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如何自证清白
甄世成见到姜似简直有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不由暗怪起儿子的不争气来。
什么?是他出面被人家父亲拒绝的?
当时东平伯明明意动了,回头就改了主意,说到底还是人家姑娘没答应。
难道人家姑娘会挑剔他吗?肯定是儿子不争气,没那个本事让小姑娘芳心大动。
甄世成的目光简直让姜似尬尴起来。
她也不想每次这种场合碰见啊!她明明只是个安静的少女!
可很快,姜似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那人站在甄世成身侧,高高瘦瘦,肤色白皙,面无表情时有种天然的清冷。
姜似怔了一下,没有想到郁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郁谨竭力控制着看过去的冲动,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揉了揉二牛的头。
二牛看看女主人再看看男主人,烦恼晃了晃尾巴。
姜似发现二牛时更是愣了一下。
郁七与甄大人一起出现已经很奇怪,再带上二牛,她已经开始糊涂了。
众人很快就发现了二牛的存在,一时间表情微妙。
什么时候官府办案还带狗了?
“苏世子,可以带我去看看令公子么?”
“甄大人请随我来。”
苏清意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屋子里,甄世成仔细查看一番,示意带来的仵作进一步检查,移步厅里开始问话。
“是你听到苏二公子在喊似表妹?”
小丫鬟跪在甄世成面前,刚要回答就觉一道冷冷目光扫来,如刀般割得她心口发凉。
她不由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甄世成身旁的高瘦少年,就见少年容色冰冷,手正按在悬在腰间的刀鞘上。
小丫鬟头皮一麻,赶忙低下了头。
见小丫鬟不吭声,甄世成拧眉:“怎么?”
“大人问你话,你哑巴了吗?”尤氏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这个贱婢,关键时刻竟然犯蠢。
小丫鬟忙点头:“是,婢子听到二公子那么喊。”
甄世成摸了摸胡子,不急不缓问道:“你当时听到喊声,有没有过去看?”
“没有,婢子走的是另一条小路,虽然与掬霞湖相距不远,但有花木阻挡,看不到湖边情形。当时婢子急着去做活,并没有停留。”
“这么说,你只听到了声音,什么都没看到?”
小丫鬟犹豫了。
甄世成脸一沉:“你只要回答本官,是或不是。”
“是。”
“那好,你先退到一旁吧。”甄世成目光移向姜似。
姜似神色坦然走到甄世成面前,冲他一福:“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众人皆看向姜似,其中一道目光格外专注,姜似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也知道是谁。
“姜姑娘对小丫鬟刚刚的话是否认可?”尽管私下对姜似欣赏不已,甄世成问案的态度依然端正。
姜似沉默片刻,开口:“不久前,小女子的确在掬霞湖边遇到了二表弟。”
“果然是你害了意儿!”尤氏恨声道。
姜似看向她,凉凉道:“大舅母好奇怪,难道我遇到了二表弟,二表弟就是我害的?如果什么都靠臆测,还要官府干什么?”
“你--”尤氏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这种时候还如此牙尖嘴利。
郁谨忍不住弯起唇角。
看来阿似的伶牙俐齿不只针对他一人,对这个面目可憎的老女人也毫不留情嘛。
想到这里,郁谨嘴角又垂了下来。
与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女人相提并论,似乎也没啥可高兴的……
“世子夫人,本官问案时,请您保持安静。”
尤氏顿觉脸上火辣辣的。
“姜姑娘,仔细说说你遇到苏二公子的情形吧。”
姜似没有丝毫忸怩局促,声音微扬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我带着阿蛮去找大姐,路过掬霞湖时二表弟突然从花木中跳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郁谨听得心口疼。
这可真是混蛋人家养出来的混蛋儿子,就算不死他回头也要弄死算了。
“然后呢?你们可否起了争执?”
姜似神色沉静:“没有,二表弟如同稚儿,只是想要我与他一起玩耍,但我急着去找大姐,就匆匆走了。”
至于那引路的青衣婢女,姜似并没有提。
如今已经寻不到青衣婢女的人,既不知道婢女的名字亦不知道来历,这么敏感的时候贸然提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对她有害无益。
“那之后你可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二表弟虽然喊了我几声,但我并没有停留。”
尤氏忍不住道:“大人,您可不能只听信她一面之词!她说没有与我儿子起争执就没有吗?谁能证明?”
“婢子能证明!”阿蛮大声道。
尤氏冷笑:“你是她的丫鬟,就算她让你承认自己是凶手,想来你也不会拒绝的。”
众人暗暗点头。
“大人,姜似显然是最后见到我次子的人,她的嫌疑最大!”
姜似摇了摇头:“大舅母,你错了,我绝对不是最后见到二表弟的人。”
“那还有谁?”尤氏脱口问道。
姜似一字一顿道:“倘若二表弟不是失足落水,那么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当然是凶手!”
她这话说得干脆又冰冷,众人听了,竟莫名觉得心底发寒。
“明明凶手就是你!”尤氏激动起来。
别人不清楚,她却明白姜似与苏清意的相遇是怎么一回事,加上姜似闭口不提引她上钩的青衣婢女,她就更认定姜似心中有鬼。
这时仵作前来,说出了结论:“大人,经过初步查验,死者确实死于溺水,而不是死后落入水中的,也就是说失足落水与被人推入湖中都有可能。”
苏大老爷开口道:“大人,犬子虽然心智不足,却自小畏水,不大可能会失足落水。”
“这样说来,苏世子更倾向于后者了?”
苏大老爷默默点头。
甄世成吩咐衙役去掬霞湖附近检查,郁谨站出来道:“大人,我也去看看。”
尽管他想一直留在这里,但找到线索证据替阿似洗清嫌疑才是最好的保护。
姜似冷眼旁观,依然看不透郁谨与甄世成之间是什么情况,暂且把疑惑压下,从容道:“如果二表弟是被人推入水中,其实有一处很明显能证明与我无关。”
第211章 新的嫌疑人
姜似的话顿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甄世成迫不及待问:“姜姑娘如何证明?”
“甄大人可否随我去掬霞湖畔?”姜似问。
甄世成颔首:“自然可以。”
他原本就准备问完话后去现场仔细查看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重新返回掬霞湖边。
姜似伸手一指:“甄大人您看,这一片地方脚步虽凌乱,其中一行脚印却很明显。”
甄世成仔细看了看,指着湖边一行宽大脚印问道:“姜姑娘是说这行脚印?”
姜似颔首:“对,这行脚印是我二表弟留下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取来二表弟现在穿的鞋子来比对。”
苏清意体形宽大,一双脚也宽大得惊人,姜似有一次来侯府小住,偶然听到丫鬟抱怨二公子的鞋子不好做,因而印象深刻。
刚才众人赶来现场,姜似心知少不了麻烦,一直在暗暗寻找线索,很快就发现了这一行脚印。
“把苏二公子脚上穿的鞋子取来比对。”甄世成吩咐属下。
不多时属下取来一只鞋子,认真比对过后道:“大人,这行脚印确实是鞋子的主人留下的。”
姜似往前走了数步,在掬霞湖边站定:“最后这双脚印就在这里,鞋尖朝向湖边,可见二表弟落水前正面对着掬霞湖的方向。倘若二表弟是被人推入水中,那么凶手肯定是站在他的后面。大人觉得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甄世成点头:“姜姑娘所言有道理,不过除了苏二公子的脚印,其他脚印多而凌乱,想从这些脚印中找出凶手的脚印几乎不可能。”
甄世成说着,心中叹息。
正如许多案发现场一样,往往因为人们的无知破坏了许多非常重要的线索,给原本容易查出的案件带来很大困难,可是又不能因为这些而指责苦主。
姜似盯着地面上那些纷乱的脚印,心头觉得沉甸甸的。
这些脚印中定然有一行是凶手留下的,只可惜随着救人与看热闹的人前来,早已无从分辨。
姜似轻轻叹了口气:“大人误会了,我提到脚印,当然没指望靠这个找出凶手,而是让大家知道当时凶手所站的位置。假如真有凶手存在,他应该是站在这里的,各位可否认同?”
众人不由点头。
姜似提了提裙角:“二表弟体型宽大,这么掉入水中定然会激起一片水花,那么凶手的衣裳不可避免会被打湿很多。”
“那又如何?日头如此大,过了这么久即便打湿也早就干了。”尤氏反驳道。
姜似看向尤氏:“我回到戏台那里时时间尚早,看到我的人可以证明我的衣裳是干净的。再者说,大舅妈莫非认不出我裙子的衣料?”
尤氏定睛一看,脸色微变。
姜似所穿的绿裙色泽鲜艳,是用一种名叫“碧莹纱”的名贵料子裁成。这种料子做成夏衣穿起来清凉无汗,格外舒适,许多贵妇贵女都喜爱穿,却有一点不好,哪怕沾了几滴水珠都会晕花,好像油渍。而姜似的绿裙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花斑。
正如姜似所言,哪怕凶手再小心,把苏清意推入水中后身上不可能一点水花都没溅到,而她无疑用一条绿裙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姜似不再看脸色难看的尤氏,对甄世成微牵唇角:“很遗憾,小女子只能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找出真凶,就要劳烦甄大人了。”
甄世成看向姜似的目光难掩欣赏:“姜姑娘做得很好。”
姜似微微屈膝,退至一旁。
姜湛轻轻拉了姜似一下,冲她竖起大拇指。
姜似回之一笑,很快又收敛了笑意。
也许是因为在前世苏清意很快就“病故”了,她其实潜意识中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所以当事情发生在眼前时心情虽沉重,却不似面对永昌伯夫妇去世时生出那种难以克制的绝望感。
“这么说,凶手很可能换过衣裳?”尤氏忽而问道。
甄世成颔首:“不排除这种可能。”
尤氏缓缓移动目光,最终落在二太太许氏身上。
众人随着尤氏视线看去,几个丫鬟婆子瞬间变了脸色。
她们同时想起二太太许氏参加寿宴时穿了一件宝蓝色柿蒂纹刻丝褙子,看戏中途离场,现在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
“弟妹为何会换衣裳?”尤氏上前一步,目光凶狠盯着许氏。
先前在戏台子那边听戏时她无意中瞥见许氏中途匆匆离场,心中就存了疑惑,只不过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许氏要是对次子动手,时间完全对得上。
许氏淡漠看了尤氏一眼:“换个衣裳也要向大嫂报备吗?”
“你平时换几套衣裳我管不着,可是现在意儿死了,你换过衣裳就有嫌疑!”尤氏神色激动,“甄大人,先前看戏时她中途离去,算时间正是我次子遇害的时候,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世子夫人稍安勿躁。”甄世成安抚道。
许氏淡淡开口:“大嫂不要随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看戏时中途离场,是因为丫鬟来禀报说宝儿醒了。我回去给宝儿喂药,衣裳上洒了药汁,当然要重新换过衣裳。此事我的丫鬟能证明。”
听许氏提到苏清宝,尤氏语气越发激动:“不要狡辩了,你一定是为了替宝哥儿报仇,才害了意儿!”
“住口!”苏大老爷喝了一声,脸色阴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嫌不嫌丢人?”
