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两个女娲
女娲娘娘何须人物？
开天辟地的大神，三界敬仰的人族与妖族的共祖。与三清并驾齐驱、等量齐观的先贤。
曾经补天造人，又曾与数不清的大能争锋相对而不落下风。
就是这样一位惊天动地的大神，居然会被人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女娲宫内，法身更被污血侵泡。这是何等屈辱之事？
那做下此事的敌人，又是何等猖狂无忌？又是何等手段通天啊？
三清？
天厨教的教主？
冥君？……
一时间，几个名字在白景春的脑海之中闪过。
古往今来、万千宇宙，有能耐做下此事的，寥寥数人而已。
即便如此，白景春还是心存怀疑。
他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还在……看什么？……既然是我家子孙……还不过来救本宫？”声音断断续续，显示出声音的主人十公虚弱。
“真的是娘娘！”白景春的同伴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既是担心娘娘心切，也是身不由己。
白景春也往前走，但还是留了一丝警惕。但这警惕到了跟前立即消失无踪。
血水池中的正是女娲娘娘无疑。那容貌，那气度，那法身……一切的一切都正是白景春记忆中的模样。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噗通两声，白景春和同伴同时跪倒在地。
“说来……话长……你们赶紧救本宫出去……”
“娘娘莫急，小的拼了性命也要救娘娘出去！”
“好……好极了……”女娲娘娘显出慈祥的笑意，语气柔软至极。“果然……是我女娲宫的……好……好儿郎……”
“娘娘，不知小的该怎么做？”白景春说话的同时，心头突然不由自主地冒起一点警示，想起不久前与奇胜对战时，奇胜说过的话：你们女娲宫也是妖族正统，如今行事却如此败坏，难道与娘娘一点关系全无吗？她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纵容你们至此？
女娲娘娘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一个血池就能困住她？
最关键的是，就算娘娘被困住，她又岂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央求自家的儿郎？传说中，女娲娘娘曾经扮演一个侍女，进入过暗流之中天帝的宫殿，却也从不曾在言语上稍微示弱。
所以，眼前的娘娘，似乎有些不妥……
一念及此，白景春犹豫了。
“快过来……本宫告诉你们方法……”
同伴不疑有他，站起身来，就往那血池走去。
白景春却没动。“娘娘何等尊贵，小的不敢冒犯娘娘，不敢离娘娘太近……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
“大胆！”女娲娘娘似乎看出白景春的犹疑，顿时暴怒。“还不快过来！”说话时中气十足，没有半分吞吞吐吐，不见丝毫虚弱之状。
白景春的同伴又吓了一跳，不顾白景春的阻拦，急忙上前。“娘娘有令，你还犹豫什么？不是你一心要救娘娘的吗？”
白景春却认定有诈，大喊道：“不对，这不是真的娘娘，咱们被骗了！”
“白大哥，你糊涂了吧，怎么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你被什么邪法蒙蔽了双眼？”
“没错，他被外面那些黑妖迷惑了心智，已经分辨不出真假啦！”女娲娘娘忽然暴起，伸手将白景春的同伴抓在了手中，轻轻一吹。
清风拂过，拨云见日。
那妖王顿时觉得心智澄明，整个女娲宫也变得明亮起来。他忍不住欢喜地喊道：“白大哥，快过来，娘娘这是要帮助我们啊！我看得太清楚了，我看见了那些黑妖的本来面目，原来，原来这一切是这样的……”
白景春迷惑了，自己的同伴的确没有受害，那自己心里的警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是紧张过头了？
“还不快过来！”女娲娘娘喝道：“愚蠢的儿郎，你真是被黑妖弄得迷失了自我啊！”
我被黑妖蒙蔽了？
白景春皱起眉头，重新出发，开始朝着女娲娘娘走去。
终于，白景春到了女娲娘娘的近前。女娲触手可及之地。
滋~
一道暗红色的亮光爆开，挡开了女娲抓向白景春的手。
“糊涂蛋，你站在这里等死吗？她没杀你的同伴，不代表她就不会杀你！我女娲宫怎么会有你这等愚蠢的儿郎！”白景春的面前，赫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娲娘娘，穿着白色的长裙，与血池中的女娲正面对峙。
血池中，那女娲面露狰狞，恶狠狠地骂道：“你又出来冒充本宫，迷惑我的儿郎？”
“到底谁是冒充，到底谁在迷惑儿郎，你我心底有数！”白裙的女娲冷笑一声。“我大好的女娲宫被你糟蹋成如此这般，我与你势不两立！今日本宫要和你决一雌雄！”
“决一雌雄？好！好！好！好极了！这几十年来，你躲着本宫，难得你今日冒出来，那就做个了断吧！”
说话间，两个女娲娘娘斗在一处，打得难分难解。
白景春和他的同伴呆在当场，分辨不出谁是真的娘娘，谁是假的娘娘。
起初，两个妖王还能勉强看清两个女娲斗法的手段。渐渐的，那些神通开始变得匪夷所思，根本不是白景春二人能够明识的。
女娲宫正殿内的斗法如火如荼，女娲宫周围的斗法也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牛千尺吃了大亏，带来的妖兵折损近半，却始终没能攻入女娲宫。
那些黑妖看似平淡无奇，但却难缠得很。而且，越靠近女娲宫的范围，越难对付。最关键的是，这些黑妖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即便是被斩杀了，顷刻后又能复活。
若不是熔龙以巨大的法身阻挡了大部分敌人的攻击，牛千尺一行恐怕距离全军覆没已经不远。
漆黑的熔龙仰天长啸，发出怒吼，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周围全是火焰蒸腾，威风凛凛，正挡在女娲宫十里以外的半空中。牛千尺等妖王则躲在他的身后，不断以远程法术发动攻击。
仔细看时，熔龙虽然威猛，但周围密密匝匝已经被黑妖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黑妖不敢靠近，但熔龙与牛千尺一行人也无法逃离，所以才在此处鳌斗纠缠。
牛千尺着急，暗道：“师尊啊，你可能来救我们？”
第492章 原来是你
“到底哪里不对？”
古道之中，骑着白马的年轻人已经来来回回走了数趟，惊得两旁大山之中的妖怪全然不得安生。
偶尔，有那些偏远地界的妖君不识得厉害，千里迢迢赶来找麻烦，都被年轻人的手下三两下便打发掉了。
如此一来，年轻人的声名更加远播，从千里古道传到了周围的大山，又从周围大山传到了万里之外的各处蛮荒之地。
年轻人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根本不知道它已经传扬到了万里之外。
座下的白马有些无精打采，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事物无一例外都不能引起它的注意。
身后的同伴，那另外一匹白马的神情则更加萎靡，似乎在跟前面的同伴比赛，看谁能显得无赖。
“主人，咱们在这古道走了不下十次啦，咱们……咱们到底要做什么？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在那上面跟光头……”
“嗯？”年轻人微微扬眉，吓得飘在肩头上的黑色小道人流了一身的冷汗。
“主人赎罪，小的多嘴了……”
年轻人的心情似乎不错，没有见怪，而是笑道：“你不是聪慧无双吗？难道想不到我在找什么？”
“主人见笑了……小道也就在一般人里算是聪慧的，在主人的天算之下，小的那点见识和手段？……不值一提，哪里有什么聪慧……”小道人察言观色，看出自家主人没有生气，笑呵呵地说道：“主人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以主人的手段，若是来回十次都找不到，那想必……”
“想必什么？”
“想必……是不在此处？”小道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不错，它应该不在这里……不仅不在这里，或许哪里都不在……”
这话其实大有玄妙。
小道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此时，一声轻笑传来。“装腔作势，故作姿态，可笑！”
话音刚落，一个**岁的童子从山坡上跳了下来，对着黑色小道人刮脸。“阿谀奉承，小人做派，羞羞羞！”
原来，那童子藏在山间，听见年轻人和黑色道人的对话，觉得年轻人的话是故作深沉，其实空洞无物，全然是故弄玄虚。
小道人知道自家主人的底蕴和厉害，但旁人若是不知，当然会觉得这样的话就是故弄玄虚。尤其听见此话的人会常年遇到些故弄玄虚的人，更会因为自己的成见而先入为主。
童子心直口快，忍不住便跳了出来。这举动固然是率真的表现，同样也是有恃无恐的结果。
年轻人、小道人以及那两匹龙马都没有觉得意外，早知道童子的存在。
莫说这古道左近千里，就是更远的地方，譬如东面的大洋，西面的无尽洋，北面的北俱芦洲，南方的南极深处，其中生灵的一举一动，只要年轻人愿意，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童子只是个刚刚开始修炼的凡人，对一行人毫无威胁，所以年轻人根本无意去驱赶他，更没有丝毫防备他的心思。不曾想，他却自己跳了出来。
年轻人饶有兴致，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是装腔作势？”
“这还用说？你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一会说什么东西在这里，一会又说那东西不在……前后矛盾、颠三倒四、没有一点实在的东西……哼，你这样的人我见得过多……那街市上招摇撞骗的家伙大多都是你这套说辞……”
“不错！街市上有些人的确是这个做派……”年轻人不以为意。“但是，街市上也有不少人，自己也什么都不懂，却喜欢故意去揭露别人，来显示自己的不凡。就说当年在京城，就有一个无名小辈碰到一位佛祖，有眼不识泰山，顶撞过佛祖……”
年轻人话没说完，那童子急了。“你凭什么说有眼不识泰山？你凭什么说我是街市上那些人？”
“那你又凭什么说我家主人呢？”黑色小道反唇相讥。“说来说去，你也不也是在臆测吗？就凭你自己的感觉就敢大放厥词，小童子，我看你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小童子经不起别人的激将，急道：“我怎么不知天高地厚？我老师可是足以能翻天覆地的大人物……我……我什么没见过……哼，你有没有本事，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年轻人不屑于跟一个小小的童子争论不休，却从那童子身上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生出了好奇之心，于是耐着性子问道：“小童子这般厉害，不知道学的是哪一门的道法？”
“哼！我不学道法，我学的是……”
话没说完，早被人打断。
“童子不可胡言乱语！看到前辈，还不乖乖行礼？”
那童子闻言浑身一抖，知道这是师父来了。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知道师父到底在哪里说话。
年轻人早察觉到空气微微震动，但料定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因此未做任何反应，就连那两匹白马也纹丝不动，只有悬浮在半空的黑色小道士尽心尽职地喝道：“大胆！贫道刚刚容你来到近前，已经是法外开恩，此时此刻，还不现身出来？装什么大头蒜？”
童子脸色一红，不忍心那黑衣小道士对自己的师父无礼，不管自己的法力不济，居然出手了。
