昂的男人跪伏在地上，华贵的衣衫被尘土染脏。
只见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咳嗽，血色蔓延到脖颈，犹如被人扼住命脉。
青筋暴起，剧烈的咳嗽着，鼻涕眼泪横飞，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青衣女子则是完好无损地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怎么，这就不行了？你猜我对你做了什么？”
温柔缠倦的声音响起，犹如蛇蝎爬过半令人毛骨悚然，
红色烟雾能保持的时间不长，别人未曾察觉，姜璃倒清楚，烟雾弹她忘记改进了。
唉！真是麻烦。
她正暗自懊恼着，只见突然凭空生出一道灵力，即将散开的红色烟雾又以微不可察的趋势聚了回来。
将两人紧紧罩住，外人不敢轻易靠近。
姜璃心上一喜，四处望了眼，瞧见屋檐下黑眸微微亮的人，安心地收回视线。
“你……你对我们少爷做了什么？”
先前鼻孔朝天，说话带刺的那几个弟子见状脸色一白，又畏惧面前从未见过的法阵，只敢颤巍巍质问。
明千秋也吓得不清，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旁边的玄衣少年，转而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姜姑娘。”
“大家都是来参加盛会的，二位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好聊聊，争取化干戈为玉帛。”
话没说完，地上直不起身的人，腰间疾速环绕过一根绳子，身体被拖了起来，摇摇晃晃立着。
姜璃一手抓着凌云鞭，捏诀让空气中的红色烟雾消散了些。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但既然一脚跨上了贼船，当然要当一回海盗。
反正在外臭名昭著，也不稀得在乎这一点欺负弱小的坏名声。
况且，顾临渊是他徒弟，为人如何，品性如何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话乱造谣！
不反攻回去，真当他们清玄宗里出来的弟子是纸糊的。
新鲜空气涌入，那位少爷猛地深吸一口气，这才站稳下活了过来。
可胸中忍有痛感，他惊诧地抬眸望向那满面春风的青衣少女。
语气较之前底气不足许多，“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闻言，姜璃冷哼了一声，“下点毒而已，毕竟我是蛇蝎心肠的女子，随便弯弯手指，下的毒就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说罢，盯着几方诧异的视线，姜璃丝毫不慌，反而轻松笑道：“要试试么？”
男人登时觉得胸中一阵恶痛，自肺部出发，仿佛五脏六腑都牵扯地疼。
一息之间，全身上下的灵脉似乎全都堵塞住啦，隐隐有停滞的趋势。
男人面色五彩纷呈，看上去憋屈的要死，开口对着姜璃姿态放低了许多。
“这……这这位姑娘，方才是在下多有冒犯，还恳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赐在下解药吧。”
姜璃面上依旧冷沉沉的，“你冒犯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飞快闪至顾临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灰头土脸的求顾临渊原谅。
“……我不接受。”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寒凉如水的声音响起，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男人的动作。
玄衣少年脚一蹬，气起身落在了姜璃身侧偏后的位置。
那男子对生命十分渴求，坚决抓住顾临渊这棵救命稻草，转头又怕爬到二人面前磕头谢罪。
姜璃深深地看了顾临渊一眼，不由叹了口气。
没有谁有替别人原谅的机会，也不是道歉了就一定要接受。
“都是在下的错，顾兄英姿绰约，修为高超，获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本事，是我辈学习之楷模……”
对于底下声情并茂的男子，顾临渊面上毫无波澜，依旧是眉眼低垂，看不清其中究竟是何神色。
姜璃估摸着时候快到了，也没在耽搁，佯装仁慈道：
“罢了，这次我也只是吓吓你，今日过后，你要保证不找清玄宗的麻烦，也不再计较过去，我便可以给你解药。”
男人着急的点点头，此时此刻只想要解药，什么都愿意答应。
姜璃挑了挑眉，随手扔了个白瓷瓶给他，收回凌云鞭。
一旁透明板的明千秋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面前娇娇弱弱的少女能做出这种事来。
不过幸好她心肠不坏，只讨了说法便与那人和解了。
真真是性情中人。
趁男子吃药的功夫，姜璃准备捏道符咒开阵带顾临渊离开原地，谁知宽敞的府邸突然从天而降三排身穿劲装的武士。
一帮子人四散开来，将姜璃她们围住。
为首是个穿黑色衣服的瘦高个，顾临渊黑眸一敛，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剑鞘，防御之意明显。
