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母女连心
齐王依然歇在书房,听到小厮禀报说大姑娘身边婢女求见,不由心生诧异,不动声色命人进来。
“婢子给王爷请安。”
一见婢女神色惶然,齐王略一皱眉:“可是大姑娘有事?”
婢女战战兢兢道:“王爷,大姑娘去了王妃那里”
王妃因神智失常静养,王爷显然不愿意让大姑娘多亲近一位神志不清的母亲。今日她们没有看好大姑娘,定会挨骂的。
婢女越想越慌,低着头不敢看齐王反应。
而齐王听了后,神色登时一冷。
无论是对府内还是府外,给出的说法都是李氏因惊马丢了神魂需要静养,可实际上李氏当然没疯。
齐王能乐意媛姐儿与齐王妃接触才怪。
可他毕竟能装,哪怕面对女儿的侍女也能耐着性子问:“这么晚,大姑娘去王妃那里没带着你们?”
婢女心头一凛,忙道:“大姑娘用过晚饭后说要看一会儿书,不许婢子们打扰,后来婢子进去送水才发现大姑娘不见了……婢子们分头去找,发现大姑娘去了王妃那里……”
齐王目光更冷:“大姑娘不见了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去了王妃那里,倘若是出了别的事呢?”
婢女扑通跪下,连连请罪。
“你们没把大姑娘送回去?”
婢女越发恐慌了,埋头颤声道:“大姑娘说今晚想与王妃一起睡”
齐王手抓住椅子扶手,不自觉加大了力气,许久后才松开:“大姑娘思念母亲乃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在那里陪着,明日一早再送大姑娘回去。”
婢女没想到事情如此轻易揭过,连连给齐王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齐王淡淡警告:“以后伺候好大姑娘,下不为例。”
“是。”婢女如蒙大赦,匆匆退出去。
书房的门合拢,把皎洁的月挡在外头,书房里越发空寂。
齐王神色阴冷下来。
他选在这个晚上动手,媛姐儿却跑到了李氏那里,这是巧合,还是
无论是什么情况,今晚是不能动手了。
齐王心烦意乱看了几眼书,把书卷往桌上一扔,决意明早找媛姐儿问话。
齐王妃那边,母女二人无视了丫鬟婆子的焦灼进了屋中,自顾说起话来。
“母亲,您好些了么?”
灯光下,齐王妃能清楚看到女儿脸上的担忧,还有那苍白的脸色。
齐王妃心中一酸,险些落泪。
她的媛姐儿还不到九岁,却开始懂得烦忧了,而这些都是她的错,还有那个无情的男人
齐王妃不愿再想下去。
到了这般境地,她心知向女儿灌输父亲的不是才是愚蠢,这样只会害了女儿前程。
她只能熬着,熬到女儿嫁个靠谱的人家,才算是熬出了头。
不要像她,劳心劳力为那个男人操持了这么多年,结果一朝出了差错立刻如弃敝屣,没有半点夫妻之情。
想着这些,齐王妃心中冷笑。
对她如弃敝屣的何止那个男人,还有狠毒的婆母,以及娘家。
可真要说起来,她怨不得娘家。
当年她出阁也是十里红妆,嫁妆丰厚,娘家足对得起她。
可她谋害燕王妃的事被悄悄告知了娘家,娘家哪还能为她出头。
世人都以为她被吓疯了才要静养,可在娘家人心里,她是给李氏宗族蒙羞的罪人。
“母亲”媛姐儿端详着母亲,又喊了一声。
齐王妃回神,抚摸着女儿的面颊强笑道:“母亲没事了。”
媛姐儿面上一喜,连眼睛都亮了:“母亲,您若是好了,是不是就还能像以前那样了?”
齐王妃唯恐女儿生出不该有的奢望,叹道:“媛姐儿,你看看母亲的脸,母亲就算好些了,可脸却毁了,不便再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管家了……你是大姑娘了,要理解你父亲的难处,以后多帮你父亲分忧……”
媛姐儿不解问:“母亲颜面有损,就不能管家了?”
齐王妃搂着女儿,眼底泪光涌现:“是啊,媛姐儿知道科考么?”
“知道,读书人考上进士就能做官了。”
“是呀,可媛姐儿知道么,读书人若是身有残疾,即便才高八斗也是没资格科考做官的……”齐王妃耐心给媛姐儿讲着静养的理由,心中悲凉无比。
媛姐儿是她唯一的骨肉,她不愿在女儿心中留下一个疯癫的印象,为此,哪怕用另一个可笑的理由解释也情愿。
媛姐儿到底年纪小,似懂非懂点了头。
“媛姐儿,你这么晚怎么突然过来了?”
听齐王妃问起这个,媛姐儿浑身一颤,惊恐从眼底一闪而过。
她忽然过来,是因为看书时突然打起瞌睡,梦里有个声音催她来看母亲,说若是不来,母亲就会死。
她吓醒了,面前空无一人。
可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慌,就跑来了。
她不能没有母亲!
还好只是一个梦。
依偎在齐王妃怀中,感受着母亲的体温,媛姐儿渐渐心安,找了个借口道:“做梦梦到您了,突然就很想您……”
那样荒唐的梦,当然无法对母亲说。
而齐王妃用力搂住媛姐儿,泪如雨下。
她今日突然觉得心慌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才想见一见女儿,没想到女儿梦到了她,跑来找她了。
母女连心,便是如此吧。
这一刻,齐王妃活下去的念头越发强烈:哪怕过得再难都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没了娘的媛姐儿就太可怜了。
母女二人难得相拥而眠,直到第二日媛姐儿才在齐王妃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媛姐儿从齐王妃这里离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去找齐王认错。
这是母亲叮嘱她的。
眼下齐王妃因病静养,齐王不想让府中人认为他冷淡嫡长女,本想等媛姐儿去上女学前叫过来问问,没想到媛姐儿早早就到了。
问过昨晚缘由,齐王打消了疑心,提点女儿几句放她离去,除去齐王妃的心思越发迫切。
媛姐儿现在就知道自己跑去找李氏,等年纪再长些,岂不是更加麻烦?
不行,要尽快除掉李氏,干脆就选在白日,趁着媛姐儿去上学的时候。
第763章 动手
齐王府的这点苗头,郁谨一早就接到了消息。
“这么说,齐王本来打算昨晚动手了?”
冷影点头应是。
当初齐王妃被幽禁,郁谨与姜似就料到齐王有对齐王妃出手的一日。
保住敌人想除去的人就是打击敌人,郁谨当机立断派人潜伏盯住齐王府,而冷影就是负责人。
“继续盯着,特别是白日。”
郁谨转头就对姜似提了此事:“咱们的人趁着媛姐儿似睡非睡时在她耳边提了醒儿,媛姐儿以为是噩梦就跑去陪了齐王妃一晚,齐王没能成事……我估摸着他再动手会选在白日……”
姜似叹气:“说到底,孩子最可怜。”
郁谨冷冷一笑:“那也没办法,谁让她摊上了那样一对父母。齐王妃若不害你,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而心软放过老四吗?当然不会。
他要是落败,悲惨的就是妻女了。
姜似虽觉媛姐儿可怜,却不会同情心泛滥,转而笑道:“有咱们插手,媛姐儿或许不用失去母亲。”
郁谨摇头:“咱们把她父亲拉下马,即便保住了她母亲,等她长上几岁知道了亲王嫡长女与寻常姑娘的区别,恐怕也会恨咱们。总之,咱们只做该做的事,至于依附老四而活的那些人结局如何,那是老四该操心的。”
说到这,郁谨望了一眼窗外。
阳光正好,大狗正哄着粉雕玉琢的女婴玩耍。
争抢从来是残酷的,他要是输了,阿欢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也因此,他绝不能输!
齐王府那边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大姑娘媛姐儿夜里跑去齐王妃那里引起太多议论。
终归只是小姑娘任性了一次而已。
而齐王盘算过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把再次动手的时间定在了这天白日。
媛姐儿因梦到了母亲跑去李氏那里陪了一夜,他干脆就利用女儿这个梦来行事。等到李氏“病故”,就能归为冥冥中早有预示,所以媛姐儿才能去陪了母亲最后一晚。
这样一来,就无人对李氏的突然离去感到惊讶了。
阳光越发明艳起来,眼看着就到了晌午。
还是那个面容平凡的婢女给王府最偏僻的院落送去了饭食。
发现最底层的小瓷瓶与一对金戒子时,婆子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惊讶与紧张,而是熟练把一枚金戒子收好,另一枚金戒子则塞给了婢女小红。
至于昨晚收到的两百两银票,自然没有小红什么事。
给一枚金戒子足对得起那丫头了,等办事时还不是她出大力气。
小红攥着金戒子脸色发白:“王妈妈,我”
婆子劈手打了小红一下子,压低声音骂道:“快收起你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等会儿记得帮忙就是了。”
小红慌乱点了点头,想哭不敢哭。
昨夜因为大姑娘的婢女留宿,她把屋子腾出来,与王妈妈睡到了一处。
夜里,王妈妈给她透了口风,吓得她一宿没睡好。
要她们动手毒死王妃?这太可怕了
婆子瞄了一眼小红,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厌烦。
年轻就是好,昨夜这小蹄子明明没怎么睡,气色竟看不出什么异样,眼下连个青影都无。
“王妈妈,咱们怎么做?”小红小声问。
“很简单,把那个放进那疯女人的饭食里就是了。”
到了这个时候,婆子已经叫不出“王妃”两个字。
这个称呼会让她心虚,影响“办事”。
“用饭了。”
婆子与小红一起进去,把饭菜摆在齐王妃面前。
与女儿相处一晚,齐王妃神色是许久未见的平静,拿起筷子去夹菜。
今天的菜与往常相比有些简单,只有一条红烧黄鱼,一道蟹粉狮子头,并一道清炒小白菜。
齐王妃喜吃鱼,嫌狮子头油腻,筷子自然而然伸出去夹了一筷子鱼肉。
婆子一颗心提起来,眼睁睁看着齐王妃把鱼肉吃下,忽然眉头一皱,掏出手帕把鱼肉吐了出去,之后就只夹小白菜吃。
眼见齐王妃端着的碗里米饭已经吃下一半,婆子急了:“您不吃鱼啊?”
齐王妃看了婆子一眼,平静道:“今日的鱼有些腥了。”
而她握着筷子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鱼的味道不对,那不是腥,而是混入了其他异味。
她吐出来只是因为吃不惯,可婆子的反应却足以说明饭菜有问题。
这婆子胆大包天,已经许久没对她用过敬称,刚刚却对她称“您”,且不是以往那种讽刺的称呼,而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样的小心翼翼,她主持王府中馈时见多了,往往是有所求,有所盼。
她只是吃个饭而已,婆子盼什么?
齐王妃垂眸盯着碗里粒粒晶莹的白米饭,如坠冰窟。
那个男人嫌她碍事,终究忍不住出手了吗?
他答应过的,只要她老老实实不出这个院子,他就让她看着媛姐儿长大。
可这才过了多久,他居然要毒死她!
那个男人何其狠心,她是媛姐儿的亲娘,是与他结发十余载的妻子啊!