轰！一道形状古怪、颜色驳杂的雷火喷了出来，冲向黑衣小道士，却在半路消失得无踪无影。
“怎么……怎么回事？”童子这才觉得有异，胆气为之一怯。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光头男子现身出来，用身体挡在童子面前。
紧跟着那光头男子浑身颤抖，胸口的长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粉末，露出里面的肌肤。
“师父，你没事吧！”小童子眼见师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而他的胸膛却是越来越红，想被人殴打过一般，不由得着急起来。
“罢了，放了他吧！”年轻人吩咐一声，黑衣道士一抬手指，那光头男子终于重获自由。
“哈哈哈……施主，一别经年，你的手段越发高超……贫僧……贫僧却是越发不济啦！”光头男子虽如此说，但身体出了发红以外，并无损伤，修为也着实惊人。要知道，黑色小道士的手段最以开天辟地。
“一别经年？”年轻男子终于认出了面前的光头。“原来是你！”
第493章 救人
“施主……不，贫僧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前辈了。前辈终于认出了贫僧。”
年轻男子一笑。“佛祖渡劫转世，在人间历练，终又有所成，可喜可贺。本王不敢托大，怎能被佛祖称为前辈。”
佛祖？
小童子一呆，随即才反应过来，原来对面的年轻人是在称呼自己的师尊。
难道自己的师尊竟然是一尊佛祖？我自己怎么从来也不知道。
“师父，您？……”
光头男子一摆手。“不值一提。贫僧也是最近才记起一点点前尘旧事而已。”
小童子又下意识望向了对面的男子，似乎希望从他那里得知点什么。
年轻男子也不隐瞒。“你师尊乃是西方灵山之上的燃灯古佛，地位尊崇，可惜当年犯了点嗔痴，不知怎么地居然入世历劫来了。也难为他，消去了记忆，在这乱世之中居然存活了下来。”
啊？小童子长大了嘴，不敢置信。
光头男子哈哈一笑。“如今我是九灯法师，已经不是什么燃灯古佛啦。说起当年，贫僧入世历劫，那都是拜教主所赐啊！”
“原来是你！你欺负我师父！”童子顿时露出嫉恶如仇的表情。
“不可无理！”九灯法师阻止了自己的徒弟。“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天厨教教主，与三清、冥君齐名的大人物。咱们的世界能复原，也是他的首功啊。而且，贫僧当年若不是他，如今还尘蒙在一个圈子内，不得跳脱，哪里有今日的豁然开朗？说起来，贫僧还得感谢教主呢。”
“天厨教教主？”小童子显然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来历。
“豁然开朗？古佛言重了，本王可没有什么值得你谢的。”龙马之上的男子正是孟游，他没想到自己重回人间，第一个认出自己的居然是这个曾经跟自己在灵山斗过法的燃灯古佛。“古佛身上仙气氤氲，莫非投入了道门？”
九灯再次大笑两声。“贫僧当初认为自己佛法大成，却始终无法窥探天意的根本，深为遗憾。后来又被教主所败，佛心受损，极不甘愿，于是想出一个轰轰烈烈的法子，干脆褪去金身入世重修。既入世来，当然要到道门里看看，看看你们道门到底有什么奥妙……没想到，这一看，便不可自拔啊！”
“哦？古佛拜在谁的门下了？”孟游虽然看出端倪，却未点破。
“贫僧失了记忆，先是困在一处小村落内，与祖父相依为命。后来遇到妖怪屠村，我被一个道长所救，侥幸脱逃，于是就跟着那道长修行了几年。”
“那道士修为不高。”孟游道。
“道长的确只是凡间行走的道门弟子，没有呼风唤雨、斗转星移的本事。但是，大道相通，一脉相传，即便是法术最平庸的道门弟子也未见得不精通道义。”
“此话不假。”孟游点点头。
“我从道长那里学到了道法，与佛法相印证，豁然开朗。”
“不仅如此吧，我看佛祖施展法力的手段与那天上的勾陈大帝倒有几分相似。”
“教主果然不愧是道统大能，只看贫僧走了几步就瞧破了本源。”九灯法师一抚衣袖，说道：“不错。我的道术的确是从勾成大帝那里学来的。大帝君认出贫僧来历，不愿托大，于是与贫僧结拜为兄弟，就此传授了一些道术。”
“原来如此！”孟游若有所思。“自天庭撕裂、时光逆转，那勾陈大帝君便失去了踪迹，不知躲在何处。没想到他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与佛祖做了朋友。果然是缘分。”
“大帝君原本就驻守西方，与我佛有交情，贫僧与他做朋友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孟游对于水到渠成、缘分情由之事一向是不信的，不过随口一说。在他看来，能逃过天意预算、躲过天机盘照看的事几乎不存在。
“这勾陈大帝君，怕是与灵宝天尊交情匪浅吧。”孟游想起灵宝天尊和任须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佛祖今日来寻我，怕不是叙旧这么简单的吧。”
“教主明鉴，贫僧是想求教主一件事。”
“何事？”
“救人。”
孟游一摊手。“既然佛祖相求，本王不便推辞。但有言在先，本王如今没有法力在身，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若是我身边这几个东西不堪大任，救不了人。佛祖切莫见怪才好。”
“教主过谦了，只要教主出面，此事万无一失。”九灯法师没想到孟游如此爽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根本连救谁，去哪里救，怎么救都没有询问，不由得喜出望外。“教主果然是豪爽之人，贫僧谢过了。”
“你我有缘。我欠你一个因果，今日还你，天经地义。”孟游所指的还是当初灵山斗法之事。
龙马嘶鸣一声，四蹄一蹬，一行人已经到了数十万里之外的冰天雪地之中。
这是南极长生宫外的雪原。南极长生大帝与孟游也斗过，是个难缠的人物，自从天庭撕裂之后，他便留在玉帝身边，助他重振旗鼓，偌大的南极长生殿早被荒废，曾经驻守南极长生宫的那些仙童也早不知了去向。
黑衣小道士再孟游耳边低语道：“主人，这和尚不会有什么坏心，故意用救人做借口诳你来这里的吧。小的刚刚尝试进入他的识海查看，居然没有成功，真是奇怪。”
孟游一瞪眼。“你以为天底下就都和你一样，都是阴险狡诈之辈，就没有诚信之人？他佛门虽有不少迂腐的做派，但燃灯古佛是赤子之心，又有佛法护持，一般识海法术当然攻不破他。放心，古佛不会说谎。”
小道人乃是黑色三清神识所化，与黑色三清系出同源，从黑暗之中得生，对诡计阴谋、权术狡诈之事登峰造极，才会教出乱流天帝这样铁石心肠的弟子，看人看事当然难免要猜度。被孟游喝止之后，他微微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主人，那您说，有什么法子可以看穿他的识海？”
“观其过往之言行，一切便一目了然。”孟游说完，拍拍座下龙马。“闻闻，这里是不是有妖邪。”
第494章 冰雪中的妖王
南极长生殿乃是仙家故居，怎么会有妖邪？
龙马使劲一吸，方圆三千里内的味道都逃不过它的鼻子。
座下龙马摇头晃脑地甩了几下鬃毛，然后点点头，示意主人这里的确有些不寻常。
小童子陈小八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罩衣，哈了口气。“好冷，师父，这里白茫茫的，看着好洁净，怎么会有妖邪？”
九灯施展了一道法术，替徒弟御寒。“洁白正是妖邪最好的隐藏。你师祖便是被这里的妖邪抓走了。”
啊？
陈小八恍然大悟。当初自己跟着师父一起去救师祖，却接连数次与之失之交臂。陈小八知道师祖是被妖邪所抓，没料到会被擒来此地。就在刚刚，他还在疑惑那天厨教的教主是不是走错了路，因为师父只字未提师祖的去向。
说实话，陈小八觉得，师父或许其实也不知道师祖到底被抓去了哪里。
再看孟游与两匹龙马，正悠然自得地在雪地里兜圈，似乎在欣赏极地风光。极寒之中，衣衫单薄的孟游似乎全无所觉，而且他的周身一点法力流转的迹象也没有。
“当真是返璞归真……他如今连法力都不需要，便能颠倒阴阳乾坤……这份修为不愧能与三清道尊相提并论。”九灯暗忖道。
“走，这个方向！”孟游手一指远处的雪山。
雪山在长生殿后方百余里处。陈小八跟着师父走在雪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身旁皆是长生殿的亭阁楼宇，各个气势恢宏。虽然如今冷清清，但稍作想象，便不难推断出这里曾经的风光无限。
“南极长生大帝最是富有，珍奇法宝数不胜数，可惜如今都知道去了何处。”九灯感叹一声。
陈小八听说有法宝，两眼放光，忍不住东张西望。
孟游在前面笑道：“别急，那些东西都在，等一会儿见了正主，自然能找到。”
孟游的话轻描淡写，九灯却一点也不轻松，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妖气。而且是不同寻常、从未遇到过的强烈妖气。
看似无边无尽的雪原，却在顷刻功夫走完。刚刚还远在天边的雪山，瞬间到了眼前。
雪地里，空无一物，独独有一面旗帜凭空飘在半空，上面写着：力压三清；气盖天厨。
黑色小道立刻暴跳如雷。“这是谁的旗，真是好大的口气！主人，这是明目张胆地挑战你呐！”
“我知道。”孟游一点也不生气。“天底下名气最大的便是三清。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妄想盖过三清去。寻常妖魔，不消多久就会因天谴而散。可若是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无人问津，时间久了，倒也有可能自以为成真了。”
话音刚落，雪地轰隆隆直响，冒起一个小雪山。雪山口站着一个浑身雪白的俊俏男子。
那男子浑身披着白色羽衣，剑眉杏目，颇为英武。“是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说我家大王躲在穷乡僻壤称王称霸吗？”
孟游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家大王，我的话也只是一般而论，阁下若是想对号入座，那想必对自家大王也不是那么有自信。”
陈小八不知道害怕，忍不住拍巴掌。“说得正是这个道理哩。”
九灯也微微一笑，罕见地没有责怪陈小八多嘴。
那白羽妖王气得脸色发红。“多说无益。本王不与你逞口舌之快。既然你敢大言不惭，那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强者只动手！”
说完，那妖王冲天而起，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手段倒是颇为强硬。
陈小八惊得张大了嘴，他还从未见过有人使出这等手段，不由得替孟游微微担心起来。“师父，这妖怪挺厉害的……不会有事吧。”
九灯淡然地摇头，波澜不惊。“你且看着。”
说话间，极地的风雪稍止，天空放晴。那些原本在空中飞舞的雪花拧成一团，化成一直冰雪长矛。紧跟着，地面上的雪山、雪堆全都不由自主地往高空飞去，化成一个巨人。
冰雪巨人握住冰雪长矛朝着地面的孟游刺来。那气势，颇有些开天辟地的味道。
陈小八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双眼紧闭，不敢去看。他之前虽然敢跟孟游斗嘴，却是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师父九灯也从未施展过这等气象的神通。
孟游骑在龙马上处乱不惊，几乎没有挪动身体。
冰雪巨人大笑不止。“一点法力都没有的凡人，吓得动弹不得？早知如此，本王哪里需要动用这样的法术？受死吧！”
孟游周身的确没有法力波动，就连黑衣小道人在刚刚那一刻也隐藏了大部分的法力。所以白羽妖王以为对手是无能，却一时间忘了敌人若真是无能，又怎么来到这万里极地的。
黑衣小人看了一眼孟游。“主人，我去了！这妖王脑子不好使，瞧不出好歹，就不用留他了吧，我手痒，很久没开杀戒了……”
“你若一击不能杀他，便留他一命。”
“遵命，主人。”