明千秋望着统一着装的一行人，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上前行礼道：“不知今日深夜到来天机阁阁辅有何贵干？”
身后的“少爷”才懒得管什么阁主阁老，梗着脖子着急忙慌倒了药进嘴里。
发现不是仙丹仙药，不过一口白水，但喝下之后真的有所缓解，眼珠一转，立刻反应过来。
这死丫头是在耍他！
他气急败坏砸了白瓷瓶，朝姜璃怒喝道：“死丫头居然敢糊弄本小爷！给我站住！”
姜璃眼皮一跳，随便了他一眼便拉着顾临渊跑。
方才论实力她还是处于下风的，但灵活取胜也很重要啊。
改进加辣版催泪弹效果真的很棒，姜璃心想回宗里之后一定要批量生产。
男人暴躁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等转过身瞧见来的那帮子人，仿佛找到了撑腰。
他面上一喜，立刻扬声大喊：“严肃，快替我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今日肯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130 投机取巧
姜璃脸色一白，看着朝自己投来视线的高个子男人，心里没由来的一虚。
严肃又是哪位啊？
那人瘦瘦高高的，身穿赤金线灰锦袍，腰间坠着黑色玉牌，中年男子模样，应该是位得力干将。
剑眉星目，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就凶巴巴的，肯定不好说话。
她好像看了本假书，这号人物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天机阁？青衣少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就是街上卖东西的那商贩吗！？
姜璃头回感到恐惧，乖巧的退到顾临渊后面。
她没有那么多钱……
对上顾临渊疑惑不解的眼神，她忍不住小声解释道：“他们估计是来讨债的，我之前不小心碰坏了他们东西，悄悄跑了。”
边说着，顾临渊视线低垂，落在自己腰间的灵囊上，估计是伸手准备拿些灵石出来。
“干什么？”
姜璃匆忙拦住他手，语气都有些着急，道：“不是我不赔，他们专门讹钱的，一软的不行的铁环给吹成了天价。”
末了，姜璃舔了舔发干的唇瓣，故作严肃道：“现在给钱，不就真上了人家的当吗？前面有明千秋挡着，等会儿我们死不承认就行。”
这大庭广众的，量他们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顾临渊每回接的都是高价的任务，那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回不是死里逃生，不能由着她随意挥霍。
“严肃！就是她！那个躲在后面的那个！”
听见声音，瞬间感觉有道锋芒似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璃焦急的瞪了那男子一眼。
他昂起下巴鼻孔冲上天，趾高气扬道：“小样，现在知道怕了吧，天机阁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空气陡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犹如两方对峙不下，死对头见面即视感。
明千秋两边看了看，清瘦的脸上也跟着焦急，顾全大局安抚道：“严阁辅莫要生气，他们闹着玩的。”
“谁跟她闹着玩儿的？”
男子恼羞成怒，偏偏又面子皮儿薄，选择性的说了几句刚才的情形，自动省去他被姜璃追着打的场景。
“此女子虽长的一脸无害，可实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李公子，注意言辞，姜姑娘绝不是那样的人。”明千秋眉头微皱温声道。
男子幽怨地看了明千秋一眼，有些吃瘪的闭嘴。
此人名叫李天川，是谷饶国郡王家的嫡子，出生世家，达官显贵。
以后必然是仙宗的继承人。
天机阁是谷饶国最大的机密组织，主要负责负责接一些地下秘密任务，神秘多金是他们的外界传言。
另外，在研究机巧炼器方面野深有造诣，许多仙门中人都会去那儿定制适合自己的法器。
每年都会随缘到修仙界各处进行机工巧匠作品展示大赛，寻找民间的能人。
每每发放的民间的器物，都是那些神陨期工匠费劲千百年才研究出来的，无人能解。
姜璃在脑中听着系统的介绍，快要惊掉了下巴，原来她真的惹了不得了的人物。
估计也只有把清玄宗师祖请出来，对方能看着给她几分面子。
可还是不敢相信，她回忆了一下那天在街上接触到的铁蹄环的手感，分明就是一碰就碎。
肯定是他们天机阁内部制作出了问题，高层管理不到位，导致一些粗制滥造的工件流入民间。
她不服！
这锅她坚决不背。
姜璃和顾临渊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一帮人，她心里还是很虚的，但是绝对不能怯场。
提前捏了诀给师姐他们，等会儿打起来也有个好帮手。
反正也是不小心惹了麻烦，师姐和小师叔定然不会怪罪于她。
“严肃，别跟那人瞎扯了，先替我教训了这丫头再说。”
瘦高个男人走近，顾临渊下意思抬臂挡在姜璃面前，黑眸幽深透着冷意。
李天川和他的小弟站在一旁，看好戏，他虽然不敢招惹姜璃，但天机阁的严肃怎么说也是个大人物，就算是清玄宗的宗主来了，也得礼让三分。
何况对面还是个无名小卒，死搅蛮缠的臭丫头。