而婆子又催促起来:“王妃,黄鱼可不易得,厨房知道您喜欢吃,特意送来的,您还是吃几口吧。”
齐王妃身体紧绷,面上若无其事道:“今日没有胃口,你们若是喜欢,就端下去分了吧。”
说罢,默默垂眸吃饭。
眼看事情成不了,婆子终于撕破脸露出狰狞面目:“王妃既然不喜欢吃鱼,那就尝尝这个吧。”
婆子手中捏着一个白瓷瓶,靠近齐王妃。
她一共得了两瓶药,一瓶倒进了那道红烧黄鱼里,另一瓶则留在身上,有备无患。
“你们大胆!”齐王妃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摔,起身就要逃。
“小红,快帮忙!”
婆子与小红一前一后围上,堵住了齐王妃的去路。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膀大腰圆的婆子毫不含糊,一手抓着齐王妃肩膀,另一只手举着瓷瓶往她嘴中塞去。
小红则从背后死死抱住齐王妃,不让她动弹。
齐王妃拼命挣扎起来。
婆子冷笑道:“你喊破喉咙有什么用?要你死又不是我们的意思。”
第764章 失败
哪怕是一开始心灰意冷,齐王妃也从没生出过寻死的心思。特别是经过昨晚,拥着女儿小小的身体,感受到女儿对她的依恋,那份求生欲就更强烈了。
齐王妃拼命挣扎,躲闪着喂到嘴边的毒药。
“小红,你是死人吗?”婆子喝了一声,加大了手上力气。
小红受到呵斥,使出全身力气抓住齐王妃挣扎的手。
齐王妃长期抑郁消瘦,别说身强力壮的婆子,就连小红的力气都不及,短短挣扎过后渐渐动弹不得。
白瓷瓶往她嘴里灌去,她似乎已经尝到了苦涩味。
难道逃不过了?
一滴泪顺着齐王妃眼角流下,带着无尽不甘。
“母亲”耳边仿佛响起女儿娇软的喊声。
齐王妃打了个激灵,不知怎么爆发出一股力气,猛然挣扎起来。
这一下,竟然被她挣脱开了小红的束缚,从小红与婆子之间的缝隙冲了出去。
“小红”婆子不可思议叫了一声,拔腿就追。
小红跟着追,不知怎的脚下一软就直直往前栽去,恰好从后边扑到婆子身上。
婆子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跌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痛,身上又压了一个重物,当即就尖叫起来。
压在她身上的小红好似摔蒙了,迟迟没有动静。
“小红,你是烂泥成精吗,糊在人身上就起不来了?”婆子气得大骂,一边骂一边扭动身体,把小红甩了下去。
小红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婆子顾不上小红死活,爬起来狂追。
这么一会儿功夫,齐王妃已经冲出院子,拼命往后跑去。
她没有往前跑。
前边有王府护卫,遇见了定然会很快被控制起来,断无生路。只有往后跑,看能不能从王府角门冲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可齐王妃还是不愿放弃。
她的住处本就偏僻,齐王为了避嫌没派人来盯,没了婆子与小红追赶,一时竟畅通无阻,很快被她跑出去好一段距离而没有遇到几个下人。
可这种顺利很快就没有了。
身后婆子的大呼小叫传来:“快拦着王妃,王妃发疯了”
路边几个呆愣住的下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起向齐王妃追去。
齐王妃在前,丫鬟婆子们在后,你追我赶,煞是荒唐。
不知怎的,每每有人要追上齐王妃脚下就突然一滑,从而错失了机会。
齐王妃跑得头晕目眩,头发披散,终于见到了角门。
“赵家的,快拦着王妃!”
追在后面的丫鬟婆子齐声喊道。
她们口中赵家的就是守角门的婆子,此时刚好端了一盆水出来,看着冲过来的齐王妃一脸茫然。
被众人这么一喊,她终于醒过神来,慌忙冲上去拦:“王妃,您可不能出去啊”
赵家的脚下一滑,手中脸盆飞了出去,正好扣在离齐王妃最近的婆子头上。
婆子先是被小红砸得浑身疼,现在又被脸盆砸得脑壳疼,白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可悲的是居然没昏,她眼睁睁看着齐王妃冲出角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天啦,王妃跑到大街上去了”婆子惨叫一声,终于承受不住可怕的现实昏了过去。
许多人从昏倒的婆子身边跑过,这个时候却无人顾得她死活,小红紧张之下甚至踩了婆子的手。
小红吓得不轻,慌忙看看跑过去的众人,再看看毫无反应的婆子,突然恶向胆边生,照着婆子狠狠又踩了一脚。
婆子惨叫一声睁开了眼,直勾勾对上小红惨白的脸。
小红吓懵了,呆呆道:“王妃跑出去了……”
明明昏过去了,怎么踩了一脚就醒了?
婆子没意识到被个小丫头趁机报复了,推开小红就往角门追去。
这时齐王妃已经跑到了大街上。
街上人不少,眼见从齐王府冲出来个人,纷纷驻足打量。
齐王妃一边跑一边喊:“我是齐王妃,齐王要杀我另娶贵女”
她不敢把贤妃当初的指使在这时抖落出来,那样只会吓得路人远离,死得更快。
涉及到齐王的桃色八卦才会激起路人兴趣,甚至她把这话喊出去后,即便被那个男人抓回去,也不敢立刻弄死她。
那样,就坐实了她的说法。
许是身处绝境激起了齐王妃强烈的求生欲,令她抓得极准。
很快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齐王府的人终于追上来,由两个婆子死死按住齐王妃,忙向看热闹的人解释:“让大家见笑了,我们王妃这里有些不清明,各位别把她的话当真”
齐王妃已经没有丝毫力气。
身处光天化之日下,济济人群围观之中,令她干脆放弃了无畏挣扎,嘶声喊道:“王爷就是嫌我病了,才要杀我另娶贵女,求你们救救我,我还有女儿要照顾,我不想死”
不是说她脑子不清明吗,那她不否认,正好让大家看清王爷要除掉她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如果齐王妃声嘶力竭喊“我没疯”,那才是自寻死路,围观的人在她被拖回王府后恐怕很快就会散去。
一般疯子都会喊自己没疯咧。
果然,看热闹的人听了齐王妃的话,看向齐王府众人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齐王府众人也傻了眼。
王妃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办?
赶过来的婆子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王妃带回去啊,这样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几名丫鬟婆子开始把齐王妃往王府拖。
重重包围之下,路人已经看不到齐王妃身影,只有绝望的呼救声传来:“齐王要杀妻另娶,求你们救救我,我的女儿不能没有娘啊”
很快连呼救声都消失了。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隐在角门后的齐王脸色铁青,恨不得把齐王妃与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鬟婆子一起碎尸万段。
李氏这么一闹,他的脸简直丢尽了。
而这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等一等。”
几名男子直奔角门而去,喊住了那些下人。
为首的婆子尖声道:“你们是谁呀?这可是齐王府,莫要多管闲事!”
第765章 厌弃
几名男子面色冷肃,绕过婆子走至角门。
齐王察觉不对,示意跟随而来的管事上前应对。
管事才走过去,为首男子便举起腰牌一晃。
腰牌上“锦麟卫”三个字刺得管事眼前发晕,道一声“稍后”,忙去给齐王禀报。
“王爷,是锦麟卫”
齐王脸色隐隐发白,强作镇定推开管事迎了上去:“原来是锦麟卫的几位兄弟,里面请”
锦麟卫是景明帝耳目,哪怕贵为皇子,面对上门来的锦麟卫也不敢怠慢。
为首男子冲齐王拱手:“近来我等奉令巡视此处,刚刚见到围观者众,特来向王爷问一问情况。”
齐王尴尬笑笑:“丫鬟婆子们没有照顾好内人,让她发病跑到了街上,让诸位见笑了……”
这个时候,那些拖拽齐王妃的下人因为锦麟卫的突然出现没敢乱来,停在不远处等着齐王指示。
齐王妃被下人团团围住,遮挡了锦麟卫投来的视线,而她的嘴因为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轻微呜呜声。
“还不快把王妃送回去。”齐王皱眉吩咐一声,又对锦麟卫笑笑,“几位兄弟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吧。”
为首男子不卑不亢抱拳:“不敢叨扰王爷,只是要与您说一声,今日的事我等要向上边禀报。”
齐王妃一下子停止了挣扎,眼底涌上如释重负的笑。
赌赢了,她赌赢了!
锦麟卫知道了,那么父皇就知道了,不管父皇如何决断,她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能活命就好,只要活着,她的媛姐儿就是有娘的孩子……想着想着,齐王妃的眼泪簌簌而落。
齐王听了锦麟卫的话则心中发沉,强笑道:“这样的小事就不必让父皇烦忧了吧?”
为首男子道:“不瞒王爷,湘王出事后这边就加大了巡视力度,上边吩咐遇到异常必须禀报……”
“既然如此,那就给诸位添麻烦了,小王稍后会进宫一趟。”齐王尽管郁闷至极,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
为首男子见齐王十分配合,悄然松了口气,拱手道:“我等告退。”
他说罢,瞥了被王府下人围住的齐王妃一眼,这才带着手下离去。
齐王吩咐下人把齐王妃送回院子,马不停蹄赶往宫中。
今日的事父皇从锦麟卫那里听到和从他这里听到感受定然不同,他不能被动交给别人来说。
齐王还是晚了一步,此时锦麟卫指挥使韩然已经站在了御书房里。
景明帝听着韩然的禀报,脸色隐隐发黑。
这才多久,怎么又出了幺蛾子!
龙案上的白玉镇纸又换了新的,先前那块在传出贬斥湘王的旨意后,景明帝趁着没有外人在场已经砸了。
他也不想的,可不砸点什么心中郁气实在无法纾解,只能把满腹怒火交给白玉镇纸来承担。
韩然偷瞄着景明帝发黑的脸色,禀报起来也是胆战心惊。
听了属下禀报,他不得不狂奔进宫。
近两年频频出事,可他们锦麟卫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已经令皇上心生不满。湘王出事后,他就派人盯上了各大王府,再不敢松懈。
“传齐王进宫。”景明帝听完,沉着脸吩咐潘海。
潘海刚应下,一名内侍就赶过来禀报说齐王到了。
“让他进来。”
不多时,齐王匆匆走进御书房,一眼看到立在一旁的锦麟卫指挥使韩然,心猛地一沉。
韩然速度怎么这么快?
韩然眼观鼻鼻观心,避开了齐王的视线。
他的属下已经现身提醒齐王,齐王速度这么慢就怪不得他了。
齐王心知不妙,一掀衣摆跪下:“儿子来向父皇请罪。”
“请罪?”景明帝扬眉,目光深沉,“你犯了什么错,需要请罪?”
齐王一滞,讪讪道:“都是儿子约束无方,王府下人没有照顾好王妃,让她跑到外面闹了笑话,影响了皇室声誉”
“我怎么听说李氏在大街上喊你要杀她?”景明帝黑着脸问。
真是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这些混账没有一个省心的!