“一击不能杀本王？真是牛皮吹破了天！”白羽妖王恼羞成怒，继续催动浑身的法力，要给对方好看，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道神通若是在平时早已经克竟全功。而此刻，明明只有极短的距离，自己却还在半空倒栽，始终未能打到对方。这神通发动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
等白羽妖王发现此节时，已经晚了。
黑人小道人来得极快，顷刻到了眼前，居然还有闲心跟着自己一起倒飞。“小子，你长得还挺美的，说起来，道爷还真不忍心杀了你！可若不杀你，又有些不甘心……罢了，不能心软，你看打！”
自己的威压呢？自己周身的禁制呢？为什么对那黑色小道士一点作用也没有？
白羽妖王开始害怕。
下一瞬，自己好不容易发动起来的神通，被黑衣小道士轻轻用手一点便破开了。冰雪散落，弥散在天际，白羽妖王的冰雪化身毁于一旦。“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小道士手指的黑线继续施为，刺入了白羽妖王的胸口。
“大王……救我……”妖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495章 白鹅精
操纵冰雪的妖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首次出战居然瞬间落败，而且几乎丢掉了性命。
他败在缺乏经验与眼光，没有看出来敌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居然没死……”黑色三清皱起眉头，盘膝飘在低空，打量那白羽妖王。“怎么可能？”
妖王晕过去之前问了一句同样的话。
“主人，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一击杀不死他？”黑色三清想起之前孟游的吩咐，有些委屈地问道。
“这东西虽然目中无人、缺些见识，但实力还是有的。你一击不杀，并不稀奇。”
两匹龙马闻言，几乎同时打了个很响的鼻息，显然在嘲弄黑色三清。
不远处，陈小八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他想起不久前自己也曾跟这个妖王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自己还没有这个妖王的实力。
“这妖王是什么来历？居然能在极地占山为王。”九灯辗转得知自己的道士恩师被新近崛起的神秘妖怪掳走，却完全看不破这些妖怪的跟脚。
“他们的来历得等本王取回自己的法力之后才能看破……”孟游笑道：“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问他们。”
“直接问他们？”九灯重复了一遍，显得有些不解。
“还是小道来吧……”黑色三清听出孟游的弦外之音，自告奋勇。
“那是自然，不然，你让本王亲自动手吗？”
黑色三清欣欣然领命，往前一蹿，就到了冰山脚下，然后放出浑身的黑气。
那黑气一出，在半空汹涌起来，化成一道天河，直接扑向了雪山。
“这是乱流……”九灯微微吃惊。“他居然将当初的乱流给收走了。”
世人没几个认得黑色三清。实际上，大部分的仙佛都不知道时空中原来还有各色三清的存在。纵然是九灯的前世尚不能看破黑色三清的本源，更何况现在的他。
“不是他收走了乱流，而是乱流本就是他的杰作。”孟游双目炯炯有神，望着前方，对黑色三清接下来的斗法充满了兴致。
顷刻后，雪山被黑色三清撼动，摇摇欲坠。
一大群同样穿着白羽的妖怪从雪山底钻了出来，各个怒不可遏。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一共六十七个……小道长打得过吗？”
孟游看了一眼陈小八。“除了领头那个个子最小的妖王，其他的都不在话下。”
孟游话音未落，黑色三清不负众望，果然已经将六十六个妖王解决了。
那些妖王全都昏迷，滚落在雪地上，独独剩下一个妖王屹然不倒，翻身来找黑色三清撕斗。
“你伤我子孙，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那余存下来的妖王手段并不十分高明，动作也不迅速，所以无法阻止黑色三清击落自己的‘子孙’，但他承受法力的能力却是惊人。无论黑色三清施展何等的手段，都没能制服那妖王。
“好厉害的手段，好厉害的手段……”九灯惊叹不已。
可越是惊叹，黑色三清却越是急躁。因为除了孟游以外，他还从没有跟一个人鏖战如此之久不能取胜的。
这妖王，是似拙而实巧，看着手段平庸，却能吞吐万物，很快就将黑色三清的手段摸透，立于不败之地。
黑色三清心头窝火，不愿在孟游面前丢脸，于是将浑身解数都施展了出来。若不是这极地之内有一种奇怪的禁制，护住了极地，这极地怕是已经被毁了。
那匹赋闲的龙马发出一声嘶鸣，言外之意是要去协助黑色三清。
孟游摇摇头。“不急。即便是你去了，未见得能制得住这个家伙。”
“这妖王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这样厉害？”九灯忽然意识到事态与自己的预计差了很远。起初勾成大帝暗示自己，只要自己能请来孟游，就一定可以救出自己的恩师。九灯当时还觉得诧异，认为请孟游会不会小题大做。哪里有什么妖邪需要天厨教教主亲自出面才能解决的。如今看来，勾陈大帝料事如神。或者说，勾陈大帝一早便知道了些许内情。
“这是一只大鹅精。”
“大白鹅成精？”
“也不全是，也有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古往今来的精气神。”孟游从最高天界回来之后，眼光越发精准，无需任何法力，却将那白羽妖王看得清清楚楚。
“这倒是与贫僧过去知道的妖怪有些不同。”
“也不算完全不同。”孟游手一指天，又指指地。“什么是妖？原本也是天生地产之物。既然是天地所生，自然也是随日月轮转、宇宙演进而发展，又哪有什么定形。既无定形，便无所谓不同。”
“教主高论！贫僧佩服。”
“佩服个屁！他懂什么？不过是……徒有其表的高谈阔论罢了……谁说本王是鹅的？”那妖王渐渐站稳了脚跟，还能抽空回嘴。此刻，就连黑色三清也无法制服他。
“说你是鹅，你还不承认？除了大白鹅，还有谁这么犟？”孟游也不生气。“恐怕你连自己是什么也不清楚……罢了，无论你清楚不清楚，都不重要了。”
孟游作势要出手，吓得那妖王往上一跳，纵起来极高，若不是被黑色三清扯住一只脚，怕是已经冲出了天际，到了天界去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纵却正是孟游需要的。
孟游没让龙马出手，乃是因为寻常法力降不住这怪物，只能动用天道之力。
孟游在最高天界看遍了星辰运转、时光穿梭，对这个世界的本源又有了更深的认识，早已经到了无需法力便可施为的地步。即便需要法力，放眼望去，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哪里不是唾手可得的灵气？只要愿意，随手一抓，便有用之不尽的法力。
有时候，孟游甚至觉得只要弄出几个数字、或者几个简单的符号便能操纵世间的一切。这手段，与自己前生的某个手段确很有几分相似。
“你回来！”孟游用手一拨，那妖王纵起的力量变成了束缚他的力量，生生将他弹了回来。
第496章 神秘湖泊
“本王不怕你！”妖王从空中坠落雪地时咆哮了一句。
一句话，让雪地沸腾起来。
融化的雪地在瞬间变成了蒸腾的湖泊，那妖王一头栽了进去。随即不见踪影。
“想跑？”九灯比孟游还急，毕竟这关系到他那道士恩师的去向。
“不是他想跑，是有人要救他！”孟游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尝以为这大千世界、无数时光，已经没有本王不知道的地方，看来还是托大了。”
九灯和陈小八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黑色三清没能擒住那白羽妖王，不得已灰溜溜地返回，正在无精打采，但听到孟游如此说，却为之精神一振。“主人……您是说，这里居然有你也不知道的地方？”
“嗯，下去看看。”孟游一挥袖子，龙马一声啼鸣，浑身冒起白气，将周围几人全数裹在当中，纵身跳入了湖泊之中。
这是一片奇怪的湖泊，湖水深不见底。下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湖水开始变得浑浊不堪。
不仅浑浊，而且粘稠，潜行不便。
“这是什么脏水，竟有这等大的法力……贫僧竟不能动？”九灯从龙马的白气之中伸出手，以神通护住身体，稍作尝试，就知道此处的不简单。“那妖怪落下来居然不见了身影。”
“凭他自己当然没有这样的能耐，这湖底有怪异。”孟游处乱不惊，吩咐两匹龙马尽力施展。
两匹龙马自从最高天界返回以来，处处小心约束自己，早就憋得不耐烦，此刻得令，喜不自胜，各自释放法力，瞬间变成两只巨大的天鲲。
阴阳双鲲破开湖水，朝着湖底蹿去。一个猛扎，不知道下潜了多深。
陈小八害怕，在师父的怀里瑟瑟发抖。这里的环境根本不是普通仙人能承受得了的，更不用说凡人。仅仅是湖水带来的视觉冲击，便已经击破了陈小八的心防。
“师父，这……这是哪里啊？”
即便是燃灯古佛转世的九灯也茫然无措。事到如今，只能跟着孟游闯一闯。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敢不相信自己的师父会被人擒来此地。一个普通道士而已，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九灯的猜测没错，他的道士师父根本不在这里。
就连那白羽妖怪落入此地其实也是意外之事。
正当两只天鲲举步维艰、已经无以为继之时，湖底终于到了。
“这湖水，粘稠得像……像……”黑色三清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形容。“贫道也算见过不少世面，这样的湖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像混沌！”孟游一语中的。
紧跟着，阴阳双鲲扎破了最粘稠的湖底，打开一条通道落到了湖底之下。
此刻再抬头看去，‘天上’的湖水不断旋转，真地好像传说中的混沌一样。
黑色三清一惊。“难道……这里真是盘古开天辟地的地方？”
阴阳双鲲耗尽了法力，变回龙马的形象，同时打了一个鼻息，对黑色三清表示不屑。
两鲲正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从混沌残余之中脱身化形而来。既如此，这里又怎么会是真正的混沌？
黑色三清不解。“难道世上真有不止一个混沌？”
话音未落，有人笑道：“道友好见识。世界不止一处，混沌当然不止一个。”
孟游一抖衣袖，借助黑色三清的法力往前放出一个道门掌心雷。
那掌心雷看似极为普通，却隐含巨大变化，一旦发出，必然击中目标。
“道友这又是何必？你我非是仇敌不必见面就动手吧。”一个穿着红衣的道人不知何时现身出来，那白羽妖王正好跪在他的身边。
再看时，孟游的掌心雷居然就在他的掌心握着，而那道人的脚下赫然是一堆血水。
“尊驾何人？恕本王眼拙。”孟游心头警讯不由自主地升起。此事已经许久不曾发生。
不知怎的，孟游有种直面三清时的压力。
“教主不是眼拙……实在是本王籍籍无名……你们上面的世界不认得本王也实属正常。”
不顾孟游回答，那自称‘本王’的红衣道人已经继续说道：“这个小童子不懂事，得罪了教主，还请教主大人大量，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嗯。”孟游未置可否地、轻轻地应答了一声。
那道人便笑道：“教主这是怪我没说清楚。这童子也不是外人，还是你们道家的弟子。这都是陈年往事啦……不过既然教主想要知道他的底细，以及他跟本王的关系……那本王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
九灯一愣，回头去看孟游。孟游微笑着坐在龙马背上，正襟危坐，并无半分反对的意思。看来，那道人猜到了孟游的用意。
只有孟游自知，那道人妖王的法力神通不可估量，居然连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些许。