严肃走近，挥手命侍卫把李天川安置到了一边，朝顾临渊看了一眼，转眼看向他身后的青衣女子。
“这位姑娘，可否……”
话音未落，姜璃探头打断他，直言道：“我没钱！也赔不起。”
匆忙躲回顾临渊身后，又觉得这样确实不妥，毕竟也是她有错在先，迟疑了一会，忍痛割爱把自己腰间的灵囊递出去。
“……但是可以赔一点，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里面还存着我徒弟的。”
顾临渊抿了抿唇，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目的不善的人，微微侧身不把自己储物袋露出来。
见状，男人凝重的面色陡然失笑，眉目舒缓些，温和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不是来找姑娘麻烦的，只是我们阁主想见姑娘一面，可否行个方便？”
边说着，严肃朝不远处院外停车的华贵马车看了一眼。
众人不由投去视线，惊恐不已，尤其是李天川，被人拦着都忘记了挣扎。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回看见天机阁阁主出现，那个神秘如鬼魅的人物真的会在那座马车里吗？
“严肃，你说什么？”他脸色一白，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天气阁阁主怎么会找那死丫头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练武场此刚才二人打架起，就停有不少看热闹的弟子，这会皆是瞪眼掉下巴的表情。
反反复复看了那个躲在玄衣年身后的女子，由震惊转变为惊恐。
“找我……干什么？不必这么隆重吧……”当事人弱弱地问一句。
姜璃满头问号，彻底摸不着头脑。
阁主都出来了，难不成是想跟他商讨一下下属工减料的问题？
严肃温和笑笑，耐心解释道：“姑娘是解出天机锁的第一人，想必身法玄妙，聪慧机敏，故而我们阁主想见您。”
“不不不，你们搞错了，那都是我投机取巧的，没用什么高超的技法。”姜璃挺直腰杆子，站出来摆摆手，下意识反驳道。
131 得见阁主
姜璃漂亮的小脸上写满诚恳：“都是投机取巧，做不得数的。”
顾临渊上下打量前方的男人，面色沉下去，满脸防备，他是坚决不会让师尊涉险的。
三人皆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严肃不由失笑，弯唇始终让自己保持亲和的模样，“姑娘不必忧心，这里是丹丘主事府的地界，我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
围观的众弟子不禁擦亮了眼睛，虽被天机阁弟子拦在数丈之外的地方，还是忍不住八卦。
听清几人对话，简直不敢相信。
那女子不过结丹初期，居然与仙远古国的天机阁有交涉，还是千百年不曾露面的阁主亲自下场来请她。
要知道，修仙界中许多大乘期的大能都没机会见着这位神秘阁主。
天机道途，不可窥探。
“姑娘，我家阁主不轻易见客，今日得见姑娘实属有缘，可愿赠姑娘一次解惑天机的机会。”
严肃说起正事来丝毫不含糊，三两下抓住要害下手。
顾临渊见旁边人有些动摇，黑眸幽怨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师尊，不必听这些话。”
一阵凉风袭来，院中竹叶沙沙作响，凭空生出一道金光闪闪的光芒，在空中转了一圈消散而去。
于普通人而言就是金光在眼前闪了一下，并无别致之处。
但姜璃看见的不一样。
只见青衣少女心领神会，突然正经起来，主动要求要见那天机阁阁主。
顾临渊目不转睛看着她，没有阻拦，而是想直接跟着她去。
姜璃笑笑，将人拦在原地：“放心，没事。”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顾临渊抿唇低头，古怪地看了一眼那辆马车，黑眸暗沉下来，乖乖等在原地。
少女背影消失在门口，严肃远远遥望了一眼，收回视线朝顾临渊微微颔首，留下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玄衣少年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姜璃离去的方向，懒得搭理旁边人。
明千秋迎上来说着好话，严肃也不恼，缓缓勾唇跟着明千秋走开。
神女身边人倒是重情的很。
他能感觉到，面前人绝不止表面这般，必定内有乾坤。
不远处，还有人在拼命挣扎，靠大吵大闹来引起注意。
李天川仍然不敢相信，但事实如此，他最多不能接受严肃胳膊肘往外拐。
“放开我！”
“严肃！我是小郡王爷，快放了我！”
李天川口无遮拦也不是一两次了，天机阁虽然在修仙界地位高，但他身份尊贵，也是不容轻视的。
如今这般绑着他，在众弟子面前丢尽了脸。
严肃掉脚走到男人面前，拱手道：“李公子，您先回去吧，今日之事，在下自会向郡王爷禀明，奖罚与否全凭他定夺。”
直接那人脸色一白，眉宇间凝着苦色，正欲说点什么，被身侧两边的壮汉捂嘴架住，几人“唰”一下消失在原地。
院子安静地里连片树叶都没飘落，动作快的惊人。
明千秋在边上犹豫片刻，微微拱手道：“丹丘盛会，李公子中途退出可会有何影响？”
“不会，比试那边有云听寒在，郡王爷早想让他回去，今日给贵府添麻了，多有打扰。”严肃云淡风轻道。
明千秋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往天机阁马车的位置。