“我没有胡言乱语!老爷您就算不想家丑外扬,也不能让意儿死不瞑目啊!”
甄世成咳嗽一声:“苏世子,本官想听听世子夫人为何这么说。”
丧子的打击加上算计姜似的受挫使尤氏难以控制情绪,毫不犹豫把内情说了出来:“意儿心智不足,又喜欢与人玩耍,前两天找宝哥儿玩躲猫猫时不小心把他从假山上推了下来。宝哥儿头部受了伤,昏迷了许久,许氏一定是怀恨在心才对意儿下手的!”
听尤氏提起儿子,许氏红了眼圈,冷笑道:“大嫂错了,正是因为宝哥儿受伤后我伤心欲绝,才更不会对别人的孩子下手。作为一个母亲,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这时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第212章 鸡毛毽子
十七八岁的少年穿过重重花木出现在众人面前,紧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只大狗。
少年修眉凤目,神光湛湛,哪怕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青衫,依然衬得他如高山白雪,不流于俗。而他身旁的大狗更是威风凛凛,只是走路时有些跛脚,令人下意识忽视它的威胁。
姜湛忍不住凑在姜似耳边低声道:“好奇怪,余七哥怎么会与甄大人混在一起?难不成他成了甄大人的手下?”
“或许吧。”姜似同样猜不透郁谨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要是这样也好。”姜湛喃喃道。
余七哥有个正经差事也好,将来娶媳妇方便些。
姜似只觉兄长这话有些莫名其妙,移开目光看向郁谨。
郁谨很快走到甄世成面前,嘴角挂着轻笑:“大人,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呃,不知有什么发现?”甄世成看着眼前笑意淡淡的年轻人,再想到他的身份,心情就格外复杂。
万万没想到这位余公子就是新晋燕王,那位自幼就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七皇子。
想起刑部那边强塞了个人过来,说是以后协助他办案,甄世成就头大,等见到来人并得知了对方身份,他的头就更大了。
他办案特别烦有人指手画脚,这位七皇子要是仗着身份胡乱插手,他总不能上刑部退货去,要知道让几位王爷去各部历练可是皇上的主意。
令甄世成没想到的是,郁谨主动提出不公开身份,而是以他下属的身份参与其中。
甄世成自然乐意,连对方提出破案要带着狗的无理要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咳咳,没办法,那狗是正五品的狗官,勉强还算同僚!
郁谨手一摊,手心上是一只五彩的鸡毛毽子。
甄世成已经通过询问了解了许多情况,知道苏清意原本正在院子中与丫鬟踢毽子,那么这只出现在郁谨手里的鸡毛毽子就耐人寻味了。
苏清雪见到鸡毛毽子的瞬间,脸色陡然苍白了几分。
她按着嫡母的吩咐去找苏清意,见到他正一个人捏着鸡毛毽子,正是用陪他一起玩耍的理由把他哄到了这边来。
这毽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人手中?
想到郁谨走出来的方向,苏清雪不由攥紧了手,手心处一片湿漉漉的汗水。
当时她与苏清意就是在朝阳亭中玩的。
朝阳亭紧挨着掬霞湖,四周花草繁茂,从掬霞湖看去只能看到凉亭飞檐,看不清其内情景,但若是坐在朝阳亭中透过花木间隙却可以把掬霞湖边的情况瞧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清雪总觉得拿着鸡毛毽子的清冷少年视线若有若无往她这个方向扫了扫。
苏清雪用力握紧了拳头。
不要慌,就算发现了鸡毛毽子又如何?顶多证明二哥在朝阳亭停留过,谁能知道她也会在那里。
不对,有一个人知道的,就是嫡母。
苏清雪小心翼翼瞥了大太太尤氏一眼,飞快收回视线。
她这番行事本来就是嫡母安排的,嫡母当然清楚除了姜似,与二哥接触的还有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嫡母应该不会对人提起。
想通这些,苏清雪暗暗松了口气。
“鸡毛毽子是我在亭子中发现的,这说明苏二公子离开贴身丫鬟的视线后曾在亭子里待过。也就是说,苏二公子很可能因为在亭子里看到姜姑娘路过,才从这边冲出去的。”提起姜似,郁谨声音放柔几分,却克制着没有看向她。
甄世成点头,算是认同了郁谨的推测。
郁谨掂了掂色彩鲜艳的鸡毛毽子,薄唇微抿:“听侯府中人所言,苏二公子是个心智不足的痴儿,大家试想一下,这样的人有耐心在亭子中停留吗?”
他说着,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众人,淡淡道:“如果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众人听了这话,攸地一惊。
还有其他人在场?这岂不是说明苏清意拦住姜似时其实被人看到了?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直没有站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众人脑海中盘旋,使得众人目不转睛盯着侃侃而谈的少年。
尤氏深深看了苏清雪一眼,目光阴沉。
她其实早就奇怪,按着她的吩咐,苏清雪引着意儿缠上姜似后应该去找人前来撞见这一幕,只有这样才能把姜似与意儿顺理成章凑在一起。可是后来姜似安然无事,意儿却死得无声无息……
尤氏有太多话要问苏清雪,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合适的时机。
承受着嫡母审视的目光,苏清雪几乎用尽了全部自制力才使自己没有失态,忙把头低下去。
而就在苏清雪身边的苏清雨同样面色苍白,几乎难以站稳。
她用颤抖的指尖悄悄碰了碰苏清雪,苏清雪猛然抬头,与她对视。
苏清雨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用眼神询问苏清雪。
苏清雪掩在衣袖中的手用力握了苏清雨一下,示意她不要自乱阵脚。
苏清雨从指尖到心头都是冰凉的,恐惧一点点蔓延。
“那个人会是谁!”苏大老爷眼神如刀,从众人面上扫过。
即便心中无鬼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依然难掩紧张,身为仆从,他们太清楚很多时候心中无鬼的人不见得就能明哲保身。
苏大老爷没有发现异样,最后视线落在郁谨面上。
郁谨笑笑,摊开了另一只手:“应该就是这方帕子的主人。”
他手中赫然是一条雪白的丝质手帕,在风中轻轻摆动着。
苏清雪只觉脑袋嗡了一声,后退半步。
她什么时候把手帕掉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当时哄着苏清意玩,结果苏清意把口水滴在了她手背上,她用帕子擦过后觉得恶心,就把帕子扔了……
苏清雪越想,心中越慌。
这时苏清霜突然开口:“这样的手帕一般是主子或者有脸面的下人才能用的。”
听了这话,苏清雪突然冷静下来。
不能慌,这帕子上连一条花纹都没有,谁能证明是她的?
尤氏闭了闭眼睛。
不会错了,苏清雪确实哄着意儿在朝阳亭玩,就是不知这小贱人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意儿莫非是这小贱人害死的?
第213章 发誓
想到次子的死很可能与庶女有关,尤氏微阖的眼皮跳了跳,缓缓睁开后却再看不出多余情绪来。
如果次子是苏清雪害死的,那她定会让这小贱人给儿子偿命,当然这种场合下她不会多说一个字。苏清雪若是把她交代的事供出来,她虽然可以否认,毕竟不好听。
“这帕子除了料子好并无什么标记,恐怕很难找出帕子主人来。”苏大老爷皱眉道。
郁谨微微一笑:“谁说找不出来?”
他这话顿时让众人一愣。
姜似不由看向他,再看看他身侧的大狗,隐约明白了什么。
甄世成迫不及待问:“不知有何办法找出手帕的主人?”
郁谨揉了揉二牛的脑袋,语气淡漠:“二牛,上!”
二牛嗅了嗅手帕,抖抖皮毛,慢条斯理向众人走去。
众人见这么一条大狗走过来,不由紧张起来。
“放心,它不咬人。”
二牛脚步一顿,甩了甩尾巴。
主人又胡说八道了,真让它无奈呀。
不知内情的众人却稍稍松了口气。
二牛耸动着鼻子从一个个人身旁走过,突然一个转身扑向苏清雪。
苏清雪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二牛纵身而起,把苏清雪扑倒在地。
苏清雪瞬间情绪崩溃,放声尖叫。
二牛一只爪子按着她的肩膀,扭头看向郁谨。
“回来。”郁谨召回二牛,满意拍了拍它后背,表扬道,“干得不错。”
二牛不屑摇了摇尾巴。
这有什么可表扬的,这么简单的事换女主人来都可以。
“大人,我的狗已经把手帕主人找出来了。”
郁谨的话使陷入呆滞的众人醒过神来,看向苏清雪的表情顿时五彩纷呈。
甄世成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捋捋胡子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苏清雪已经被人扶起,抽泣着不语。
苏大老爷看了她一眼,回道:“她是我的次女。”
甄世成颔首:“原来是苏二姑娘。不知苏二姑娘可否给本官解释一下,你的手帕为何会出现在亭子中?”
苏清雪依然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整个人都在打颤。
“甄大人见谅,小女应该是吓到了。”苏大老爷瞥了二牛一眼,神色不快,“一只狗就能确定谁是手帕的主人,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郁谨毫不客气反问:“苏世子认为人鼻子比狗鼻子灵?”
苏大老爷被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道:“甄大人,您这属下真是不讲究!”
甄世成意味深长笑笑:“年轻人一腔赤诚为了破案,苏世子应该理解。”
不讲究?您要是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不讲究了。
“苏二姑娘,请回答本官的话!”甄世成突然脸一沉道。
苏清雪脸上血色尽褪,腿一软往下栽去。
“二姑娘!”扶着她的丫鬟喊了一声。
苏清雪靠着丫鬟才有力气勉强站稳,整个人如风吹枯叶般抖个不停。
苏大老爷看着神色惶恐的庶女,面色微沉:“大人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
苏清雪猛然一颤,认命般哭道:“其实,其实我看到有人飘在湖里了——”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苏清雨陡然白了脸色,身子摇摇欲坠。
“到底怎么回事?”苏大老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尤氏不发一言,目光却如毒蛇般阴冷。
苏清雪缩了缩身子,双手紧张交握着:“我本来在园子东边玩,衣裳不小心弄脏了,便叫三妹陪我回去换衣裳,路过掬霞湖时却发现……发现有人在湖中起伏……”
苏清雪越说神色越惊恐:“我与三妹当时吓坏了,顾不得分辨湖中是何人赶紧跑远了,结果没多久就听说二哥溺水了……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见死不救,实在是当时太害怕了……”
苏大老爷看向苏清雨,苏清雨忙点头附和。
尤氏死死盯着两个庶女,心中起伏不定。
这么说苏清雪引着意儿拦住姜似后就离去,找来苏清雨作见证,结果等她们返回时意儿已经落水了?
这么短的时间,倘若凶手不是姜似,意儿难道真是失足落水?
“这么说,两位姑娘一同发现了湖中有人?”甄世成问道。
苏清雪与苏清雨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郁谨一脸嫌弃拎着那条雪白手帕,淡淡道:“那又如何解释你的手帕出现在亭子里?”
“我怎么知道?”苏清雪崩溃般喊了一声,泪如雨落,“我与三妹一同从那边经过,或许跑得急帕子掉了,恰好被风吹到了朝阳亭那里。难道仅凭一条帕子就认定我与二哥待在一起过?再者说,我有什么理由害二哥?”