道人并不说破此节，只含笑继续道：“这南极长生殿，教主是故地重游，可惜却不认得故人了。这童子原是南极长生大帝君殿内的门徒，只因当初教主闯山，他屡战屡败，气急败坏，迷了心智，坠入魔道，然后一口气斩杀了大半自己的同门，这才仓皇出逃而去的……”
孟游心神急转，恍然大悟。“他是那个叫做向龙的童子。”
“没错，教主识海广大，或人或事，但凡过目便能不忘。本王佩服。”道人伸手一摸，抚在白羽妖王的头顶。“他虽是那童子化身，但被我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也难怪教主没有一眼识破。”说时，神态自得，颇有几分得意。
孟游暗道：“居然瞒过了我的法眼，这道人有几分本事。”
“教主谬赞了！”道人又看出了孟游的心思，忍不住大笑：“当年教主带着雷霆诸将前来兴师问罪，没想到留下了眼前的因果吧。”
孟游也大笑：“凡人故弄玄虚，爱说什么因果。可惜一因未必一果，一果也未必只有一因。尊驾说这是本王的因果，我看不妥，倒不说这是尊驾自己的因果。他本已经逃开长生殿，闯出自己的天地，与世人无碍，却被你擒来此地……这分明是你的因果啊！”
一句话，看似简单，却犹如唤醒了白羽妖怪的记忆。他的眼神之中忽然出现了异样。
第497章 你是如何看穿的？
“不……本王是天生地产的灵物……不是什么南极长生殿的童子……”白羽不肯置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红衣道人。“你骗我！”
白羽不愿相信，因为在他心中，自己就是在南极之地威霸一方，来历不凡，拥有无数子孙的大妖。怎么可能是别人一手打造的傀儡？
红衣道人大笑两声。“世人自傲，人人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与众不同。就算不是与众不同，也至少得天独厚。就算没有得天独厚，那也是超过大部分的同侪。所以，即便是一只小小的妖王，脱形于大白鹅，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出生得自别人的恩惠。毕竟，这样有损他可笑的尊严。”
“可是……”红衣道人伸手一抓，将那白羽妖王提了起来。“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你就是南极殿的小童子混入大白鹅的倔强而成的一只妖精……本王亲自培育你，亲眼看着你成长起来的……”
孟游曾说过，这白羽妖王是大白鹅。此言不虚。
随着红衣道士的话出口，刚刚还在奋力挣扎的白羽妖已经委顿下去。但并不是因为他被说服，而是力量被创造自己的更厉害的红衣道士取走了。
“有意思……”孟游看着面前的红衣道人大有深意地笑道：“阁下在这暗无天日的南极冰封地底潜伏多年，看着世界分崩离析又复原如初，始终不露声色，却在今日突然将我等引来此地，不知为何？”
红衣道人笑道：“天下至大……强者更有强中手！我们这些无名之辈行事当然得小心翼翼，不敢和教主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一样，雷厉风行。所以，不得不等待时机，缓慢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之时，这才敢稍微露面。”
黑色三清闻言喝道：“大胆狂徒！你以为凭现在的你们就能我家主人相提并论了不成？哼！四大世界，四组三清，那才是天下至高！即便是天下至高也不敢跟我家主人争锋！”
“那真是极好的！”红衣道人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欣欣然向往的神色。“本王果然没看错。教主果然不愧是能担当大任之人啊！也唯有如此，才不枉我花费心思将教主引来。教主不知，本王从若干年前就窥视天机，看出教主与这个小童子有一线机缘，这才处心积虑地培养他……可见皇天不负有心人，纵然是那般虚无缥缈的一点机缘，最终还是将教主带来了……”
孟游大笑：“阁下窥看天机的本事不小啊！”
“不敢！教主乃是堪破命运轮回的大能，本王献丑了……只不过，即便是教主这样的人物，终归还是和我们一样局囿在这一片混沌之内啊……既然来了，就请教主归位吧……”
说话间，四周忽然出现了数团荧光闪闪的血池，每一个血池都有一番独特的景象。每一个血池中都冒出了一个妖王，无不欢声笑语地呼唤孟游。
“请教主归位！”
“教主来了，咱们妖族终于可以大兴！”
“是啊，外面那些凡妖，都是虫鳞鸟兽所化，粗鄙不堪，没的污淹没了我妖族的名声！唯有我们这些天生地产的灵物才配称作妖啊。”
“来吧，来吧，教主……”
无数声音一起迸发，夺人心魄。
休说九灯和陈小八，就连黑色三清那等修为也被这些喊声扰得心神摇荡，意志动摇。
到了此刻，众人也明白过来，这些稀奇古怪的妖王居然是要将孟游同化，作为他们的同伴。可然后呢？
九灯心头一片空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因为自己要救道士师父才请孟游来此的，为什么就落入了这个圈套。难道勾陈帝君是他们的同伙，助纣为虐？不，不可能！帝君心地良善，与自己有旧，绝不会如此……
九灯只觉得眼前突然模糊，居然就此不省人事。
紧跟着，是黑色三清抵挡不住，开始泄了元气。他整个人犹如皮球一般，不断缩小，显得滑稽可笑。“主人……救我……救我……”
“救不了你呐！任谁也不可能逃出我们的【归元化一】。这是世界起源之初，盘古铸身前的手段，岂是寻常仙圣能够抵挡的？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和教主就都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到时候，他就能带我们离开此地……从今往后，三界便是我们的啦！大家伙不会亏待你们的……”红衣道人大喜。
可是，他忘了，孟游并非寻常仙圣。孟游是从最高天界回来，与三清齐名，早已经看破了命运轮回以及天意的自然之境的高手。
“不错，果然有些手段。归元化一，可谓闻所未闻啊……”孟游在龙马后背上正襟危坐，未动分毫。
“教主，不要嘴硬强撑了，就算三清他们三位齐来，也救不了你！”
“哦？那若是六个三清一起来呢！”孟游一挥衣袖，六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现身出来。正是被他收服的白色羽褐色三清。
这六位祖师的手段与灵宝天尊以及元始天尊不相上下，如今六人合力，还要更胜一筹。
黑色三清小道士也突然浑身一凛，恢复了元气。“你们六个老家伙老是偷懒，此刻总算出来了，快来帮我！”
他这话原是戏谑，这六位三清都被孟游收服，出入显隐都是孟游说了算，哪里是偷懒不偷懒的事情。
六位三清和黑色道人齐齐动手，以无上神通抵挡住了那些扰人心智的喊声。
红色道人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段，本王小瞧了你！你别得意，本王还有后招！”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忽然冒出许多光怪陆离地炫目粒子。那些粒子比芥子还小，比微尘还细，竟然能钻入法术神通之中，将五行灵气生生地破解开来，把六位三清的法术化为了无形。
血池中的妖王们各自手舞足蹈，操弄粒子，变出各种怪异的宏光，让这方世界显得扭曲摇晃，声势极为吓人。
然而，孟游却是气定神闲地说道：“别献丑了，将你们的主人叫出来吧！”
“主人？哈哈，我们哪有什么主人？”
孟游轻哼道：“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天生地产的？快出来吧，再不出来，莫怪本王翻脸无情，将你这些玩意儿全都捣碎！”
下一刻，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不可能，你是怎么看穿的？”
第498章 最纯粹的妖族
一个年轻男子凭空出现。
随着他的出现，周围所有的妖王全都停止了行动，犹如凝固一般。
无需解释，眼前的场景已经证实那些耀武扬威的妖王的确是受到他的操纵。
这是何人？竟有如此滔天的神通。
六位三清都觉得惊奇至极。
谁能想到，在四大世界的十二位三清，以及最高天界的造化之外，还有这等厉害的人物。
“教主，果然不凡……也只有教主这样的人物才能教出孙行者和白骨夫人这样的徒弟来！”年轻男子话锋一转。“可惜，即便是教主，进了我这混沌涡旋，怕是也寸步难行了。”
“是不是寸步难行，一会儿自然知道。既然你提到了本王的徒弟，那就放人吧！”孟游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并非是孟游装腔作势，而是他正在收敛心神，怕被对方瞧破了自己的心思。
红衣道人尚有如此道行，更不用说创造出他的主人了。
“教主，我这红衣道儿就是太心急，做事说话没有分寸，所以惹恼了教主，我在此赔礼了……不过，他的话虽糙，但道理不差……只要教主肯与我们融为一体，将来这整个大千世界就都是教主您的。我，还有这群小东西都愿奉教主为首！”
“我要这大千世界有什么用？”孟游不为所动。“再说，就算我当真要独霸三界，能阻挡我的人也不多。”
“教主雄才大略，旋转天地、颠倒乾坤阴阳，当然都是易如反掌。可是教主……”年轻人手一招，面前显出一个巨大的气泡，气泡里赫然是失踪了百年之久的孙行者和白骨夫人。这两人不知何时居然被这妖王擒住了。“可是，这世上教主并非全然无敌。那兜率宫中的太上老君自不必说，就连那所谓最高天界中的光头男子怕是也不好对付吧。”
气泡中，孙行者和白骨夫人迷迷茫茫，人事不省。
孟游冷笑一声。“你藏在这南极之地，居然知道不少事……本王倒是没想到。”
年轻人未接孟游的话茬，而是继续劝说。“教主，您的这两位徒弟都是神通盖世之辈，真论起来，并不比我这些蠢东西差多少。尤其是这猴子，天生地养，又机缘巧合轮转了一世，得教主大神通的造化，消磨了前生的夙愿，最是纯净，乃是大无为之境中能创造出来的最有潜力的妖精，与我这些手下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教主肯带领我们，无论紫色三清，还是最高天界，那都不在话下……唯有彻底击败老君和光头，教主才能是真正地所向披靡啊……”
“也只有这样，才不枉教主悉心教导这猴子一番……这猴子真是天生该来此地，不然他也不会鬼使神差从百万里之外巴巴地赶来这里……”
这些话看似夸奖孙行者，其实是在提醒孟游：你的两个徒弟在我这里。而且，无论他们相隔多远，我都有本事将他们诳来南极。今天你若不答应我的要求，休想离开。
年轻人说话的同时，一道若有似无的明光一直在四处招摇，处心积虑地想要钻入孟游的识海，对他造成影响。
孟游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软化。“究竟为什么，你非要本王与你们融合？这融合究竟是何意？”
年轻人笑道：“我乃是混沌化身，拥有无穷的阅历和神通，但缺乏一点敢冲敢杀的勇气，非得有教主的法身才能达至混元无碍的境界啊。只有混元无碍，我才能与老君还有那至高天界中的光头一决高低。只要我赢了，那便是妖族真正兴起的时候。”
“妖族？就是你创造出来的这些东西？”
“当然！只有他们才配称为真正的妖族！”年轻人神情坚定。“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凭什么称为妖？所谓妖者，乃是天人之女。天人者，自然生成。所谓女者，以阴克阳，以阴生阳。合在一处，便是由阴所化的天人，亦是非人。”
“教主，世人不知。以为阴阳相济，阴阳同生。殊不知，在混沌之初，只有阴而无阳，是阴生阳，也是阴助阳盛。”
“有道理！”孟游点点头。“天地之初，混沌茫茫，无生无机，无光无物，无日无阳。一切皆可算成阴，如此算来，阴阳相生，阴助阳盛，也并非荒谬直言！”
“教主明鉴，果然比世人明白透彻多了。既如此，教主应当明白，我借助阴虚混沌所创造的这些聚集天地灵气而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生灵才是最配得上妖之名的吧？”
孟游继续点头。
“我们是最纯正的妖族，那些所谓的女娲后裔根本不能与我们相提并论！如果我瞧得不错，教主座下的阴阳双鲲也是混沌所化，与我们同源。教主又是妖族第一大教，天厨教的教主……如此算来，教主与我等实在是缘分匪浅啊……”