其中要害关系，也不是他能懂的。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声音。
“发生了何事？我姜丫头呢？”
一位中年男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人从廊桥那头走来，直奔顾临渊方向。
明千秋一晃神，匆匆迎上去，朝游仙行了道礼，“游仙叔叔。”
游仙微愣，随便扫了他一眼，环顾四周，却没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楚宜径直走向别处，寻找蛛丝马迹，走至边上，问了几个当时在场的弟子。
“顾兄，发生了何事？”白无厌问道。
顾临渊面无表情抛下一句，“冷酷地走开，往门口方向靠近了几步，“无事。”
白无厌：“？？？”
院内除了身穿规整弟子服的其他宗弟子，还站着许多陌生的面孔。
明千秋觉察到长辈脸上的疑惑，抢先回答道：“天机阁的人来找姜姑娘有些事。”
“幸会。”严肃忽而勾唇，朝来人拱手敬意道：“天机阁严肃。”
游仙老胡子揪了揪，并未衰老的脸眉心微蹙，瞧着面前男人满脸疑惑：
“清玄宗不曾与天机阁有任何瓜葛，姜丫头自小未出过宗门，不知贵阁为何找她？”
“自然是——”
“小师叔！师姐！”
严肃微微颔首，正要回答，被身后一道脆亮的声音打断，他扭头笑了笑，没再多说。
“姜丫头！”
“阿璃！”
一堆人探出脑袋观察姜璃的变化，发现除了眼神更加坚韧之外，并无异常。
围住众人的天机阁门修士见状，得了指令，各自散去。
一干人如烟雾般消失在飘渺夜色中。
姜璃从外面进来，发现又多了许多人，对上熟悉的脸，尴尬笑笑，三两步蹦到他们面前。
“让大家担心了，没事，后日便是比试第二场了，白大哥，师姐早些休息吧。”
姜璃先给顾临渊递了个眼神，而后自然的随口敷衍了几句，没告诉他们。
只说与别的中的弟子切磋，讨论了许多人生大道理，受益颇多。
游仙长老显然是不信的，毕竟面前的阵仗很大。
但姜丫头不说，他又是个随性的，见她安全无虞便没再多追究。
临走前，楚宜神色凝重道：“阿璃，真的没事吗？”
“师姐别担心，就是普通的探讨修术，我徒弟也在呢。”
姜璃边说边笑，指了指旁边靠谱的人，安心道。
“你当真……”楚宜古怪的看了眼顾临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欲言又止。
姜璃挑了一下秀眉，猜不到她的意思：“？？”
楚宜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说什么。
夜色浓黑，犹如某个平静的日常一般，满空星星在天上眨着眼。
配置齐全的小厨房里，热气腾腾，很快飘散出诱人的香味，馋的人直流口水。
“好了吗？”
姜璃乖巧坐在桌边，第六次认真地问。
132 吃生煎包
“好了。”顾临渊掀开盖子查看，转头黑眸闪烁，微微勾唇。
肚里空荡荡的，耽搁这么久，姜璃快馋过去了。
听他这么说，立刻拿起筷子等顾临渊将做好的生煎包端过来。
生煎包小小的一个，刚好一口，饱满的汤汁和焦脆的锅巴让姜璃回味了许久。
修仙界是没有这种吃法的，没想到她只提供了一个想法，顾临渊就能原原本本地做出来。
重点是味道还这么纯正，不做掌勺可惜了。
顾临渊看着大快朵颐的少女，夹起一块吹凉放放到她碗里，趁她不注意的功夫，随口道：
“师尊……方才与那天机阁阁主说了些什么？”
热气在两人中间升腾，白茫茫的，连人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顾临渊黑眸透过层层烟雾，黑眸凝视她片刻，似要所以看清她的真面目。
在烛光映照里，昏黄一片，暖洋洋的。
“就问了一些事。”
姜璃埋头吃着，闻言动作忽然一顿，知道他是在套话，立刻装作不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得有个机会见着大佬，问了些奇闻怪谈。”
难怪修仙界传言神秘如鬼魅，天机阁阁主说话也是字字值得推敲。
那抹金光上显示的就是一行字，估计是目前为止，修仙界里唯一知晓她身份的人。
既来异世，殊途同归。
当时光“异世”二字，就够姜璃心惊肉跳了。
要是让别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清玄宗小少主，指不定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尤其是离她最近的顾临渊，日日相处，要不是那阁主还算有良心，估计这会也吃不到他做的生煎包了。
姜璃眼睑下垂，目光落在面前盘子里散发无限香气的生煎包上，低低叹了口气，夹起一口塞进嘴里。。
顾临渊面上疑惑不解，愣愣地看着她，每每触及这类话题，她都会遮掩过去。
何时才能对他敞开心扉呢。
时至今日，仍不知她从何处来，将来又会如何，无从下手。
他如同一只被栓住锁链的困兽，每日期待着姜璃多看他一眼，或者在长久未曾到来的未来里。
有他的一方天地。
“……哎好烫！”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哭腔，少女筷子“吧嗒”掉在地上，红唇微微张着，露出殷红的舌尖。
顾临渊抖了一下，猛然收回思绪，下意识捏起少女下巴，小心翼翼查看。
“师尊，烫到了？”
放大的神颜骤然闯进她视线，距离太近，姜璃连疼痛都忘了。
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目光落在他洁白无瑕的脸上。
