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三关(七)
梅园跟菊园不一样。
菊园一进去就是院子,可是梅园一进去看见的就是小河长廊、假山八角亭以及各种绿植,跟现代的园林差不多,完完全全就是赏景的地方。
空气中花香馥郁,微风送来河水的湿润味道,绿树红花倒映在河面上,如一幅幅泼墨画,江小瑜左看看右看看,一双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
这里可真美啊!
难怪这么多人都想往骊山学院里头钻呢。
一个菊园还不算,还来一个梅园,这两个园子加起来,大得都快没边际了。
走了一会儿后,赵总管便带着江小瑜往左边林荫路走去,树叶茂密,遮挡了灼人的太阳,只偶尔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圈,一眼望不到头。
一路无话。
约莫走了十多分钟左右,眼前豁然开朗,就看见一排整齐的红墙,红墙每隔五米远就有一个花窗,透过花窗的缝隙,可以看见错落有致的青石板。
“这里是汀水院,常夫子他们已经在里头等你,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过去就行。”
赵总管指了指两人出来的右手方向,江小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个圆形的拱门陡然跃入眼中,当即点头:“我知道了。”
赵总管见她看见了那扇拱门,也不多留,直接转身就走,江小瑜看着赵总管远去的背影,想着常夫子他们已经到了,深呼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这才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拱门走去——
加油吧江小瑜,你是天才少女,你一定能成功的!
彼时汀水院中人已经到齐,除了常夫子以外,还有教学部的周夫子、管理部的严夫子与文院第一名李竹均,他们四人坐在汀水院的正厅之中,正在激烈的讨论着此次的题目。
“我想以梅为题。”常孟德就道:“这里是梅园,这梅必定要占一名额。”
“整天花啊草的,就不能大气一点吗?”坐在常孟德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就道:“比如以国家情怀为题…”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袭紫衣,面如冠玉,干干净净,连一根胡须都没有,看上去风流倜傥,十分潇洒。
他桌前名牌上写着‘周庭锋’三个大字。
他就是教学部之首、人称笑面虎的周夫子。
“国家情怀?”周夫子旁边的青年冷笑:“你当骊山学院是什么地方,咱们学院又不以考科举为主,还国家情怀。依我看还是以情爱为题!”
青年桌前的名牌上写着‘严峻’二字,他正是管理部之首也是学院号称‘黑面无私’的严夫子。
听严峻这样说,周庭锋跟常孟德都不可置信朝他看过来:“情爱?”
无怪他们讶异,骊山学院毕竟是男女混合学院,所以管理部一向对将情情爱爱打击的特别严,要是有人胆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私定终身,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欲哭无泪的严重后果。
管理部的其他夫子还好,严峻一向铁面无私,抓住了就不放人,还会用尽手段让他们体会羞耻至极是什么感觉,可以说、严峻整个人在学生们心中跟活阎王没什么两样。
而今,一向严苛到有些变态的严峻竟主动提出以情爱为题,简直是不可思议。
严峻嘴唇勾起一个自得的笑容:“听常孟德说此次参与考核的是个女子对吧,等她作出关于情爱的诗,我刚好能敲打敲打她。”
周庭锋:……
常孟德:……
李竹均正在看书的手微微一抖,额头划过三条黑线。
因严峻的坚持,最终考核的题目,情爱也占了一个名额,除此之外便是常孟德出的梅花,与李竹均出的思乡。
周庭锋的国家情怀没有被选中,心里边儿极其不舒坦,他冷着脸酸溜溜的道:“既然你们都出好题了,还叫我来做什么?”
“老周,谢谢你的慷慨让步,下回休沐日我请你喝酒啊!”常孟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人身体不好,劣质的酒喝不惯。”
“那就去临水城最好的酒楼,喝最好的女儿红。”
周庭锋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常孟德也笑着说了声爽快。
见此,严峻就对着常孟德凉悠悠的道:“十天前周兄在天外楼喝酒一夜未归,被他夫人抓到明令禁止他一个月不能喝酒,还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
说着,他幸灾乐祸的挑眉道:“常兄,你上当了。”
常孟德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周庭锋的笑容也僵住了。
李竹均低着头脸上跃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常夫子!”
江小瑜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她进了院子之后,三人的对话声随风传入了她的耳畔,她就循着声源处找过来了。
她俏生生的站在门边,左手轻扣门扉,眼睛弯弯的如月牙儿一般,脸上漾起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
听见有人喊自己,常孟德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过三关(八)
面前的少女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襦裙,衬得她皮肤白皙如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身姿娇小、体态轻柔,精致的五官均匀的分布在鹅蛋脸之上,站在那里对着他们笑的样子,天真灿漫,无邪纯真。
绵软的如一朵云,又似一道光,笑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灿烂了。
“我去,你是江小瑜?”
江小瑜这幅模样与之前乞丐的模样相差太大,常孟德在看见她后,先是呆了一瞬,而后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江小瑜道:“是的常夫子,我就是江小瑜。”
与此同时,周庭锋与严俊也朝着江小瑜看了过来,看见她后,前者眼前一亮,后者脸色一沉:
“我靠!这姑娘真可爱!”
“院里那群狼崽子该高兴了。”
江小瑜?
闻言,李竹均心头咯噔一下,他眉尖轻蹙,抬眸朝着门口看过来,就看见那个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少女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常夫子等人。
微微错愕之后,李竹均深邃的眼眸里,便闪过一丝冷意。
她竟然追来这里了?
还真是锲而不舍!
李竹均的拳头握起,眉梢眼角都冷了下来。
江小瑜显然没有发现李竹均的存在,在常孟德反应过来让她进去之后,抬脚就跨进了门槛,常孟德也起身朝着她走过去,眼中除了惊艳以外还带着淡淡的狐疑与不可置信:“你、你真的是江小瑜吗?”
“当然了。”江小瑜眨巴眨巴眼:“我当时就说过啊,我长得很可爱的,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也能闭月羞花。”
常夫子:……
见到江小瑜自恋这劲儿,常夫子总算相信了她就是门前那个脏兮兮话又多的江小瑜,当即黑了脸,转过头对着严峻跟周庭锋道:“她叫江小瑜,就是今天来这里参与过三关的特招生。”
“你好,江小瑜,我叫周庭锋,是教学部的周夫子,以后你教学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周庭锋上前两步,一张脸漾起如沐春风的笑意,说话声音轻柔,似乎生怕吓到江小瑜一般。
感受到周庭锋身上的善意,江小瑜嘴唇便抿起一个羞涩的笑容:“周夫子你好,我叫江小瑜,希望以后您能多多指教。”
少女实在可爱,眼睛湿漉漉的,羽睫又长又黑,再加上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美好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
周庭锋最喜欢这种可爱的女孩儿,每次看到江小瑜这种软萌的姑娘,他都想把人拐回去当女儿。
“应该的应该的。”周夫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几乎合不拢嘴,正当他还想说什么时,一旁的严峻就面不改色的把他拉开了,他板着一张脸对江小瑜道:“我叫严峻,是管理部的严夫子。”
跟周庭锋不同,严峻最讨厌的就是江小瑜这种类型的姑娘。
因为这种姑娘对严峻来说实在太弱了,动不动就哭,胆子又小,每次对她们下手的时候,他都比较有负罪感。
而面前这一个…
如果真进了学校,那他的负罪感应该会加倍。
想到此,严峻的脸顿时更黑了。
严峻的黑脸并没有把江小瑜吓到,她从善如流的跟严峻打招呼,依旧笑眯眯的模样:“严夫子你好。”
严峻轻轻点头,然后把张牙舞爪的周庭锋拉到一旁,常孟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幽怨的周庭锋一眼后,就对着江小瑜道:“周夫子跟严夫子就是今天跟我一起对你进行考核的人,除此之外,还有文院甲班第一名。”
说着,常孟德就看向了李竹均的方向,轻描淡写的吐出三个字:“他叫李竹均。”
江小瑜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顺着常孟德看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了那个熟悉又令她痛恨的身影——
笑容僵在脸上。
身子一僵、如遭雷劈。
过三关(九)
江小瑜完完全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李竹均。
按照她内心的想法,是想进入骊山学院过混吃等死的生活,等到毕业以后,再拿着骊山学院给的奖金,在临水城开一个大戏院,招一批帅气又美丽的小哥哥与小姐姐来做她的专属演员,在临水城开启自己的娱乐圈帝国、
靠自己成为白富美、迎娶高富帅、从里到外实现跨越性的发展,享受吃肉吃到减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或许在骊山学院,她能找到一个帅气的小哥哥,跟她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就算小哥哥家里没钱也无碍,只要他们彼此互相喜欢,她也能靠着自己的事业,让小哥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如果小哥哥家里有钱,家大业大,是某某某集团酒楼老总的儿子,非逼着他娶商业合作对象的女儿,那她就拉着他的手让他等她三年,只要三年时间,她就能将自己的事业发展起来,小哥哥含泪答应她,两人私下频频接触,恶毒的表妹因为喜欢小哥哥,开始打压她的事业。
可是盘草韧如丝,她就像春天的野草一样,越压制越疯长,不到三年就把她的戏院开到了全国各地,成为全国闻名的女总裁,无数王爷皇子为她倾倒,而她却单恋小哥哥一人,在小哥哥要与恶毒表妹成亲的时候,她带着十箱黄金去他家,对着他父母邪魅一笑:
“你的儿,我要了。”
…
江小瑜脑洞开得很大,都快大破天际了,但是任她想得再多,都没有想到李竹均会在骊山学院,且还是文院甲班第一名—
一时间,江小瑜呆住了,目瞪口呆的样子,黑漆漆湿漉漉的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像是见鬼了一般。
李竹均早已认定江小瑜是追着他来的,见她这幅神情,只觉得她真会做戏,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厌恶之感。
本以为在翠红楼事件之后,他就能摆脱江小瑜了,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沉,为了嫁进李家,竟不惜追到了骊山学院。
接下来她一定会装出不认识他的样子吧,然后告诉他,她并不知道他在这里,如果知道的话,打死她都不会过来,然后又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天真无邪又不畏强权的样子。
呵,女人。
虚伪的女人。
他是绝对不可能如她心愿的。
想要他喜欢上她,想要成功进入李家?