说着话，那些僵住的妖王又都活动起来。
“你是谁？怎么来到本王的地界的？”
“他一定是孟游的同伙！大家上啊，收拾他们！”
“且慢，那气泡里的不是孙猴子吗？咱们见过的，怎么他也在这里？……”
苏醒过来的那些妖王并不认得自己的‘主人’，纷纷扬言要对付他。
年轻人哈哈一笑。“叫教主笑话了！我虽创造了他们，他们却并不自知。且待我施法一次，让他们晓得厉害与本源。”
也不见年轻人如何施为，下一刻，所有妖王都老实下来。
“你……你真的是我们的创造者？”领头的红衣道士一脸茫然与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是天生地产……”
“要让你们自以为是天生地产的还不容易吗？只需要在你们的识海里加一点不属于你们的记忆罢了……说到底，你们脑海中的所有记忆都不是你们的，都是我给你们的……”
妖王们显然收到了来自年轻人的更多讯息，在不敢置信之下也渐渐相信了。
红衣道人回过神来，对着孟游作揖。“教主，之前多有得罪，在下给您赔礼了！我家主人的话还请教主好好思虑才是……这是妖族的大时代，咱们一起进退吧！”
“一起进退！”所有妖王都喊起来。
“鬼才跟你们一起进退！你们这群疯子！”黑色三清咆哮道，他的心里冒起一点无名之火。
第499章 紫离灵？还是天女？
“教主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一片赤诚，难道教主还有所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融合？本王现在好得很！”孟游手指面前的年轻人。“而且，本王还用怀疑吗？你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本王清楚得很！”
年轻人微微一笑，并不气馁。他也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说服孟游。“既然教主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向教主展示一下实力，好叫教主知道，除了与我等融合外，再无别的出路。”
孟游大笑。“你若真有这样的把握，还废话什么？来吧，试试看！”
年轻人收起笑容，眉头微微一蹙，从原地消失。
孟游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年轻人固然自信，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在年轻人消失的同时，孟游清喝一声。“变！”
眼前的整个世界顷刻变得虚无，那些在血池中的妖王各个成为了光怪陆离的光团，朝着孟游射来猛烈的强光。
而两匹龙马也化成了两团鲲鱼形状的虚影，将孟游，黑色三清，褐色三清，白色三清以及九灯师徒二人裹在当中。
强光射来，被虚影吸收。
虚影每吸收一点强光，便实化一些。
这是一场持久战，就看谁能坚持得更久。
就在这时，一直沉沉昏睡在气泡中的孙行者悠悠醒转，看见周围的一切，不由得啊一声，翻身在气泡中跪倒。“师尊，弟子办事不利，虽找到了师姐，却……却……”
“无妨，抱元守一，好好感悟。这里的气息全都是接近混沌的存在。你若真是天产灵猴，就该能与这些气息合二为一才对！”
孙行者福至心灵，得到师父一句话的指点之后，立刻盘膝在气泡中坐定，打开浑身窍穴，试着跟周遭的气息沟通。
双方僵持在一处。
“教主，在这里，你不是我的对手！投降吧，与我们融合。免得最后伤了你，彼此都没有好处。”
“哼，你是怕伤了本王的法体吧！”
在孟游看来，对方就是想简单的夺舍。什么需要自己的勇猛与见识等等之言，都是无稽之谈。
“嘴硬！那咱们走着瞧！”
六位三清天尊同时感到主人的焦虑，立刻弹起，飘在半空，以六轮的形式释放最强大的神通。
这六位天尊都有相当于元始和灵宝的实力，此刻齐心协力自然非同小可。
然而，周围的空间突然冒起一股强大而怪异的力量，根本不是五行法力。
孟游心头微微一惊，暗道：“奇怪，这里居然也有这等厉害的手段。”
“教主以为，这种手段只有最高天界才有吗？”年轻人的声音直接穿透了孟游的识海，在孟游的识海中响起。与红衣道人一样，那年轻人也攻入了孟游的识海。
而这，也正是孟游最担心的事。
关键时刻，困住孙行者与白骨夫人的气泡忽然破裂。
“还不快去救你师父！”
孙行者从入定中醒来。“老孙已经抓到了这股气息的妙处……啊，师娘，是您！太好了，你果然没事，多谢师娘相救！”
“猴头休要聒噪，助你师父要紧！”
“谨遵师娘之名！”脱出樊笼的孙行者浑身毫毛倒竖，手里已经多了一根乌黑的铁棍。“妖畜！看打！”
猴子浑身肌肉膨胀，双目射出红光，一棍子打进了周围炫目的奇光之中。
孟游一瞥，看见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将仍在沉睡的白骨夫人捧在了手心。
那白骨夫人犹如巴掌大小的一具粉红骷髅雕像，静静地躺在那柔软洁白的手掌之内，安详无比。
那紫衣女子的身形与紫离灵有七分相似，容貌则与天女有八分相近。但孟游可以肯定，她既不是紫离灵也不是天女。
“孟郎，你不认得我啦？连猴子都知道我是他的师娘！”紫衣女子在光怪陆离之内自由来去，似乎并未将眼前的危险放在眼中。
孟游的心猛地一颤，认出了眼前的女子。
“你是……两人的合体？”
紫离灵是天意会的成员，天女更是号称从混沌中得形的真神，都是三清之外，这片世界内最具资历、亘古而存的仙人。如此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融合在一处？
又是融合？
此念头一起，孟游的心头顿觉烦闷。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女子时，孟游心头的那种熟悉感居然如此强烈。熟悉并不是因为紫离灵，也不是因为天女。
隔了片刻，孟游赫然明白过来，熟悉是因为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女子实实在在地勾起了属于真正自己的记忆。那记忆如此久远，却有是如此的实实在在。
是的，那是属于孟游自己的记忆，不是作为梦游大道君，更不是作为天厨教的教主。
当初第一次见到紫离灵时，孟游便觉得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眼熟。而且，孟游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紫离灵产生过真正意义上男女之情，纵然紫离灵对自己痴心一片，天地可鉴。
等天女现身时，孟游也有类似的感觉。天女一直追随，孟游对她心存感激，更有信任，但同样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情愫。
可此刻，当‘融合’紫离灵与天女而为一体的紫衣女子出现在面前时，孟游的感觉变了。
“不是合体，而是变回了完整的自己。”紫衣女子羞嗒嗒地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沉鱼落雁。“紫离灵是我，天女也是我……她们从我的身体里分开了太久，几乎要各自成为独立的个体，但直到最后……所幸……我还是复生了……说来话长……孟郎，事不宜迟，咱们赶紧逃出去要紧！这个家伙，他想要占据你的身体……”
“哼，他是痴心妄想，居然想要夺舍我的法体！”孟游冷笑道，心头猛地却升起异样。因为自己来自别的世界，这具法身其实是属于梦游大道君的。虽然自己并没有夺舍大道君，而且大道君本来的神魂更是已经烟消云散，但归根结底，自己也算是鸠占鹊巢，如今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成？
“不！他要的根本不是这具法身，而是你，真正的你！”紫衣女子的眼中冒出精光，显得专注无比。原来，她就看穿了孟游的来历，却依然真心地爱惜着他。
第500章 天机盘还能这样用？
孟游成为梦游大道君早已经有数百年之久。
上到三清尊神，下到冥君，以及各路仙佛妖魔，没人知道真正的梦游大道君早就身死道消。眼前的孟游，非是人们眼中的孟游。
就连对大道君下手的时光大真人也不清楚底细，还以为自己当年失手了。
孟游的目光对上紫衣仙子，当中有无穷的疑问。
紫衣仙子嫣然一笑。“等出去后，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年轻人的脸庞以光影的形式显现出来，罩在孟游与紫衣仙女的头顶。
“滚开！”紫衣仙女的脾气跟当年的紫离灵以及天女如出一辙，嫉恶如仇，天不怕地不怕，闻言横眉冷对。“就凭你，能如何？”
紫衣女子一扬手，一道无形的力量网上冲起，竟然抵消了不少那来自年轻人的压迫力。
“咦？你怎么会这一手？这可不是此世之力！”年轻人惊讶无比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瞬间拆解了数十手，紫衣仙女还是处在了下风。
两只天鲲所化的虚影已经是强弩之末，快要被对方的手段彻底实化。
年轻人见自己胜券在握，再度自大起来，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不过是从哪里学了点皮毛，根本挡不住我的创世之力！孟教主，你的红颜知己也救不了你啦！不过，请放心，等你我融合为一体，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就凭你，还不配！”孟游怒火中烧，紧跟着喊了声。“来！”
随着这一声喊，天地为之一动。
南极之地，这地底世界的上方，漫天飞舞的冰雪赫然静止，大地一片肃杀。
极地之上的天空更是紫云密布，紫光直冲斗霄。
那紫光，穿破云层，穿过天界，直达无尽无边的妙处。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巨响传来，震得上下数百万里高下嗡嗡乱颤。谁也想不到，声音的速度能有如此迅捷。
一股粗大的灵气化成长龙，从未名之地赶来，刨开冰层，奔向孟游。
这是孟游故意留在最高天界的所有法力。
孟游不带法力回归三界，乃是有他的目的。如今目的尚未完全达成，但危机时刻，只能如此。
随着法力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白衣的道士。
“师尊说得极对，只要跟着这些法力就能找到孟道兄你了！孟道兄，你可叫贫道好找啊！哎呀呀，你怎么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来啦？”来的不旁人，正是灵宝天尊的弟子任须子。
任须子在最高天界逛得百无聊赖，便缠着师父，让他将自己带回人间。
灵宝天尊却让任须子将天机盘拿出来每日擦拭。“傻徒弟，你真以为天机盘就这么简单？真以为它就没什么大的用处了？真如此，那天意会的成员们不都是傻子吗？”
任须子没好气地回道：“师父，弟子什么时候也没嫌弃过天机盘啊。这天机盘理应可以算尽天下一切事，当然是好宝贝。可是在这最高天界好像不太灵……不然，我怎么算不到孟道兄的去处？”
灵宝天尊狠狠地敲了任须子脑门一下。“谁说不灵？是你不会用吧，附耳过来，为师传授你一套新的口诀……”
任须子僵在原地不动。“师父，您老人家好歹是三清尊神，哪里还用‘附耳过来’这么老套的法子，你直接输入我的识海不就得了吗？”
灵宝天尊老脸微红。“就你话多！”
下一刻，任须子的识海之中果然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以及符号的含义和用法。
“师尊，这天机盘还能这样用？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若是告诉我，弟子说不定能跟那光头打上两……”
“胡说！天机盘是用来打架的吗？大材小用！而且，就算拿来打架也不顶事啊！”
“也是！”任须子呵呵一笑。“师父，你说这天机盘到底是谁造出来的，太厉害啦！”
“造出来的？哼，小子真是不懂事。”灵宝天尊背着手，慢悠悠地说道：“天地初分，混沌尚未蜕尽之时，这天机盘就已经出现了。不然，天意会怎么来的？若不是出了时光逆流那档子事，天意会的那些老家伙还是三界最强的存在……他们看中的东西能有坏的吗？”