苏清雪的反问令众人暗暗点头。
这么听起来,二姑娘确实没有害二公子的缘由啊,再说还有三姑娘一起呢,总不能两位姑娘联手把二公子害死吧。
苏大老爷隐隐松了口气,叹道:“或许意儿真是失足落水吧。”
到这时,他情愿次子就是失足落水,不然凶手无论扯上外甥女还是庶女,传出去都是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一桩笑话。
天有不测风云,世人对意外总会宽容许多。
郁谨忽地一声轻笑,目光淡漠落在苏清雪面上:“巧合?你是把别人当傻子哄吗,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你的帕子出现在死者停留的亭子里,足以说明你有最大的嫌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帕子而不是别人的?苏二姑娘,你就不要巧舌如簧了。”
苏清雪忍不住反驳:“似表姐还出现在湖边呢,照你这么说,她才有最大的嫌疑!”
郁谨陡然收起笑意,面如冰雪:“人可以说谎,物件可不会,所以物证比人证更可靠。甄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甄世成诧异看了郁谨一眼,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颔首道:“有几分道理。”
案子虽不能一概而论,但人证确实存在更多变数。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证据,反正二哥不是我害死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苏清雪突然举起手来,大声道,“苍天在上,我发誓二哥不是我害死的,若有半句谎言,就让我天打雷劈!”
第214章 不信
这个时候世人很信鬼神,轻易不敢指着苍天发誓。苏清雪毒誓一发,众人就信了十之八九。
姜似却不信。
在场之人,除了算计她的那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苏清意为何会缠上她。
倘若苏清意与她遇到是巧合,或许不会有第三人存在,但既然是青衣婢女刻意把她引到掬霞湖边来,那么苏清意等在朝阳亭无疑是有人安排的。
正如郁七所言,苏清意是个痴儿,想要他老老实实等在亭子中根本不可能,那么必然有人在亭子中哄着他玩。
姜似静静看着指天发誓的苏清雪,嘴角微勾。
不论苏清雪如何辩解,那个人是苏清雪的可能最大,她除非傻了才相信苏清雪所说手帕是风刮过去的。
苏大老爷看着一脸凛然的庶女,叹了口气,转头对甄世成道:“罢了,犬子应该是失足落水,今日劳烦甄大人跑一趟了。”
甄世成皱眉看着苏大老爷。
他很明显感觉到对方不愿再深究下去,而这是许多富贵人家的通病。
对他们来说,真相往往没有家族的脸面重要。
甄世成却不打算给苏大老爷留面子。
民不举官不究,倘若宜宁侯府没有请官府介入,他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跑过来查案,可是既然请他来了,没查明真相就要他走人,这是成心让他睡不着觉吗?
凡是想影响甄大人睡眠的人,甄大人一律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对待。
“谁说令公子是失足落水?”甄世成眯眼反问。
苏大老爷一怔:“甄大人这是何意?”
甄世成看向郁谨:“余——”
稍微犹豫了一下,甄世成喊道:“小余啊,你给他们说说。”
他就说,有个皇子跟着查案连称呼都这么麻烦,好在这位七皇子比他想象中要能耐,不是那种只会端架子的草包。
不知不觉间,甄世成已经认可了郁谨今日的表现。
郁谨明显感觉到众人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其中一道目光让他的心小小雀跃一下,很快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走向掬霞湖边,在苏清意留下最后两个脚印的地方停下来,指着地面道:“不知各位可否留意到这里的痕迹?”
痕迹?
众人被问得一愣。
郁谨淡淡解释道:“湖边潮湿,只要是人在这里活动过,定然会留下痕迹来。”
“你是指这些脚印?”苏大老爷问。
“脚印只是其中一种。各位可以试想一下,苏二公子若是失足落水,那必然有他脚滑后滑入湖中的一些痕迹,可是这里却没有。这说明什么?”郁谨把问题抛给众人,不等人回答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说明他是被人突兀推入湖中的,所以才没有留下这样的痕迹。”
甄世成不由点头。
先前趁人不注意时七皇子便悄悄向他提了这个线索,对他来说实属意外之喜。
这意外之喜,并不是专指宜宁侯府此案,而是七皇子对痕迹方面的一些经验让他今后破案多了一个方向。
痕迹与证据一样重要。
苏大老爷听得直皱眉:“这只是推测而已——”
郁谨冷笑打断他的话:“不,这是现场留下的实打实的证据。苏世子认为令公子是失足落水,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扬,挂着讥笑:“连推测都谈不上。”
姜似看向郁谨的目光幽深起来。
前世她习惯了他的甜言蜜语和高超身手,却从不知道他在破案上还有如此见解。
这一刻,姜似心情有些复杂。
她一直觉得十分了解对方,现在看来,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察觉投来的目光,郁谨微微转眸,讥笑瞬间转柔。
苏大老爷一张脸极为难看,隐忍怒气道:“甄大人,您的下属还是该适当约束一下!”
甄世成严肃道:“苏世子放心,回头本官定会好好管教。”
空口许诺而已,反正不会掉半块肉。
苏大老爷听甄世成这么说,自觉挽回了几分颜面,脸色稍缓。
这时一道轻柔声音传来:“我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姜似站了出来。
“四妹——”姜依忍不住喊了一声,面带担忧。
姜湛却事不关己般双手环抱胸前,没有任何阻止姜似出面的举动。
姜二公子想得很简单:没有什么好阻止的,反正谁要欺负四妹,抡起拳头揍人就是了。
苏大老爷看着姜似直皱眉:“大人的事,你不要掺和。”
姜似肃容道:“大舅,先前外甥女被认为是凶手,如果不揪出真正凶手任凭世人胡乱猜测,总有些人会往我身上扯的。我不是想掺和大人的事,而是已经身在其中,身不由己。既然如此,我当然有资格说几句话,您说呢?”
苏大老爷没想到往日里寡言的外甥女如今有这样大的变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你想说什么?”
姜似走到苏清雪面前,目不转睛看着她。
苏清雪才刚刚松了口气,见状浑身紧绷起来:“你要干什么?”
“二表妹可敢再发一次誓?”
“什么?”
“其他都不用改,只是有一处,二表妹说二表弟要是被你害死的就天打雷劈,这里我觉得太绝对了,不如改成二表弟的死若是与二表妹有关联便天打雷劈吧。”姜似淡淡道。
既然有人算计她,想让苏清意败坏她的名节,躲在朝阳亭中的那个人下一步行动定然是引来旁人撞破,可是对方没想到她如此快脱身。
可以试想,当她带着阿蛮匆匆离去,苏清意最合理的反应便是重新回到朝阳亭中,因为那里还有人陪他玩耍。
可是苏清意却死了。
姜似可以肯定,苏清雪或许不是害死苏清意的凶手,所以才敢指天发毒誓,可要说她与苏清意的死毫无关联,那绝无可能。
“二表妹怎么不说话?”
苏清雪面色铁青,冷笑道:“真是好笑,似表姐又不是我的父母,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重新发誓?”
看着气急败坏的苏清雪,姜似凉凉一笑:“看来二表妹不敢。”
苏清雪咬唇瞪着姜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莫非知道什么?
第215章 自首
姜似笃定的神情让苏清雪心中打鼓,在众人注视下,不自觉咬了咬唇。
“二表妹不敢发誓,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你是心虚了?”姜似毫不客气逼问一句。
“谁心虚了?”苏清雪尖声反驳。
姜似笑笑:“那么二表妹可敢发誓?”
苏清雪定了定神,强撑道:“我已经发过誓了,为什么还要再发一遍誓言?在场这么多人,似表姐独独针对我,莫非因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母亲都那般宽容不为难我一个庶女,似表姐有什么立场这样做?”
苏清雪一番话掷地有声,声泪俱下,看着委屈不已,倒是让在场不少人觉得姜似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姜似浑然不在意那些目光,精致的眉眼流露出几分诧异:“现在是要找出害死二表弟的凶手,二表妹扯上嫡女、庶女这些做什么?在场这么多人我独独问你,不就是因为只有你的手帕出现在朝阳亭中吗?二表妹不会认为你说一句帕子凑巧被风吹到那里去,就能彻底洗脱嫌疑吧?”
“就是凑巧,三妹可以作证!”
苏清雨见苏清雪把她推出来,心中虽懊恼,却硬着头皮点头:“嗯,我与二姐一起路过湖边的,当时看到湖里飘着人我们都很害怕,跑得急,手帕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苏清雪听了苏清雨的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姜似叹了口气:“三表妹只能证明路过掬霞湖时与二表妹在一起,那么之前呢?”
“之前?”苏清雨一怔。
见到苏清雨的反应,姜似心中有了数:“是啊,之前三表妹与二表妹一直在一起吗?从没分开过?”
苏清雨一下子被问住了,下意识看向苏清雪。
她想起来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好像没有看到二姐,那时候正好有个族妹找她聊天,她没有多留意。
苏清雪唇色白了几分。
“三表妹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姜似平静问。
苏大老爷皱眉看着苏清雨,神色深沉。
苏清雨只觉莫大的压力袭来,让她不知所措。
姜似收回视线,看向甄世成:“甄大人,如此简单的问题三表妹却避而不答,我觉得三表妹比二表妹嫌疑要大——”
“没有!”苏清雨猛然打断姜似的话,小脸煞白。
害死二哥要抵命的,她怎么能惹这种麻烦上身!
苏清雨又慌又怕,再顾不得其他,忙道:“我与二姐没有一直在一起,有段时间我与别人在聊天,没有留意二姐去了哪里。后来二姐坐回我身边,没多久衣裳就弄脏了,我才陪她回去换衣裳……”
说到这里,苏清雨心中对苏清雪有了几分埋怨。
倘若不是苏清雪拉着她回去换衣裳,她又怎么会撞见二哥淹死在湖里?
当时她们都吓个半死,顾不得细看湖里的人是谁就飞快跑了,后来听闻是二哥,她更是要吓死了。倘若被父亲与嫡母知道她们原本撞见了二哥却没有及时救人,定然会被迁怒受罚。
正是这样,先前她才半个字都不敢提。
姜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对脸色苍白的苏清雪弯了弯唇:“那么二表妹能说说没有与三表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吗?”
苏清雪只觉对方弯起的唇角比狰狞恶鬼还要骇人,竭力控制着慌乱道:“不过是在园子里随意走走,如我这样随意逛逛的人不知多少,这也不行吗?”
姜似摊手:“可是那些人的手帕没有出现在朝阳亭里呀。”
“噗嗤。”一声轻笑传来。
姜似睇了郁谨一眼,波澜不惊收回视线。
郁谨尴尬扬了扬唇角,心中有些小小失落。
还是对他这样冷漠,这狠心的丫头。
姜似突然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二表妹,那段时间你就在朝阳亭中吧?陪二表弟在亭子中玩的人就是你!我从掬霞湖边路过,二表弟冲出来要与我一道玩,我因为急着找大姐离开后那里便只剩下了你们二人!”
她语气如此肯定,众人下意识便信了大半。
姜似冷冷一笑:“我离开后,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二表弟推进了湖里,然后跑回去找三表妹。因为平时你与三表妹形影不离,当事发后你们一同出现,别人下意识就会以为你们一直在一起,也就给你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据。而事实上,那手帕就是你先前落下的。二表妹,不知我说的可对?”