下辈子都不可能!
李竹均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朝着江小瑜微微一笑:“你好,江小瑜。”
不是要做戏吗?
那他就跟她比比,谁更会演。
李竹均薄唇边勾起笑容,深邃的眼眸里也泛着柔和的光芒,态度礼貌而疏离,似乎此刻真的是他跟江小瑜的初次会晤。
江小瑜本处于懵逼的状态,感受着李竹均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她一个激灵,顿时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不管李竹均是不是骊山学院的学生。
他此刻的态度都把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个歇后语体会的淋漓尽致。
见江小瑜的反应不太对劲,常孟德眉头微蹙:“怎么着?你们认识?”
闻言,李竹均的眼眸一凉。
认识?
江小瑜莫不是要在学院里宣告主权,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
而江小瑜的眼睛则猛地瞪圆了。
认识?
不行!万一人人都知道她是李竹均曾经的未婚妻,那她岂不是很难找到帅气的小哥哥了?
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片刻后又异口同声的摇头道:“不认识。”
说完这句话,两人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彼此一眼,而后又嫌弃的收回了目光。
江小瑜: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从没跟这种人面兽心的混蛋见过面。
李竹均:如果早知道江小瑜会追到学院里来,他就应该在学院附近设置一些关卡的。
两人相互厌恶着,偏偏李竹均看不清这个事实,总以为江小瑜‘爱他至极’。
“哦。”常孟德点头,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但此刻他没有多想,就对着江小瑜道:“你在来之前就应该了解过七步成诗的规则了吧。”
闻言,江小瑜顿时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轻轻点头道:“是的夫子。”
李竹均就算在骊山学院又如何?他又不是骊山学院的院长,她就要待在骊山学院,且还要拿到学院颁发的奖金,等她开了戏院之后,再闪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呸!个表面衣冠楚楚实则衣冠禽兽的狗东西!
“那好,既如此,本夫子便不多说了。”常孟德道:“现在就开始考核吧。”
说着,常孟德就坐上了首位,然后对着江小瑜道:“世人皆爱牡丹,但本夫子却独爱梅,因梅花盛开在苦寒的冬日,你今日,便以梅作诗一首吧。”
梅花?
在心里骂完了李竹均以后,江小瑜的心情很好,听见梅花这两个字,她就更可乐了。
有关梅花的诗句她曾经背过好多首,当时背得时候觉得古代诗人有毛病,有事没事歌颂什么梅花,可到现在,她才深切体会到了他们的伟大之处。
江小瑜心头窃喜,面上不动声色,甚至皱起眉头装深沉,她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当走到第六步的时候,她才开口念道: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这是王安石的《梅花》,江小瑜一直很喜欢这首诗,所以才会在离开学校那么多年还记得它。
主要是它太简单了。
只有四句话。
过三关(十)
《梅花》这首诗属五言绝句,短短的几句话就歌颂了梅花不畏严寒冰清玉洁的高洁品性,以花喻人,以梅花来表达了诗人的倔强幽冷高洁的品质,在众多歌颂梅花的诗词之中,无疑称得上佳作。
于是,当江小瑜念完这首诗之后,常孟德严峻周庭锋三人就不住点头称赞:“好诗好诗,好一个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常孟德最为高兴,毕竟他最喜欢梅花,如今觅得佳作,他看江小瑜都顺眼了一些。
不过…
像江小瑜这种自恋话又多的女孩子,怎么会写出如此有深度的诗来?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人不可貌相啊!
想着想着,常孟德就感叹起来。
看见常孟德三人眼中的满意,江小瑜腼腆一笑。
那么这一关七步成诗就算过了吧?
马上就要开始第二关明察秋毫了!
明察秋毫好像是在学院外办案吧,想一想,还真的有点小期待呢。
就在江小瑜做着离开学院去临水城好好逛逛的美梦时,上首的严峻开口了:“本夫子掌管着学院大大小小的琐事,对学员们之间单纯的彼此心悦很是向往,如今,你便以情爱题诗一首,让本夫子也好好感受感受情爱的美好。”
怎么还有?
闻言,江小瑜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不是只考核一首诗吗?
严峻眼尖发现了江小瑜的不对,挑眉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江小瑜很快反应过来,不管考多少首,只要不让她写字,都完全没有问题。
毕竟她可是背过唐诗三百首、在词海中尽情畅游过的女人,怎么可能被眼前这一点小小的困难所打倒呢?
soeasy!
江小瑜再次装模作样的走了两步,然后便看向他们: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宋代词人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是一曲纯情的爱情颂歌,上片写牛郎织女相聚,下片写牛郎织女的离别,最后再以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结尾,实在称得上千古佳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时间,严峻愣住了。
常孟德愣住了。
周庭锋也愣住了。
就连李竹均都忍不住为江小瑜侧目。
而江小瑜仰着头,眼眸带泪,一派坦然,一副‘我都被我自己做出的诗感动’的样子。
片刻后,严峻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本来是想趁此机会教育教育江小瑜的,可她最后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竟让他无从说起。
他的目光落在江小瑜身上,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明明是一副爱哭包的样子,却能做出如此大气的诗词,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想到此,严峻颔首:“很好,这首诗你做得很好。”
常孟德跟周庭锋也渐渐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压下了心底的震惊之感、也对着江小瑜竖起了大拇指:“很不错,很不错。”
这首诗比前一首诗更好,比学院里任何一个女孩子作诗都作的更好,就连素有才名的林想容等人都比不上她。
而她还没有经过系统的教育啊!
一时间,周庭锋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李竹均:……
尽管他再讨厌江小瑜,也不得不承认,她这首诗的确很不错,特别是最后两句,完全称得上千古绝句,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好的诗来。
简直令人惊艳!
“谢谢夫子夸赞。”
江小瑜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几人的夸赞,笑眯眯的等待着周庭锋的考核,谁知周庭锋并没有出题,李竹均的声音从旁传来。
李竹均敛去了眼中的复杂之色,看着江小瑜道:“我以思乡为题,你且题诗一首。”
以思乡为题?
江小瑜几乎没有多想,走了两步张口便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白的这一首《静夜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新颖的想象,只用最简单、最清新最朴素的语气,深切的描写出了作者浓浓的思乡之情。
细细一听,觉得这首诗并无特别,但是仔细一想,就能体会到这首诗用词的生动。
“很好。”
整齐的鼓掌声响了起来,以常孟德为首的四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江小瑜身上,今天她的表现真的很好,作出的诗也很好,纵然是李竹均也挑不出任何刺来。
就凭着她这些诗,就能在甲班占有一席之地,特别是她的第二首,实在令人惊叹不已,他们连夸都不知道该何从夸起。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
常孟德深深吐出一口气:“既然第一关已过,那便可以开始第二关了,第二关是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是要离开学院前往临水城县衙,抽取近些年的疑难杂案,如果能在半个月之内将此案告破,那这第二关就算通过。
调查案件时,可以尽情差遣县衙内的捕快,办案期间产生的费用,一律由学院负责。
由于江小瑜是姑娘,办案期间可能会产生危险,常孟德便派遣文院李竹均、武院程小蝶跟她一同前往,因为这两人的功夫很高,足够保护自己与江小瑜的安全。
江小瑜来不及拒绝,常孟德等人便让李竹均去武院叫程小蝶过来。
而他们则一同送江小瑜离开骊山学院,一路上都在跟她说注意事项,让她务必注意安全,江小瑜一一点头应了。
就在四人快要走到骊山学院大门口时,陈星然迎面朝着他们走来,目光从在江小瑜身上停留了一瞬后跳开,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学生见过常夫子、周夫子、严夫子。”
陈星然脸上漾起一个和煦的微笑,对着常孟德三人打招呼。
三人点了点头,常孟德便问道:“陈星然,你这是现在才回去吗?”
“回夫子的话,副院长找学生办点事。”陈星然说完,目光就落在站在一旁装作不认识他的江小瑜身上:“这位便是小瑜姑娘吧,没想到小瑜姑娘竟然长这个样子,跟之前跟可谓是天壤之别。”
陈星然都主动跟她打招呼了,江小瑜就算再不想开口也只得道:“陈师兄好。”
陈星然笑容顿时加深了几分,却是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常孟德等人:“常夫子,你们这是送小瑜姑娘去参加第二关吗?”