话音未落，最高天界被一道紫光照破。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还用说嘛？你心心念念的孟游在召唤他留在此地的法力。快，跟上这些法力，就能找到孟游了！”
任须子被师父一鼓动，完全不做他想，一下子就跳上了法力形成的长龙，跟着它来到此方世界，却没来及想清楚自己干嘛非要这么着急地去找孟游。
以及，找到孟游之后，又怎样呢？
“来得正好，帮我揍他！”孟游手指面前的年轻人。“任须子，你来得正好啊！”
任须子闻言双目一瞪。“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欺负我孟道兄！孟道兄，你放心，贫道帮你！”
那年轻人不屑一顾。“不自量力！”
砰砰！
两声撞击的巨响，年轻放出的奇怪咒语碰上了任须子随身携带的天机盘，居然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
“咦？我的手段居然被实化了，而且，这是什么东西？”
“连天……”
任须子后半截话没有说出来，被孟游的法力形成的飓风堵住了嘴。
那年轻人脸色微变。“我的手段是创造整个世界的根本，没想到遇到这样强大的法力也有反应不及的时候！”
这是年轻人的真心之话，否则也不会在如此激战之中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孟游反唇相讥道：“人造成弓箭也有被弓箭射杀的时候，老君炼丹也有被丹火烧着的时候。就算是世界是你造的，造出来的世界就不能伤你？更何况，你也不是真正的造世者！”
“你……”年轻人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应。
紫衣女子、任须子以及孟游三方形成合力，占据了上风。
但那年轻男子远未到达极限，再次施展神通，身形逐渐消失，躲到了光幕之后，准备将孟游彻底制服。
紫衣女子突然脸色大变。“不好，他要重练地火风水。”
第501章 梦
通天教主曾经有重练地火风水、再成一界的野心，想要借此击败自己的两位师兄。
但彼重练地火风水，与此重练地火风水却是截然不同。
世界有不同的层次，大到星辰宇宙，小到芥子微尘。
将一个偌大的世界打成粉末，抹掉群山峻岭，填平五湖四海，重开沟渠河道，再造九州山河当然是重练地火风水。
但若是有人能将组成世界最基本的物质都打烂掉，将一切东西变成最初最细微的粒子，那当然更是重练地火风水。
紫衣女子的警告一出口，作为拥有他世灵魂的孟游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这家伙能有这等手段？”
“或许不能真地将三界都抹除，但眼前的小小空间……你先走，只要你逃出去了，他无计可施，也不会孤注一掷！”紫衣仙子不断地催促。
可孟游却不肯就此离去。“此地有怪异的禁制，我若此刻就走，只能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便可！别人你不用管！”
“他想管也管不了！你们就不要你侬我侬了，叫人恶心！放心，孟教主的神魂是我需要的，就算伤了他的这具法身，他也不会死的……至少他的记忆不会死，他会与我共融长存，永生下去！”
“痴人做梦！”孟游长发飘舞，怡然不惧。他是历经数次大战的混元金仙，怎会怕眼前这个无名小辈的妖王。就算那妖王手段不凡，也不足以让孟游退让。
“说得对！贫道也不怕！”任须子左手握着天机盘，一步一步，往前迈前，遇到那些在血池中卖弄的妖王，举起天机盘就是一顿猛砸。妖王遇到天机盘，概莫能敌，均是须臾间便呜呼丧命。
“这小子居然不怕我的神通……他到底是什么做的？”年轻人一边在暗处施为，一边暗暗心惊。他当然想不到任须子根本不是生人，而是灵宝天尊的杰作。
然而，即便是任须子勇猛无敌，最终还是受到了压制。
不仅如此，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怪异，就连孟游的时空隧道也无法打开。
紫衣仙女感觉到危险，急促地传音给孟游。“孟郎，不要倔强，快走！他要你的法身，归根结底是要你的识海里的东西。有些事你不记得，但我还记得……这妖怪的手段不是寻常的法力，而是原咒。原咒一出，世界崩塌、重归混沌。就算是盘古再世，也劈不开那新的混沌！”
“原咒？混沌？你知道些什么？”
紫衣女子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为了让孟游赶紧离开，于是快速解释道：“这世界的本源与你想象中的决然不同……或许，你永远也无法理解。记住，你并没有进入异世，而是来到了未来。那妖王便是看中了你的身份。不要去想过去，一旦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便是你逃无可逃的时候……”
孟游彻底懵了。“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没有进入异世，而是来到了未来？你知道我是谁？”
孟游的心砰砰直跳，这是上百年来，他第一次觉得震惊。
从紫离灵与天女合体而成的紫衣仙女出现开始，他便有种莫名的慌乱。后来她似乎看出了自己跟脚，这令孟游尤其吃惊。而事到如今，她似乎更是直接点出了孟游的来历。
孟游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去抓紫衣仙女。“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走，只要你逃出去，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逃？晚啦！”年轻人再次现身出来，气定神闲，一副志在必得的悠闲模样。
“晚？是你晚了！”孟游神情一转，从刚刚的震惊之中清醒，重新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你忘了本王是谁了？”
“别故弄玄虚，孟教主，你是谁，我清楚得很！”
“哦？”孟游话音刚落，消失在了年轻人的眼前。一同消失的还有紫衣女子、任须子、六位三清、黑色三清、孙行者、白骨夫人、两匹龙马以及九灯师徒。
年轻人错愕不已。“不可能！谁能从我的原咒里逃走？”
“或许没人能从你的原咒里逃走，但谁又能在本王的梦境中施展原咒？”孟游的声音传来，模模糊糊、迷迷幻幻、真真假假。
梦？
这是梦境？
年轻人眼前一黑，浑身一颤，从梦境醒来。
什么时候的事，那孟游什么时候居然发动了梦境？
年轻人恨得咬牙切齿，这才想起，孟游道号梦游大道君，发动梦术乃是他最高深的神通，即便没有法力傍身，也能随心所欲地施展。
“真是狡猾的教主！一定是在他召唤法力的同时又发动了梦术，好厉害的障眼法！”年轻人气馁之余，又有些高兴。“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成为的我载体！当我融合了他，必定所向无敌！”
周围，那些血池的中的妖王也纷纷从迷梦中惊醒。
“这是怎么回事？”
“孟游呢？逃走了？”
“大王……不，大人，咱们为什么非要跟那个孟游融合？难道，咱们就不能冲出去吗？”
“冲出去？哼！”年轻人摇摇头。“冲出去容易，但冲出去后怎么办？最高天界的那些家伙一定会守株待兔地等着我，我一定要拿到孟游的魂魄，才能瞒天过海。”
“那孟游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难道……”
“你知道什么？”年轻人不耐烦地打断身边妖王的话。“他本不是此世之人，根本不在算中。有了他与我们融合不仅可以躲过此世的一切算计，而且他识海里的东西一定能助我的修为更上层楼！”
所有妖王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看年轻人高深莫测的表情，再没人敢多问一句。
过了片刻，原本寂静无声的空间内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没长进啊！”
“谁？”年轻人不由得警觉起来，说话的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你说本尊是谁？”说话的老者蓦地现身，一袭灰色道袍，手拿浮尘，腰间别着一个紫金葫芦，正是太清道德天尊老君是也。
“是你！”年轻人脸色大变。“没想到你还敢再来！”
第502章 世界的本源
“没想到那妖怪居然没有追来。”黑色三清在冰雪覆盖的南极之地上空飘着，狠狠地啐了一句。
褐色三清与白色三清早就被孟游打发离去，不远处的九灯师徒以及白骨夫人则都还在昏睡，只有孙行者手握铁棍有些意犹未尽地在冰雪上踱步。
在离开前的瞬间，孙行者凑准时机打了一棍，可惜还是晚了半步，没能伤到那奇怪的年轻人。
“不知道师娘在跟老师说些什么？”孙行者瞥了一眼风雪之中被禁制围住的孟游。一别百余年，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一处地底世界找到了白骨夫人，可惜师姐弟两人却没来及团聚，更没来得及返回香桃山，就被那可恶的年轻人用神秘手段擒住。
所以，行者心头有火。
但此刻他心头更多的还是好奇。好奇自己的师娘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是紫离灵和天女的合体。虽然重逢后，他一眼就认出了紫衣仙子是谁。
“孟郎，我总算和你重逢了。”
“分别已经百余年，的确很久了。”
“不，不是百余年，而是十余万年啦……”紫衣仙子满眼的哀怨。“你果然还是不记得我了。”
孟游的心头泛起一丝涟漪。虽然紫衣女子的话总让人费解，但孟游却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来历的？”
“我当然知道你的来历，我是看着你从外面落进来的。”
“外面落进来的？”
“嗯！”紫衣仙子点点头，准备将实情相告。“准确地说，是看着你穿越时空而来。”
说完，紫衣仙子叹了口气。“别看这个世界里的神仙佛祖各个都有翻天覆地的神通，似乎无所不能，好像也能去往过去和未来，但那都是假的。真正穿越了永恒时间而来的，数十亿年来，你是第一个……我看着你从过去走到这里，犹如星辰一样明亮……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动了凡心……”
孟游闻言更觉诧异，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什么叫仙佛的神通是是假的？难道这还有假？”
孟游一挥手，周围的风雪顿起，那都是他的神通所致。
孟游来自不同的世界，他对超凡的力量从骨子里有一种怀疑的态度，但亲自使用得久了，又有一种舍不得的真实。因此，紫衣女子的话让他在患得患失的同时，又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紫衣女子突然噗嗤一笑。“是我语无伦次，说话也说不清楚。孟郎别急，让我从头给你慢慢说来。”
“世界原本只有一个，星辰宇宙，无边无际……没有什么四大世界、无数小世界……”
“那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仙佛神通，有的只是古老的传说。那些传说都叫做神话故事。”
“世界真正的主宰，起初是凡人，或许到最后也只能算是凡人吧……但这些凡人掌握的力量却足以颠覆整个宇宙……”
孟游点点头，紫衣女子的话勾起了他对家乡的思念，一股怪异的感觉涌起，让他不禁猜到了一些。
果然，紫衣女子娓娓道来，将一番孟游从前无法想象的画卷彻底打开了。
那是一个真正属于人类的世界，那里的人类依靠的不是五行法术，而是科学与技术。人类经过几十万年的发展，科技进步了前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早已经征服了已知宇宙的绝大部分。
然而，过度的扩张以及对无知无限的极度探索引来了世界的崩塌。
宇宙的根本规律受到了挑战，开始报复性地回缩。就好像混沌重生一般。
如果时间是度量一切事物发展的量尺，那么当一切都归于无形，万物皆陷入沉寂时，时间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宇宙要自我毁灭，从而毁掉依靠时间才能‘存在’的一切事与物，这其中当然包括了人。