“不是的,二哥不是我杀的,你血口喷人!”苏清雪激动反驳。
姜似面无表情看着她,情绪不见丝毫波动:“二表妹既然说我血口喷人,那就照我所说那样发誓来证明你问心无愧吧。”
“我,我——”苏清雪缓缓后退两步。
苏大老爷对苏清雪的反应起了疑心,沉声道:“雪儿,你二哥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二哥不是我害的,不是我!”苏清雪猛烈摇着头,一副要崩溃的样子。
越来越多异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使她几乎难以承受这种负荷。
苏清雪慌乱中撞见了尤氏那道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脊背瞬间发凉。
不能让嫡母对她有所怀疑,不然即便躲过今日这一关,她也不会有命在!
论对尤氏的了解,苏清雪自认比嫡姐苏清霜还要清楚。
她有了嫌疑而嫡母一言不发,只是因为嫡母不愿交代她的事被抖落出来,而不是对她如何宽容。她必须让嫡母相信她见到二哥纠缠姜似后就立刻离开去找三妹了,不然她就惨了。
“好,我发誓——”苏清雪见无路可退,颤抖举起了手。
姜似这时却摇摇头:“这样发誓可不行,二表妹若是问心无愧,就在二表弟面前发誓吧。”
苏清雪瞬间面无人色,尖叫道:“姜似,你不要逼人太甚!”
姜似依然神色淡淡:“二表妹想多了,我只是不愿二表弟死不瞑目而已。”
苏大老爷叹了口气:“雪儿,你就发个誓吧。”
苏清雪面无血色看着苏大老爷,浑身抖得厉害。
这时一个人冲了出来:“你们不要为难二姑娘,人是我害的!”
第216章 目击者
冲出来的是个中年妇人,本来怯弱的气质在这一刻却全然不同,眼中仿佛冒着火。
众人看清妇人时,全场静了一下。
这不是大老爷的姨娘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清雪脸色越发难看,嘴唇抖动着想要对姨娘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妇人冲到甄世成面前,直直跪倒在地:“人是我推进湖里的,与二姑娘无关。”
“这位是——”甄世成看向苏大老爷。
苏大老爷面色发黑看了地上跪着的妇人一眼,尴尬道:“她是我的妾室。”
甄世成恍然:“是苏二姑娘的生母吗?”
苏大老爷点了点头。
这个妾室平日里丝毫没有存在感,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甄世成冷眼打量着妇人。
这人突然冲出来承认罪行,一般人或许会以为姨娘爱女心切,替女儿揽过罪责,但他从不会一上来就对人存有先入为主的看法,无论是好的看法还是坏的。
“姨娘说说具体情况吧。”甄世成淡淡道。
妇人抬起头飞快看了尤氏一眼,惶然的神色竟然平复下来,挺直腰板道:“不久前我遇到了二姑娘,本想与二姑娘好好说说话,但二姑娘急着离开了。平时我很少能见到二姑娘的面,实在想她,好不容易碰到了却没说上两句话,心中难受得厉害,便失魂落魄往前走,没想到就走到了掬霞湖这里,看到了二公子与表姑娘……”
她语气平静,缓缓道来,在场之人全都默默听着,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与湖面荡漾的水波是生动的。
妇人目光往姜似面上落了落。
少女容颜绝美,那般年轻。
妇人的目光柔和下来,缓缓道:“二公子拦着表姑娘要与她玩耍,表姑娘没有理会,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我看到二公子站在那里很不高兴,便走了过去,对他说其实表姑娘没有走远,不信让他往湖里瞧瞧,里边有表姑娘的影子——”
姜湛听到这里气得骂了一声:“会不会说人话呢?”
说湖里有四妹的影子,这不是咒四妹落水嘛!
姜安诚打了姜湛一巴掌,斥道:“别插嘴!”
正听到关键时刻!
“然后呢?”甄世成温声问。
妇人笑了笑:“二公子是个傻子,他这么一听,当然就凑到湖边去看了。二公子说看不到,我便对他说你低下头仔细看,然后我就趁着他弯腰低头的时候用力把他推进了湖里……”
说到后来,妇人神色越来越冷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你为什么这么做?”苏大老爷忍不住问。
“为什么?”妇人目光缓缓流转,看着苏大老爷笑意更冷,“老爷莫非忘了林哥儿是怎么死的?”
妇人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甄世成从人们的谈论中听出了林哥儿的身份,原来林哥儿正是妇人的儿子,只不过小时候就夭折了,最终都没有在小一辈中序齿,更没有上族谱。
妇人干脆站了起来,大声道:“林哥儿就是被那个傻子从假山上推下来摔死的!可怜我的林哥儿还不到三岁,那样聪明可爱,每次都会扑到我怀里软软喊姨娘,却被那个傻子害死了。”
妇人说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下:“结果呢,就因为那个傻子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他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连责骂都没有过!”
“既然如此,姨娘为何等到今日才动手?”甄世成不带任何感情问道。
妇人自嘲笑着:“因为我是个出身卑微的下等人啊,亲生的儿子被人害死了,可还有女儿,为了女儿能好好活下去,只能咬牙忍着。”
“现在不忍了?”
“不忍了。”妇人用力擦了擦眼角泪痕,“那个傻子又害人了,他把三公子从假山上推了下去。三公子命大没有死,可是谁知道那个傻子以后还会害多少人?所以,还是他去死好了。”
说到最后,妇人神色冷硬如刀。
二太太许氏不由掩住了嘴,眼圈瞬间红了。
她成亲多年只得了宝哥儿一个儿子,那样如珠似宝疼爱,却被人害成那个样子,现在只要一闭眼她的眼前就浮现宝哥儿一脸血的模样,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做噩梦。
可是她一点法子没有,别人会说:“难道你与一个傻子计较吗?”
她没存着害人的心,可要说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却有人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甄世成静静望着妇人,良久一叹:“姨娘今日如此冲动,与苏二姑娘有关吧?”
妇人不由看向苏清雪。
苏清雪瞬间低下头去,不看妇人一眼。
妇人忽然笑了笑:“是啊,谁让二姑娘连与我这个生母说句话都不屑呢?我儿子死了,女儿没把我当个人,那我为何还活得这么窝囊而不是给我儿子报仇?”
今天是林哥儿的忌日啊,她锥心般的疼,十分想与女儿说说话,可是换来的却是女儿的鄙视。
苏清雪猛然抬头,看着妇人的眼神闪过怨恨。
“你这个贱婢!”尤氏指着妇人,气得脸色铁青。
这一刻,她恨不得命人把眼前的贱人一刀刀凌迟,残存的理智使她没有妄动。
妇人反而无所顾忌笑起来:“太太说我贱婢就贱婢吧,我本来就是贱命一条,呵呵呵,死不足惜。”
“你,你这个疯子!”尤氏从没想到一贯低声下气的妾室如此跟她说话,气得浑身哆嗦。
甄世成却定定望着苏清雪,一字一顿道:“苏二姑娘,姨娘推苏二公子落水时,你就在朝阳亭中看着吧?”
虽然凭经验他已经断定姨娘不似说谎,可人证物证俱无,就这么结案到底难以服众。
苏清雪身子晃了晃,对妇人的怨恨上升到极点。
为什么非要把她扯进来,这些人就不能放过她吗?
甄世成脸色一正,厉声道:“有手帕为证,到现在苏二姑娘若是还不说实话,那本官只能认定你与姨娘联手害死了苏二公子——”
苏清雪骤然打断甄世成的话:“我没有!”
甄世成面无表情看着她。
苏清雪一下子泄了气,掩面道:“不错,那时候我正在朝阳亭中,看见姨娘把二哥推进了湖里……”
第217章 二牛的艰难选择
湖边吹来的风是凉的,即便是盛夏的天,人们听着苏清雪的讲述依然觉得心底生寒。
苏清雪恨到了极点。
本来一切那么顺利,她找到二哥时正好只有二哥一个人,她几乎不费吹飞之力就把二哥哄到了朝阳亭来。
不久后,嫡母派去的婢女把姜似领来了,她随便撺掇两句,二哥就冲出去缠住了姜似。
只是她没想到姜似的丫鬟竟能一脚把块头庞大的二哥踹倒在地,她还没来得及引人过来,姜似就顺利脱身了。
可是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姨娘随后过来了,不知对二哥说了什么,二哥就跑到湖边探着头看,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姨娘用力把二哥推了下去。
苏清雪只要想到那一瞬间,窒息的恐惧就袭来。
她从没想过平日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姨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那一刻她怕得要死。
嫡母知道姨娘杀了二哥,定然连她都不会放过的!
她想冲出去救人,可是她不会水,即便会水也不可能拖得动二哥,而姨娘一直站在湖边,直到二哥不再挣扎才快步离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地方,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甄世成静静听完了苏清雪的讲述,问道:“苏二姑娘为何会与苏二公子在朝阳亭里?”
苏清雪飞快看了尤氏一眼。
尤氏听着苏清雪讲述姨娘如何害死次子,原本娟秀的面庞早已扭曲,这一眼让她恢复了清明。
尤氏微不可察对苏清雪点点头,暂且把对这母女二人的恨埋在心里。
她虽然不想承认,却也心知肚明,今日死的是痴傻的次子,她虽伤心却还不到悲痛欲绝的程度,若是换了长子,她恐怕早就疯狂了。
苏清雪定了定神,道:“凑巧碰到的,二哥说没人陪他玩,非拉着我陪他踢毽子。我觉得路上人来人往不太好,就带二哥去了朝阳亭玩。没过多久似表姐来了,二哥瞧见了很高兴就跑了出去,我本想追出去,还没等反应过来似表姐就匆匆离开了,再然后——”
无论如何她不能把嫡母吩咐的事交代出来,不然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苏清雪心中明白,生母害死了嫡母的儿子,她现在即便不交代,将来日子也不好过,但再难过总比丢了性命强。
这一刻,苏清雪无比后悔当初的多事,倘若她没有向嫡母告姜似的状,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看向姜似。
姜似就站在姜湛身旁,察觉到苏清雪的视线微微转眸,眼底淡淡没有温度。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苏清雪既然算计人,就要有遭报应的觉悟,至于她背后是否有指使之人——姜似目光一转,轻轻瞥了尤氏一眼。
痛失骨肉,这番报应可不轻。
姜似想,前世苏清意的“病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在苏清意“病故”后不久她就听闻苏清雪的生母去世了。
之所以有这个印象,是一次宴会中苏清雪一身明艳红衣现身,苏清霜就对她提了这么一句,说苏清雪生母才没了,哪怕只是一个姨娘,苏清雪穿成这样也不合适。
苏清意与苏清雪生母先后去世,前世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毫无关联,可是现在知道了苏清雪生母对苏清意的恨意,那前世宜宁侯府想要掩盖的真相就很清楚了。
侯府公子被父亲的姨娘害死,传出这样的事可不好听,自然是“病故”最妥当。
“苏世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案子有了定论,甄世成问苏大老爷。
苏大老爷不愿意多看妇人一眼,摆了摆手。
“带走!”