以往陈星然并不是这种多话之人,但此时此刻沉浸在江小瑜‘惊艳之作’的三人没有多想,常孟德点头:“是,江小瑜已经成功通过第一关。”
“这样…”陈星然嘴唇边的笑容便变得若有所思:“小瑜姑娘一个女孩子单独去办案,是否有些危险?”
这话就有些逾越了,严峻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眯起眼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陈星然,就见他隽秀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忧之色。
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关心江小瑜一般。
没等严峻多想,陈星然便朝着周庭锋拱了拱手:“夫子,可否让学生跟小瑜姑娘一同去,学生可保护她的安危。”
周庭锋是教学部的夫子,陈星然请假,自然应该向他请。
周庭锋本就对江小瑜有好感,闻言下意识的就想点头,但又想到已经有两个人陪她一块儿去了,就摇头道:“不必了,有李竹均与程小蝶陪她一同前往,她必定会平安无事。”
“学生不敢欺瞒夫子。”陈星然就道:“副院长找学生办的事情学生还没有办完,此后至少有十多天时间会在学院内外来回奔波,所以…”
副院长经常会找陈星然做一些事,是以、在场没人起疑,就连严峻也放下了心。
“原来是这样,那你就与他们一同去吧。”
周庭锋发了话。
于是,江小瑜李竹均程小蝶的三人之行,多了一个陈星然,变成了四人行。
过三关(十一)
江小瑜虽不喜欢李竹均,但同样的,她也不喜欢陈星然。
一开始碰上陈星然时,江小瑜不明白陈星然为何要这样关心自己,直到他说要出去办事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想利用自己的第二关来偷懒!
这个爱捉弄人的懒鬼!
江小瑜这样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到夫子离开后,她瞬间一跃三米远,看都不愿意看陈星然一眼。
李竹均是‘阶级’敌人,这个笑话过她的陈星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她人微言轻,拒绝不了夫子们的好意,她肯定会指着李竹均的鼻子让他麻溜的滚蛋,然后再让陈星然也快点离开。
!!!
看着江小瑜的动作,陈星然的桃花眼中染上了一丝错愕,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江小瑜秀美软萌的侧脸,扑闪的睫毛,眉梢眼角都被笑意所侵染,如同桃蕊绽放,又美又欲。
他笑:“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江小瑜一本正经的瞥了他一眼,冷声冷气的道:“不要跟我说话,谢谢。”
陈星然不解:“为什么?”
江小瑜不理他。
陈星然挑眉,就往她的方向靠了靠,然后再问了一遍:“为什么?就因为我笑话你吗?”
陈星然不依不饶的不识趣让江小瑜有些烦闷,她看向他,挺着小胸脯,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道:“不、你挑衅我了。”
陈星然有些懵:“我什么时候挑衅你了?”
“就刚刚。”江小瑜给了他一个自以为凶恶的目光:“别装傻了。”
“我记得,我刚刚好像就只笑话了你吧。”陈星然蹙眉。
江小瑜就抿起唇。
平心而论,陈星然真的长得好看,风度翩翩、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身材又好,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派风景,如果不是李竹均与李家镇的美男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深,她肯定会觉得她与陈星然的相遇,就是偶像剧的开端。
可是现在…
江小语恶狠狠的磨牙:“笑话我算什么,我离开时你冲着我那个笑容,难道不是在挑衅我吗?”
肯定是在想以后怎么样将她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江小瑜想着,脸上的表情也狰狞起来。
闻言,陈星然脸上就闪过一丝愕然,片刻后他红润的薄唇便轻轻上翘:“我准确的说一遍,我那个笑容可完完全全不是在挑衅你。”
“哼。”
江小瑜不信,但下一秒她的脸就僵住了,因为她听见陈星然那清澈中略带着沙哑的嗓音低低的笑着道:“因为我觉得你可爱啊。”
因为我觉得你可爱啊!
因为我觉得你可爱啊!
因为我觉得你可爱啊!
因为这句话,直到李竹均带着程小蝶来了以后,江小瑜都还没反应过来,期间不管陈星然怎么说,她就是不愿意说一句话,整张脸红得跟煮熟的鸭子一样,连小巧的耳垂都泛着淡淡的红,看上去极为可爱。
陈星然见她这幅模样,脸上的笑容加深,阳光灿烂、如沐春风,跟平时那机械化的笑容完全不同。
江小瑜没有看到。
李竹均来了以后,先是跟陈星然打了个招呼,而后才看向江小瑜,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样子,指着他身畔的姑娘道:“她叫程小蝶,是武院甲班前十名。”
说着,李竹均又指着江小瑜对着程小蝶道:“她叫江小瑜,是来挑战过三关的人。”
李竹均指着的姑娘长着一张瓜子脸,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模样有几分高冷,再加上小蛮腰大长腿,看上去十分御姐。
而江小瑜就显得稚嫩许多,水灵灵的眼睛里写着天真无邪,听见李竹均的声音,江小瑜彻底回神,深呼吸一口气将紊乱的心跳压下去,这才冲着程小蝶甜甜一笑:“你好,我叫江小瑜。”
程小蝶略微颔首,一副无比高冷的模样。
江小瑜抿唇。
过三关(十二)
互相介绍之后,四人便一块儿顶着烈日上路了,期间李竹均跟陈星然有说有笑,两人同为甲班学员,平日里关系不错,也勉强能称上兄弟二字。
李竹均对陈星然要与他们一同前往并不意外。
因李竹均在路上时,就碰见了回教学部的周庭锋,周庭锋告诉了他陈星然跟他们一同前往之事,李竹均欣喜不已,连带着跟江小瑜一起离开学院的排斥之感都淡了几分。
男生方其乐融融,两个女生之间的气氛却并不美好。
程小蝶并不多话,一路上都板着一张脸,江小瑜有心想要找话题聊,程小蝶只给她一个凛冽的眼风,令江小瑜顿时无话可说。
用余光瞥着程小蝶那张高冷的脸,江小瑜眉眼轻轻下垂,预感自己办案期间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
好吧!
虽然表面上她是人见人爱花开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沉鱼落雁江小瑜。
可实际上这个‘人’只针对一些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的长辈。
她的同性缘不好,异性缘嘛…呵呵,就更差了好吗?
虽然…虽然刚刚陈星然夸她可爱了,但是谁知道他那话是真是假,他那张貌比潘安的脸下隐藏着怎样的邪恶、万一他只是想以夸她为名来打消她对他的戒备之心、而后再用甜言蜜语来撬开她的心房、最后再伸出他的魔爪以此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她不就完了吗?
最最重要的是,他跟李竹均关系那么好,万一他是李竹均派来的间谍呢!
江小瑜心中乱撞的小鹿,随着陈星然李竹均相谈甚欢、全都死翘翘了。
陈星然身上也再次被打上了‘不是好东西’的标签。
骊山学院离临水城不远,下山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在江小瑜东想西想之间,没一会儿就透过绿莹莹的青草看见了雕梁画栋、红墙碧瓦的房屋。
城东是富人区。
春风送香、和暖袭人,水上的画舫、河边的垂柳、粼粼的水波美得像一幅画。
“真好看。”
江小瑜由衷感叹。
陈星然与李竹均走在前方,听见这话就转过头来看她:“今日天色还早,等我们去了县衙,还可以四处逛逛。”
他的语气十分柔和。
此话一出,江小瑜还没反应,李竹均便蹙眉看他。
别人可能不知晓,但他却知道,陈星然跟他是一类人。
他是外表冷漠、内心也冷漠。
陈星然是外表温柔、内心冷漠。
他看似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其实待人与待物的态度无甚区别,便是对一只小仓鼠,他也能笑得柔和。
若真要找个词来形容他,那便是众生平等。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以关心的口吻去对一个女孩子说话。
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是爱慕虚荣的江小瑜。
陈星然眼睛…瞎了吗?
李竹均有些讶异。
不知李竹均心理活动的江小瑜眼睛却是亮了,她踮起脚看了看远方的琼楼玉宇,翦水秋瞳之中写着渴望二字,试探性的问道:“逛逛、可以吃东西吗?”
她看着陈星然。
陈星然有些不解:“小瑜姑娘想吃什么,自然是可以吃的。”
江小瑜:……
下一秒,江小瑜厚着脸皮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吃零食学院报账吗?”
说着,她又看向眸光深沉的李竹均,抬着小巧的下巴一副理不值气也壮的样子:“常夫子他们说过,办案期间在外产生的费用一律由学院报账,我吃点零食应该是没问题的,你可别想阳奉阴违。”
此刻,对吃的渴望胜过了一切,也胜过了江小瑜脑子里有关于陈星然的阴谋论。
当然,李竹均还是那么讨厌。
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凶巴巴的看着他了。
李竹均:……
程小蝶:……
陈星然:……
江小瑜:???