但人类不会坐以待毙。人类中最伟大的科学家和哲学家意识到一点：当宇宙重归于混沌，万物毁灭，时间自然失去度量。但与此同时，时间又变成了无限。因为当万物沉寂之时，时间的流淌便没有意义。所以，即便所谓的时间流逝了千万亿年，可如果有生灵可以在混沌中存身并沉睡，对他们而言，无论世界归于无形会有多久，那都不过是瞬间的功夫而已。
于是，人类齐心协力，想到一种保存自己文明的方法：创造一种可以在混沌中存在的世界。
什么样的物质能存在于混沌之中？答案只有一个：宇宙原初时的最小颗粒，介于真实与虚幻，物质与能量之间的最小的单位。
那是比夸克还要小得多的夸克埃。
正因为混沌之中拥有夸克埃，所以才有宇宙大爆炸之后的浩瀚世界。
人类穷极一切想象和能力，终于在世界彻底毁灭之前创造出一粒这样的存在。
但这样的颗粒是无法将真实的人类以及人类文明放入其中的。
所幸，那时候的人类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性地创造虚拟世界，虚拟世界包含无穷的讯息，与真实世界的场景一般无二。这个虚拟世界按照古老的神话故事《西游释厄转》的设定而建立，将人类文明最重要的因素隐藏其中。
人类将希望寄托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上，希望其中的人类文明因子会在一个不同的条件下自由发展，等到宇宙重新爆炸到那一天，可以将人类文明重现于世。
于是，在宇宙毁灭之后，世界缩于一点。可在这极小的一点之中却还有一个人造的夸克埃。夸克埃自我供给能量，以维持当中虚拟世界的运行。就好比一台微小的电脑，因为体积极小，耗能极少，故而可以持续地自我运转。
小小的世界不负众望，不断发展，可却走向了与最初设定不同的发展方向：这是一个不同于最初想定的西游世界。
一切都不同了，而且还出现了四个类似的所谓大世界。
这，便是紫衣女子知道的世界的来源。
“为什么会设定为西游世界？”孟游听完后，心头的疑惑却更盛。“人类无法进入这个世界，那为什么不将他们自己的真实信息保存在这里？为什么？”
第503章 紫衣天璃
虚幻与真实的界限，在很多时候是难以辨别的，尤其当虚拟之境的逼真性达到浑然天成的程度。
对于处于这个‘虚拟世界’的生灵而言，更是如此。
当人类的性格、生命、记忆，诸如此类，都可以在虚拟之境中存在、并自由发展之时，虚拟与现实的鸿沟便消失了。
然而，无论怎样完美的虚拟之境总需要一个现实的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便是虚境数据的载体。
当一个载体拥有无穷的能量，并且小到没有外人能识别，那么虚境就等同于一个真实的世界：没有出口，也不需要外界的联系。
孟游不知道紫衣仙女的话有多少失真的地方，但这个概念本身已经超越了孟游本身的认知，让他震惊不已。
而更震惊的是，自己居然从过去来到了现在，并且进入了这个虚境。
这当中有太多的未知和不解。
人类到底做了什么，让整个宇宙坍塌？
人类又是怎样创造出这个可以无限自持的夸克埃？
既然人类的科技已经达到了这样叹为观止的地步，为什么他们还要设定一个西游世界？
一个设定好的世界又是如何发生了改变，成为现在的样子？
……
孟游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心中喟然。
在那天的尽头之外，便是真正的混沌吧。
而此世的仙神佛魔，则都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是怎样的。
与此同时，很多萦绕孟游已久的问题却赫然开朗。
被光头称为‘母体’的最高天界的来历，以及光头那看似无所不能的手段。前者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构造，而后者想必就是原初的代码吧。
作为异世来到这里的孟游很容易就想明白此节。更因为自己有过编写代码的经验，故而在自己识海深处也保留了一些可以调动、影响那些代码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在最高天界时，孟游有所感悟，觉得自己可以无需法力也能施展超凡的手段，这才促进了他将法力留在最高天界而独自返回三界的举动。
就在不久之前，在跟那神秘年轻人斗法时，孟游涌起了熟悉的感觉，也是因为隐隐约约察觉了对方手段的缘故。
只是，那光头以及神秘的年轻人为什么能动用这个世界的原始代码？
孟游想不通，眉头自然皱起。
“孟郎，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毕竟我不是他们……”紫衣女子温柔地看着孟游。“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并不都是‘自然发生的’。”
这个世界是人类的创造，严格来说，没有什么算得是纯粹自然的。
而紫衣女子口中的‘自然’是指那些由这个世界自发演变来的存在，比如这里的凡人世界，比如这里诞生的无数妖怪，比如这里出现的怪异种族……与此相对的，不是自然发生的那些人与事，则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直接干预。
“原初的神魔，以及少数大能者，是在这个世界诞生后的瞬间就出现的，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而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直接设定结果……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挂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比所谓的最高天界还要高，所以能看得清整个世界……有一天，我正在无聊发呆，一道炫光从世界之外飞来……”
“你知道吗，那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光，五彩缤纷。不仅如此，我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看到外面的世界，因为那道光划破了这个世界的边际……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道炫光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你从光里走了出来，落在我的身边，像个初生的婴儿，一丝不挂……”
说到这里，紫衣仙女脸色绯红。“我守护你，等你醒来，然后我们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可是，你没有待得很久……你突然飞了起来，朝着下面的世界落去了……”
“我往下面的世界落去了？”孟游一片茫然，因为这一切他都不记得。“你确定那个人是我吗？”
“当然。这个世界，除了孟郎你之外还会有谁是从过去的时光来的？我记得你灵魂最深处的烙印，我不会看错。”
“可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一切，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时光的……而且，你说咱们相遇是在十余万年之前？”
紫衣女子点点头。“十八万九千六百年前。”
孟游陷入了沉思。他承袭梦游道君的法身分明不过百余年前不到两百年的事，那中间这十几万年的时光自己都做了什么？
“孟郎，世事奇特，深不可测。纵然是此世的大罗金仙一样有弄不清楚的此世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又有什么打紧的。”
“嗯。”孟游稍觉释然，又追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变成紫离灵和天女两个分身的？”
紫衣女子双眸闪动着神情，看向孟游。“还不是为了寻你。”
“我悬在最高天界之上的至诚天，是这个夸克埃的最外层，虽然因此拥有无穷的法力，却也被限制在那一片时空之内。别说三界，就是最高天界我也不曾去过。可是你走了，我的心也碎了，再也不愿意再那片孤寂冷清的地方再待下去……于是，我想尽办法，想要挣脱束缚。”
说到此处，紫衣女子的声音略微高昂起来。“终于，被我想到了办法。那至诚天里有拘束我的原码，可若是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者另外两个人，那原码就无法识别我了。所以，我强行将自己的法身和神魂一分为二，摆脱了……”
孟游的心一惊。虽然紫衣女子轻描淡写，但将神魂一分为二的痛楚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和承受的。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为了自己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紫衣女子看出孟游眼中的情愫，微微一笑。“为了你，一切都值得。我化身成天女和紫离灵，下降到这个大世界。紫离灵机缘巧合遇到了当时的鸿钧，也恰逢天意会有一个空缺，便成了天意会的成员。而天女则隐居在三十三天之中……这一等就是若干万年，终于还是让她们都找到了你。”
“可是，我的两个分身分开太久，彼此都不认识啦……若不是遇到一头原魔，我恐怕未必能复原如初。”
“原魔？”孟游想起太上老君除魔的事。传说中，排名靠前的天魔都已经被老君所伏，那原魔与天魔有什么关系？老君除魔真地是为了扛起坠落的天道？既然世界都是虚拟的，所谓的真正的天道又是什么？
孟游深吸一口气，识海中又些有久不曾见的记忆涌了出来。孟游打了个激灵，然后看向身边的女子。“我想起来了，你的名字，天璃。”
第504章 老君降魔
紫衣女子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孟游终于记起了自己。“孟郎，从今往后，天涯海角，我都随你。”
孟游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欣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还需要咱们一起去解开。”
两人解开禁制，外面的风雪立刻扑面而来。
“去！”天璃清喝一声，那些雪花好像听话的牲畜一般，纷纷躲避。
天璃是这个虚拟世界最早的仙神，比所谓的‘开天辟地’还早。
夸克埃形成后，人类创造数个原始神魔作为夸克埃最外层的守护，紧跟着原码才开始发挥作用，形成了最初的混沌，然后混沌破碎，世界始成。
世界形成之时，三界出现了鲲鹏、天魔、各个天王、古神……
也正因此，这个西游世界中的时间线与孟游过去的认知有几分相似。
“冥古、太古、元古，我早该想到了。”孟游自然而然地挽起天璃的手，走向不远处的孙行者等人。“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老君在某处看着咱们。当初在最高天界之时，斗法虽然凶险，但老君仍有余力，并非真地败给那个光头。”
“老君的确深不可测。”天璃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紫离灵这些年的记忆都在这里，那老君似乎去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咱们对他要多留个心眼。”
“师父、师娘……”孙行者躬身行礼，不敢怠慢。“师姐她为什么还没醒……”
“无妨，她是损了元气，故而显了金身原形，此刻正在汲取天地灵气养元，用不了多久就会复原。你师父替她借助老君雷火炼制的法身坚不可摧，不会有事的。”天璃轻轻凌空虚点了几下，将白骨夫人缩小后，继续捧在手心。“你们两个是怎么相逢，又是怎么遇到那地底的煞星的？”
孙行者急忙将前事叙述一番。