甄世成发话,立刻有衙役上前把妇人拖走。
“那么本官就告辞了。”甄世成冲苏大老爷拱拱手,转身时意味深长看了姜似一眼。
今天的事他也看出来了,有人算计这小姑娘呢,希望这丫头机灵些,莫吃了亏。
姜似冲甄世成微微屈膝,算是送别。
甄世成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放下心来。
他似乎操闲心了,这小姑娘总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甄世成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小余,怎么还不走?”
郁谨笑笑:“遇到朋友,叙个旧。”
“呃。”甄世成摸了摸胡子。
皇子想叙旧,他当然没法拦着。
眼睁睁看着郁谨走向姜似,甄世成瞬间连胡子都忘摸了。
好在与他想的不一样,郁谨从姜似身边走过,伸手拍了拍姜湛肩头:“姜二弟,这么巧。”
姜湛摸摸鼻子:“是够巧的,余七哥怎么成了甄大人的属下?”
郁谨指指大门的方向:“边走边说吧。”
姜湛早就因为尤氏对姜似态度恶劣懒得留下,闻言正合心意,匆匆跟姜安诚说了一声便随着郁谨走了。
姜似见郁谨对她再没纠缠之意,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就挺好,长久不靠近,那些无法控制的情愫就会慢慢变淡了,终有消失的一日。
郁谨走出十数丈,忽地回过头来,目光如蜻蜓点水从姜似面上掠过,冲着卧在原地的二牛喊道:“过来!”
二牛抬头望天,尾巴拍得尘土飞扬。
它不想走,女主人还没摸它头呢。
郁谨没想到平时挺机灵的二牛这个时候居然犯了狗脾气,脸色微沉加重了语气:“过来。”
二牛不情不愿起身,可怜巴巴冲姜似叫了一声。
姜安诚忙拦在姜似身前,对郁谨喊道:“差爷快些把这只狗领走吧,吓到人就不好了。”
差爷?
这一瞬间,郁七皇子俊朗的面庞扭曲了一下,深深看了姜安诚一眼。
听未来岳父大人叫他差爷,这感觉还真微妙啊。
都怪二牛没事找事!
郁谨毫不客气甩锅给二牛,对着它打了个手势。
二牛眼睛一亮。
主人会赏它一盆肉骨头!
可是转头看看姜似,二牛又纠结了。
到底是选肉骨头还是女主人呢?
罢了,肉骨头有很多,女主人只有一个。
二牛稳如泰山重新坐下。
郁谨很想冲回去踹二牛一脚,当着姜似的面却只能忍住,再次打了一个手势。
三盆肉骨头!
二牛腾地站起来,不舍看了姜似一眼,颠颠跑过去了。
姜似:“……”
第218章 提醒
姜似对郁谨那几个手势很了解,正是因为了解,这时候才有一种被二牛深深伤害的感觉。
在二牛心里,她居然还不如三盆肉骨头。
不对,这不是二牛的错,全是郁七逼二牛在本性与她之前作出的艰难选择。
姜似想到这里,心情好多了。
侯府闹出这样的事来,原本的热闹喜庆早已烟消云散,明明是明媚的天,整个府邸都好似笼罩上一层阴霾。
留下来的宾客纷纷散去。
姜安诚带着姜似姐妹与宜宁侯夫妇辞了行,走出侯府。
东平伯府与朱家的马车停靠在一处,那里曾经停着的许多马车随着宾客离去已经不在,空出好大一片空地来。
老秦靠着墙壁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朱家的车夫几次搭话都没成功。
见姜似等人走过来,老秦默默站直身子,走到伯府马车旁候着。
姜安诚左右寻觅,纳闷道:“马呢?”
老秦道:“二公子让他的朋友骑了您的马。”
“这个臭小子!”姜安诚气得瞪眼。
姜似忙道:“父亲,正好我想与大姐坐一辆马车,您就乘坐我那辆马车回府吧。”
姜安诚点头,叮嘱长女在婆家好生照顾自己,看着姐妹二人一同上了朱家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心头莫名有些涩然。
老秦大步跟上去。
他早就暗暗发过誓,只要跟着姑娘出门,姑娘的安全就是他的责任。
别人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而老秦显然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眼看着老秦跟着别人家马车跑了,姜安诚傻了眼。
什么情况,车夫都跑了,难道要他赶车回去吗?
身在朱家马车中的姜似不知道父亲大人与马车一同被撇下了,坐定后接过姜依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今日吓到了吧?”姜依柔声问。
姜似把茶杯往小几上一放,摇了摇头。
姜依显然没从这一日的剧变中缓过神来,白着唇道:“没吓到就好,当时看到他们把你牵扯进去,我这颗心一直跳得厉害。”
“大姐放心就是,现在我能保护好自己了。”姜似伸手握住姜依的手,微微一笑。
姜依轻轻叹口气:“就是可惜了二表弟,虽然他害了人,可他毕竟不懂事。”
“不是所有不懂事的人都会害人的。”姜似喃喃道。
见识过长兴侯世子与姜倩夫妇丑恶的嘴脸,姜似有些想法早已与前世不同。
在她看来,这世上有极少数人天性就是丑恶的,无药可救。
姜似心知这种想法有些执拗,可她就如同被水墨渲染过的白纸,早已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前世那些烙印不是说放下就能烟消云散的。
“你说什么?”姜依没有听清姜似的喃喃自语,问道。
姜似笑笑:“就是感慨世事无常。对了,大姐,外祖母叫你回去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外祖母听说嫣嫣不舒服,叫我过去问了问。”
“外祖母听谁说起的?”
姜依纳闷看了姜似一眼:“四妹,怎么了?”
姜似想了想,决定对姜依吐露实情:“大姐先说外祖母听谁提起的,我再告诉你怎么了。”
“是听大舅母提起的。”
姜似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
“四妹,到底怎么了?”姜依虽然性情柔顺,却不是木讷之人,早从姜似的态度里瞧出不对劲来。
这个时候,她心中没来由慌张,总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事会让她某些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似沉默了片刻,车厢内气氛越发凝重,也让姜依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开口道:“二表弟在掬霞湖边拦住我没有那么简单,此事十有八九是被大舅母算计的。”
她从青衣婢女传信姜依昏倒开始说起,讲到青衣婢女的悄然消失,再到传来苏清意的噩耗。
姜依默默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握着姜似的手忍不住抖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她是咱们的舅母,这般算计妹妹就不怕良心过不去吗?“
姜似直言道:“大姐,世上的人没有良心的并不少。”
她不准备瞒着长姐这些糟心事,虽然长姐性情柔弱,听到这些恐怕会难受好些日子,可长姐很快要面临一场厄运,现在若不让长姐见识一下亲人亦有人心险恶,才是害了长姐。
有的时候,旁人再好的保护都不如自己立起来。
姜依缓缓平复了情绪,用力握了握姜似的手,羞愧道:“都是我不好,当时要是带你一起回去就没有这些事了。”
姜似笑了:“大姐不要这样想。一个人若是存了害人的心思,总有他自认为找到机会的时候,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所以这与大姐无关。大姐若是为此自责难受,倒是我的过错了。”
姜依定定望着姜似,好一会儿轻叹道:“妹妹真的长大了。”
姜似趁机劝道:“大姐,你以后也要小心些,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对你好的未尝就是真心实意,说不定存了什么害人心思……”
姜依愣了片刻后紧张起来:“四妹,虽说世上有恶人,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你可莫要因为今天的事就左了性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姜似愕然。
她这是没劝成大姐反被教育了。
姜依确实十分担心姜似因为受刺激变得性情乖僻,揽着她劝了又劝。
姜似叹道:“大姐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只是大姐也要答应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直到姜依点头,姜似才稍稍放下了心。
朱家马车直接把姜似送到东平伯府门口,姜似这才与姜依分别,进门时随口问了一句:“二公子回来了么?”
门房回道:“没有。”
“我父亲呢?”
“也未见伯爷回来。”
姜似皱眉:“这就奇怪了,老秦赶车比朱家的马车要快呀。”
悄悄跟在后面的老秦上前来道:“姑娘,伯爷大概是因为没车夫。”
姜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老秦傻了眼。
老秦理直气壮:“我只是姑娘的车夫。”
必要时还可以是姑娘手中一把可以杀人的刀,但他不会对其他人负责,别人又没管他饭吃。
姜似沉默了一下,点头:“你说得都对。”
还好她不是二哥,至少不会挨揍。
第219章 恶人自有恶报
没等老秦回去接人,姜安诚总算用生疏的赶车技巧赶着自家马车回来了,一下马车就找姜似诉苦。
姜似本以为会被父亲大人数落几句,没想到姜安诚一开口就骂到了姜湛头上:“你二哥那个混账东西,当初荐了个人给你当车夫,拍着胸脯说人老实可靠,果然那混账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姜似尴尬笑笑。
当初收老秦入府,她不方便出面,便请二哥帮忙,没想到这时候让二哥背了黑锅。
姜安诚越想越气:“更可恶的是那混账让人把我的马给骑走了,就是那个在甄大人手下当差的年轻衙役。哼,看着相貌堂堂,却跟着你二哥混,可见也是个不着调的。”
姜似嘴角微抽。
父亲大人这是多嫌弃二哥,凡是与二哥打交道的都列为狐朋狗友了。
不过想到那个人是郁七,她就生不出半点同情心来。
嗯,就让父亲大人的嫌弃来得更猛烈些吧。
姜安诚骂完了,觉得痛快了些,当然要想完全消除火气还得等儿子回来抽一顿才行。
“似儿,今天的事你不要害怕,这与你没有丝毫关系。你外祖家那边以后若无必要就不要再去了。”
“女儿知道的。”
知道大舅母尤氏的心如此黑,若无必要她当然不会再踏入宜宁侯府半步。
姜安诚见姜似面色尚算平静,这才放下一半心离开。
待只剩下主仆二人,阿蛮就忍不住道:“姑娘,二表姑娘那么坏,还有那个不见了的青衣丫鬟,全是烂了心肝的,难道就这么算了,她们做了坏事一点不会得到惩罚吗?”
姜似笑笑:“恶人自有天收。”
苏清雪的背后明显是大舅母尤氏,可是现在苏清雪的生母害了苏清意,苏清雪以后在大舅母手下定然好过不了。
至于那个青衣丫鬟,往日她没在大舅母身边见到过,可见不是什么受重视的大丫鬟,说不准就是为了算计她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行事。
这样的小丫鬟,替主子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后最可能的下场就是被灭口或者远远打发了。
而大舅母尤氏,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已经得到了惩罚。还有什么比丧子之痛对任何一位母亲来说更难受呢?
姜似不知道的是,没过几日宜宁侯府的一名小丫鬟被人发现淹死在掬霞湖里,府中人心惶惶,都说是二公子找替死鬼来了。
当家夫人尤氏雷厉风行处置了那些传谣言的下人,总算遏制住了谣言往外传播。
正如姜似所言,恶人自有天收,那些存了恶念害人的,无论是指使者还是执行者,终归都受到了惩罚。
御书房中,景明帝忙里偷闲看了会儿话本子,被话本子中某个情节触动,传来六部重臣询问几位皇子的历练情况。
说起来,景明帝也是被儿子们近来时不时作天作地给气坏了,认为这些小崽子整日无所事事,不是看热闹就是打闲架,干脆把他们派到六部历练,好歹有个正经事做。
景明帝内心深处其实一直不愿意承认对儿子们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凭什么这些混账东西想闲逛就闲逛,想打架就打架,甚至调戏个良家妇女都没事,而他却整日起得比鸡早,兢兢业业上朝批奏折,连看个话本子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被御史发现了来个死谏。
当儿子的比当老子的活得舒坦,当老子的能爽快吗?必须不能啊!