——
吃东西自然是可以报账的,尽管李竹均很不想承认,但骊山学院财大气粗,还真不缺这点钱。
看着江小瑜欢呼一声,脚下的速度更显轻快、如一只小巧蝴蝶翩跹在平坦的大路上时,李竹均用舌头抵了抵下颚,努力将内心‘让江小瑜立刻在我眼前消失’的想法压了下去,然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忍。
他忍。
江小瑜连蹦带跳走到了他们前方。
陈星然跟上她:“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我想吃的东西多了去了。”江小瑜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都写着嘚瑟,活脱脱一副‘奶猫得志’的样子:“你吃过炸鸡吗?吃过奥尔良烤翅吗?喝过啤酒吗?牛排吃过吗?生煎包、小布丁、麻辣小龙虾…”
江小瑜数了一连串现代的吃食,满意的看着陈星然如沐春风的笑变成了疑惑。
因为免费吃东西这个福利与陈星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所以江小瑜此刻看陈星然便顺眼了一些。
看着陈星然懵逼的样子,江小瑜更显得意,她双手叉腰,眼睛闪亮亮的:“没有吃过吧,我就知道你没有吃过,今天姐姐就让你尝尝什么叫过正宗的炸鸡。”
说完这话,江小瑜恨不得仰天长笑。
“姐姐?”陈星然蹙眉:“小瑜姑娘何时成星然姐姐了?”
江小瑜的笑容僵在脸上,恶狠狠的恶人先告状:“所以说你这个人太过较真。”
陈星然默,片刻后主动转移话题:“可星然并没听说临水城有这些吃食。”
“你当然不会听过了。”江小瑜就道:“因为这些可都是我…我娘亲做给我吃的。”
陈星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了,含笑望着她:“所以小瑜姑娘今日是要亲自下厨?”
江小瑜白了他一眼,给他一个‘你想太多的眼神’:“怎么可能,我又不会做。”
陈星然:……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江小瑜反应过来也觉尴尬,她继续叉腰,蛮不讲理的道:“我不会做,但我会吃啊,有谁规定吃了一定要会做了。”
陈星然:……
我发现小瑜姑娘脑子里似乎长了个包?
所以我要不要带她去看看?
!!!
冷场王江小瑜成功的让陈星然呆在原地后,也不愿意跟陈星然继续说话了,继续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准备一会儿去了县衙就找个好一点的酒楼,把自己脑海里的炸鸡配方卖给他们。
嘿嘿嘿,只要把炸鸡配方卖给酒楼,她今后就能随时随地吃到炸鸡了!
她简直是太聪明了!
过三关(十三)
四人很快来到了临水城,雇了一辆马车去县衙。
临水城的县衙很大,庄严威武的县衙旁两尊石狮俯卧雄视、庄重又肃穆,跨刀的捕快站在门口表情冷漠又严肃,李竹均跨上台阶,将自己的身份来意禀明,拿出周庭锋的手信,其中一个捕快就进去禀告了,不过几分钟便从里头出来,带着李竹均等人进去。
四人便浩浩荡荡往里头走。
县衙内是更多的跨刀捕快,两排对立而战,穿着官服的县令坐在首座,桌上堆叠了一小摞公文,见他们来了,立刻将手中的文书放下。
“学生见过孙大人。”
李竹均、陈星然、程小蝶上前拱手,江小瑜正在左右打量,见此赶紧交叉双手,微微低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起来吧。”孙县令轻轻颔首:“你们要看案宗的事情,周夫子已经跟我来过信了,这里是三年以内的疑难杂案,你们在里头随意挑选一个吧。”
李竹均拱手说了句谢谢大人,而后便看向陈星然,示意他去抽选,陈星然便道:“李兄、还是你去吧。”
李竹均这才上前,随意在十几卷公文之中抽取一卷,然后缓缓的打开。
林望水是林家村村长的孙子,三年前三月初三刚刚满七岁,可在他满七岁的第二天,就淹死在林家村的堰塘,县令派人去调查之后,最终得出林望水失足而死的结论,可林望水的父亲不相信林望水会失足淹死在堰塘,因为林望水一向怕水,根本不可能独身去堰塘,而偏偏林望水被淹死的时候,附近是没有一个人的。
林望水父亲怀疑杀害林望水的人是林家村的林武,因为林武跟他们家一向不对付,这是林武给的报复,但是经过多番走访调查,林武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于是这桩案子便成了悬案。
孙县令告诉江小瑜,如果她真的能在这半个月之内破了这桩悬案,县衙将给她一百两银子的奖励。
江小瑜眼睛顿时亮成了星星眼。
林家村离县衙并不远,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为了赚这一百两银子,江小瑜含泪暂别烤鸡。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想替死去的林望水讨个公道,林望水三年前才七岁,凶手是何等的丧心病狂,竟然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儿下手。
简直令人发指!
孙县令听说他们今天就要前去林家村,派了两个衙役跟着他们,这两个衙役一人叫夏东、一人赵西,夏东有点胖,赵西瘦,但面容更冷酷与凶悍一些。
由他们驾车,带着四人前往林家村。
马车行驶过青石板的路面,江小瑜掀开帘子渴望的看着马车外的酒楼与摊位,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可怜兮兮的样子,如一只饿了许久的小奶猫。
两个姑娘坐在一起。
陈星然坐在她对面,见她这幅模样,便道:“如果小瑜姑娘饿的话,就叫两位大哥停一下车,我们吃了饭再去林家村。”
江小瑜自然是不饿的,先前在骊山学院的时候邓婆婆给她弄了那么多好吃的,她只是习惯性的想往肚子里塞东西而已。
“算了。”江小瑜摇了摇头,将帘子放下。
陈星然沉默了一瞬:“那好,若你饿了便说。”
陈星然对待江小瑜的态度实在太不一样,程小蝶瞥了一眼江小瑜后,又看向陈星然,潋滟的凤眸里就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李竹均则不留痕迹看了陈星然一眼,认为他的眼睛可能被眼屎糊住了。
江小瑜完全没察觉到陈星然对自己不同,毕竟她不了解陈星然,微微点了点头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她这些天都睡得不够好,若不是惦记着事儿,先前在半水院的时候她就可以趴在桌上睡个天昏地暗。
如今这一路正好没事,江小瑜的心神就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小瑜睡相很好,靠在车璧上,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也跟着晃动,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既娇俏又出尘。
陈星然看着眼眸微深,掀开车帘就对着两个捕快道:“两位大哥可否慢一些,星然身体有些不适。”
如今临水城跟临安城的经济可以说是骊山学院一己撑起,这些捕快的工钱也高了许多,陈星然长得好看,说话又柔和,夏东跟赵西没有犹豫,就连声答应。
这也太体贴了吧!
李竹均眉头皱得死紧,程小蝶艳羡的看了江小瑜一眼。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半个时辰的路行了接近一个时辰,到林家村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一轮红日在天边挥洒着自己最后的余光,衬得整个大地都是红色。
夏东跟赵西驾着马带着四人去了林望水家,一路上都有人打量着他们,还有小孩玩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吵醒了睡梦中的江小瑜,她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睡眼朦胧,漆黑的带着几许茫然,白净的脸上被压起几道红痕,那副无助的小模样,让人心都要化了。
陈星然便给她解释:“现在已经到林家村了。”
江小瑜打了个哈欠,甩开心中的睡意,掀开窗帘就往外望去,扑面而来的风吹得江小瑜还有些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再定睛看去、只见眼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还有两三个垂髫小儿在路边玩耍,江小瑜的心一下子就宁静下来。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夏东跟赵西掀开帘子请他们下来,程小蝶率先跳下马车,江小瑜紧随其后,然后才是陈星然跟李竹均。
红墙绿瓦,村长家的房子在整个林家村,可以说得上是最为豪华,此刻他们家门扉正开着,夏东正想进去说明来意,身后便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官爷、官爷…”
几人不约而同的往后看去,就看见一个束发纶巾的男子手持耒耜、面红耳赤的朝着他们跑来。
赵西看见他,就小声的对着江小瑜四人道:“这是林望水的父亲林生。”
江小瑜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
说话间,林生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站定后便气喘吁吁的道:“官爷…官爷、你们…你们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他的眼中满是殷切的期盼。
夏东便上前做了解释:“是这样的…”
过三关(十四)
在听完了夏东的叙述之后,原本还激动的林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他苦笑一声:“我原以为…我原以为…”
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沧桑的眼里微微有些泛红。
看得出来,林生真的很爱自己儿子。
一个大男人悲伤成这样,让江小瑜心中多少也有些难受。
林生平复了情绪之后,便请他们进入家门,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茶水:“鄙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是我们来得太过仓促。”李竹均微微一笑。
江小瑜早就渴了,端起茶水就一口喝了下去,陈星然眉眼含笑,李竹均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认为她没规没矩、程小蝶则面无表情。
喝完茶水后,江小瑜便看向林生:“林公子,我是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你能再具体说说,小公子死亡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卷宗上的信息并不多。
“哦、好。”林生的神情还有些恍惚,闻言顿时定了定心神,准备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娇而不媚的女声。
“相公,快来接接我,我手上的东西太多了。”
林生脸色一下子就温柔下去,朝着江小瑜四人扬起一个抱歉的笑容:“几位贵客、有事失陪一下。”
“无碍的,你先去吧。”
江小瑜点头。
等林生走后,夏东跟赵西便对着他们道:“李公子、陈公子、程姑娘、江姑娘、既然你们已经到林家村,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此后我们每隔三天都会来一次,你们若有什么需要的,直管告诉我们就行了。”
四人同时起身朝着两人拱手:“麻烦两位大哥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
夏东爽朗一笑,江小瑜眼珠子一转,余光不留痕迹的扫了李竹均一眼,见他俊脸带着虚伪的笑容,粉嫩的嘴唇微微一撇,在夏东跟赵西转身前伸出尔康手:“夏大哥、赵大哥,请等一下。”
“江姑娘有何事?”