齐王神情惶然,委屈道:“父皇,那是李氏乱喊,儿子怎么会生出这种心思”
景明帝摸着白玉镇纸,意味深长道:“老四,李氏有没有疯,你是知道的。”
齐王登时大汗淋漓。
当初对外宣称李氏疯癫,只是为了掩饰李氏谋害燕王妃的丑事,实际上李氏当然没有疯。
这一点他知道,父皇与皇后也是清楚的。
疯癫了的李氏喊他要杀妻,父皇可以不以为意,可没有疯的李氏这么喊,就难怪父皇如此发问了。
齐王以额贴地,语气惶恐且恳切:“父皇,儿子真的没有那种心思。李氏是儿子的发妻,陪了儿子十余载,虽然犯下大错,可让她失去王妃的权力与自由已经是很大的惩罚,儿子既无必要更不忍心做出要她性命的事来啊……”
“不是想另娶贵女?”儿子们频频惹事已经磨掉了景明帝的耐心,让他的问题毫不客气。
齐王浑身一震,满心悲凉。
父皇对他与对那些兄弟显然不同。
这么多兄弟,唯有对他最苛刻,最无情。
他隐忍这么多年,哪怕对一个小小的侍卫都笑脸相迎,父皇凭什么如此对他?
齐王声音哽咽:“日月可鉴,儿子绝无这种心思。”
“这么说,李氏是发了癔症?”
齐王低头道:“许是李氏心存怨怼,才会闹出此举”
景明帝闭了闭眼,道:“潘海,你带人去一趟齐王府,把齐王妃送到家庙去。”
在皇家寺庙之后有一处庵堂,专门收容伺候过先帝的嫔妃,或是因种种原因归附的宗室女子。
齐王垂首听着景明帝的安排,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
李氏一旦进入皇室家庙,从此再无他插手的余地。
李氏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另娶,偌大的齐王府将会乱成一团糟。
李氏万一比他活得还久怎么办,难道王府就要一直没有女主人?
齐王想着这些,就有撞墙的冲动。
景明帝不耐烦看了齐王一眼,冷冷道:“你退下吧,以后好自为之。”
齐王的心彻底凉了。
父皇这是厌弃了他?
第766章 要求
齐王的心一时凉透了,忘了动作。
景明帝睃他一眼,沉着脸摩挲着白玉镇纸。
齐王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父皇,儿子想去给母妃请安,并告诉她李氏之事。”
齐王妃是贤妃的儿媳,出了这种事,齐王去说一声不算出格。
放在以往,齐王谨慎起见并不会提出来,可他眼下饱受打击,隐隐意识到一味隐忍全无用处,索性放开一些。
谁知景明帝却拒绝了齐王的请求:“等你料理好李氏的事再进宫给你母妃请安吧。你母妃近来身体不佳,到时候说话注意分寸。”
“儿子知道了。”齐王默默退出去。
御书房除了景明帝与潘海,就只剩下锦麟卫指挥使韩然一个外臣。
景明帝淡淡扫韩然一眼,懒得与他多说,摆摆手示意二人去办事。
很快潘海与韩然一起退下,只剩景明帝一人把白玉镇纸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复几次,到底压不下心中怒火,把才换不久的白玉镇纸掷在了地上。
镇纸瞬间摔得粉碎,景明帝的火气这才缓了缓,脸色依然不好看。
他还没老糊涂,今日闹出这事,分明是老四想要除掉李氏。
老四欲杀妻另娶,李氏这话说得恐怕没错。
齐王妃虽然犯了错,可在景明帝看来,谁都可以轻慢齐王妃,唯独齐王动杀心就太过了。
天家无情,可老四对结发妻子能下这样的狠手,未免太过凉薄。
更何况以前齐王在景明帝面前总摆出一副夫妻相敬如宾、情深义重的模样,如今这般就越发令人心寒。
至于命韩然继续追查,那就不必了。
老四是他儿子,把杀妻之心昭示天下,难道他脸上就光彩了?把李氏送去家庙,此事默默揭过就是。
景明帝起身往外走,吩咐守在门口的小乐子:“把镇纸换一块新的。”
听说已经有传闻他喜好砸镇纸,真不像话!
赶往齐王府的潘海想一想齐王,不由摇头。
今日看起来皇上没有深究,可从此之后齐王恐怕就遭了厌弃,真论起来那是大大不妙。
储君之位,齐王恐怕悬了。
湘王出事后,有机会的皇子只剩下齐王、鲁王、蜀王与燕王。
在世人眼里齐王的机会无疑最大,可身为天子心腹,潘海却不看好齐王。
四位皇子中齐王年纪最长,母妃出身高贵,本该是毫无疑问的储君人选,可这种情况下皇上却迟迟不立太子。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皇上对最适合的人选,也就是齐王,并不满意!
可笑世人短视,瞧不分明。
齐王究竟有没有对齐王妃动杀心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这么想。
显然皇上就是这般认为,甚至觉得无须再查。
齐王妃这么一闹,齐王继湘王之后不但给京城百姓提供了新谈资,还遭了皇上厌恶,可谓倒了血霉。
事情还真有点意思,王府宅院深深,丫鬟婆子护卫一大堆,居然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齐王妃冲到了大街上。
潘海边想边摇头,心道皇子们的新鲜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潘公公,需要我帮忙么?”一同从宫中出来的锦麟卫指挥使韩然客气问道。
潘海拱拱手:“韩指挥使去忙吧,就不劳烦你了。”
“那好,潘公公若有需要就说。”韩然这般说着,还是与潘海一起走。
潘海斜睨着对方。
不是说不需要了,怎么还跟着他?
韩然似乎猜到了潘海的想法,无奈解释道:“近来朱雀坊是重点监察之处。”
潘海恍然。
几座王府都在朱雀坊,别说锦麟卫,听说连顺天府尹甄世成都加大了对这边的巡视力度……
来到齐王府,潘海对同样刚进门的齐王道:“王爷,请王妃出来吧。”
“潘公公稍候。”
把潘海留在待客厅,齐王匆匆赶往齐王妃那里。
此时齐王妃正被数名丫鬟婆子虎视眈眈盯着,可谓插翅难飞。
齐王妃当然没有再逃的念头,反而神色坦然。
只有到了那一步才深刻意识到能活着多么好。
什么荣华富贵,体面风光都不如安安稳稳活着。
这么一闹,她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那个男人最是虚伪,哪肯坐实杀妻恶名,这样一来,短期内最怕她死的就是那个男人。
脚步声传来。
齐王妃眼皮颤了颤,没有去看。
尽管没去看,她哪会听不出来人是谁。
很快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你们都退下。”
“是。”丫鬟婆子一起退了出去。
齐王妃背对着齐王,沉默着。
齐王盯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厌恶:“你太自私了,今日把我闹得灰头土脸,有没有想过对媛姐儿有什么好处?”
齐王妃霍然转身,冷笑道:“媛姐儿没了亲娘,对她就有好处了?”
齐王一滞,没料到印象中温良恭顺的齐王妃如此尖锐。
“一个发疯的母亲,一个身为亲王的父亲,你说谁对她有好处?”
齐王妃听了这话,恨不得扑上去扯破齐王恶心的嘴脸。
这个男人莫不是把她当成傻子,还想哄着她去死?
可她到底把怒火忍了下去,平静问道:“媛姐儿呢?我想见她。”
齐王冷笑:“就不必见媛姐儿了,你收拾一下,随潘公公去家庙吧。”
“家庙?”
齐王眼中闪过冷光,不情不愿道:“父皇听闻了你的事,让你去家庙静养。”
正是因为这样,从此他才鞭长莫及,恐怕奈何不得这个女人。
“父皇要我去家庙?”齐王妃盯着齐王问。
齐王被对方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烦,不耐道:“潘公公还在外头等着,你早些去吧。记着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想一想媛姐儿。”
齐王妃没有动作,久久沉默着,直到齐王再次开口催促。
齐王妃仿佛下定了决心,道:“我有最后有一个请求。”
“你说。”齐王强压着厌烦,吐出一个字。
齐王妃一字字道:“我要带媛姐儿一起去。”
“你说什么?”
齐王妃神色平静:“家庙清冷,我受不得骨肉离别之苦,我要媛姐儿陪着我。”
第767章 离去
齐王妃给出的理由稍微有些任性,而她本不是这样任性的人。
齐王哪会答应,冷笑道:“李氏,你是不是真的发疯了?媛姐儿是齐王府嫡长女,你要她陪你去青灯古佛?”
齐王妃盯着齐王,突然笑了,语气是说不尽的嘲讽:“原来王爷也承认我没有疯。”
齐王被噎了一下,恼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没疯又如何,难道害燕王妃的事不是你做的?”
“你”齐王妃刚想喊出是贤妃指使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正如这个男人所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谋害燕王妃的背后主谋是谁,天知,地知,她知,这个男人又何尝不知。
不过是把她丢出来,好把事情揭过罢了。
“行了,若是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这就走吧,别让潘公公等久了。”
齐王妃依然不为所动。
齐王压抑着怒火问:“你到底想如何?”
齐王妃神色越发平静:“我说了,我要女儿陪着我。”
“李氏,你以前不是这么糊涂的人,你可想过媛姐儿跟着你的前程?”齐王捏住齐王妃手腕,咬牙切齿问。
齐王妃自嘲一笑:“到了我这般田地没资格想这么多,就只想随着心意有女儿常伴左右。”
“我若不答应呢?”齐王冷冷问。
媛姐儿是齐王府嫡长女,真要随李氏去了家庙,他的脸往哪儿搁?
齐王妃直直盯着齐王,平静的面容掩不住眼底的决然:“那我不会随潘海去家庙,我情愿死在这里!”
“你”
齐王妃不顾齐王的震惊,冷冷笑道:“就是不知道如果我真在王府撞柱身亡,别人会如何想呢?”
齐王脸色一变。
李氏要是这个时候死了,世人根本不会相信她是自杀,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父皇那里齐王不敢再想下去。
今日一事父皇虽然没有深究,但对他明显很不满,要是李氏死了,恐怕就彻底厌了他……
对齐王来说,比起面子,当然是景明帝的欢心更重要。
他直视着齐王妃,最后劝道:“李氏,你可想好了,媛姐儿陪着你这样名声的母亲常住,将来不会有好前程。”
齐王妃干脆别过头,不再看齐王。
“那好,你收拾一下,我这就命人去叫媛姐儿。”
齐王妃暗暗松了口气,抬手轻抚鬓角:“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等媛姐儿来了就可以走了。”
齐王不愿多看齐王妃一眼,负手往外走去,身后传来齐王妃的声音。
“我的嫁妆就留在王府了,将来让媛姐儿来取。”
齐王猛然转身,脸色铁青:“李氏,你莫要过分,难道我会贪图你的嫁妆?”
齐王妃凉凉一笑:“王爷这话说得好像以前没用过一样”
“够了!”齐王怒斥一声,大步离去。
王府出息虽然不少,可他需要拉拢的人多,这方面的花销就是无底洞。李氏那些嫁妆他没主动开过口,可府中出了亏空李氏拿来填补,他是心知肚明的。
也因此,对终于挑明的齐王妃,齐王越发厌恶,避之唯恐不及。
他要避的不只是齐王妃,还有男人扫地的尊严。
潘海等得有点久了,面上却半点不显,只在心中把齐王骂了好几遍。
难怪皇上不待见,办起事来一点不利落。
齐王姗姗来迟,忙向潘海道歉:“让潘公公久等了,内人那里出了点状况。”
潘海忙问情况。
齐王苦笑:“内人非要女儿陪她一起去,不然就不肯走。小王劝了许久也劝不住,只好命人去叫媛姐儿……”
“原来如此。”
媛姐儿是齐王爱女,齐王同意女儿随着齐王妃一起去,他当然没必要多嘴。
又等了一阵子,潘海终于等到齐王妃出现。
陪齐王妃一起的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女童此时一脸懵懂,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面覆轻纱的齐王妃郑重向潘海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劳潘公公久候了,这就走吧。”
很快齐王妃拉着媛姐儿的手上了一辆马车,与齐王府渐行渐远。
媛姐儿掀起窗帘向后探望,后方空荡荡,不见父亲身影。
媛姐儿失望放下车窗帘,不安问齐王妃:“母亲,我们要去哪里啊?”