景明帝听了六部重臣打官腔的汇报,不耐烦扬了扬眉。
王爷聪慧睿智,王爷谦逊有礼,王爷……这些废话还用听他们说吗?就没有一点新鲜的?
刑部尚书是个机灵的,见皇上有点隐晦的不高兴,突然想起一桩事来,忙道:“回禀陛下,燕王协助顺天府尹办案,刚刚查办了宜宁侯之孙落水一案。”
景明帝一听来了兴致:“呃,什么案子?”
刑部尚书忙把案子简单介绍一下,最后赞道:“就连顺天府尹都说燕王心细如发,很有天赋。”
景明帝高兴了,打发走了六部重臣,命大太监潘海传郁谨入宫。
郁谨才与姜湛喝过酒,旁敲侧击了姜似不少情况,带着大狗往回走的时候,在家门口的歪脖子枣树旁遇到了潘海。
“王爷,皇上宣您进宫一趟。”
郁谨眼神恢复了清明:“劳烦公公稍等,我换一身衣裳。”
不多时,换过衣裳的郁谨随着潘海入了宫。
“皇上,燕王到了。”
随着郁谨走进来,景明帝就闻到了淡淡酒气。
景明帝顿时不高兴了。
青天白日居然喝酒?
“从哪里来?”
郁谨如实道:“与朋友喝酒,回去时恰好遇到了潘公公。”
“这个时候不是上衙的时候吗?”
“儿臣随顺天府尹甄大人查出一桩落水案,有些高兴,就叫朋友小酌了两杯。”
看着脸颊微红的儿子,景明帝心中叹了口气。
在宫外长大的孩子到底比不上在宫内长大的机灵,这么实在还挺容易吃亏的。
说起来,他也有责任。
景明帝有了这个想法,看向郁谨的眼神就柔和下来,问道:“你回来后交了哪些朋友?”
“儿臣只交了一个朋友,就是东平伯府的二公子,不过他还不知道儿臣的真实身份。”
“东平伯府?”景明帝想了许久才有了印象,“朕想起来了,东平伯府本来与安国公府结了亲,结果安国公的小儿子为了个民女殉情,退了与东平伯府的婚事,是有这回事吧?”
郁谨一脸茫然:“儿臣不知道啊。”
“你才刚回到京城,不了解这些也属正常。”
看着芝兰玉树般耀眼的儿子,景明帝笑了:“对了,安国公的小儿子还是你表弟。老七,你对此事怎么看?”
郁谨一张俊脸瞬间结了冰,冷漠道:“儿臣觉得季三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账,受他连累而退亲的那位姑娘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与他有牵扯。”
景明帝摸了摸下巴。
老七的想法很独特啊。
他当初听了此事只觉得新鲜,还没想过东平伯府那位退亲的姑娘会如何。
这么一想,景明帝又觉得自己身为明君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嗯,回头找机会赏那位姑娘一点什么吧。
第220章 不同
景明帝是个明君,身为明君当然不能太任性,除了自己儿子,对臣民不好说赏就赏,说罚就罚。
他此刻虽对那位倒霉的姑娘起了一点同情心,却不可能现在就赏下物件给她长脸,不然御史骂他沉迷女色想扩充后宫了怎么办?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景明帝看向面罩寒霜的儿子,笑道:“毕竟是你表弟,不要说得太难听。”
郁谨面无表情道:“儿臣帮理不帮亲。”
无论是帮理还是帮亲,都是帮阿似,至于季崇易那混账,早晚有收拾他给阿似出气的时候。
景明帝叹了口气:“你啊,看来很适合随着甄世成做事。”
太耿直了啊,连个顺耳的话都不会说,一点不像皇室中人。
不知为何,景明帝虽嫌弃着,内心深处又有一点担忧。
“差事做得不错,以后再接再厉,下去吧。”
“儿臣告退。”直到走出皇宫大门,郁谨还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被叫进宫来的目的是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威严庄重的宫墙,他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里面盛满了璀璨碎光。
大太监潘海把这番情景看在眼里,没来由觉得走出宫门的七皇子与面对皇上的七皇子完全不一样了。可要说哪里不同,又难以言明。
或许是不习惯宫中的束缚吧。
潘海回到宫中,向景明帝禀报郁谨已经离去。
景明帝拿下遮在脸上的话本子,瞥了潘海一眼,突然问道:“你觉得燕王如何?”
潘海打了个哆嗦。
对皇子品头论足,他除非疯了才这么做。
“奴婢与燕王没有打过交道,说不上来。”
景明帝盯了潘海片刻,笑了笑:“罢了,你退下吧。”
也许是因为他与那些儿子们一样,生于皇宫,长于皇宫,与历朝历代的皇子们没有不同,所以面对生于民间的第七子谨总会生出莫名的好奇来。
只是连景明帝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旦生出好奇,那么就会生出宽容。
总要多些忍耐,才能看看对方怎么搞事嘛。
上位者的一举一动牵扯着无数人的心,景明帝召集六部重臣问话后独独召了燕王进宫,最后燕王还由大太监潘海亲自送出去,这立刻引来众人的揣测。
燕王这是得了皇上青眼了?
与太子竞争?这个不存在的,没人会把一个自幼养在民间的皇子与稳坐东宫的太子相提并论。
但是一个受皇上重视的皇子,与一个皇上都记不住长相的皇子,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燕王不能与太子竞争,难道还不能帮着别人与太子竞争吗?
比如四皇子齐王。
要说起来,几位王爷中齐王的声望可是最高的,德才兼备。
宫中的娘娘们先得到的消息,贤妃一听就转起了心思。
她本来以为老七是个废子,如今看来,大有可为。
老四那么出众的孩子,就吃亏在晚生了几年,倘若有个得皇上青眼的亲兄弟帮衬着,将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贤妃十分清楚皇子受宠的重要性,就如六皇子。
六皇子的母妃庄妃当年以才华著称,而今上了年纪其实早就不受宠了,但是因为有六皇子这个受宠的儿子在,每当六皇子哄了皇上高兴,皇上都会去庄妃那里小坐。
也因此,宫里上下无人敢小觑了庄妃。
贤妃是个雷厉风行的,郁谨这边才回到雀子胡同的民宅中,贤妃身边的太监就带着一堆礼品过来了。
二牛拦着门不让进。
太监尖声道:“你这畜生,不要挡路!”
二牛一听怒了,飞身而起把太监扑倒在地,照着他的屁股就咬去。
太监惨叫一声,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这只畜生打走!”
龙旦双手环抱胸前,笑吟吟提醒道:“二牛可是正五品的官,皇上亲封的。”
三年前大周与南兰有一场恶战,主子受了重伤,是二牛咬死了准备对主子痛下杀手的敌人,并在尸山遍野中把主子拖了出来。
二牛的一条腿就是那时候瘸的。
二牛不仅救了当朝皇子,咬死的那个南兰人还是一位小王爷,战况传到京城,虽然二牛只是一条狗,景明帝还是不顾御史们的上蹿下跳,御笔一挥封了二牛为正五品啸天将军。
龙旦这话一出,那些太监都愣了,一时不知是真是假。
龙旦冷笑:“才过了三年就没人记得了?你们要不要看看啸天将军脖子上的铜牌?”
二牛一听松开口,身子直立起来,露出颈间挂着的铜牌。
大狗威风凛凛,睥睨着呆若木鸡的众太监。
“看到了吧?真的论起来,你们见了二牛还得行礼呢。想打它?这是以上犯下,要吃板子蹲大牢的!”
众太监越发傻眼,不由看向地上领头的那位。
领头的太监捂着屁股艰难爬起来,刚要拿出贤妃压人,就见半人高的大狗突然一呲牙。
领头太监吓了一个哆嗦,灰头土脸跑了。
众太监自然跟着一哄而散。
一时间冷清下来,只有地上堆满的礼品有种琳琅满目的热闹。
二牛踩过那些礼品,来到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郁谨身边,讨好蹭了蹭他的手。
郁谨冰冷如霜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轻抚着二牛的头道:“干得不错,回头让龙旦给你买酱牛肉。”
“汪汪!”二牛心满意足叫了两声,从主人身侧挤进去继续吃肉骨头了。
树荫下,一盆肉骨头散发着令人垂延的香味,二牛挑了一根最顺眼的啃着,大尾巴一下一下摇晃着。
嗯,有肉骨头,倘若再有女主人陪伴的话,狗生就十分完美了。
龙旦看了看堆满在地的礼品,再看看郁谨冰冷的模样,试探道:“主子,要不小的把这些都扔大街上去?”
郁谨冷笑:“扔了干什么,都是好东西,留着用!”
他从不干讨厌一个人拿物件出气的傻事。
好与坏,都是人干出来的,与物件没有半点干系。
二牛这么一闹,很多留意这边动静的人都知道了。
太子本来已经准备找机会狠狠打压郁谨一番,免得以后与四皇子联手让他头疼,如今一听贤妃的人连雀子胡同那宅子的门都没进去,不由乐了。
咦,他似乎不用急着当恶人,老七与其他兄弟不一样啊。
第221章 金水河畔
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七月。
七月的京城暑气未消,人们到街上打个晃,一身衣裳就要湿透了,可是按时节来说已经到了初秋。
初秋的天是高的,云淡而疏,满眼都是大片大片的湛蓝,以及比盛夏还要炽热的阳光,人们的心情在这样的时节里莫名就敞亮些。
姜似的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前世二哥的死就如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随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经历了永昌伯夫妇的死,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她明白一个不经意间的改变有时候会带来难以预测的厄运。
姜似不敢拿亲兄长的命冒险。
比起拼命阻止二哥在前世身亡那一日去游河,她情愿按着前世的轨迹发展,再在最关键的时刻把二哥救下来。
她不可能整日与二哥形影不离,谁知道阻止了这次游河会不会有下次呢?或者其他防不胜防的意外。
对姜似来说,至少前世姜湛身亡的时间、地点这些讯息都是清楚的,这要比面对未知好得多。
然而要说心中不慌,那绝不可能。
关心则乱,这是人之常情。
“姑娘,您这些日子越发瘦了,是不是天热吃不下东西?”阿巧把一碟点心摆到桌几上,劝道,“婢子特意做了凉果,您尝尝吧。”
阿巧是个心灵手巧的丫鬟,做点心很有天赋,一碟凉果淡绿浅粉,外面裹着细碎如霜花的椰丝,在这大热的天气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姜似却摇摇头:“你与阿蛮吃吧,给我端杯蜜水来就好。”
阿巧还待再劝,见姜似神色凝重,只得打消了念头,转身去端蜜水。
姜似站起来,在不算宽敞的室内来回踱步。
这一日就是二哥与礼部尚书之孙杨盛才画舫游河的日子。
尽管已经反复想过每一个细节,肯定在这件事上与前世发展没有任何变化,可等不到姜湛那边的消息,姜似还是放不下心来。
“姑娘,姑娘——”阿蛮气喘吁吁从外边跑进来。
正好阿巧端着蜜水过来,姜似接过蜜水顺手递给了阿蛮。
阿蛮一口气喝完,把空碗塞回阿巧手中,快言快语道:“阿吉传来消息,说有人约了二公子去金水河游玩。”
姜似用力咬唇,气得踢了一下脚边的小杌子。
她就知道二哥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果然还是与杨盛才那些人搅到一块去了。
气恼过后又有些心安。
一切果然照着前世在发展,那她就有信心把二哥救下来。
“二公子什么时候去?”