一刹那,屋内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小瑜脸儿红扑扑的,十分腼腆:“我想你们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东西。”
“可以,江姑娘想让我们带什么东西?”
江小瑜的眼睛瞬间亮起,看了李竹均一眼后:“我想要一只白斩鸡、一只烤鸭、水晶卷、酱牛肉、还有一些瓜果点心、最好再给我带点面粉过来,要细面、不要粗面…”
江小瑜的话没说完,李竹均就打断了她:“江小瑜你想干嘛?”
被打断的江小瑜十分不开心,转过头瞪他:“我想干嘛了,我这不是在为咱们改善伙食吗?”
“你是来办案还是来吃饭的?”
李竹均脸色阴沉如水,江小瑜只觉大快人心,她抬高下巴仰望他、眉眼之中带上挑衅:“难道你办案的时候,连饭都不吃吗?”
“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两码事了,没吃饱无法思考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没吃饱无法思考?
呵呵。
李竹均额头上的青筋微微一跳,他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想要掐死江小瑜的冲动,云淡风轻的道:“相信林家会准备饭菜。”
“那又如何?如果准备的饭菜我不喜欢吃,那我就吃不饱,我吃不饱,同样无法思考,既然无法思考,那这案子还怎么破?”说到这儿,江小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如果因为饿肚子的事情不能破案,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李竹均差点儿没被气笑:“说得好像你吃饱了之后就可以破案一样。”
江小瑜得意一笑:“那是自然了,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来挑战什么过三关?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缩头缩脑的缩头乌龟,只顾眼前利益不知道看大局的蠢蛋。”
缩头缩脑的缩头乌龟?
只顾眼前利益不知道看大局的蠢蛋?
江小瑜你可真敢说!
这下,李竹均彻底被气笑了,如玉的脸上染上点点红晕,深邃的眼眸里潋滟着绀青色的火光,绝艳逼人让人不敢直视,他咬牙切齿的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给你买,希望这不是你为了混吃混喝的手段。”
“开玩笑,我会混吃混喝?”江小瑜瞪了他一眼,踮起脚尖同样不甘示弱:“你做不到的事情,就以为别人做不到吗?你格局可真小,怕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世面吧。”
……
还没开始破案,江小瑜就跟李均竹吵了起来,夏东跟赵西一脸黑线的站在一旁,陈星然无奈一笑,程小蝶依旧面无表情,但下垂的眼睛里却满是亮闪闪的兴奋光芒。
就在屋子里吵做一团陈星然正准备上前相劝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林生的声音:“娘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屋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片刻后,林生就牵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不过二十多岁,年轻貌美、肤白胜雪、温柔如水,眉宇之间又含着几分媚,让江小瑜一时看呆了去。
我去,这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女人拿着手帕掩面一笑,温和的目光落在江小瑜身上:“只是觉得这名姑娘说话很有意思。”
这便算是回应林生刚刚的问话了。
江小瑜反应过来,脸儿瞬间就红了,猫儿一般的水眸瞪了瞪李竹均,这才对着林生道:“这位是林夫人吧。”
“是,这是我夫人萍娘。”林生幸福一笑,又看着萍娘道:“萍娘,这就是帮咱们找出杀害望水真凶的骊山学院学员们。”
说着,林生就指着他们挨个儿给萍娘介绍:“这位是江姑娘、这位是程姑娘、这位是陈公子、这位是李公子。”
萍娘朝着他们欠了欠身子问了声好,而后便道:“诸位一路劳苦奔波,只为我儿望水之事,实在令萍娘感激不尽,如今天色已晚,想必各位小姐公子还未吃饭,你们想吃什么,尽可告诉萍娘。”
“叨扰夫人了。”陈星然彬彬有礼的道:“客随主便,随意就好。”
“无碍的。”萍娘双眸含笑看着江小瑜:“江姑娘想吃什么?”
江小瑜:……
萍娘太过温柔漂亮,以至于江小瑜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生怕就吓到了她,只能轻言轻语的推辞道:“林夫人,您随意就好,我也是客随主便。”
萍娘十分坚持:“江姑娘不必客气,您是为我儿来的,想吃什么直管说一声便是。”话落,萍娘漂亮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江姑娘可能不知,望水对我跟生哥来说究竟有多麽重要,若江姑娘真的能找出真凶,为我儿报仇,江姑娘便是让萍娘上刀山下火海,萍娘也毫无怨言。”
萍娘哭得不能自己。
“萍娘。”林生眼睛也红了,拍着她的背脊。
见此,江小瑜心头瞬间咯噔一下。
完犊子了!
刚刚在李竹均面前那番话被萍娘听去了。
她相信她没吃饱就无法思考这句鬼话了!
怎么办?
一时间,江小瑜心乱如麻,在萍娘稳定好情绪再次问她想吃什么时,她顺嘴说了个:“那就夫妻肺片吧。”
陈星然:……
李竹均:……
程小蝶:……
夏东:……
赵西:……
林生:???
萍娘:!!!???
过三关(十五)
江小瑜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夫妻肺片,因此话一出口她心头就一个激灵,而后瞬间反应过来,看到夏东跟赵西握着刀柄的手蠢蠢欲动、看到林生跟萍娘的眼中的惊恐,看到李竹均三人脸上的一言难尽、江小瑜嘴角一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后才道:“夫妻肺片这道菜不是指人肺,而是指猪肺,只因夫妻一同做,所以又被称之为夫妻肺片。”
江小瑜对夫妻肺片进行了解释,众人这才舒了口气,萍娘为难蹙眉:“萍娘从未听过这道菜。”
“这道菜是我娘亲给我做的。”江小瑜道:“既然你不会的话,那就随便做点什么就好,一路舟车劳顿,我也无甚胃口。”
萍娘的确不会做夫妻肺片,又怕江小瑜再次语出惊人,因此便没有再问,向他们欠了欠身后便去厨房做饭了。
萍娘一走,夏东跟赵西也不顾林生的再三挽留驾车离开,彼时天色已然不早,若再耽搁下去,可能就不能进城了。
天色昏暗,屋子里更显黯淡,桌椅板凳各种家具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雾一般,朦胧的看不真切,林生让江小瑜等人稍等,自己则去了厨房一趟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盏煤油灯过来,这才开始回忆林望水死亡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是三月初四。
也是林望水生辰第二日。
风和日丽,林生跟父亲林刚一大早便离家去镇上办事,只剩萍娘与林望水在家,午饭后,萍娘身子疲惫,便让林望水跟她一起回房歇息,可林望水不愿,说自己想在院子里玩耍,萍娘便对着林望水叮嘱一番自己回房小憩,再醒过来时却不见林望水踪影。
起初萍娘并不在意,只以为林望水是上哪家玩去了,谁知道酉时落日时分林望水还未归家,萍娘便去外寻找于他,在寻找的过程中刚好碰上林志来找萍娘,说是在堰塘边发现了林望水的鞋。
林志是林生的大伯,平日无事便会去堰塘边的大石头上坐着晒太阳。
萍娘吓坏了,立刻找人通知了林生父子,紧接着又在全村找寻林望水,四处搜寻无果,她便央求人下了水。
堰塘之中,果然有林望水的身影。
林望水被淹死了。
说到这里,林生泪水连连:“可怜我儿,才过完七岁的生辰,就死于非命,偏县衙还说我儿是失足落水身亡,可我儿怕水,平时从不去水边,又怎么会独自去堰塘玩耍?所以我笃定,这是一场谋杀案,是有人杀了我儿。”
李竹均跟陈星然对视一眼,眼中带着思虑之色。
程小蝶垂眸不语,她只是来打酱油的,这种烧脑的事情并不适合她。
江小瑜眉头随着林生的诉说渐渐皱起,捏起下巴,深沉无比的靠在椅背上。
说实在的,林生给予的信息并不多,跟卷宗上未曾有何出入。
除了弄丢林望水的人是萍娘以外。
可这只是个意外,娘亲要睡觉,儿子要玩耍,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没有任何值得深究的地方。
不过…为什么凶手要在林望水生辰第二日杀害他呢?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且…
他是一个人出门,还是出门时无人所见呢?
中午时分。
这个时候选得也好,村里人刚好回家吃饭,目击者不会很多。
江小瑜思索时垂着眼眸,羽睫轻颤,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灯光洒在她莹润的脸上,给她增添了一分暖色。
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陈星然的心跳有些加快。
片刻后,江小瑜便抬了眸,看着悲伤欲绝的林生,眼底盈满星辰,乖巧的小脸写满严肃二字:“在小公子出门与失踪这个时间段,可曾有人看见他?”
“有的有的。”林生擦掉泪水:“林大家跟林三家看见我儿了,当时他蹦蹦跳跳的往后山的方向跑,此后,就再没人见过他。”
“后山跟堰塘可是一个方向?”
“不是的。”林生道:“后山是出了门往左拐,堰塘是出了门往右拐。”
“我明白了。”江小瑜点头:“那你明天带我们去堰塘与后山看看。”
林生自然不会拒绝,连声说好。
晚餐是三菜一汤,三菜分别是红烧肉、鱼香肉丝与土豆烧鸡,汤是猪肉丸子汤。
萍娘的厨艺极好,江小瑜先是夹了一块红烧肉,当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朝着萍娘竖起大拇指:“林夫人,这些菜可真好吃,你这个厨艺不去开酒楼,简直是可惜了。”
被江小瑜夸赞了,萍娘是极为高兴的:“江姑娘过谦了,您只要喜欢就好。”
“我说得是真的,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了。”江小瑜边说边往碗里夹菜,兴奋的像是个囤食的小松鼠,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饿死鬼投胎吗?