齐王妃轻抚着女儿柔嫩的面颊,温声道:“我们去一处清净的地方。”
“清净的地方?那里有父亲么?”
“没有的。”
“有玩伴么?”
“没有的。”
“有教我抚琴的师父么?”
“也没有的。”
媛姐儿沉默了。
齐王妃目光温柔望着女儿:“但你有母亲,母亲会一直陪着你。”
你也能一直陪着母亲,而不是跟着那个天性凉薄的父亲,不知哪日就是弥天大祸,别说享受郡主荣光,恐怕连性命都要搭进去。
也许是死里逃生看得通透了,在齐王妃看来,齐王惦着那个位子不过是做白日梦罢了。
父皇宽厚,怎么会中意一个对发妻如此薄情冷血之人?
她守着女儿,且看那个男人作死就是。
被利用、被作践的仇她报不了,自有人会帮她报了。
冷静下来,齐王妃对挣脱那些丫鬟婆子的阻拦逃到大街上也产生了疑惑。
她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不是神灵保佑,就是有人暗中相助。
而不论哪一种,都说明那个薄情的男人落了下风。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夕阳把马车拉出长长的影子,低调的青帷马车渐渐消失在霞光里。
多了几分冷清的齐王府中,齐王盘问过那些下人,陷入了深思。
李氏能跑到街上去,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齐王府有内贼!
盘查过后,终于有了发现:王府少了一位打理花园的花匠,而这名花匠是才招进府没多久的。
齐王把名册往地上狠狠一摔,怒问管事:“你是怎么管事的?”
以往李氏管家的时候,新招进王府的人想要派上用场至少要经过三年调教
齐王心底叹了口气。
不能想那个女人了,越想越烦。
齐王府混进了贼人,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安插的?
第768章 算计
齐王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鲁王。
老五要是有这脑子与能耐,也就不是老五了。
那就只剩下老六和老七。
老六明显想暂退一步好坐山观虎斗,这阵子消停不少,老六的可能不是很大。
老七齐王想到郁谨,眼神一冷,恨不得生啖其肉。
一定是老七那个狼崽子跑不了!
自从老七回京,他们就接连出事,一改那么多年相安无事的局面。
这次老八出事,明显是针对他,岂会没有后手?
先除掉他的帮手,再除掉他,老七还真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想一想这些年的隐忍,耐着性子一点点积攒好名声,可李氏往大街上这么一跑,他立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颜面扫地,齐王头一次产生了动摇。
莫非他这样错了,而应该像老七那般不管不顾?
不行,他要进宫给母妃透个口风。
齐王打定主意,转日便进了宫。
“娘娘,王爷到了。”
玉泉宫中,不知从何时起似乎总是弥漫着淡淡药香,一名宫婢轻声向靠着床头屏风闭目养神的贤妃禀报。
已经是暮春,可贤妃还穿着夹袄,面色是脆弱的苍白。
她闻言睁开眼,声音更轻:“请王爷进来。”
不多时,齐王入内,瞧见贤妃的脸色,那些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贤妃屏退伺候的人,问道:“是不是有事?”
齐王没有接话:“母妃,您瞧起来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还不舒坦?”
贤妃笑笑:“说病也算不上病,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罢了。你有事就说,若是闷着,我更不得劲儿。”
齐王迟疑了一下,讲起齐王妃的事。
贤妃闭目听着,脸色越发苍白,喉咙一痒就要咳嗽,可在齐王面前还是忍了下去。
齐王说完,用力握拳:“儿子定是被老七算计了!”
贤妃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冷声道:“我就知道对那个孽畜来说只记在皇后名下远远不够,他盯上的是储君之位!”
齐王抹了有一把脸,语气凶狠:“有了一争的资格,是个人当然就想争一争。可儿子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老七骑到我头上去!母妃,您也看到了,老七对我毫无一丝兄弟之情,一旦被他成事,整个齐王府恐怕都要覆灭……”
贤妃长叹:“母妃何尝不知。当初就不该把那个孽畜生下来,如今给我儿添了这么多波折。”
齐王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鸷,一字字道:“母妃,儿子已经有了反击之策。”
“你说。”
里室没有窗,齐王的目光却投向某处,那是慈宁宫所在方向。
齐王的声音在贤妃耳边响起:“太后好像还不知荣阳长公主已死。”
贤妃一怔,旋即恍然。
太后无所出,一子一女都是抱养的,儿子是景明帝,女儿就是荣阳长公主。
多年来,荣阳长公主的骄纵离不开太后的宠爱。
荣阳长公主被崔绪刺死后,景明帝担心太后受到刺激,对太后这边封锁了消息。
“太后若是知道了荣阳长公主死讯,自然也就知道了导致荣阳长公主之死的起因。这样一来,无论燕王妃占着什么理由,太后对她都不会有好感,更会厌屋及乌恼上老七。”
贤妃点头:“璋儿你说得不错。太后虽然看着明理大度,可再大度也是人,是人就会被情感左右。当初如果不是燕王妃一力为母报仇,荣阳长公主害苏氏的陈年旧事就不会大白天下,那就不会被崔绪亲手斩杀。荣阳长公主虽是被崔绪所杀,可真正导致她身死的是姜氏那个贱人,这一点太后定然明白……”
齐王冷笑:“父皇对太后最孝敬,太后若是明确表达出对老七的不喜,父皇定会厌了老七,那他就休想染指储君之位”
“也不一定。”贤妃摇了摇头。
“母妃?”
贤妃望着儿子,目光温柔:“你啊,并没有那么了解你父皇。他虽孝敬太后,可毕竟还是一位帝王,并不会全因太后的喜恶而否定一个人,尤其关系到储君之位,他甚至不会以自己的喜恶来选择……所以母妃一直笃定你的机会才是最大的。”
如果一切按着喜爱来,她不会是贤妃,皇后也不会是皇后。
“母妃,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做还是要做的。那个孽畜行事太无忌,留着他对你总是个隐忧。更何况由着他顺顺当当,万一你父皇哪日觉得他是太子的合适人选就糟了。先通过太后打压一番,你父皇短期内定会对他冷淡,再让你拉拢的那些臣子揪一揪他的错处,轮番弹劾,三人成虎之下你父皇就会彻底厌了他,到那时才能高枕无忧……”
齐王拱手:“还是母妃想得周全。只是太后鲜少出宫,儿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该选择何种法子让她知晓此事。”
贤妃沉默半晌,道:“这也不难,太后虽然不会出宫,慈宁宫却有人定期出宫。”
“您是说”
“慈宁宫的常嬷嬷会定期去寺庙替太后捐香油钱,这就是把消息传递到太后耳中的好机会。”
齐王眼睛一亮:“儿子明白了,多谢母妃提点。”
贤妃叮嘱道:“莫要急躁出了岔子,此事非同小可,定要万无一失。”
“母后放心,儿子明白。”
他花那么多银钱养的那些人,也不是白养的。
一想到银钱,齐王脑袋就隐隐作痛。
李氏的嫁妆不能动,庄子店铺的产息还没到收的时候,府上亏空有些大了。
贤妃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递过去。
“母妃”
“拿着吧,李氏闹出这样的事,你一个人顾着整个王府,手头宽裕好办事。”
“母妃,儿子定不让您失望。”齐王一脸感动道。
之后的那几日,齐王不大好过,每每见人仿佛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笑话来。
齐王在外名声颇好,多年来几乎没有劣迹,齐王府一出事,京城中人新鲜感十足之下八卦的热情迟迟不退。
不得不说,齐王妃这么一闹对齐王造成了不小影响。
齐王就在这样难捱的日子里终于盼到了四月初一慈宁宫的常嬷嬷出宫的日子。
第769章 有情况
四月初一有些不凑巧,天刚亮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青色的天,细白的雨,小巧的青帷马车在雨雾中穿行,车上的常嬷嬷闭目养神,对窗外街景并无多少兴趣。
对于宫中女子来说,见到宫外景致不易,可同一条路经年累月走下去,不能多行一步,渐渐也就失去了所有兴致与期待。
福德寺位于城西,沿途遍植枫树,等到了秋日红叶连天,才是最美的时候。
而眼下,常嬷嬷一眼都没多瞧,很快由等候在那里的僧人恭敬迎了进去。
之后拜佛上香不必多提,忙完这些常嬷嬷不急着离去,而是在寺庙中散步,呼吸着新鲜自由的空气,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是常嬷嬷的老习惯了,这种时候她不喜沙弥跟随,只带着两个宫女走走停停。
这一走,就走到了花木深处。
花木的间隙透露出一角淡蓝,谈话声隐约传来。
常嬷嬷脚步一顿,便要转身离开。
久居宫中见多了阴私,她深知好奇招祸的道理,对听壁脚并无兴趣。
可接下来一句话阻止了她离去的脚步,反令她悄悄靠近一步。
福德寺虽是皇家寺庙,但并不是只对皇家开放,除了一些特定节日都会对普通香客放开。
“齐王要杀齐王妃的事听说了吧?”
另一道声音笑道:“这事现在谁没听说呢?啧啧,没想到齐王是这种人……”
先前声音反驳道:“要我说啊,真相不一定是这样,贵人们的事真真假假,哪是咱们寻常人能看清的。”
另一人笑道:“反正贵人们闹出事来,咱们有热闹看就是,不然日子怪无聊。”
“是呀。说起来这两年贵人们出事的还真不少,最近有齐王与湘王,先前还有别的王爷,就连那位长公主不是都丢了性命”
常嬷嬷一下子愣住。
长公主?这说的是哪个?
嫁在京城的长公主不算少,没听说哪个出了事,前不久太后寿宴能来的都来了,只有一位因病重告了假。
可听这二人议论,丢了性命这种说辞不该与病故搭上关系吧?
常嬷嬷不由侧耳细听。
隔着花木传来一声叹息:“还长公主呢,不是已经成了庶民,说起来连咱们都不如了……”
常嬷嬷心头一惊,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成为庶民的长公主可只有那么一位
荣阳长公主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慈宁宫怎么一点没得到消息?
惊愕之下,常嬷嬷又靠近一步。
跟着她的两名宫婢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唏嘘声传来:“那位长公主也是嫁错了人,听说崔驸马对她一直冷冷淡淡,形同守寡,结果最后还死在了崔驸马手里……”
常嬷嬷又是一惊。
荣阳长公主是被崔驸马杀害的?