“说是约好了傍晚时分。”
姜似抿了抿唇,有心去找姜湛叮嘱几句,又担心引起变故,只得硬生生压下这种冲动,吩咐阿蛮把老秦找来。
与老秦见面的地方是连接前院与后宅的一处凉亭。
姜似没等多久,老秦就由阿蛮领着走了过来。
来到姜似面前,老秦抱拳行礼,一言不发等着吩咐。
老秦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姜似无比安心。
有的时候她需要阿飞那样机灵的人办事,也有的时候正需要老秦这样不折不扣执行她命令的人。
事关兄长生死,她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老秦,你知道金水河么?”
老秦摇摇头。
他不是京城人,选择在京城扎根只是心中有个念想而已,对金水河连听都没听过。
“那你就去了解一下吧,我需要你尽可能熟悉金水河的情况,雇一条船在那等着我。”姜似对老秦道。
老秦连惊讶都没有,立刻点头:“姑娘放心。”
姜似又讲了一些细节,最后道:“老秦,今晚的事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就拜托了。”
老秦抱拳:“我会全力以赴把姑娘交代的事做好。”
与老秦分开,姜似回到海棠居开始收拾东西。
阿巧有种不妙的预感,试探问道:“姑娘,您又要出去啊?”
嗯,她为什么用“又”这个字?
“对,今晚我与阿蛮可能会很晚回来。阿巧,院子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尤其注意不要被人发现我与阿蛮不在。”
阿巧嘴里发苦:“姑娘——”
这都是第三次了啊!
最终可怜的阿巧也没说出劝阻的话来,等把姜似与阿蛮送走后,默默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信佛吃素了。
金水河畔白日里要冷清许多,最热闹的时候是在晚上,月上柳梢,灯火通明,无数游船画舫徜徉在金水河上,隐隐传来乐声与调笑,还有随风送到人们鼻端的脂粉香。
这里是才子们向往的温柔乡,更是权贵们流连的销金窟,金水河畔不夜天正是对这番盛景的描述。
姜似与阿蛮皆是一副不起眼的打扮,静静看着那些停靠在岸边的精美画舫逐渐亮起大红灯笼,开始缓缓驶向河中。
“姑娘。”低沉的声音响起,老秦摇着船靠岸。
金水河除了那些雕龙画凤的画舫,同样有许多灵巧的船只,有些是穿梭于画舫之间贩卖鲜果小吃的小贩,还有的是姿色寻常的花娘,没资格上画舫便用这小船做些迎来送往的生意。
来金水河逍遥的并不只是有钱人。
老秦熟练划着船,隐在这些船只中丝毫不起眼。
姜似与阿蛮上了船。
阿蛮有些新奇:“老秦,看不出你还会划船啊。”
“嗯。”老秦简单应了一句。
他与惜妹青梅竹马长大的地方就有一条河,年少时没少与同伴们戏水,至于划船,对有功夫在身的他来说掌握起来并不难。
“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做?”阿蛮跃跃欲试。
姜似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那里停靠着一艘画舫,放眼可及之处是最华丽的一艘。
此刻有几个少年郎说笑着走向画舫,其中一人让她最熟悉不过,正是二哥姜湛。
阿蛮眼睛微微睁大,猛拉姜似衣袖:“姑娘,二公子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姜似反而冷静下来,平静无波吩咐道:“老秦,开船,跟在那艘画舫后边。”
老秦一声不吭用船桨划开水波,小船很快融入来往如梭的船流中,向着画舫靠近。
第222章 画舫
画舫上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丝竹声袅袅飘入耳中。
姜似侧耳聆听,清晰听到了少年略显轻浮的声调:“只留几个小倌伺候就行了,那些花娘通通下船去吧,人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姜湛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小倌?”
先前开口的少年笑道:“反正咱们今日是喝酒,有女子在场喝不痛快,不过姜兄要是喜欢花娘,那就给你留两个。”
阿蛮听到这些,不由看向姜似。
二公子的狐朋狗友原来是这样的,这么一看,还不如余公子呢。
姜似绷着脸听兄长如何说。
她忽然觉得父亲大人平时对二哥还是太宽容了,对这种孩子就得狠揍啊。
“不用,不用,小倌就好。”姜湛急忙道。
开什么玩笑,他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嘛,来这里主要是因为遇到麻烦杨盛才帮了他一把,所以他才卖杨盛才一个面子与崔逸那小子吃顿和解饭,不然他才不会跟着他们来金水河呢。
咳咳,就算来也是自己来才轻松自在嘛。
姜似听得嘴角直抽。
什么叫小倌就好?二哥这个傻子!
很快数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陆续从画舫上走下去。
姜似准备了两套衣裳,一套是贴合花娘身份的裙装,她身上穿的则是一身男装。
这些日子她时常会来金水河畔仔细观察,这身装束正是金水河上那些小倌的常见打扮。不是那种一出现就能吸引众人视线的小倌,而是适合端茶倒水不惹眼的那种。
姜似的一张脸涂涂抹抹,本来出众的眉眼变得平淡起来,与衣裳极为相称。
“老秦,搭把手,把我扔到画舫上去。”
“姑娘,那我呢?”阿蛮急忙问。
站在船沿的姜似回头:“你与老秦留在船上,等下准备接应我与二公子。”
事到临头,阿蛮完全放不下心来:“姑娘,您一个人在画舫上太危险了,让婢子与您一道去吧,有情况婢子还能护着您——”
“啰嗦。”姜似脸一沉,“人多反而添乱,我不会有事的。老秦,动手吧。”
老秦点点头,划动小船更靠近了画舫背侧,托起姜似把她送到了画舫上。
眼看着姜似动作灵巧翻过栏杆往内走去,老秦眼中光芒一闪。
他一直以为姑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看姑娘刚才灵活的身姿,倒有些意思。
当然,老秦并不关心这些,从现在起他会时刻不离画舫左右,一旦姑娘遇到危险能第一时间营救。
“老秦。”阿蛮望着姜似消失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
老秦没有回话,面色平静看向阿蛮。
“你说姑娘是准备把二公子打晕了扛下船吗?”
姜似来画舫真正的目的当然不能告诉阿蛮。
“不知道。”老秦言简意赅。
阿蛮盯着画舫叹了口气:“姑娘真不容易啊。”
姜似混进画舫,轻车熟路向大堂走去。
这样的画舫她先前来过数次,对其中分布已经了然于心。
大堂内亮如白昼,姜湛等人已经在桌前坐定。
数名眉眼不太出众的小倌端着瓜果酒肉来来往往,另有几名锦衣华服的小倌陪坐在姜湛等人身旁说笑逗趣。
姜湛皱眉:“咱们喝酒,要这些人坐一边叽叽歪歪干什么?没得扫兴!”
显然姜二公子是个对男色没有丝毫兴趣的“耿直人”。
杨盛才今日一袭薄纱紫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端的一副好相貌。
姜似混入端茶倒水的小倌之中,冷眼打量着他,心中暗道一声衣冠禽兽。
被姜似在心中唾骂的杨盛才今日显然心情甚好,对姜湛格外宽容,闻言立刻把那几个打扮冶艳的小倌赶了出去。
姜湛觉得自在许多,原就清俊的眉眼因为有了淡淡笑意显得俊朗无双。
杨盛才眼睛一亮,伸手搭在姜湛肩头:“姜兄,我还要谢谢你今日给我面子。来,咱们先喝一杯。”
姜似盯着占兄长便宜的那只咸猪手,恨不得抽出刀剁下来。
杨盛才没来由觉得手臂一凉,下意识摇了摇头。
嗯,一定是错觉。
耿直的姜二公子完全没有察觉不妥,端起酒樽很痛快与杨盛才碰杯。
二人一饮而尽,杨盛才大笑:“我就喜欢姜兄这种痛快人,不像一些人喝个酒还要推三阻四,上不了台面!”
除了姜湛,在场的四个少年一个是杨盛才,祖父是当朝礼部尚书,胞姐是太子妃。一个是崔逸,父亲是当朝名将,母亲是荣阳长公主。另外两个少年一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一个是丹霞郡主之子。
这四个人凑在一起,算得上京城公子哥儿中的顶级圈子了,是以杨盛才说出这话十分有底气。
姜湛笑了:“我也喜欢痛快人。”
虽然他一开始觉得杨盛才这个人有点娘气,但接触下来还算不错。至少比那个崔逸强多了。
他这一笑,杨盛才越发热情起来。
一旁的崔绪在杨盛才暗示下端起酒杯:“姜兄,以前是小弟不懂事,还望你莫要见怪,喝了这杯酒,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姜湛本来就是那种仗义疏财、广交朋友的公子哥儿,听了这话虽然心中对崔绪依然不待见,看在杨盛才的面子上却忍了下来,举杯一碰仰头喝了。
其他两名少年拍着桌子纷纷叫好:“姜兄真是痛快,兄弟们见了你就觉投缘,来来,咱们干了这杯。”
姜似看着姜湛左一杯酒右一杯酒喝下肚,气得牙疼。
她的傻二哥,真该早点找个母老虎那样的嫂子好好管教,敢跟着这些狐朋狗友厮混先打个半死再说。
眼见着姜湛双颊泛红、眼神迷离,已经有了酒意,杨盛才亲热揽住他肩头:“姜兄,光喝酒岂不无趣,咱们玩点别的吧。”
姜湛墨玉般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着少年的纯真与好奇:“玩什么?”
杨盛才忽地起身凑近了姜湛,在他耳边轻吹了口气:“马上你就知道了。”
姜湛还在发懵的时候,杨盛才张嘴,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包括几个小倌在内的崔绪等人皆发出了阵阵轻笑声。
第223章 放火
因为喝了不少,人的感官与反应都迟钝下来,姜湛有那么一瞬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反应过来后,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一拳就打在了杨盛才脸上。
带着酒意的姜湛彻底忘记了对方的身份,所以这一拳不掺半点水分,一拳下去杨盛才惨叫一声,鼻血窜出尺高。
那些热血纷纷洒落在姜湛脸上、身上。
姜湛抹了一把脸,想到这些是鼻血,张嘴就吐了出来,正吐了杨盛才一身。
杨盛才可没喝多少酒,他还要保持清醒与眼前的美少年做点有趣的事呢。
正是这份清醒让他面对对方的呕吐暴击简直无法承受,杨盛才当即把一直垂涎的美色抛到九霄云外,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揍死这个蠢货!”