天璃闻言吃惊道：“你们在地底遇到的那个家伙是不是胸前一点明光，无时不刻都在发亮？”
“正是，师娘如何得知的？”孙行者一愣，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弟子食言，师娘自然是无所不知的。”
“你不用拍我马屁，我跟你认识的紫离灵可不同。”天璃笑骂道：“真是奇怪，没想到你跟白骨也遇到了那个家伙。那家伙可是号称千万年不出世，如今居然这等活跃了？”
孟游明白过来。“悟空和白骨遇到的那位，与帮助你恢复的那位，是同一个原魔？”
“应该是的。”天璃解释道：“这些原魔亦正亦邪，心思不可捉摸。从前只在外层世界游荡，如今居然也开始往内层世界前进了，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对于出生在这个世界的生灵，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一切。根本没有什么外层与内层之分，更没有创造者与被创造者。
只要原魔进入这片世界，那便是仙佛们的敌人。
正在这时，九灯师徒终于醒了过来。“这是在哪里？那怪人呢……”
孙行者早已经知道九灯的来历，随即将他扶起，并且笑道：“没想到佛祖如今倒多了几分烟火气，甚好。”
九灯一摆手。“大圣休要取笑。无论是烟火中，还是俗世外，那不过都是你我的自我束缚罢了。进樊笼是一种修炼，不进樊笼何尝又不是一种修行？”
“佛祖大彻大悟，所思所想已经超越西方教的本身，可喜可贺！”孙行者嘿嘿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猴子这话倒也有几分意思。”天璃夸奖了一句。
九灯脸色微红，朝着天璃作揖。“前辈……教主，我那恩师还困在地底，咱们还能去救吗？”
“什么你的恩师？佛祖什么时候也有了老师？”行者好奇道。
九灯认真地回答道：“贫僧历劫重生之后，陷落红尘，是一位道长点拨贫僧，让贫僧重拾慧根，再入修行。所以，那位道长与贫僧有莫大的恩情，贫僧不得不救。若不救，贫僧心意难平，将来终归不能再臻至高……还望教主恩义……”
“原来如此。”孙行者闻言看向了孟游。他亲眼见识了地底怪异年轻人的手段，所以不确定师父是否还会再度冒险进入地底。
没想到孟游毫不犹疑。“咱们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为此，怎能无功而返？那怪异的年轻人虽然有些手段，倒也还难不住本王。”他与天璃的对话没人听到，所以旁人还并不晓得这个世界的底细。
任须子兴奋地挥手。“这才是我的孟道兄，说得没错！怕他何来，咱们打下去叫他知道我道门的厉害！”
“好！打下去！”黑色三清也凑热闹地喊道。
“既如此，那就请任须子道友打个头阵吧！”孟游笑道：“我用乾坤锅助你一臂之力！”
“啊，乾坤锅！贫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刚刚你怎么不用那宝贝？”任须子拿出自己的天机盘，往雪地一放，震得大地抖了三抖。“有两件至宝傍身，还怕打不服那家伙？”
说这话，孟游将混元乾坤锅端出，放在雪地之中。
钱坤锅立刻沸腾，将周围的灵气尽数吸入锅中，与天机盘星辰鼎足之势。
正要动手，极地忽然裂开，一道三里方圆的粗大光柱冲破地表，往天空奔去。
光柱中，喊声震天，居然是那想要融合孟游的年轻人飞了出来。
他不是非得借助孟游的法身才能离开地底吗？此刻怎么就出来了？
眨眼的功夫，一道惊天动地的法术打向了任须子。
任须子不及反应，似乎就要受伤。
千钧一发之际，天穹之外，一道怒吼传来。“师兄，休要伤我徒儿！”
两道明光随即撞在一处，万道霞彩照得人目不能视。
除了孟游和天璃，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游不敢怠慢，立刻施展神通，伸手一抓，将任须子救了回来。
顷刻后，风平浪静。光柱变成一团光晕，上面赫然站着地底的年轻人，而他身旁正是双眸漆黑的太上老君。
“教主啊，一别百年，修为大进，贫道佩服不已。”
孟游冷笑道：“道尊心思玲珑剔透，诡谲多变，实在是深不可测。想必世间根本没人能看得透道尊。当年做下承诺，不干涉三界之事，如今看来道尊已经不将最高天界的那位放在眼里了？”
老君爽朗地大笑。“教主此言差矣。首先，今日之事与三界无关，贫道并无丝毫干涉。其次……”
老君稍微顿了顿，接着说道。“其次，教主与贫道一样，又何时真将那光头放在眼中过？他今日便是再来，又能如何？”
灵宝天尊现身出来，站在孟游身侧。“大师兄已经堪破了最高天界的底细？”刚刚正是他来救自己的徒弟，才与老君斗在一处，若不是孟游相助，他怕是救不回自己的弟子。
“堪破不堪破已经不重要了。”老君一挥手，指向地底。“教主与贫道乃是故交，没必要生死搏杀。你想要救的人就在下面，自去寻找便是。放心，这孽障再也不能阻拦教主啦。教主，咱们后会有期吧……”
老君嘴里的孽障正是在地底显得无所不能的年轻人。谁能想到，他居然被老君降服了。
一瞬间，孟游想到一事：老君一直以来在追寻的事绝不是时光逆流那么简单。几个大世界的所谓三清不过是老君所求事情的一环而已，与老君擒拿天魔一样，并非老君真实目的的全貌。三藏西游、世界分合、最高天界……这些，一环套一环，都在老君的算中。
这个老君到底是个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孟游对老君的好奇心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好感。
本卷完
第505章 鬼妖王再现
众人进入地底世界，那群血池诞生的妖怪果然都早随着他们的主人而消失。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九灯找到了他的道人恩师。
这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道，并无过人之处，只属于人间道士的范畴，虽然长寿，但眼力一般，根本没看出孟游等人的不凡，只顾唠唠叨叨地埋怨九灯来得太晚，害得他吃了不少苦。
很显然，这道士根本没吃什么真正的苦头，甚至不知道擒捕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黑色三清小道士不住地摇头。“就这么一个腌臜道士也配做燃灯古佛的老师？虽然古佛跟我这样的道门至尊比起来，也并……哎哟……”
他的话没说完，早被孙行者一棍子打断了话头。
“猴子，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本尊？”黑色小道士跳将起来，却不敢真地发作。
孙行者本身的确还到不了道尊的地位，但他是孟游的亲传弟子，黑色小道士只是名义上的天厨教弟子，实际上却是孟游的仆从，二人地位孰高孰低，一眼分明。
九灯却是毫不生气，对那道士温言相劝，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他的情绪。
此间事了，孟游施展大神通，掘开时空隧道，带着众人从南极冰封之地回到了中原。
“教主，大恩不言谢！贫僧来日必有所报答。”九灯准备带着他的道士老师以及陈小八离去。
“随你！若这是你必须克服的心结，只管来香桃山寻本王便是。”孟游没有一口回绝，因为他知道释门讲究心意缘法、顿悟和机缘，只有将心意抚平，五根清净，功行才能进步。
“多谢教主！”
孟游再不废话，带着众人往香桃山赶去。
灵宝天尊笑道：“教主，那我师徒二人就叨扰了。”
“无妨！”孟游答得干脆。
与此同时，遥远的女娲宫外，连番斗法的牛千尺等人终于彻底败下阵去，不仅大半天厨教弟子被擒，而且黑熊怪几个师兄弟还被女娲宫的黑妖王给大伤，正在往香桃山的方向败退。
牛千尺连发响雷，向香桃山求救，希冀通天教主能来搭救，却不知道通天教主、镇元子和紫微帝君也正在东面鏖战，根本无暇分身。
不得已，牛千尺又朝着北方放出惊雷，希望天羽君能来相助。
“天厨教的余孽，哪里逃？”一团黑云从女娲宫掠来，速度极快。
这一次，牛千尺看得真切，那黑云中的分明就是当年被自家师尊击败后消失不见的鬼妖王。
这么多年过去，鬼妖王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不知何故占据了女娲宫。之前众人就在怀疑这女娲宫内的黑色妖怪们羽鬼妖有切不断的联系，没想到事实果然是如此。
“不好！”牛千尺话音未落，身形一滞，已经被那怪物用法术擒住。
黑熊怪见状不顾自己的安危，奋起神勇去救，也在瞬间被抓。
余下的天厨教弟子眼见大势已去，不敢逗留，齐声颂咒，企图打开一条虚空通道，借此逃遁。
“哼，班门弄斧！就这样的手段也敢卖弄？”鬼妖王张口一喷，黑气化成无数利箭，顷刻间将天厨教诸人的咒语打得粉碎。
可怜一干弟子全被那妖王生擒活捉。
功夫不大，鬼妖王得胜归来，女娲宫中的黑妖无不欢欣鼓舞。
与黑妖相对应的，那些原本属于女娲宫的其他妖王却的面面相觑，因为眼前的鬼妖王根本从没有在女娲宫出现过。
众妖王心头皆疑窦丛生，皆有不敢说出口的怀疑。
他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忽然，有妖王忍不住喊道：“他不是我女娲宫的人，他……”
“他怎样？他就是我们的大王！女娲宫也得靠他才能支撑下去！”早有黑妖争锋相对地怒吼起来，将那有所质疑的妖王的声音压了下去。
但是，黑妖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当中有很多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如何。三执大王便是其中一个。
三执大王自视甚高，一向觉得自己比其他黑妖王都胜出一筹，此刻闻言顿时不乐意起来。“简直是胡言乱语！谁说女娲宫要靠他的？可笑！难道，你们忘了是谁去天厨教挑战的了？”
三执大王自觉功高，理应号令群雄，当然不能容忍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更何况，刚刚发声的黑妖乃是他的对头之一，从来都跟自己过不去，当初与自己打赌的便有他一个，所以三执大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谁知道那妖王冷笑数声，对三执大王的话嗤之以鼻，全不以为意，与平素多少有些顾忌全然不同。“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这是数典忘祖，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谁了！”
“放肆！”三执大王也不是独自一人，身边有他的拥趸。
眼看两群黑妖有可能自相残杀，女娲宫中其他的妖王都凝神屏息起来，静候事态的继续发展。谁知，得胜归来的鬼妖王二话不说，使出神通，大手一抓，居然将三执大王身边七八个黑妖妖王尽数扔进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都是本王诞下来的，如今既然不听话，留着何用？”黑妖王浑身法力流转，气势万千，震得黑妖们瑟瑟发抖。
三执大王立刻感到敌我实力悬殊，顿时气馁，但面子上却下不来，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再看时，不远处自己对头正露出幸灾乐祸的可恶笑意，气得三执大王七窍生烟。
所幸，鬼妖王有更大的计划要实行，没空搭理三执大王。“来啊，将这些天厨教的畜生捆了，等本王羞辱他们一番再下锅煎炸了下酒吃！吃完酒，本王还要掀翻这女娲宫呢！”
“你敢……我们是天厨教的弟子，你敢伤我们……我师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黑熊怪破口大骂。
“什么孟游，什么天厨教教主，沽名钓誉之辈，就算他敢亲来，也是给我家大王下酒的罢了……”那与三执大王争锋相对的黑妖嬉笑道，引来一阵起哄。
可鬼妖王的脸色却是一变，显出几分严肃。“哼！孟游那家伙若还在三界之内，本王兴许还会有点忌惮，但他被强留在最高天界之中，已经回不来啦！”
众黑妖一惊，没想到鬼妖王会说出忌惮孟游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