震惊之下,常嬷嬷耳朵都竖了起来。
可花木后的二人此时却转了话题,讲起了近来京城的新鲜事。
这显然是两个极喜欢谈八卦的妇人,而这种妇人在京中太常见,常嬷嬷连知道对方身份的兴趣都无,只关心荣阳长公主的事。
她略一沉吟就有了决定,示意两名宫婢留在原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花木后是两个眉眼寻常的妇人,年长些的穿蓝裙,年轻些的穿红裙,样式虽时兴,但以常嬷嬷的眼光看来料子算不上好。
她很快有了判断,这应该是两个小官小吏的太太,层次不高,流传八卦却是最快的。
倘若换成寻常百姓,因忙于生计这样的闲心就淡了。
这样两名妇人,应付起来不难。
常嬷嬷大步走了过去。
常嬷嬷的出现令两名妇人愣住了,稍微年长的蓝裙妇人问道:“您是”
为了出宫方便,常嬷嬷所穿只是宫外款式,料子也不算顶尖,但气度是藏不住的。
至少两名妇人看得出来,突然出现的人应该比她们身份高,所以用上了敬称。
常嬷嬷一扫两名妇人,气场全开:“你们不必问我身份,我也不问二位身份,我只想打听一下荣阳长公主的情况。”
两名妇人不由面面相觑。
常嬷嬷摸出两个金元宝,塞到两名妇人手中。
金元宝沉甸甸的,令两名妇人拿得惊心。
常嬷嬷淡淡一笑:“想来荣阳长公主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二位只要把知道的说一说,这两个金元宝就是你们的。你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离开福德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岂不是好?”
两名妇人对视一眼,哪还有不答应的,很快倒竹筒一般把荣阳长公主的事讲了出来。
常嬷嬷听罢,深深看两名妇人一眼,快步离去。
等到脚步声远了,红裙妇人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金元宝,忍不住感叹道:“这些贵人们的钱还真好赚。”
这个金元宝都能顶她男人大半年俸禄了。
蓝裙妇人瞪了她一眼:“快别说这些了,赶紧走吧。”
先前那番话当然是说给刚刚那位听的。
因是初一,虽然下着细雨,来上香的香客却不算少。
两名妇人心虚之下有意避开人,专挑偏僻的路走,走到一处竹林时眼前突然一黑,再醒来已不知身在何处。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男子。
两名妇人想尖叫,却发现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年轻男子脸色一肃:“锦麟卫办案!”
两名妇人眼睛睁大,满是惊恐。
怎么会有锦麟卫?
她们只是收了一个金元宝,说了几句闲话,不至于啊!
年轻男子把玩着匕首,冷冷道:“我有话问你们,若是乱喊乱叫或是不老实回话,想一想你们没来得及花的金元宝。”
两名妇人吓得面无血色。
果然是金元宝惹得祸!
口里塞的东西被取走,两名妇人大口大口喘着气。
“说吧,你们是什么身份?”
……
问过后,年轻男子凭经验断定两名妇人没敢扯谎,这才放二人离去。
小心无大错,很快两名眉眼寻常的男子各自悄悄跟上了一名妇人。
年轻男子则赶回燕王府,来到书房一脸兴奋对郁谨道:“王爷,太后那边有情况!”
第770章 讨杯茶喝
看着龙旦那张兴奋的面庞,郁谨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懒洋洋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这小子没有冷影着调,期望不能抱太高。
龙旦一见主子这反应,登时不满了。
怎么,主子这是不信任他?
龙旦咳嗽一声,道:“今日是慈宁宫的常嬷嬷按惯例去福德寺上香的日子,卑职想着您先前吩咐的话,就亲自过去盯了盯,没想到这一盯就盯出大事了”
郁谨不耐烦敲了敲桌案:“说重点!”
自打对太后产生怀疑,慈宁宫那边一时伸不进去手,他就把重点放到了太后与宫外的关联上,于是每月初一去福德寺上香的常嬷嬷就跃入了视线。
这种时间固定、地点固定的盯梢对象,太方便盯了,就是需要一两个人手罢了。
郁谨便把这样难度不大的日常盯梢交给龙旦负责。
真说起来,倒是没想过这么快就有异常。
龙旦察觉到郁谨的不耐,不敢再瑟,忙把今日所得事无巨细道来:“那两名妇人明显是故意把荣阳长公主的死讯透露给常嬷嬷。常嬷嬷知道了,那太后就知道了。太后知道了,定然会对您与王妃产生不满……主子,这事是冲着您来的!”
郁谨淡淡嗯了声,问道:“那两个妇人是什么身份?”
“一个是吏部赵提举的太太,一个是鸿胪寺张主簿的太太。卑职冒充锦麟卫问过话,就让两个手下跟上了她们,以防她们扯谎……”
夫君都是八品小吏,面对令人闻风丧胆的锦麟卫敢扯谎的可能不大。
郁谨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冒充锦麟卫?”
龙旦嘿嘿一笑:“卑职灵机一动,觉得冒充锦麟卫问话最方便了。那两个妇人回去告诉了夫君,两个小吏也不敢主动找锦麟卫问话不是。”
郁谨敲了龙旦的脑袋一下,怒道:“灵机一动个屁,以后再敢胡来,打破你的头!”
冒充锦麟卫,亏这小子想得出来。
不过这件事倒真需要锦麟卫出面才好办郁谨摸着下巴寻思片刻,决意出门一趟。
派人去跟姜似说了一声,郁谨换上一身低调常服,悄悄离开了燕王府。
锦麟卫指挥使韩然正在离锦麟卫衙门不远处的茶楼里喝茶。
锦麟卫事多忙乱,压力不小,喝茶不是偷懒,而是松快一下头脑。
韩然喜欢坐在二楼雅室临窗的位子上喝茶。
室内不留旁人,捧着一杯清茗观察街上人来人往,令他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不对,好像是错觉。
燕王怎么抬头对他笑?
韩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下方那张笑眯眯的俊脸似乎更加清晰了。
是燕王没错!
郁谨见韩然发现了他,指指自己,又指指上方。
韩然怔了一下。
燕王这是要上来找他叙话?
郁谨见韩然没反应,权当对方默认,打眼一扫四方,正好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纵身一跃借着助力以手扒住窗台边缘,再一个用力就从敞开的窗子跳进了雅室里。
韩然都呆了。
他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燕王就进来了?
郁谨毫不客气在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笑吟吟问道:“韩指挥使吃了么?”
这般熟悉而亲切的问话,凡是大周人街上遇见往往都会来上这么一句,可这一刻韩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当然没吃,可燕王就这么进来了?
“没有打扰韩指挥使吃茶吧?我见韩指挥使没反对,就过来讨杯茶喝。”
韩然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只有一个想法:明明挺俊的一张脸,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沉默片刻,韩然笑道:“王爷想与下官喝茶,下官荣幸之至,只是以后王爷最好走楼梯”
郁谨理直气壮道:“跳窗方便。”
韩然:“……”他竟无言以对。
端杯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有些苦,韩然笑道:“王爷找下官真的只是吃茶?”
这位王爷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他也是耳闻的。
郁谨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茶杯,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小王发现一些情况,觉得韩指挥使应该查一查。”
“呃,下官愿闻其详。”韩然这般说着,心中有些不快。
锦麟卫是天子耳目,只听命皇上一人,什么时候皇子能这般光明正大指使他了?燕王就不怕皇上知道了龙颜大怒?
能坐久锦麟卫指挥使的位子,韩然城府不浅,面上并无多少表现。
“今日小王手下去福德寺替内人捐香油钱,无意间撞破一件事……”
听郁谨说完,韩然彻底愣了。
燕王是不是傻,这是明晃晃告诉他燕王府的人盯梢了太后的人?
无意间撞破这种巧合,他能信?
到这时,韩然已经完全猜不透郁谨的想法。
而郁谨没让他乱猜多久,干干脆脆道:“韩指挥使,两个小官吏的太太居然能给太后的人设局,这其中肯定有猫腻,锦麟卫是不是该仔细查查了?”
韩然嘴角抽了一下。
燕王脸皮是真厚,说别人给太后的人设局,他还不是盯着太后的人。
“两名妇人的身份小王属下已经问出来了”说到这,郁谨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一时情急,又怕对方不肯说,小王属下表明的是锦麟卫的身份。”
想要韩然插手,龙旦冒充锦麟卫的事是瞒不住的,不如早早说出来干脆。
韩然眼中闪过怒火,已是出离愤怒。
冒充锦麟卫?
燕王这已经不是脸皮厚了,而是疯了吧?
“韩指挥使?”见韩然迟迟不语,郁谨笑着催促一声。
韩然回神,深深看了郁谨一眼,脸色转冷:“王爷插手锦麟卫办案,不合适吧?”
郁谨讶然且委屈:“怎么是插手呢?小王只是小小的建议,毕竟对方打太后的主意其心可诛,一旦又闹出乱子来,韩指挥使恐怕也要受到父皇斥责。”
韩然气笑了:“这么说,韩某还要谢谢王爷了?”
到这时,他连下官都不想称了。
锦麟卫本来就不畏惧任何皇亲贵胄,也不必给任何人面子。
他现在只想知道,燕王到底哪来这样的底气跑过来说这样一番话!
第771章 威胁
郁谨捧着茶杯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韩指挥使真是客气了,这点小事哪用道谢呢。”
韩然冷下脸来,干脆把话挑明:“王爷越界了吧?锦麟卫的事王爷最好不要插手,免得传到皇上耳中,韩某倒是无所谓,可王爷就难说了……”
郁谨眨眨眼,收起笑意:“韩指挥使这是不准备管这件事了?”
韩然冷笑。
这件事既然传入了他耳中,那定然要管的,不然闹出幺蛾子皇上又要喷他一脸唾沫星子,说不定新换的白玉镇纸又要换了。
据说换白玉镇纸的钱都是从皇上的内帑,也就是小金库出的。
想远了,总而言之,事情他会查,但不能被燕王指手画脚,牵着鼻子走。
锦麟卫是皇上的锦麟卫,而不是燕王的锦麟卫。
废太子都没敢这么干过,燕王大概真是病得不轻
韩然感慨过后,淡淡道:“韩某如何处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这个面子不能给,燕王这个毛病不能惯,不然以后还了得。
韩然这般想着,警告道:“王爷手伸这么长,就不怕韩某禀报皇上?”
“韩指挥使要告状?”郁谨一脸吃惊。
韩然险些气歪了嘴。
这是告状吗?他是锦麟卫指挥使,大事小事,但凡觉得有必要就需要向皇上禀报。
职责所在,落在燕王嘴里居然成了打小报告
韩然沉着脸,一字字道:“韩某职责所在,王爷这种说法未免可笑!”
郁谨笑意一收,目光冷然:“小王怎么觉得韩指挥使在针对我?”
韩然嘴唇抖了抖,险些把手中茶水泼到对方脸上。
难得偷闲,他坐在熟悉的雅室,望着熟悉的窗外,喝着口味熟悉的茶,结果燕王从窗子跳进来了,反倒指责他针对他?