哇，肤质好好哦。
姜璃心里小声的感叹了一下，而后似是一热，张着嘴“啊啊”的扭动了两下，从顾临渊宽大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莫斯……就似不小森烫到了。”她捂着嘴吐字不清道。
顾临渊手心空落落的，缓缓垂在身侧，黑眸幽深的望向那抹嫣红，很快如避虎狼似的移开目光。
他抿唇喉头一滚，修长指尖微蜷，“师尊，慢些吃，吃弟子吹凉的。”
“嘶……”
再吃一口，姜璃才发现舌尖好像破了道口子，而生煎包里面的汤汁刚好是她强调的辣口。
两者结合在一起，滋味真是无话可说。
顾临渊觉察到：“怎么了？”
姜璃捂着嘴，摇了摇头，憋好半天才大着舌头说，“你做的，很好次，但是……”
姜璃忽然就鼻头一酸，看着盘里摆放整齐的小生煎欲哭无泪，恨不得把它们全都消灭掉。
不过因吃东西烫着而不能继续品尝美食，她是绝不可能直说的。
窗外是明月高悬，夜已深了。
“晚上少次点，睡觉会难受的。”
姜璃朝对面并没有吃过一口，一直在为她吹凉的人强调道。
“好。”顾临渊应了声。
姜璃转身去找适合装起来的食盒，谁知回到桌边，盘中空荡荡的。
顺便，顾临渊还把她碗里的都吃完了。
姜璃：“……”
她愣在原地，嘴巴都张的有些难受了，视线在碗里和顾临渊身上来回
“你怎么……偶……你就似那个，额似偶次的？”
啊——
姜璃脑子一片空白，比桌上盘子和碗都要白。
重点是都吃完了，她怎么打包回去悄悄吃啊！
她不知道顾临渊是怎么暴风吸入的，他吃完还优雅的拿出帕子擦嘴，这才回道：
“师尊不是吃饱了吗，这些弟子看着浪费，就都吃了。”
姜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这还是当初那个不食五谷的乖徒弟吗？
说好的以后做的好吃的都给她的呢！？
尤其是顾临渊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姜璃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木头脑袋里藏着坏呢。
弄清楚一切，嘴里舌头仿佛更疼了，姜璃冷哼了一声，撇嘴赌气去收盘子。
“师尊？”顾临渊伸手拦住她，偏头看她表情。
“干嘛？”
姜璃酸溜溜地，重重地推开他手，固执地收盘子去水槽里清洗。
“今日做的太辣了，明日给师尊做更好吃的。”
“真的？”姜璃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舌头上那个口子刮过齿尖传开剧烈疼痛。
她疼的捂住嘴，直不起腰，立刻红了眼眶。
顾临渊黑眸划过一丝着急，面上不显，诚恳道：“真的，明日师尊的烫伤就会好了，正好可以吃到最好吃的。”
心里那点小九九很快被人识破，姜璃尴尬地咳了两下，催促他回去休息。
“时候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养好精神重要。”
如今知道顾临渊没有修无情道，她居然感觉他变得特别体贴，也不似过去那般冷漠了。
挺好的。
姜璃还是嘀咕了肚里的馋虫，简直上脑，
当时共有十二个小生煎包，有四种不同口味，刚好她还有一种味道没尝到！
简直抓心挠肺的难受！
当晚，她就梦到了吃生煎包的场景，没想到还是韭菜肉末的。
不过有些喘不过气。
夜幕浓黑，月光盈盈。
唇齿之间溢出来少女特有的果甜香，她的后颈被捏住，玄衣少年乖巧半跪在床榻边俯身上前。
“师尊，张嘴，吃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药香，低沉暗哑的声线极具魅惑力。
少年熟练的撬开她的贝齿，小心碰着。
－－－－－－题外话－－－－－－
“你怎么……偶……你就似那个似偶次僧的”
翻译：
（你就是，那个我是吃剩的）
133 勤奋练功
翌日清晨，姜璃刚爬起来，就在府里餐房看见了做好的生煎包。
舌尖在嘴里扫荡了一圈，发现真的烫到的位置真没疼了。
她不禁暗喜，肯定是她勤奋修炼，身体自我愈合能力变强了。
顾临渊伸手夹起一个放进对面小碗里，扭头见姜璃刚好在门口，不由顿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哇！好香，就喜欢你说到做到的习惯。”姜璃眉眼弯弯，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跟自己徒弟她也没讲客气，夹起一个色泽鲜亮的塞进嘴里。
顾临渊即便冷静自持，听着她的话，却也还是忍不住心颤。
默了一瞬，他才抬眸，视线紧紧盯着那抹红艳，“师尊，还疼么？”
对于这个问题，姜璃特别骄傲的用大口吃生煎来回答他。
顾临渊目光灼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师姐她们估计是晨练去了，餐堂里没见着他们身影。
姜璃环顾四周，倒是一不小心扫到了百川宗的柳如霜，男主那个令人讨厌的小青梅。
她美好的一天不想在她身上就这么结束，立刻眼睑低垂，默默移开视线，盲眼又塞了个生煎包进嘴里。
诸邪退散，金银多多，霉运都走开……
一番经咒念下来，她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少女腮帮子鼓鼓的，嘴里是更接近减弱版香辣的味道，汤汁浓厚，一口吃一个，特别满足。
“超级好吃！真的！”
她毫不吝啬的伸手为对面的顾临渊竖了个大拇拇，因为在她印象中，这样对他特别受用。