像是八百年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真是给骊山学院丢脸!
李竹均见此,俊脸唰的便沉了下去,在江小瑜继续夹菜的时候,他一筷子敲在了江小瑜娇嫩的手上,江小瑜正在拍萍娘的彩虹屁,根本没注意到李竹均的动作,所以被李竹均敲了个正着。
疼痛让江小瑜瞬间回神,怒瞪李竹均,气呼呼的道:“你干什么?”
看见江小瑜不开心,李竹均就高兴了。
李竹均嘴唇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漫不经心的道:“对不起,手滑了。”
闻言,江小瑜磨了磨牙。
手滑了也是碰到她的手指,怎么可能准确无误敲在她手背上。
李竹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江小瑜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磨牙:“你说你手滑了?”
“是啊,手滑了。”李竹均挑眉看她,往日里古井无波的眼中此刻写着满满的挑衅之色,看得江小瑜怒从心起,也不想忍了,直接一筷子朝着他拍过去,李竹均连忙闪躲,但江小瑜竹筷上的汤汁还是溅到了他白皙如玉的手上。
李竹均的脸瞬间黑了下去,阴测测的看了江小瑜一眼:“你干什么?”
江小瑜得意一笑:“抱歉啊,我手抽筋了,竟然不听我使唤。”
“你…”
“我什么我?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虽然我江小瑜貌美如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确很引人注目!可就你这幅獐头鼠目、贼头贼脑、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样子,着实是配不上我这么美好的人。
你太多的缺点,绕起来几乎可以环绕护城河一圈,所以我就算是喜欢上一只猪,都不可能喜欢你,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獐头鼠目?
贼头贼脑?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闻言,林生跟萍娘下意识的看向李竹均,见他风流潇洒、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就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江姑娘、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两人对视一眼。
程小蝶好整以暇,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的看戏,嘴角却偷偷翘起一个兴奋的弧度。
陈星然又无奈又好笑,正当他想打断江小瑜与李竹均的争执时,李竹均便开口了:“原来你竟有这种癖好。”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
江小瑜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心里连猪都不如。”
连猪都不如?
那你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追来骊山学院?
不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然后跟我在一起吗?
虚伪至极的女人。
李竹均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汤汁,鄙夷的看了江小瑜一眼:“这样最好不过,若你这种女人心悦于我,我会短命的,你知道何故吗?”
江小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竹均的唇边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嫌恶心。”
江小瑜的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
片刻后她就抿唇一笑,挑眉回敬道:“正巧,我也是!”
过三关(十六)
这场争吵以陈星然的插手彻底落下帷幕,开始吃饭的时候江小瑜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吃一块肉看李竹均一眼,像是把口中的肉当做了李竹均,想要将他咬碎嚼烂,
但越吃她越觉得面前的李竹均这样的伪君子不能与她口中香喷喷的猪肉相提并论,于是便专心致志的吃起饭来,她吃得幸福至极,两眼弯弯,满嘴流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仓鼠。
期间,陈星然一直注意着江小瑜,看她这幅鲜活乖巧的模样,漂亮的桃花眼中便浮现出几分宠溺,见她碗里没菜时,会给她夹她喜欢的菜。
没吃完碗里还有,是江小瑜心目中最幸福的事情了,于是在陈星然每一次给她夹菜的时候,她都会转过头冲着陈星然笑。
江小瑜小脸莹白如玉,笑得时候两眼弯成月牙儿,红润的嘴唇上浮着一层油光,在灯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既像一朵引人采撷的花朵、又像是被人投食的呆萌宠物,全身上下都散发可爱的因子。
陈星然也忍不住笑。
男俊女美,这样看上去便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林生看着这样的他们,回忆起过去,忍不住朝着萍娘看去,眼中带着爱怜与疼惜,萍娘也正巧看向林生,盈盈水眸满是爱意与感激。
李竹均偶尔看两人一眼,嘴角挂起轻讽的笑意。
江小瑜这是把目标转向陈星然了?
可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看她笑得那个样子!
很高兴吧!
就是不知道等她知晓陈星然家中贫寒之后,还笑不笑得起来!
呵。
程小蝶面不改色,依旧摆着一副高冷至极的神态,只凤眸偶尔会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
吃过饭以后,萍娘便给她们安排住处。
程小蝶跟江小瑜住一间,李竹均与陈星然住一间。
李竹均跟陈星然住得是村长的屋子,这几天他去外边儿办事,归期不定。
而程小蝶跟江小瑜住得便是林望水之前的屋子,他的屋子一尘不染,空气中还散发着阳光与皂角的清香,看得出来,清扫这间屋子的人有多麽费心。
萍娘将她们带进房间之后,便朝着她们悲伤一笑:“望水喜净,我每日就会来他的屋子打扫一遍,这样若他在天之灵看见,也能…”
说到这儿,萍娘咬住下唇,陡然哽咽了。
江小瑜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林夫人你别哭了,若是望水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的,你放心,既然我来了,我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杀害望水的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
萍娘抽噎了几声,很是感激:“谢、谢谢你江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有什么要问的,也可尽管来问我。”
“好。”江小瑜点头。
萍娘深深的吐出口气:“那你们便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打水洗漱。”
“这点小事不劳烦您,您先去休息吧。”程小蝶终于出声了,她双手环胸斜倚在柱子上:“您只需要告诉我,在哪里打水就行了。”
“这怎么使得?”
程小蝶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无事,我在学院打水已成习惯。”
“那好吧。”萍娘这才点头,给她们说了打水的地方后便转身离开。
屋子里是有铜盆的。
毛巾皂角粉等都应有尽有,全都放在一个木架子上。
等萍娘离开后,程小蝶嗖得一下蹿到了江小瑜身边,凤眸闪亮亮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认识李竹均?还认识陈星然?我靠,这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你简直就是话本里的女主角嘛,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
她这幅模样跟白天高冷的样子完全不同,江小瑜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她,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程小蝶见她迟迟不说话,推了推她的胳膊:“我问你呢,你看着我干什么?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江小瑜依旧处于懵逼状态。
见此,程小蝶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小瑜:“我靠,你该不会两个人都喜欢吧,那你也太花心了点,你知道学院里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们两个吗,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总得给其他人留一个念想嘛…”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程小蝶的声音,她就像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语速又快又急,江小瑜只听清开始那两句,后来的一句没听懂。
看着程小蝶兴奋的如一只蝴蝶手舞足蹈的模样,江小瑜慢慢反应过来,越看越觉得她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哪有人白天和夜晚差距如此之大的?白天她几乎一句话不说,看人的时候也是高冷一瞥,现在的她却——
宛如一个智障。
就在江小瑜想入非非时,程小蝶从屋子的那头跳了过来,在江小瑜面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她上挑的眉眼潋滟着梦幻的光辉,双手合十,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道:“总之,三个人的爱情故事,总有一人将黯然退场,那个人会是英俊多金天下无双李竹均、还是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陈星然呢?
其实我比较看好李竹均,因为我真的好期待学院里对所有女孩子都不屑一顾的李竹均对一个女孩儿深情款款、百依百顺的样子啊!他会时不时的摸摸你的头,把你最喜欢吃的菜夹到你的碗里…”
这番话程小蝶降低了语速,听着江小瑜胃里直翻涌,连忙抓住她的手,脸如菜色的道:“女侠你住口!”
程小蝶从幻想中回神:“怎么了吗?”
已经来不及去想程小蝶是不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会不会伤人等问题…江小瑜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我跟李竹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全天下的男人就算死光了,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江小瑜自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绝了,启料,程小蝶听见这话不仅没有打住,眼睛还更亮了一些,活像眼睛里装得不是眼珠子而是灯泡一样:
“我的天呐,真的好浪漫啊!先彼此厌恶再互相喜欢,这不是话本里经典的欢喜冤家桥段吗?你们在打打闹闹的相处过程中,日久生情,但因为彼此的恩怨,谁也不愿意先捅开这层窗户纸…”
江小瑜彻底没话说了,半晌她拍了拍程小蝶的肩膀:“你不去写故事真的可惜了。”
说完这句话,江小瑜便生无可恋的躺上了床,竟是连脸都不想洗了。
而程小蝶还兀自兴奋:“你们因为俗世的恩恩怨怨,在学院开始相爱相杀,喜欢他的女孩子来欺辱与你,他每次看到都觉得心痛如绞,他想来帮你,但他不能,因为他怕他一出手眼中就流下五颜六色的泪水…”
……
过三关(十七)
程小蝶想象力是真的丰富,话也是真的多,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了大半宿。
好在江小瑜累了,就算程小蝶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去也可当做催眠曲快速入睡,直至晨光熹微,她才睁开眼睛,就看见程小蝶趴在床边睡着了。
程小蝶睫毛不长,眉目有几分寡淡,如用水墨轻轻描摹的远山,只留下浅浅的一笔,更添几分冷意,可如今她红润的嘴唇微张,下颌还流着晶莹的口水——
好一副反差萌的模样。
江小瑜感叹。
彼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太阳透过云层,向地面洒下暖金色光辉,院子的野花野草迎风飘扬,晶莹剔透的珍珠点缀其中,露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美感。
江小瑜抱着铜盆出门打水,就见厨房上空升起袅袅炊烟、飘飘荡荡与天色融为一体。
雕花木窗上放着些许苞米、辣椒、透过木窗的缝隙可以看见萍娘在里间忙活。
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江小瑜期待不已。
后院不大,有一块小而平整的菜畦,绿莹莹的翠竹随风摇曳,竹叶簌簌作响,古井旁砌了石阶,野花就从石阶的缝隙冒出来。
此刻,陈星然正在井边躬身打水,他的脚边放着铜盆,袖口上挽,露出他冷白色的皮肤,是这晦暗的光景下唯一的一点白,格外引人注目。
井绳在他洁白如玉的手上缠了两转,他的手指捏着一端,有规律的舞动着,片刻后,他就直起身往上拉起了井水。
江小瑜走到后院便看见这一幕,赶紧抱着铜盆走过去:“陈星然,你在打水吗?”