韩然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站起身来:“王爷慢慢喝,韩某还有事,就不陪着您了。”
眼见韩然转身往门口走,郁谨开口道:“小王听到一则流言,是有关韩指挥使的。”
韩然脚步一顿,转回身来。
郁谨笑着指指椅子:“韩指挥使坐,咱们慢慢聊。”
韩然重新坐下来,面无表情望着郁谨。
有关他的流言?他倒是要听听,谁敢嚼锦麟卫指挥使的舌。
“传言说废太子郁琅第一次被废的原因并不是指使人杀害安郡王,而是与杨妃有染”
韩然腾地站起来,手边茶杯被扫落在地。
这番声响引起门外锦麟卫的警觉。
“大人”
没有韩然发话,守在外头的两名锦麟卫并不敢推门而入。
韩然对着门口的方向冷冷道:“无事,守好门就是。”
“是。”门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韩然脸色铁青盯着郁谨,连手都是抖的。
堂堂锦麟卫指挥使,令人闻风丧胆能治小儿夜啼的锦麟卫头头,手抖成这样,足以看出他此刻心中的惊骇。
他情不自禁逼近郁谨,一字字问:“王爷从何听说这样的流言?”
这哪是流言,分明是催命符,催的就是他全家老小的命!
郁谨矜持笑笑:“小王还以为只是流言而已,可现在看看韩指挥使的反应,原来传闻竟是真的”
“王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韩然一拍桌子,目不转睛盯着郁谨,“王爷究竟从何人口中听来这样的流言?”
郁谨指了指自己的嘴。
韩然眼神骤然一缩,用力握了一下拳:“王爷究竟什么意思?”
郁谨重新拿过一只杯子,倒上茶水推过去:“韩指挥使不要这么急躁,喝茶败败火。”
韩然接过茶杯,几口把茶水喝下,定定望着郁谨。
威胁已经抛出去,郁谨就更加随意了,一脸懒散的笑:“韩指挥使要不要好好查一查今天的事呢?”
韩然闭闭眼,明白了。
原来燕王不是病得不轻,而是有恃无恐。
可对方如何知道那样惊天的秘密?
韩然皱眉:“王爷拿这个威胁我?”
郁谨微微一笑,语气不温不火:“韩指挥使非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小王是诚心来请韩指挥使帮忙的。今日这事明显冲着我来,韩指挥使若是不愿帮忙,那小王岂不要吃亏了?”
说到这,郁谨笑意转冷,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反问:“小王是吃亏的人?”
韩然气得想翻白眼:“王爷不愿意吃亏,就威胁韩某?”
郁谨理直气壮点点头,贴心解释道:“谁让知道那个秘密的寥寥无几呢,小王盘算了一下,知道那个秘密的恐怕只有韩指挥使、甄大人与潘公公三人吧?”
韩然望着那张年轻的面庞,心底生寒。
翠螺山那场惊变,燕王并未到场,他是怎么知道的?
越是想,韩然越觉对方深不可测。
郁谨可不管对方怎么想的,继续恐吓道:“这样的话,流言一起,源头便在你们三人之中。”
韩然忍气问道:“那怎么不是潘海与甄世成?”
郁谨瞥韩然一眼,好笑道:“我这不是有事麻烦韩指挥使嘛,又没事麻烦他们二位。”
韩然沉默许久,幽幽道:“王爷找人办事,还真是与众不同。”
求人不该拿出求人的姿态嘛,合着他这被求的是倒了血霉了?
“那就麻烦韩大人了。”郁谨一见韩然这反应便知道是答应了,脸色登时转晴,冲对方举了举茶杯。
韩然动了动唇,很想问一问对方这般明目张胆威胁他,就不怕他以后暗中使绊子?可迎上对方黑沉的眼睛,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他就算使绊子,对方也能随时把废太子与杨妃有染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皇上猜疑是他流露出去的,顷刻就是灭门之祸。
那年燕王都没去翠螺山,他跑去向皇上说是燕王传出去的,皇上定会拿白玉镇纸砸得他头破血流。
这个威胁,他只能忍气吞声认了。
似乎猜到韩然的郁闷,郁谨宽慰道:“韩指挥使放心,小王会领情的。”
韩然嘴角一抽。
他可真是谢谢了。
然而话说出口,却变了样:“王爷客气了。”
这边谈着话,常嬷嬷那边已经赶回慈宁宫,把听来的消息禀报给了太后。
第772章 挨骂
太后昏倒了。
慈宁宫登时大乱。
彼时景明帝正在养心殿逗弄吉祥。
每日都是处理不完的奏折,自从那日藏在奏折堆里的话本子险些被臣子与儿子们发现,景明帝就暂时丢掉了这个爱好。
因此,心情就更容易抑郁了,逗弄吉祥无疑是调整心情的好办法。
“吉祥,吃鱼干。”
肥猫看看景明帝手中小指长短的鱼干,优雅踱步过去把小鱼干叼走,留下主人一脸尴尬。
景明帝拿帕子擦擦手,悻悻叹口气。
那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日吉祥仰着头冲他喵喵叫的情景一直在景明帝脑海中挥之不去,可过后吉祥还是那个吉祥。
看来是时候召啸天将军进宫一趟了。
吉祥似乎察觉到主人卑鄙的想法,愤怒冲景明帝叫了两声,连个猫影都没留下。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景明帝一瞥面色沉重的潘海,顿时收起了逗猫的心情。
不用问,又来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
潘海弯着腰,头都不敢抬:“回禀皇上,太后昏倒了”
景明帝脑子嗡了一声,顾不得细问,拔腿就往慈宁宫赶。
潘海悄悄叹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匆匆跟上。
“皇上驾到”
景明帝沉着脸走进去,问站在最前方向他行礼的常嬷嬷:“太后呢?”
常嬷嬷颤声道:“在里屋”
景明帝脚步不停,从常嬷嬷身边走过去。
太后已经被安置在床榻上,赶过来的御医正在为她把脉。
见到景明帝进来,御医想要起身行礼,被他摆手制止。
看了片刻,景明帝转回厅里,问起来龙去脉:“太后为何会昏倒?”
常嬷嬷扑通跪下来,连连磕头:“都是奴婢多嘴,才害了太后”
“到底怎么回事儿?”景明帝厉声问。
常嬷嬷低着头,抹泪道:“奴婢去福德寺替太后捐香油钱,无意间听人说荣阳长公主已经身故……”
“你告诉太后了?”
“奴婢该死”
“你确实该死!”景明帝脸色铁青,难得说了重话。
这一刻,他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皇上有谁像他一样当得满头包?
里边传来太后的声音:“皇上是不是在外头?”
景明帝一听,顾不得与常嬷嬷计较,忙走了进去。
“母后,您没事吧?”景明帝三两步走到床榻前坐下来,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望着景明帝,露出个笑容:“哀家无事。”
话虽如此,眼底却有泪光涌动。
“荣阳的事……皇上怎么没对哀家说呢?”
景明帝垂眸,颇为内疚:“都是儿子不好,荣阳的死有儿子的责任”
“怪不得皇上,这是荣阳的命。哀家教导无方,说起来该怪哀家才是……”太后说着,终于忍不住落泪。
景明帝越发内疚了,急忙道:“母后万万不要这么想,是儿子一时冲动把荣阳贬为庶人,才害她不得善终……”
太后沉默许久,问道:“倘若荣阳依然是长公主,崔绪听闻她害苏氏的事,会放过她吗?”
这一次换来景明帝沉默。
崔绪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当年若不是顾及其母,并不会娶荣阳。
他这样的人一旦知道心爱的女人被荣阳所害,恐怕不会管荣阳身份如何,都会选择报仇。
太后苦笑:“终究是荣阳命苦,年轻时强求不该求的,也是苏氏生了个太能干的女儿”
“母后,老七媳妇为母出头也是为人子女的孝道”景明帝忙为姜似分辩。
太后瞥景明帝一眼,淡淡道:“哀家没有指责燕王妃的不是。”
景明帝滞了滞。
母后显然是动怒了。
荣阳的死按说怪不得老七媳妇,不过是昔日因今日果,可他能理解母后迁怒老七媳妇的心情。
“哀家一闭眼就是你与荣阳小时候,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听哀家给你们念书……”
太后眼眶湿润了,景明帝眼眶也湿润了。
那些年少时的过往,在经历了长达数十载的帝王生涯后,对景明帝来说无疑弥足珍贵。
如果说一开始惊闻荣阳长公主的死,他有震惊,有愤怒,也有惋惜,可仅此而已,荣阳长公主一次次的妄为早就消磨掉了那些兄妹情分。
可现在,面对着白发苍苍流着泪的老母亲,景明帝感到了深切的后悔。
他是一国之君,大周的主人,即便荣阳犯了错又如何,让她好好活着陪母后解闷也是他一份孝心,可现在
“皇上莫要因为哀家影响了心情。荣阳的死,要怪只怪她动了恶念,也怪崔绪太狠心,其他人谁都怪不了。”
“母后”太后的明理令景明帝越发惭愧。
太后笑笑:“哀家都明白,只是一时缓不过劲来,尤其是想到老七夫妇,就不由想到荣阳的死”
景明帝未加思索,脱口而出:“回头儿子与老七说,不让他们到您面前来。”
“这又何必,哀家又不是老糊涂了,迁怒他们本就不该。”
“母后,您放宽心,以后让福清与十四多陪着您……”
之后景明帝又交代御医一番,并警告了慈宁宫众人,这才离开。
“你们都退下吧,常嬷嬷留下。”
有太后维护,景明帝没有惩治常嬷嬷。
等到其他人退出去,太后问常嬷嬷:“没有问那两个妇人身份?”
“奴婢没有多问。”
太后点点头,又问几句,这才命常嬷嬷退下。
里室很快变得极安静,只有太后微微勾唇,露出冷冷的笑意。
出了慈宁宫景明帝没有回养心殿,而是直奔御书房,并吩咐潘海传郁谨进宫。
郁谨很快赶到,一来就被景明帝劈头骂了一顿。
听景明帝骂得唾沫四溅,郁谨撇嘴暗嘲。
真是难为皇帝老子了,为了骂他一顿,把八百年前打群架的事都翻了出来。
景明帝骂得差不多了,沉着脸道:“行事张扬无忌,丝毫不知反悔,给我回府好好寻思寻思,没事少进宫来碍眼!”
“儿子知道了。”
郁谨痛快应下,一个字都不多问,以至于景明帝有种白骂的感觉。
等到下午,内侍来报:“皇上,锦麟卫指挥使求见。”
第773章 齐王进宫
景明帝迟疑了一下,问潘海:“朕召他了?”
“皇上没有召见韩指挥使。”潘海低眉顺眼回道。
景明帝揉揉眉心,叹道:“传他进来。”
他现在还真是惊弓之鸟,连韩然求见都要想东想西。
韩然身为锦麟卫指挥使,向他禀报事宜的机会自然多,这些不过是日常政务罢了。
没等多久,韩然快步走进来:“微臣见过皇上。”
景明帝看他一眼,问:“可有事?”
韩然躬身道:“今日微臣属下在福德寺查到一些异常情况,微臣特来向皇上禀报。”
景明帝一听“福德寺”三个字,立刻就想到了慈宁宫。
今日慈宁宫的常嬷嬷去了福德寺,而母后就是因为听了常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昏倒的。
“说!”景明帝握着白玉镇纸,一指韩然。
韩然吓得一哆嗦,余光不满瞥了潘海一眼。
已经快到初夏了,就不能在龙案上给皇上放一把折扇嘛,老让皇上动不动拿镇纸是怎么回事?