崔逸把酒杯往地上一扔,一抹嘴冷笑道:“早就该这么干了,跟这小子温声细语的说话,真他娘憋气!”
几人立时把姜湛围在中间,抡起随手拿到的物件劈头打过去。
几个小倌见到这种情景立刻低头弯腰逃离大堂,唯恐惹上大麻烦。
贵公子们之间的打架他们可不敢掺和,就连旁观都没必要,实在是在这迎来送往的销金窟中这种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场面见多了。
姜似站在不惹眼的角落里,无论是正在打群架的少年还是匆匆退走的小倌皆无人注意到她。
这种情况下,她反而能把一切瞧得更清楚。
前世的这一晚,二哥就是这样被他们围殴而亡然后抛入金水河的吗?
姜似没有急于出手把姜湛救下。
首先兄长皮糙肉厚,挨些拳脚算不上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后面的发展。
姜湛寻常情况下收拾两三个人没问题,可他现在毕竟有了酒意,躲开崔逸打过来的一拳后脚下一滑,上半身扑到了桌子上。
杯盘落了一地,酒气熏天。
另两名少年一左一右按住了姜湛胳膊,令他动弹不得。
崔逸眼中闪过狠厉,抄起椅子就要往姜湛头上砸去。
姜似手心幻萤就要飞出去,就听杨盛才喊了一声:“慢着!”
姜似看向杨盛才。
莫非他良心发现了?
虽然她早就下了决心不会放过这四个人,但惩罚的程度当然要看他们所为。
崔逸把举起的椅子放下来,纳闷看着一身狼狈的杨盛才:“不是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对这小子有想法?
他与杨盛才不一样,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偶尔一起玩玩是个乐子,但这个姜湛虽然有个好皮相,性子却讨厌极了,要不是冲着杨盛才的面子他才懒得往前凑。
“有想法?”杨盛才抹了一把脸,酒气混合着酸臭食物的味道熏得他直翻白眼,对姜湛的恨意就更深了。
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今天绝不会放过这小子!
杨盛才神色越发狰狞:“打他干嘛?他好歹是伯府的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有一身伤,咱们该逃不了干系了。”
崔逸撇嘴:“这有什么,伯府还敢与咱们硬来不成?”
杨盛才冷笑:“能省事当然还是省事得好!”
“那咱们怎么收拾这小子?”看着被按在桌子上拼命挣扎的姜湛,崔逸满脸嫌弃。
杨盛才侧头看了一眼窗外。
画舫大堂的窗子皆是敞开的,外边就是波光粼粼的河水。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爬高,夜幕很暗了,但那一串串随风摇曳的红灯笼以及璀璨生辉的琉璃灯把河面映照得比白日还要雪亮美丽。
可是在姜似眼里,这从未停止过荡起涟漪的河面就如一面凶镜,会随时把人最珍视的东西吞噬进去。
杨盛才冷冷道:“把他从这里扔出去,不就一了百了了。”
崔逸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杨盛才要的是姜湛的命。
两个按着姜湛的少年同样面露惊讶。
崔逸舔了舔唇:“杨哥,没必要闹出人命吧,给这小子一顿教训就差不多了啊。”
杨盛才看向另外两名少年:“你们也这么想?”
两名少年不由点头。
他们虽然出身显赫,平日里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儿,但弄出人命来其实没有几次,特别是姜湛好歹是伯府公子,就更没有过了。
“怕了?”杨盛才扫了三人一眼,撇嘴,“就知道关键时刻你们都怂了!”
这个年纪的纨绔子最经不起激将,三人当即怒道:“谁怂了啊?”
杨盛才推开两个少年,从背后揪住姜湛把他提了起来。
姜湛一番折腾后酒意上涌,早已站不稳身子,甚至都没意识到眼前的危险。
姜似就这么看着杨盛才把姜湛推至窗口,然后推了出去。
扑通落水的声音传来,崔逸三人愣在当场。
他们虽然逞强,可从心底真没想过杨盛才真会动手。
“好了,这下子清净了。”杨盛才拍拍手道。
“杨哥,真的推下去啦?”
“怎么,怕了?”
崔逸搓搓手:“姜湛跟咱们一起上船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尸体捞上来怎么说啊?”
杨盛才不以为然笑笑:“有什么不好说的。画舫上层就是露台,就说咱们一道去露台玩,姜湛喝多了,失足掉下去了。咱们顶多就是没有把人救上来,他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总不能跳下去救他把自己的命搭上吧?到时候给东平伯府送些银钱聊表哀思,已经仁至义尽了。”
杨盛才越说眼中光芒越亮,仿佛刚才落入水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酒杯,一盘冷炙。
从头到尾,姜似就这么冷冷看着他。
她并不担心姜湛的安危,因为已经提前嘱咐过老秦时刻留意画舫动静,倘若发现兄长落水会第一时间把他救起来。
她就是要看看前世掩盖在扑朔迷离之下的真相,看看她的兄长如何被这些人害死。
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自然明白怎么做了。
姜似取出早准备好的油往地上一洒,再把地上堆着的酒坛一泼,油与酒混在一起开始蔓延。
这个时候杨盛才等人终于留意到没有离去的小倌。
“你要干什么?”
姜似笑笑,把移开灯罩的蜡烛丢到了地上。
干什么?当然是杀人放火啦。
第224章 杀人
火星沾上油与酒,腾地就燃烧起来。
画舫大堂的地面、四壁全都是木质结构,再加上那些帷幔轻纱,几乎是瞬间整个大堂就被火舌舔舐了。
火海之中,杨盛才四人甚至连小倌的长相都瞧不太真切。
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这些,更没了推姜湛入水时的镇定,脸上惊慌难掩,声嘶力竭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姜似对着惊慌失措的四人笑了笑,纵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重物入水的声音传来,仿佛给了四人提示,四人竟慌乱转身从离自己最近的轩窗跳了出去。
犹如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声接连传来。
而就在四人跳下去不久,留在画舫上的小倌与仆役发现四位公子哥儿已经跳水,或是靠自身过硬的凫水本领或是借用木盆木桶,各自逃生。
姜似跳入水中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凉。
眼下暑气未消,夜风带着熏人的暖,正是因为地上与水中的气温差距,才觉得河水格外凉。
姜似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双腿微蹬整个头冒出了水面。
清凉的水珠顺着光滑的面颊滚落,这个瞬间姜似骤然想到一个人。
她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从东平伯府的后宅到安国公府的后宅,当然没有学会凫水的机会,这一身本领是在南边时郁七教她的。
南边多水,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湖。
郁七有一次开玩笑把她推入河中,看她狼狈挣扎,诧异她身为乌苗族圣女竟然不会水。
那个时候,她心虚又难过。
心虚于对方与她接触完全是把她当成了圣女阿桑,难过的也是这一点。
后来她终于忍不住承认,她只是偶然流落到南疆的汉女,并非圣女阿桑。
郁七沉默了很久,对她道:“我早就知道了,你与阿桑生得真像。”
再到后来她才知道,郁七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是阿桑的替代品。
不论如何,她在郁七的教导下学会了凫水。
用郁七的话来说,到处都是湖,不好好学凫水,万一哪天失足落水怎么办?再多保护的人都不及自己有自救的能力。
她深以为然,学得很认真。
而今,她竟然已经两次用到了这个本领,第一次是救季崇易落水的心上人,从而顺利退亲,这一次是放火后脱身。
“姑娘,快把手给我!”朦胧夜色中,水光与灯火随着流水摇曳,传来阿蛮急切的声音。
姜似握住阿蛮递过来的手,借着对方的力道灵巧上了船。
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姜似,阿蛮忍不住埋怨:“姑娘,您胆子太大了,真的吓死婢子了!”
“怕什么,不是已经和老秦说好的。”姜似左右四顾,“二公子没事吧?”
老秦雇来这条乌蓬小船,是用卖鲜果做掩饰,混在金水河数不清的船只中丝毫不起眼。
阿蛮一指船舱:“二公子在里面呢,现在还没醒,不过老秦说他没事。”
他们一直紧跟着画舫,姜湛落水后第一时间就把人救了起来,不过因为姜湛喝多了,竟睡得死死的。
听闻姜湛无事,姜似心下微松。
这时那艘画舫已经彻底燃烧起来,火光冲天,犹如怒龙,画舫四周的河面被映照得通红。
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四周的船早已被惊动,缓缓靠近画舫救人。
“救,救命——”微弱的求救声传来,一只手搭上姜似所在小船的船舷。
很快一张湿漉漉的脸就露了出来。
阿蛮低低惊叫一声,看向姜似。
这个人好像是与二公子一道上画舫的人。
老秦依然默默握着船桨,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只会听姑娘的吩咐,姑娘要他救人他就伸手,姑娘不发话的话,他绝不自作主张。
救人可是个力气活。
姜似居高临下,冷冷盯着那张脸。
向她求救的人,居然是杨盛才。
这一刻姜似竟觉得老天还是很厚道的,她本来就不准备立刻离开,而是要找到杨盛才,没想到对方就送上门来了。
姜似对着仰头求救的杨盛才笑了笑。
此时她因为入过水,脸上涂抹的膏粉开始融化,形成浑浊水滴顺着脸颊淌下,瞧着分外滑稽,好在这个样子就更瞧不出本来模样了。
杨盛才于挣扎中骤然见到这张脸,却顾不得害怕,一手扒着船舷,另一只手竭力向上伸着:“救我……我是礼部尚书的孙子,你们救了我,我给你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姜似低下头来,面上一丝多余情绪都无,声音寒冷如冰:“我想要的,你舍不得给。”
杨盛才虽然是个纨绔,却也不蠢,生死关头更是激起了他的急智,此时早已瞧出姜似才是做主的人,立刻道:“你……你要什么?我都给……”
姜似微勾唇角,嫣然一笑:“自然是要你的命啦。”
她说完,用力扒开杨盛才的手,抄起船上的竹蒿对准杨盛才的头按下去。
杨盛才是学过凫水的,但非常生疏,落水后竭力挣扎游向其他船只求救。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本来的目的地是相离十数丈的一艘画舫,可中途见到这只乌篷船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不愿也使不出力气再往前游了。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这根救命稻草实际上是催命符。
他整个人淹没在水中,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浮上去,按在头上的那根竹蒿越来越用力,使他的身体一点点下沉。
终于,杨盛才挣扎不动了,河底的水草慢慢缠住他的脚踝,一串串气泡从他嘴角溢出,渐渐升至水面,最后破裂。
姜似面无表情收起竹篙,放回船中,吩咐老秦道:“走。”
老秦神色几乎没有丝毫变化,立刻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很多船只已经靠过来,却因为画舫烧得太厉害无法靠近,只能竭力救助落水的人。
这一切的嘈杂与惊慌都被小小的乌篷船抛在后面,小船向岸边驶去。
阿蛮完全没有从自家主子那样干净利落杀人的惊惧中醒过神来,声音微颤道:“姑,姑娘,刚刚——”
姜似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怕什么?刚刚,我是在救人。”
那样毫无人性的畜生死去了,不正是在救人么?
她回眸,只见身后火光冲天,金水河仿佛越发绚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