她清脆的声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响起,陈星然的动作微微一顿,便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含笑的嗯了一声:“你来得正巧,我用不了一桶水。”
芝兰玉树的少年沐浴在金黄色的光晕之中,温暖和煦、干净剔透,微微一笑间仿佛春风拂面、又似瓢泼大雨中划开晦暗的一道天光。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江小瑜看得愣了一瞬,经过昨晚的夹菜事件,她对陈星然的敌意俨然少了许多,反应过来后就朝他笑:“谢谢你。”
她躬身将铜盆放在陈星然的铜盆边。
“不必客气。”陈星然转过头去,一桶水很快就被拉了出来,他先是给江小瑜倒上半盆之后,才把剩下的水都倒入了自己的盆中。
江小瑜再次说了声谢谢,陈星然将木桶放下之后就转过头冲她笑:“都说了不必客气,若你过三关挑战成功,那你便是我的同窗了,同窗之间互帮互助,又何须道谢?”
陈星然笑容清朗,气质温和,桃花眼水波潋滟,颊边的酒窝似盈满美酒,浑身上下都扬着动人心魄的惊艳感。
江小瑜喉咙微动,觉得今天的陈星然格外的好看,莫非是因为昨晚他给她夹菜的缘故?
不过陈星然为什么要给自己夹菜啊?江小瑜后知后觉的想着。
他跟李竹均明明关系很好不是吗?李竹均的仇人不应该也是他的仇人吗?
还是说…他想与李竹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利用美色撬开她的心房,然后再诱哄她违反校规最后把她成功赶出学院…
虽然她现在是没进学院,但以她的聪明智慧,进入学院也是迟早的事情。
太阴险了。
想到此,江小瑜磨了磨牙,看向陈星然的目光陡然就警惕起来:“我现在还在第二关呢,这一关我可半点头绪都没有,说不定都进不了学院,你别想太多。”
陈星然惊讶于她的变化,眼中有些不解,但看着江小瑜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他还是点头:“好,那你有什么需要星然帮忙的,直管开口。”
“没有!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他的话刚落音,江小瑜直接就来了个自信三连,同时抱起铜盆毫不犹豫的离开。
陈星然:……
他哪句话说错了吗?
——
江小瑜打好水回房时,程小蝶已经醒了,在看见她后,她依旧是昨晚那副智障的模样,还夸她干得漂亮,但是等洗完脸出去吃饭后,她又恢复了白日应有的面无表情。
江小瑜感觉很奇怪,不过她没有时间多想,吃完饭后就在萍娘与林生的带领下去堰塘了。
六人一同前往,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遇见许多村民,见江小瑜四人容貌不凡有如鹤立鸡群的模样,便问萍娘他们是打哪里来的,萍娘微微一笑,将他们来帮忙调查林望水之死的事情说了一遍,一些村民就叹息道:
“萍娘啊,都过去三年了,你们怎么还不愿放弃呢?三年前都没查清楚真相,如今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能查出个子丑寅卯吗?”
听见这些话,江小瑜内心是有些沉重的,村民说得没错,三年前都没查出的案件,三年后所有的一切归零,她真的能找到真相让林望水在天之灵安息吗?
如果真的找不出真相,那她就进不了骊山学院了。
江小瑜心里有点乱,但这种情绪在看见堰塘的那一瞬全都消失无踪。
堰塘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与路面有一定的间隔高度,池水很清,对面是一条长长的田坎,田坎后就是随风飘扬的绿色农作物。
“这里就是我儿淹死的地方了。”
逝者已矣,案发地便是生者心中永远的痛,一看见这方堰塘,萍娘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而林生也是红了眼眶,身子微微颤抖。
江小瑜蹲下身,检查着路面的密度,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堰塘边的泥土,随后转头问林生与萍娘:“在林望水死亡的前几天,有下过雨吗?”
“有。”萍娘点头。
“前几天?”
萍娘眉头微蹙:“就两三天的样子。”
两三天?
“有具体的天数吗?”
“这…”萍娘看了看林生,有些踌躇的问:“江姑娘,这与案件有何关系?”
“问清了这个,我才能确定林望水到底是否死于意外。”
“望水他不可能死于意外的。”萍娘蹙眉:“望水肯定是被人谋杀的,这一点江姑娘不必怀疑。”
江小瑜看向林生,林生也是一脸赞同:“是啊江姑娘,望水不可能死于意外,他一定是被人杀害的。”
“我知道了。”
江小瑜沉吟一瞬,然后点头。
过三关(十八已修)
查看过堰塘之后,江小瑜又跟着他们去了后山。
后山通往堰塘总共两条路,一条便是从林家出门往左拐,一条就是从堰塘的前方绕过去,两条路的距离差不多远,都是两里多地。
等到去了后山以后,太阳已经有了晒人了,江小瑜看了看天色,看着一脸期待的林生道:“林望水生辰那一天,你有替他大肆操办吗?”
林生不明白江小瑜为何突然问此问题,有些不明所以的道:“就请了几个族人一起前来吃饭。”
“可以带我们去他们家看看吗?”
林生不解的看着江小瑜,见江小瑜一脸的不容置喙,就摇头道:“现在他们基本在外边儿干活。”
“那就午时再去看好了。”
林生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咬牙问道:“江姑娘,您是觉得凶手在这几个族人之中吗?”
江小瑜就笑:“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想问他们几个问题而已呀。”
“可…”林生还想说什么,就被萍娘拉住了手,她浅浅一笑:“江姑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只管听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好吧。”林生轻轻的舒了口气,看向江小瑜的目光就不同了。
之前那些捕快也去看过那些族人,但全都无功而返,江小瑜…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难道,就真的没人能抓出杀害望水的凶手吗?
一时间,林生又是失望又是沮丧。
午时,林生打起精神带着江小瑜去了三年前参加过林望水生辰宴的族人家,程小蝶跟在她身旁,江小瑜每到一个地方,都只问一个问题:“你们知道三年前林望水生辰宴前几天下过雨吗?”
所有人的回答都十分含糊,要不就是两三天,要不就是三四天。
林生颇有微词,看向江小瑜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淡淡的不满:“江姑娘,我们都跟你说了,望水他不可能是死于意外,您这是想干什么啊?”
林望水到底是不是死于意外,不可能由他们来决定,微风吹拂过江小瑜细碎的刘海,露出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不会武,这番路走下来,也热得不行。
彼时回到了林家,江小瑜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拿起一杯水就喝:“这些你就别管了,总之这件案子,我一定会帮忙调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现在她自己已然可以确定林望水就是死于人为,因为堰塘旁的大路密度极高,若不是连续下几天雨,就不可能产生道路湿滑的危险,最重要的一点是,林生告诉她林望水生辰那天天气极好。
既是天气极好,又是在前几天下的雨,所以,失足落水这一点就不成立。
林生就没话说了,心里翻涌着千般的不快。
院子里微风拂面,等到林生走后,陈星然才开口问江小瑜:“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星然是文弱书生的形象,头发只用方巾随意绑起,发带随风漂浮,显得他温润如玉,不过因走了这么长时间的缘故,他的面色有些泛红,看上去健康又俊朗。
程小蝶也看向她,一双凤眼中潋滟着好奇。
而李竹均则是看着远方,左手撑在下巴上,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一副百无聊赖又昏昏欲睡的模样。
江小瑜去这么多地方自然有她的用意,林望水在生辰的后一日被害,说明生辰日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当然得去看看参加生辰宴那些人都长什么样了。
想到此,江小瑜就问陈星然:“你觉得林望水的死亡时间有没有蹊跷的地方?”