缓了口气,韩然道:“有两名妇人大谈贵人们的私事被另一位妇人听见,那位妇人以金元宝为酬向两名妇人打探荣阳长公主身故之事。这一幕恰被微臣属下撞见,微臣属下觉得有异,跟踪了三位妇人,结果发现赠金元宝的妇人竟出自宫中”
见景明帝脸色不佳,韩然顿了顿。
“继续说。”景明帝已经生出不妙预感,脸色越发阴沉。
对于锦麟卫会出现在福德寺,景明帝不觉有异。
如福德寺这样的皇家寺庙,本就在锦麟卫的监控视线之中,这种监控不是密不透风,就如许多官员勋贵聚集之地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耳目,只能算泛泛关注,一旦有大事发生可以把消息传到景明帝耳中。
当然,消息第一个传到的是锦麟卫指挥使韩然耳里,至于要不要向景明帝禀报,那就要他思量了。
正是因为这样,百官勋贵才不敢轻易得罪韩然。
得罪了,说不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告诉皇上去,告上三两回,再得圣心的臣子在皇上眼里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另外两名妇人经过盘问,原来关于荣阳长公主的那番话是她们夫君授意,特意讲给那位宫中嬷嬷听”
啪的一声,景明帝把白玉镇纸拍在了桌案上。
房内气氛登时一滞。
“那两名妇人是何身份?”景明帝铁青着脸问。
“一位是吏部赵提举的太太,一位是鸿胪寺张主簿的太太”
没等韩然说完,景明帝就怒问:“他们人呢?”
“微臣属下已经把赵提举与张主簿带回衙门审问……”
“有结果了么?”
韩然眼神微闪,没有立刻回答。
景明帝怒极反笑:“有什么不敢说的?连太后都敢算计,朕倒是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赵提举交代命他这样做的人是吏部右侍郎李多来,张主簿供述授意他的人是上峰陈少卿。”韩然飞快看景明帝一眼,小心翼翼道,“微臣想着事关太后,而李侍郎与陈少卿非赵提举、张主簿那样的小吏可比,就算拿来审问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有结果,就赶紧进宫向皇上禀报了。”
李侍郎,陈少卿
景明帝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翻找着他们的人际往来。
百官勋贵关系错综复杂,许多人都有亲戚关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出头绪的,但景明帝自有思路。
对方敢算计太后,就是有所图。
太后听闻荣阳已经身故,倒霉的会是谁?
几乎未加思索,景明帝脑海中就浮现出两个大字:燕王。
没办法想不到,前不久他才把老七发作了一顿,并决定以后让那小子少进宫碍太后的眼。
一个皇子被冷淡了,在那些臣子看来意味着什么?
如此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借着太后来算计老七。
老七是皇子,寻常臣子犯不着与皇子交恶,对方的目的就不难猜了:很可能是为了储君之位。
与储君之位有关的无非就那几个……是老四、老五,还是老六呢?
有了方向,景明帝再翻找李侍郎与陈少卿的人际往来就不是无头苍蝇乱碰了。
李侍郎是齐王妃的族兄。
齐王妃出自李氏世族,她做下丑事后虽然对世人遮掩了,李家那边自然要告知真相。
不然好好一个王妃出门上一次香就吓疯了需要静养,李家定会来人看。皇室虽然不怕李家如何,李家更不敢如何,可这种没有必要的怨气能减少当然更好。
就如现在,李家知道齐王妃做了丑事,羞愧还来不及,哪敢多说一个字。
齐王妃虽然废了,李家显然还会一如既往支持老四。
而陈少卿
景明帝一时没有想到,问韩然:“陈少卿与哪位王爷来往多?”
韩然一怔,眼神闪烁。
“想到什么就说!”
“齐王。”韩然低着头,飞快吐出两个字。
景明帝愣了一下,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死死瞪着韩然问:“齐王?”
韩然心里默默为齐王上了一炷香,面上老老实实道:“齐王府上有位幕僚与陈少卿是同科,似乎因为这个关系,这位幕僚时常与陈少卿吃酒联络……”
韩然这般说着,心中一叹:燕王可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这下齐王完蛋了。
景明帝眯着眼,眼底黑黑沉沉酝酿着风暴。
是老四么?
李侍郎与老四有关系,陈少卿也与老四有关系,不是老四还能有谁?
把赵侍郎与陈少卿叫来质问,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景明帝干不出来,但把儿子叫来还是可以的。
“潘海,传齐王进宫。”
齐王府中,齐王一直待在书房等消息,当听闻郁谨被叫进宫中后来传出受到斥责的消息,不由笑起来。
老七得意那么久,如今气焰终于被打击了。
下一步,他会让他更不好过。
他笼络了那么多臣子,也到了替他发出声音的时候。
齐王保持着愉悦心情吩咐厨房备些好酒好菜,就接到了景明帝召见的消息,忙赶往宫中。
齐王才走进御书房,一个白花花的物件就照着他门面飞来。
第774章 厌弃
身为一名皇子,骑射是基本功课,齐王这点反应能力还是有的。
他急忙往旁边一躲,那白花花的物件就擦着他面颊飞过去,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而后四分五裂。
齐王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面颊明明没有伤到,却感觉火辣辣地疼。
钻心蚀骨。
齐王扑通跪了下去,颤声道:“父皇息怒,不知儿子哪里惹父皇生气,父皇莫要气坏了身子。”
想着才发生过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直接坠进了冰窟窿里。
刚刚要是砸到脸上,破了相齐王不寒而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以好脾气著称的父皇发这么大火?
“你不知道哪里惹了朕生气?”景明帝绕过龙案冲到齐王面前,抬脚就踹下去,边踹边骂,“算计太后,算计兄弟,算计朕……郁璋,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齐王不敢躲,更忘了躲,整个人已经被巨大的惊恐缚住,动弹不得。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父皇说什么?
算计太后难道今日的事被父皇洞悉了内情?
齐王承受着景明帝的暴打,惊骇之下思维近乎凝固。
躲在角落里的潘海都不忍心看,同样躲在角落里的韩然也不忍心看。
啧啧,齐王忒惨了。
潘海与韩然对视一眼,各有心思。
潘海心道他果然没看错,燕王可不是什么弱鸡,而是一只雄鹰,齐王这都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而是没认清兄弟是只大尾巴鹰啊。
眼神太差,难怪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倒了大霉。
而韩然则默默下定了决心:今日他出现在这里,齐王定会把他恨上了。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着燕王把齐王踩得无法翻身才是对自己与全家老小负责。
唯二的两名围观者一时想远了,暴打还在继续。
齐王稍微缓过来一点,哭求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景明帝终于打累了,气喘吁吁质问:“郁璋,你有些小心思无妨,可你有没有担心过太后身体丝毫?”
齐王总算得了好好说话的机会,趴在地上泣道:“父皇,儿子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景明帝冷笑:“不明白?那吏部赵提举和鸿胪寺张主簿你可认识?”
齐王浑身一僵,不由去看站在角落里的韩然。
韩然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与齐王眼神交汇。
齐王登时浑身冰凉。
今日的事被锦麟卫盯上了?
“父皇,儿子与这样的小吏并无交集……”齐王决定否认到底。
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恐怕就彻底无法翻身。
景明帝盯着齐王,眼底是深深的失望。
“与小吏并无交集?那与吏部李侍郎还有鸿胪寺陈少卿也无交集么?”
齐王一震。
景明帝声音透着愤怒与失望:“郁璋,你以为朕的锦麟卫都是酒囊饭袋,查不出你那点魑魅魍魉?”
角落里的韩然:“……”这么说,他还真要谢谢燕王手下假冒他们锦麟卫了?
想到郁谨的威胁,韩然本来一肚子火,可这一刻居然莫名升起一丝感激。
不行,就算对方所为对他有利,可这样威胁他也太侮辱人了。
他不能这么贱!
韩然暗暗提醒着自己,抵挡那丝莫名升起的感激。
而齐王听景明帝这么说,终于放弃了狡辩,瘫倒在地请罪:“儿子一时糊涂,求父皇饶恕”
潘海不由摇头。
齐王这心态不行啊,太脆弱了,皇上其实还没问过李侍郎与陈少卿呢,这就承认了。
要是换了燕王
想到那张时常挂着散漫笑意的脸,潘海抽了抽嘴角。
燕王铁定是那种见了棺材都不会掉泪的人,哪可能被皇上吓唬住。
而景明帝听齐王亲口承认,心彻底冷了。
他刚刚一通发作,虽是因为气急,可也有诈一诈老四的意思,倘若老四宁死不认,或许会动摇一二。
没想到真是老四做的。
这些混账东西,从没让他“失望”过!
景明帝越想越心寒,面上寒冰笼罩:“你为何这么做?”
齐王伏在地上,颤声道:“七弟屡次顶撞儿子,儿子只是一时气不过”
“一时气不过就拿太后的身体做筏子,你的仁义孝道都被狗吃了吗?”景明帝不等齐王说完,就厉声质问。
倘若换了其他儿子,景明帝还不会出离愤怒,可齐王不同。
这么多年齐王一直谦逊有礼,规规矩矩,景明帝对这个儿子虽然不大亲近,可一想起来就觉得是个省心的。
可现在,他有一种被深深愚弄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太后被算计的恼火交织,愤怒就是成倍的。
“儿子错了,是儿子一时糊涂”齐王连连请罪,心中已是一片绝望。
锦麟卫虽然会监察百官言行,可又不是织下天罗地网,负责福德寺那边的锦麟卫今日明明摸鱼去了,怎么会被撞破呢?
齐王想不通,只觉老天不公,从不肯把运气降在他这一边。
景明帝看一眼齐王,背过身去,冷冷道:“郁璋,以后除非传召,你就不要进宫来了,留在王府好生反省。”
齐王大惊,失声道:“父皇”
“怎么,给你留面子不够,是要朕把你的所为宣告天下?”
齐王脸色大变,不敢再吭声,由着内侍把他送出去,失魂落魄离开皇宫。
朱雀坊一时人心惶惶。
什么情况啊,先是老七被传进宫中,还传出遭了父皇训斥的风声,而后老四又被传进宫,回来时跟丢了一万两银子似的。
各王府纷纷猜测着,却不明内情。
没过几日,鸿胪寺陈少卿因宠妾灭妻被御史弹劾,丢官罢职。
这番风波刚过不久,吏部右侍郎李多来因为收受贿赂替人谋职而下了大狱。
陈少卿与李侍郎接连出事,再联想不久前齐王浑浑噩噩从皇宫离开,朝廷上下默默有了猜测。
一时之间,原本支持齐王的大臣全都老实得跟鹌鹑似的,没一个敢高调,甚至有一些悄悄改了心思,决定远离齐王。
齐王多年收拢人心,转眼就落空大半。
第775章 局面
齐王明显受到景明帝的打压,百官勋贵自然看出来了,这样一来,鲁王、蜀王、燕王立时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鲁王美滋滋回到府中,对鲁王妃道:“陪爷喝一杯。”
鲁王妃柳眉一横:“王爷有喜事?”
鲁王坐下,笑得灿烂:“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今日心情确实不错。”
“王爷讲讲呗,也让我高兴高兴。”
鲁王兴奋起来:“我还以为成了郡王见了他们几个都要低一头,没想到居然风光起来了,今天遇到几个人对我客气着呢,以前我是亲王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样”
鲁王妃一个白眼飞过去:“别人客气一下,王爷别太当真了。”
鲁王一听不高兴了:“老八与老四先后失势,就剩我、老六、老七三个安然无事,想一想我们三个里头我还年纪最大呢,那些人对我态度恭敬怎么了?”