只见玄衣少年果然心情好了不少，虽然面上表现的不明显，但能看出来顾临渊心情很好。
想到顾临渊一早起来给她做吃的，姜璃不由加快了速度。
今日还特地约了总见不着人的游仙长老教他练剑，可不能让那老不休偷懒跑了。
见这模样，顾临渊温声道：“慢点吃。”
储明宗与清玄宗两方交情颇深，在于两个同时不正经的宗主。
可百川宗也不算什么大宗派，除了仰仗过去白家的一点光，谁还记得这么个不起眼的存在。
肯定是爱蹦跶的跳蚤多了，追着人咬，才会让人念念不忘吧。
眼底晃过一道熟悉的黄白二色衣裙，伴随着装腔拿调的软音，狠狠让姜璃反了下胃。
“顾公子，好巧呀，是在用早饭吗？”
姜璃抬头看去，果然是那人，原本漂亮的小脸这会意装的平易近人。
就好像她刚穿进来装恶毒女配那会，脸上摆着与本身性格不符的表情，就很奇怪。
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找上顾临渊了，非要凑过来。
她啧了声，没说话，低头继续加速吃。
顾临渊也没搭理。
他只专心把热好的生煎包吹的温热适宜，再放到姜璃碗里。
“哦还没自我介绍，百川宗弟子柳如霜见过顾公子，幸会。”
说完，她或许是觉得尴尬，笑了笑，顺着顾临渊视线看向他对面的人。
姜璃恰好朝她瞪去幽怨的眼神，筷子重重搁在桌子上，故意扬声道：“吃饱了，我们去练剑！”
顾临渊看着桌上没吃完的早饭，抿了抿唇，微微皱眉，也跟着起身。
柳如霜笑脸相迎：“我正好也想去练剑，一起吧。”
“清玄宗剑术高超玄妙，从不外传。”姜璃直接瞪着她。
自从上次看见秦术阴险狡诈差点害了她男主，柳如霜在殿前极力为其开罪的场景，就再不想与百川宗有任何的瓜葛。
白无厌心软她可不会，对付这中粘人精，就要断的干干净净。
留着，指不定以后会造出什么祸害。
姜璃扫了一眼她，没好气道：“柳姑娘要是有闲时间的话，大可以去管管自家弟子，别总是在人看不住的地方整幺蛾子。”
话说的响亮，柳如霜紧张地看了眼对姜璃言听计从的少年，想装成无辜都没机会。
她脸色一变，立刻转了话题，装作无意道：“罗刹宫来人了，也不知盛会比试还能不能顺利举行。”
姜璃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眼神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便拉着顾临渊出去了。
练功的地方选在一片小树林里，绿茵青葱的，闻着山间的清风也甚是舒爽。
不远处，在原地来回踱步就是她小师叔，仅仅困他半日，竟就这般坐立难安。
姜璃啧了一声，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扬起笑容朝身边人道：“明日就要上场了，跟小师叔好好学学。”
“好。”顾临渊乖巧应下，刚走两步注意到姜璃要转身离开了。
“师尊……”他朝着背影轻唤一声，叫住她。
她不看他练功吗。
姜璃微微偏头，“还有事吗？”
桃花眼里澄澈一片，看的顾临渊心颤，他垂眼，道：“没事。”
两人正说着，游仙长老在身后扬了扬手，催促顾临渊去赶紧练剑。
姜璃瞥了一眼，对他道：“快去吧，别让小师叔等着。”
说完人就走了，顾临渊盯着那抹青影看了好一阵，这才去练功。
“游仙长老。”他躬身道。
游仙面上着急的不行，仿佛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免了这些虚礼，赶紧开始吧。”
周围摆放了许多器具，锅碗瓢盆设置成的障碍，物件之间环环相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构造。
“长老可想早点结束？”顾临渊远远望向少女远去的方向，淡定道。
“当然啊！”游仙心里痒的不行。
前几日他看别处又出了仙酒，挖出来奇珍异宝，说不定犹豫一会就被其他宗派的人加购去了。
浮想联翩一番，男人猛然反应过来，立刻阻止不该有的想法，“别想着偷懒！”
不然到时候姜丫头算账找的是他，天天的就知道偏心他徒弟。
若是有一天她答应拜自己为师，面前少年还是他的师徒呢，总要留几分情面的。
少年面上沉稳，“弟子明白，只是有个简单法子，可以节高官老时间。”
……
姜璃离开径直去了丹丘主事殿。
听说罗刹宫最近动作频繁，虽然说魔修和仙门明面上和谐关系，但实际谁也看不上谁。
134 暗流涌动
况且魔修向来与九荒魔域里的魔族走的近，有时候使点阴招也不是没有的情况。
原著中，男主参加宗门盛会会遇到很多困难，皆是人为。
魔修常年看不起那些自命清高的仙门中人。
还有许多人是因为心术不正被提出宗门，后面走投无路才成魔修的，自然对他们怀恨在心。
但是为了维持修仙界秩序，几百年也就层窗户纸没有戳破。
少女特地挑了件不起眼的衣服，混在人群中，想趁机打探一下柳如霜之前说的那事。
罗刹宫自他们进入丹丘就诡秘不已，一路上阴魂不散，目的也十分直接。
她不得不防。
白无厌在比试上虽然走的是扮猪吃虎的路子，但若是先一步让旁人设计，她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在街上晃悠了好一阵，少女终于瞧见两个魔修出现在街边，闲逛了两步，摇摇摆摆走进酒楼。
面前酒楼修建的精致豪华，门口挂着“三两肉”三个大字的牌匾。
两边火红的灯笼高高挂，昭示着生意的火爆。
姜璃抬头看了眼，忍不住摇摇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又豪气又接地气的感觉。
“姜姑娘。”