过三关(十九已修)
林望水死亡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时间。
他死亡时间在生辰的第二天,那么也就是说在林望水生辰那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林望水三年前才七岁,一个七岁小孩再怎麽皮也不至于让人心生杀意,更何况在众人的口中,林望水是一个乖巧、可爱懂事的小孩,一个聪明可爱懂事的小孩,不可能做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让谁来痛下杀手,是以,杀害林望水的这个人,一定是与林家人有旧怨的人。
可笑的是,唯一跟林家有怨的人,又只有林武一人,偏偏他还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这个案子,属实有些烧脑,江小瑜深知自己必须多多接触一下参加林望水生辰宴的那些人,这样才能知道在林望水的生辰宴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时间…”
闻言,陈星然轻轻蹙眉,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曲起在石桌上敲动起来,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飞吹过,他头上的发带飞扬,如画上沐浴着阳光的翩翩公子。
片刻后,陈星然抬眸,目光落在江小瑜身上,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一抹光:“他死的时候是生辰第二天。”
陈星然也想到了。
江小瑜点头,暂且将陈星然与李竹均的爱恨情仇、与她的恩恩怨怨抛之脑后,莹润的小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所以,我们必须要搞清楚,在生辰宴上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要能还原生辰宴上的场景,那么这个案子自然可以不告而破。”
“还原生辰宴的场景?”程小蝶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正在她刚想说什么时,神色一肃,就往旁边看去,就看见一旁穿着花色碎蝴蝶襦裙的萍娘,正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托着茶盘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身姿楚楚,眉宇之间满是温柔之色,三两步就到了江小瑜他们身边,将茶盘放在了圆桌上,又将茶杯一一摆放整齐:“天热了,江姑娘程姑娘李公子陈公子请喝茶,你们辛苦了。”
她样貌柔美,身姿娇俏,腰身纤细用一根丝带束起,盈盈一握,风吹过,可隐隐闻见她头发上传来的香油味道。
江小瑜顺着程小蝶望的方向望去,笑意盈盈的朝着萍娘道:“谢谢林夫人了。”
“客气什么。”
萍娘将茶杯一一倒上茶水之后,才顺势坐下来,此刻只有李竹均的旁边有空位,她就坐在李竹均的身旁。
萍娘的脸色愁苦,一双美眸含愁,望了望这个,又望了望那个:“只要江姑娘能找出杀害望水的真凶,江姑娘就算让萍娘赴汤蹈火,萍娘也在所不辞。”
“哪里这么严重了。”
江小瑜摆了摆手:“这不过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这桩案子,当不得林夫人这声谢谢。”
说着,江小瑜的目光落在了萍娘的指甲上,眼睛唰的一亮:“林夫人,你的指甲好漂亮哦,是用什么染的?”
闻言,萍娘微怔,美眸穿过李竹均落在了江小瑜的身上,黑眸微微闪动,片刻后才笑道:“这是我用后山的凤仙花花瓣染得。”
江小瑜似乎来了兴致一般,眼睛闪闪发亮,整张脸都写着跃跃欲试四个字,她起身来到了萍娘的身边,没等她开口就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道,这越打量,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欣喜:“是吗?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凤仙花吗?”
似乎被江小瑜的热情给吓到了,萍娘好一会儿才道:“上次采摘的凤仙花,如今还剩一些,要江姑娘喜欢…”
“喜欢的喜欢的。”
没等她说完,江小瑜就道:“我很喜欢,你可以现在带我去试试吗?”
萍娘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片刻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过三关(二十已修)
江小瑜拉着程小蝶兴致勃勃的跟着萍娘一块儿去染指甲了,留下李竹均跟陈星然两个人坐在石凳上,便是坐在那里,气质出众的两人都仿佛比阳光还要耀眼,路过的一些女孩子们纷纷从林家大门缝隙望进来,在外犯起了花痴:
“他们真的好好看啊!”
“为什么他们不是住在我们家啊!”
“除非你们家也死个人。”
……
江小瑜跟程小蝶一起来到了萍娘的房间,扑面而来就闻见一股香味,这股香味似菊非菊,清淡雅致的不像话,像是空中细细的一缕青烟,想要捉住的时候,却偷偷的溜走了。
“哇,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江小瑜一进屋,就忍不住惊叹道,萍娘走在最前边儿,闻言漂亮的脸上隐有自得,她边打开红色的木柜门,边道:“这是我自制香粉的味道,你要喜欢的话,我也送你一包。”
萍娘的声音十分柔和,像是四月的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暖意。
江小瑜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我肯定要的。”
萍娘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了几袋香粉,近距离闻着这个味道,竟是更加淡雅几分,江小瑜拿着这两包香粉爱不释手,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像个孩子。
程小蝶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吐槽,萍娘又塞了两袋香粉在她的手上:“程姑娘也试试看吧。”
程小蝶从未用过香粉,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向江小瑜,还没开口说话,江小瑜就将她手中的香粉抢走,然后冲着她挤了挤眼:“我先帮你保管啊。”
萍娘见此,无奈一笑:“江姑娘若是喜欢,萍娘再给你一些便是。”
江小瑜把四袋香粉都放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才义正言辞的拒绝道:“那怎么行?君子不夺人所好,便是女子也一样,你这一下就给了我们四包了,自己就算还剩,那也所剩无几了。”
“我还可以再做啊。”
“那多麻烦。”
江小瑜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萍娘就笑笑不说话了,她除了从柜子里拿出香粉以外,还拿了一个手掌大小白底青花的陶瓷瓶,她将瓷瓶放在了桌上,又从柜子里拿出刷子等物,朝着江小瑜招了招手:“江姑娘,来吧,我给你做指甲。”
江小瑜一下子就兴奋了,坐在椅子上高高兴兴的看着萍娘,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清透的阳光下似乎能发光一般:“那就麻烦林夫人了。”
“客气什么。”
萍娘摇头一笑。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都在做指甲,萍娘做指甲做得慢,半个时辰才将两只手包好,江小瑜似乎百无聊赖,时不时的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拉拉头发,还时不时的问萍娘什么时候能做好。
“快了快了。”
萍娘每次都这样回答她,她在给程小蝶做指甲,几乎是下意识般的这样说。
江小瑜看着她给萍娘熟练的刷着手指,看着看着,就趴在了桌上问:“林夫人,你们怎么没有再要一个儿子呢?”
萍娘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想是这么想,可当初我生望水的时候,身子受了损伤,大夫说很难再孕。”
“那你去看过大夫吗?”
萍娘叹了口气道:“哪里没有呢?这些年吃了多少药数都数不清了,现在我也想开了,若再过两年我肚子还没有动静,我就做主给林生纳个妾,总不可能让林家的香火断在我的手上吧。”
萍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眨,似乎有水光闪动,江小瑜就不再问了,只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就随风消逝。
过三关(二十一已修)
做完了指甲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萍娘温柔的问江小瑜想要吃什么,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掩面一笑就去厨房做菜了,江小瑜跟程小蝶则回到院子里,跟李竹均陈星然汇合。
李竹均正在跟陈星然下棋,两者一人身着蓝袍,一人身着月白色长袍,一人神态认真,坐在凳子上背脊挺直,一丝不苟。
一人姿态慵懒,坐姿随性,颇有几分风流韵味。
白子黑子在棋盘上厮杀着,江小瑜不会下围棋,看了两眼后就没再看了,程小蝶也是个除了琴棋书画以外什么都会的人,因此两人坐在一处,相顾无言。
片刻后,江小瑜摊开手掌迎着夕阳,淡淡的蔻丹衬得她的手指越发白皙修长,她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也跟着轻轻颤抖,微风拂过她的额角发梢,带来温柔的味道。
“你看我的手漂亮吗?”
话落,江小瑜看了程小蝶一眼,见她只垂眸盯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手,像是要把手盯出一个洞来,也不知晓她喜不喜欢涂蔻丹,便有些愧疚:“你要是不喜欢的话,等回去了,我帮你磨掉。”
程小蝶这才抬眸看她:“不用了。”
不知是不是江小瑜的错觉,她总觉得程小蝶这一眼,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她没多想,而是压低声音很轻很轻的道:“你有没有发现萍娘不对劲?”
林望水才去三年时间,她却想着弄这些东西,指甲上涂了蔻丹不说,身上还抹了香粉。若她是个心大之人也就罢了,偏偏她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如此悲伤…
就有一种很刻意的感觉。
不过江小瑜也不敢下定论,毕竟萍娘可是林望水的亲生母亲,既是林望水的亲生母亲,就不可能对儿子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吧。
而且萍娘也说了,她生林望水的时候伤了身体,以后可不能再生了。
“嗯?”程小蝶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回了她一句:“哪里不对劲?”
她是用气音说话,江小瑜坐在她耳畔却听得清楚:“我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总感觉她的悲伤太过刻意,总感觉她对林望水的死没那么在意。”
“为什么?就因为这些香粉吗?”
江小瑜便道:“若是你,会在最亲的人死了三年时间内做这些东西吗?”
闻言,程小蝶不善的看了江小瑜一眼,语调瞬间冷了几分:“女为悦己者容,她儿子死了,但她的相公还在,她怎么不能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些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
江小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避开程小蝶的目光:“你说得对。”
程小蝶就不说话了,继续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长长的睫毛遮住她兴奋得能发光的眼睛——
嘤嘤嘤,这是她的手吗?
真的好漂亮啊!
江小瑜没有注意程小蝶,她的左手撑在下巴上,开始深沉的思考起来。
其实程小蝶说得也挺有道理的,但是她就是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她觉得,一个痛失爱子的女人,且今后还不能生了,她的状态…莫名有点太好了吧。
还是说她心态本身就这么好?
不行,她得想办法知道萍娘的身世,只要知道了她的身世,就可以判定她的状态到底正不正常了。
就在江小瑜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出去打听萍娘的时候,突然,她的胳膊被轻轻拍了一下,江小瑜被吓了一跳,瞬间回神,就看见陈星然面带笑容的看着她:“在想什么?”
江小瑜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