“王爷的意思是”
鲁王得意一笑:“难道我就只能当郡王?说不定走了好运还能当太子呢”
鲁王妃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
鲁王妃收起笑,睨了鲁王一眼,杀气腾腾道:“我劝王爷莫要异想天开,当太子是靠运气的?不说别人,就说齐王,多少年来隐忍谨慎,都不知道是何原因就被父皇厌弃了,王爷觉得比齐王能忍?还是说王爷想当齐王那样的人?”
鲁王一哆嗦,赶紧摇头。
他才不要当老四那样的人,小时候让他顶缸的事他且记恨一辈子呢。
老四这种人,他只想“呸”一声。
鲁王妃怕鲁王不死心,再道:“我与王爷是夫妻,王爷是飞黄腾达还是丢了性命我都认了,可咱们女儿怎么办?”
她说着,抚了抚小腹:“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你说什么?”鲁王一惊,继而大喜,搂过鲁王妃就亲上去,“这么说我要有儿子了?”
鲁王妃侧头躲开:“哪知道是儿是女……就算是儿子又如何?王爷要是瞎掺和,生了儿子也是受罪”
鲁王连声道:“不掺和了,不掺和了!”
鲁王妃悄悄松口气。
这男人见点阳光就灿烂,没有那个脑子非要去作死,这不是拿一大家子人开玩笑嘛。
过了一会儿,鲁王平复了激动心情,讪笑道:“你有了身孕,我就去睡书房吧。那个……也不用多,安排一个红袖添香的就成。”
“不多?”鲁王妃斜睨着鲁王。
鲁王觉得机会难得,好处是必须争取的,干笑道:“一个不多吧?”
“不,挺多。”
“啊?”
鲁王妃从绣筐里摸出一把剪刀,啪地拍在鲁王面前,冷笑道:“王爷想得挺多!”
很快屋内传来惨叫声。
守在门外的婢女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
比起鲁王府的鸡飞狗跳,蜀王府就冷清多了。
蜀王与蜀王妃合不来,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与蜀王妃讲心事,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琢磨着近来发生的事。
越琢磨,越心慌。
那天老七先被叫进宫里挨了骂,后来老四又被传进宫中,再然后支持老四的官员就遭受了重创……老四的倒霉是不是与老七有关?
还有老八那件事,明显也是老七算计的,偏偏老五还抢着往自己身上揽想一想鲁王的蠢,蜀王摇了摇头。
这样看来,他与老七才是最有机会的。
蜀王微弱的兴奋过后,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这么说,他岂不是要与老七正面对上?
不,不,他还没做好万全准备,现在还不能与老七硬抗。
蜀王把自己关在书房半日,终于想透彻了:他还要慢慢准备呢,且让老七风光一阵子吧。
而东平伯府那边,姜二老爷又掰着手指算起来了:鲁王、蜀王、燕王……嘶,燕王的可能更大了!
姜二老爷对大房那边的嫉妒心又膨胀了一圈。
嫉妒归嫉妒,讨好是必须的,姜二老爷决定拎着酒壶去找大哥喝酒。
安国公府这边,安国公郑重叮嘱安国公夫人卫氏:“齐王的事莫要对母亲那边透露,免得她老人家烦忧。”
卫氏点点头,不安道:“国公爷,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安国公冷笑:“什么怎么办?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妹妹没进宫为妃的时候咱们就是世袭的国公府,难不成非要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念头往外戚那条路上奔?”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也收起那些心思,把国公府打理好是正经。”安国公警告着卫氏,心中自有思量。
他虽一向不愿掺和夺嫡之事,可安国公府是齐王的外祖家,世人眼里天然就是齐王的支持者,如果齐王与某位王爷斗得如同水火,一旦落败,安国公府就有可能遭殃。
而现在则有些不同。
燕王的机会越来越大了,一旦燕王上位,安国公府毕竟是与他有着血脉关联的外祖家,哪怕燕王记在皇后名下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只要安国公府行事不过分,燕王没道理对安国公府出手。
而燕王若是输给其他皇子,因燕王记在了皇后名下,上位的那位皇子也不会与安国公府过不去。
思来想去,燕王与其他皇子争得腥风血雨对安国公府无甚影响,齐王若是如此,安国公府则可能跟着掉头脑。
嗯,齐王还是就这样吧。
身为齐王舅父的安国公再一次坚定了不帮衬齐王的心意。
有机会的话,不动声色帮燕王一把倒是可以的。
“贤妃那边,你进宫请安时好好劝劝她,安分守己才是福气。”
卫氏应下来,转日进宫探望贤妃,却是另一番说辞。
“娘娘知道齐王的事了吧?”
贤妃听卫氏这么问,心中一沉,不动声色问道:“璋儿怎么了?”
四月初一那日太后昏倒,她是得了消息的,再后来就不好打探了。
有太后与皇后在,对于嫔妃来说,有些消息宫中比宫外闭塞得多。
为此,贤妃这几日一直在等齐王的消息,可齐王迟迟没有进宫给她请安。
卫氏眼神闪烁,低声道:“现在都传齐王失势了”
第776章 贤妃吐血
卫氏这话把贤妃惊得险些站起来,一张脸不禁变了颜色:“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卫氏打量着贤妃的反应,诧异道:“娘娘莫非丝毫不知?”
这样看来,贤妃在宫中地位不乐观啊。
齐王一派接连受到打击,而今连她这深宅大院的妇人都听闻了,看贤妃这样子竟是毫不知情。
卫氏忽然觉得今日进宫请安是个错误,以后应该减少进宫探望贤妃的次数。
她是国公夫人,若不是想着将来富贵更进一步,在外头享尽尊崇多好,何必进宫给小姑做小伏低请安。
“嫂嫂,外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卫氏为难道:“我还以为娘娘清楚,没想到是我多嘴了,要是惹了娘娘烦心就是我的错了”
“嫂嫂,这个时候你还说这般见外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有事情莫非还要瞒着我?”贤妃见卫氏如此,一颗心更往下沉去。
卫氏叹道:“就是齐王妃的族兄李侍郎突然因替人谋职下了大狱,鸿胪寺陈少卿也出了事,他们都是与齐王走得近的……所以就有传闻说齐王失势了……”
贤妃一听,登时气血翻涌,一张脸比纸还白。
“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嫂嫂,璋儿怎么样?”
“王爷这两日一直闭门不出,没有什么动静。”
“闭门不出?”
卫氏点头:“是啊,据说初一那日王爷从宫中离开脸色就不好看,那之后就没出过王府。陈少卿与李侍郎接连出事,有人上门求见,都被门人挡在了外头……”
皇子什么时候被召进宫,离开时如何,这些事等闲不会传开,但齐王一派突然被皇上厌弃,有心人剥丝抽茧,这才寻到四月初一那日的不寻常。
齐王一派倒霉,而事发前齐王脸色难看从皇宫离开,显然是齐王不知因何惹怒了皇上。
贤妃脑子嗡了一声,摇摇欲坠。
四月初一……难道是璋儿的谋划暴露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见贤妃脸色难看得厉害,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厥,卫氏试探问道:“娘娘,是不是王爷哪里惹皇上不高兴了?”
贤妃警醒过来,强笑道:“嫂嫂是知道璋儿的,他自来谨小慎微,规规矩矩,怎么会惹皇上不高兴呢?我真的是太吃惊,看来要问一问璋儿情况。”
卫氏听了心中嗤笑。
谨小慎微、规规矩矩就不会惹皇上不高兴了?
贤妃这话还真有意思。
齐王真要规规矩矩,就不会惦记那个位子了。
以前觉得齐王希望大,现在看来,齐王要是没这个能耐,可别把安国公府拉下水。
这么一想,卫氏有些后悔没听安国公的警告。
这一趟,就不该多嘴。
卫氏心生去意:“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娘娘了。那些传闻娘娘知道就好,莫要当真。”
贤妃勉强点头:“嫂嫂放心,我心中有数。朝臣起起伏伏再寻常不过,一些人就爱拿来做文章。”
说到后来,已经有了安抚卫氏之意。
待卫氏离去,贤妃枯坐良久,命人出宫去请齐王。
璋儿闭门不出,究竟是心中惶惶,还是皇上的意思?
这一点,她必须要试探出来。
没等太久,派出去的人就回来禀报:“娘娘,奴婢才到了宫门口就被拦了回来。”
“为何?”贤妃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好,用力攥拳之下精心保养的指甲险些被折断。
派出去的人战战兢兢道:“说是上头有命,以后齐王未经皇上传召不得进宫”
轻微一声响,一根长长的指甲被折断,刺破了贤妃柔嫩的手心。
贤妃却觉不出疼,只觉心乱如麻,喃喃道:“未经传召不得进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内侍垂着头,不敢吭声。
良久,贤妃压下慌乱的心情,咬牙道:“去请皇上过来。”
内侍奉命前往养心殿请景明帝。
景明帝才看望过太后回来,正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一桩接一桩糟心事的摧残令景明帝越发觉得精神不济,处理起政务来力不从心,只想躺倒歇着。
“皇上,玉泉宫来人了,请您过去。”潘海走至景明帝身边,小声道。
景明帝睁开眼,恰好看见吉祥在不远处摆弄一只线球玩。
五彩的线球上面还缝着一串小毛球,显得精致可爱,是宫女为吉祥精心准备的。
只见白猫把线球拨来拨去,玩得津津有味。
这一刻,景明帝不由一叹。
有时候,他觉得他这个皇上活得还不如吉祥舒坦。
“可有说什么事?”
潘海默了默道:“前不久玉泉宫派人去请齐王,被拦下了”
景明帝登时了然,起身道:“去玉泉宫。”
这番动静只引来吉祥懒懒一瞥,又自顾玩起来。
景明帝深深一叹。
他说错了,不是有时候,而是一直都没吉祥舒坦。
景明帝摆驾玉泉宫,迎接他的是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
想一想贤妃曾经的明艳,再看看眼前一脸病容的女子,景明帝心中一叹,淡淡道:“进去再说吧。”
二人进屋坐下,把不相干的人打发出去,只留心腹在场。
“爱妃叫朕过来有何事?”
贤妃抿了抿唇,道:“妾身体不适,有些思念璋儿,刚刚打发人去叫他过来,不料被拦下了……皇上,璋儿是惹您生气了么?”
“是。”景明帝言简意赅道。
贤妃好一阵子没说出话来。
皇上这般直接毫不留情,难道说璋儿的谋划真被皇上识破了?
景明帝免了贤妃揣度的苦闷,直截了当道:“老四算计太后,算计兄弟,更是连朕都算计了进去。为人子不孝,令朕太失望了!”
“皇上”
景明帝没有因为贤妃惨白的脸色而心软,干脆道:“爱妃思念亲子朕能理解,但老四一时不悔过,朕就不放心让这么个满腹算计的混账再进宫来”
景明帝吐出的每个字都如一柄重锤,一锤锤砸在贤妃心上。
贤妃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景明帝被喷了一脸血,一时懵了。
还是潘海反应快,赶紧掏出手帕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