姜璃正要进去，突然身后有人叫她，扭头却没见着人。
莫名瘆得慌。
可她明明易容过了，还能认出来！？
等再转身准备进去，旁边多了个满脸麻子的男子，特别像芝麻球。
身量修长，除了脸的部位，都是细皮嫩肉的。
姜璃眯了眯眼，不确定地小声喊了他一声：“明公子？”
“正是。”
“芝麻球”勾起唇角，朝她行了道礼。
姜璃：“……”
这家伙真的很会找事。
原著中人设就是单纯得不行，一根经喜欢上女主便不可自拔，展开猛烈的追求。
幸好明千秋从小就追求自由，向往大千世界，不愿受修仙界条框束缚。
不然男女主感情还得弯弯绕绕一段。
“系统，查看自救值进度。”
系统：【目前自救值100，请宿主再接再厉。】
100？
刚好过半，那不就是初心萌动，正在暧昧的意思！？
姜璃心上一喜，看着面前男主情敌都顺眼了许多。
两人眼神一对线，默契地进了酒楼。
楼内也有不少其他仙宗的弟子，三两成群，聚在一起闲聊。
普通低阶的弟子根本无法察觉魔气，所以那些人根本不知自己正与魔修同堂用饭。
不知知晓他们身份之后，还会不会如此淡定的饮酒作乐。
姜璃二人上了二楼，挑选了那两位魔修斜对面的位置，随眼一瞥便可以看清他们动向。
这会两人并无奇怪的动作，她收回视线，举杯至唇边，不经意问道：“明公子今日可有闲情雅致？”
“这家酒楼辉光几多，多是些奇闻怪谈，这些日子困在丹丘，正好可以用来解闷。”
明千秋苦笑，装作不经意道。
“困？”
“让姑娘笑话了，在下不通水性。”明千秋腼腆笑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举杯饮下。
“丹丘四方皆是通海，大的仙船会被发现，普通法术又无法穿过雷云密布的结界。”
姜璃：“……”
看着少年微微发红的芝麻脸，又想起之前出储明宗时捞起来的那个少年，只觉好笑。
真是奇怪，怎么储明宗建在岛上，门下弟子都不会水。
随意搭了几句，姜璃将注意力放在楼下那两人身上。
门外又进来不少人，喧哗热闹，好像有人带来了什么消息，人群议论不已。
“前些日子这魔域可发生了大事！”
“那尘封几千年的魔剑已找到主人，解除封印见世了。”
“什么！？”当即有人脸色一白，惊恐不已。
魔剑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昭示着新魔尊的诞生。
若新魔尊嗜血残暴，不再顾及摇摇欲坠的交情，那便是修仙界的灭顶之灾啊！
细思极恐。
那人继续分析，“老魔尊年老力竭，魔剑之主若有心于魔尊之位，征统九荒只在朝夕。”
见有许多人听他言语，从未受过如此关注，男人不由加大音量，甚至添油加醋了某些情况。
众人热情高涨，听的心惊肉跳，个个面露苦色。
“这新出的魔剑之主，姜姑娘如何看？”
一旁的明千秋突然发问。
姜璃垂着眼收回了视线，“众仙宗加强防范，不论这新魔主是否上任，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到时候真打起来，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原著中魔剑是顾临渊的配剑，屠杀仙宗百门，血洗宗峰的画面至今在她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可如今顾临渊正在好好练功，为明天的比试做准备，早就不是过去那人。
时间线也对不上。
说明，出现了新的反派。
先不管那位魔剑之主是否具有威胁性，那么她之前篡改剧情算是成功的。
按照当下发展，顾临渊一定会成为举世瞩目的人，会成为正道之光。
以后若是修仙界大乱，也好有个依靠。
明千秋皱眉，只当听了个故事，“可那人话又有几分真呢？”
“真真假假，半分入耳就行。”姜璃微微偏头，笑的如同个纯真的少女。
明千秋吃了一块小酥肉，显然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楼下一阵骚乱，先前闹腾的几个人已经走了。
姜璃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两个魔修，正瞧见二人起身要出去。
古怪的是两人没有直接走出门，而是绕着大堂走了一圈，似是与某个人传递消息似的。
绕了好几圈，才低头默默地退出去。
这次姜璃看的很清楚，人群中也有弟子做相同的动作，而那人刚好就是方才大喊的那个。
她匆匆与面前明千秋道别，刚出门就开符阵追了出去。
追踪术易被人察觉，开符阵飘在空中就不会有这个烦恼。
跨过长街，走到某处巷子角落，魔修换回原本的身份，身穿黑色劲装，腰间配剑。
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面仙宗弟子姗姗来迟。
只见魔修递给那弟子什么东西，嘴角挂着阴邪的笑容。
姜璃皱眉，看着他们说不出来的古怪。
现在魔族做坏事也流行买通内部人员下毒？
这不是上个世纪的烂方子吗，是一点新意没有，把那些少年天才当傻子。
135 说一不二
“明日可抓住时机，完成任务，主上便会考虑你的请求。”
魔修神色严肃，朝对面人递过一个纸包。
说完，转身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那弟子东张西望，眼神警惕而幽深地环顾四周，确认无误之后才朝相反方向走去。
远处，一直在观察几人的少女不禁挑了挑眉。
她倒是希望眼前所见真的，毕竟解决起来容易很多。
刹那间，青天白日里划过一缕长烟，“唰”一下迷晕青年弟子。
手上脱力，纸包掉落在地，不一会儿被人拾起来。
打开是一点白色粉末，少女皱眉用神识探了探药中的成分，发现确实有令人暂时丧失灵力的。
她飞快捏诀，将那粉末一把火烧成灰烬。
肯定不止这些。
“少做些歪门邪道的事，踏踏实实修习就行。”姜璃走之前，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苦口婆心道。
大道应如是，扭转乾坤，突破本我。
天天净想着走捷径，修习被偷了多少时光，白白浪费掉。
没寻到多少有用信息，罗刹宫的人也不是姜璃能轻易招惹的，万一再碰上玄衍那个麻烦……
可真的就是麻烦了。
在街上随意逛了一阵，顺便买了点小零嘴，赶在日落西山之前，回了明家府宅。
正对着街巷的二楼，天字号房间。
丝丝凉风从窗子溜进来，吹散空气中浓烈的暗沉熏香。
身穿绛紫锦袍的男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眸中隐隐透着暖光，拥有锐利线条的脸上此刻竟柔和了许多。
“小丫头第一时间想到本殿，可见在她心中有本殿的位置。”
“也不知……思而不得，究竟适合滋味，若是苦的，可难为小丫头了。”
妖孽般的男人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不由感叹，虽有少许的失落，但看得出来他心情还不错。
身后跪着一排的下属，魔气都跟着瑟瑟发抖。
他们不知道殿下又在发什么病，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
计划被人打乱也不立刻动手杀了那人。
“殿下，接下来该如何？”
男人偏头，眼睛眯了眯，深紫色暗眸划过一丝意味不明。
低头的下属略有迟疑，“可那其中有一人是左护法交代过的，魔尊也十分重视他。”
“黑云尊者前日也来过一次，吩咐罗刹宫的人不伤害那弟子。”
魔尊身边两位有身份的尊者，亲自来到修仙界，足以说明此人意义重大。
“那人天生便带着魔因骨，却被困在修仙界，若是以后归于我魔域，不失为一名猛将。”
“不如我们设计让仙门亏待他，再趁机拉拢。”
对话的两人是魔尊新派来的，一来一去丝毫没意识到逐渐阴沉下来的气氛。
跟过玄衍的魔修则是闭言不语，毕竟在之前有的是鲜活的例子。
九荒魔域这位殿下，脾气古怪，最不能忍的就是提到老魔尊。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的端着茶盏，看着上面的花纹，开口道：“二位想的可算周全。”
魔修未察觉到男人情绪的变化，继续道：“明日比试，我们只要在幻境中稍动手脚，一边惹个烂摊子，一边向那魔因骨之人抛出引子。”
“本殿就要他的命呢？”
玄衍抬眸望向他们，周身散发浓重的魔气，施压过去。
那两个魔修眼眶瞪大，下半张脸的黑布巾都变得扭曲，“扑通”一声跪地，匆匆拱手道：
“这可是魔尊交代过的，此次任务事关重大，殿下，切不可一意孤……！”
话音未落，一道紫色雾气消散，“骨碌”两个骷髅头坠落在地，两截身子倒下，溅了一地的血。
紫衣男子面无表情走过，冰冷的薄唇上下开合，用极轻淡的语气说道：“可本殿最不喜更改计划。”
其他魔修垂首唯命是从，眼中早已看透一切，果然不要惹发了疯的男人。
好吧，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他还是他自己，决定人的生死只看心情。
……
另一边。
残阳如血，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之中，有一挽心湖，岸边柳树丝丝缕缕轻拂在水面。
阴云密布，似要整块压在人身上，岸边站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位身穿玄衣长袍，花纹繁复，清风徐来，吹起身后缕缕银发。
另一位略显稚嫩，在银发男人面前始终视线低垂，仿佛在等男人的吩咐。
那男子亦是玄衣劲装，与银发男人身形差不多，隐下锋利的眼神。
而男人抿唇不语，环顾四周，空气冷得跟他脸上的面具一样，，冷得快要掉渣，透着一丝孤凉之气。
“尊者今日到来有何吩咐。”罗刹宫归音尘听宫主的吩咐，不敢怠慢眼前人。
银发男人周身环绕着魔焰，灵性滋润，绝对是高阶魔者地位。
可每回来都佩戴着面具，无人知晓他的长相，可玄衣长袍气势逼人，神秘诡异。
只觉得浑身透着王者气息。
“无事。”男人突然想起姜璃的话，辛苦时时刻刻牵挂着，顺口问道：“今日可有异常？可曾有人来过？”
“未曾。”归音尘摇了摇头，拱了拱手道：“罗刹宫戒备森严，外人不可入内。”
玄衣男子紧皱的眉心舒展许多，目光落在墙外琉璃瓦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日比试……”
归音尘抢先回答道：“一切安排妥当，不会让外人瞧出破绽。”
靠院墙的位置新增了很多尖锐的铁杆，高处赤红锦旗飘飘。
这里的天空都是黑压压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玄衣男子冷淡道：“希望这次，副使能做些正当之事，罗刹宫也不养那么多废物。”
男人背影孤傲，浑身透着煞气，归音尘一顿，垂首看着地上石板机关，恭敬回道：“是。”
他到如今，算是猜到几分宫主将面前此人供为上宾，还让他们听命于他。
刹那间，只见垂落在男人手心的散发出淡蓝色光芒，微微闪烁着什么符咒。
归音尘面上划过一丝疑云和探究，抬眸还想再看得清楚些，玄衣男人已捏紧手掌，攥着那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