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初露端倪
这个卓记者，不仅进入了火场，还拍摄了纵火犯纵火的实锤证据。
但是，仅仅一个纵火，用得着那些亡命之徒，如此费尽周折的从卓峰手里拿这张数据卡么？
而且，那纵火案不是已经结案了么？一定有什么疏忽的细节问题！
领导吩咐，民警小卓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搞技术出身的，三下两下就找了个视频软件，把这段视频加载进去，开始一帧一帧地回放，段从远和小章则跟着一帧一帧地盯着看。
“啊哈……”卓峰看了两遍，又经历了几次生死考验，这心神就放松下来了，双眼开始打架，毕竟昨天夜里是真的没怎么睡觉。
段从远和民警小章盯着这视频一帧一帧地看，估计这遍看不出来，还要再看一遍，偏偏两人看得还挺津津有味，懂摄像的都知道，这得有多无聊，多费眼费心，卓峰不禁有点同情起两人来，当个民警查案子，真是不容易。
迷迷糊糊着，卓峰就干脆靠在椅子上打盹儿，也不知道对面两个人看了多久，看了多少遍，只听到段从远猛地大喊了一声：“停！就是这里！就是这里！”直接把卓峰从迷糊状态惊醒了，脑袋瞬间抬了起来，难道真的找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迟疑中，卓峰抬头望去。
此时的段从远一脸的惊喜、惊讶、震惊，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一旁的民警小章则一脸茫然，右手还拿着鼠标保持着随时点击的状态。
“搞什么鸡毛？莫非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卓峰心中疑团更浓，伸长脖子看向电脑显示器，不就是三个纵火犯，正在烧车烧货纵火么？难道是车有问题，还是烧的货有问题？
“多么像啊，小章，调一张黄麻草的图对比一下。”段从远兴奋地说道。
黄麻草，黄麻草？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卓峰沉思着，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大吃一惊，这种东西，不是生产毒品的原料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卓峰急忙望向屏幕，果然经过放大了的视频上面，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仓库的全景，车上、仓库中竟然都是黄了吧唧的草料，之前自己还以为是药材呢，整个仓库中怕不是有个十几吨，甚至更多。
一瞬间，卓峰宛若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事件的脉络理就清楚了，怪不得火灾当晚那只虎王那么拼命，也怪不得后续被跟踪，被偷窃，被钓鱼，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自己惹到的，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团伙，也不是流窜各地的汪洋大盗，而是最邪恶、最暴力、最黑暗的贩毒团伙！卓峰有些牙疼，上次不小心碰见了段从远他们从清水河里捞毒品，自己还庆幸跑得够快，结果这次是想跑都跑不了了，直接黏身上了。
想到传说中毒贩那些恶毒的手段，卓峰不寒而栗。
“小卓，马上通知下陆队长开会，算了，还是我去通知吧，你去把三楼会议室收拾下。”说完，段从远就急匆匆地开始拨打电话，卓峰反而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左右望了望，拿了个纸杯，喝了两杯，又倒了一杯，慢慢品起来，从段从远的电话中可以听出来，陆队长是刑警中队的队长，看来段从远对于这个事情还是非常重视，这让卓峰心里松了一口气，能早点拔掉心里这颗钉子，自己也能早点安生睡觉。
“那个，卓记者，你先等会儿，我去开个会。”段从远打完电话，拔下数据卡，就想上楼开会，案情比较重大，由不得半点耽搁。
卓峰一看，这段局长是要金蝉脱壳，留下自己在办公室里呆着，真是过河拆桥、拔吊无情，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说道：“段局，段局长，别扔下我一个人呆着，太危险了，也带我上个会。”
“带你？警方开会研究案件，带你个记者干啥，就别添乱了。”
“我是重要的现场目击者，目前也受到了对方的迫害，需要警方保护，这个理由足够吧。”
“够什么够，警局里都不安全？原则问题。”
“哎，哎，段局……”
段从远走到哪里，卓峰就跟到哪里，宛如一块牛皮糖，嘴里还嗦嗦的，把段从远给烦的，真想把他关进小黑屋，可人家毕竟提供了重要线索，还是个记者，总不能这样对待人家。
一直到三楼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段从远才姗姗来迟，卓峰呢？被他晾在了门外站岗，卓峰也乐得站岗，因为会议室隔音效果不是太好，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到点动静，算是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而且屋子里一帮大佬，自己的安全应该也不是问题。
首先发言的，自然是段从远这个新局长，话不多说，直接把卓峰拿来的数据卡一播放，再把图像放大，众人齐齐吸了口冷气，好多的麻黄草，然后就像色鬼见了美女一样，开始一点一点地盯着看，就差流下口水了。
“这视频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这么多麻黄草。”追问的是刑警队队长陆新荣。
“就在东开发区。”段从远卖着关子说道。
“啊？！”众人齐齐惊叹了一声，眼皮底下，竟然发现了这么多毒品原料，如果用于制毒，这得能生产多少毒品？有人当下就开始估算起来，越算心中越兴奋，这案子应该不小，要是能破获了，啧啧，多长脸。
“现在已经被烧毁了。”段从远嘿嘿笑着又说道。
“啊？！”众人又是齐齐哀叹一声，这种实锤的铁证，竟然化作灰灰了，多么可惜，仿佛眼前马上就要到手的功劳，突然飞了。
“但是，视频拍摄地点已经确定了。”最后，段从远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
“啊！”众人齐齐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还能找到事发地点，即使麻黄草已经化作灰灰，但是这么大量，遗留在现场的蛛丝马迹，还是有迹可循。
“为老不尊，为官不仁。”在门外偷听的卓峰埋汰着段从远。
他听着段从远一惊一乍地卖关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有点无语，这都局长的人了，还拿着别人的视频在那里招摇得瑟，偏偏听众们还挺配合，配合得还挺有真情实感，简直可以去上台演出了。
第九十三章 支队
许是关子卖得差不多了，两位得力干将的兴趣也被调动起来了，段从远就开始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案情来，讲到卓峰被追杀，说到发现麻黄草仓库，然后又回到案件本身。
查案、破案是刑警队的本行，这时候两位队长和抽调来的队员就开始了头脑风暴，
“视频是有了，但是这个视频上的麻黄草是不是真实存在过，得查实才行。”
“那个卓记者，还是继续‘失踪’比较好，防止打草惊蛇。”
“到底这是正常药用的麻黄草，还是走私的麻黄草，还是个疑问，不能现在就下定论。”
“走私运输麻黄草又不是什么大事，比纵火罪都不如，对方反应这么强烈，肯定是抓住了他们痛处，不是也差不多。”
“要不要再审审那个张金宝？算了，还是别打草惊蛇了，先查他社会关系。”
七嘴八舌，虽然有些杂乱，但是句句切中要害，办案破案不是靠嘴，要有证据，就和搞新闻差不多，需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段从远看着手下得力干将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面现笑容，要得就是这种气氛，就是这种头脑风暴式的发散思维，感觉讨论得差不多了，他又撒了一把猛料，直接把会场炸开了锅。
“据了解，我市确实、应该存在一个窝点，支队也在查，至于是不是这个，能否查出来，就得看谁的本领大，谁的动作快了。”
“什么？难道这事儿还真有谱儿？”陆新荣惊讶地问道。
“啊，竟然出现在了咱们市里，这事儿够惊悚的。”民警小章说道。
段从远肯定地说道：“只是推测，上次配合支队抓捕猴三的时候，市支队队长燕奇胜随口说的，应该假不了。”
“好，现在分头行动，陆新荣，你负责调查麻黄草的来源、用途，是否正规，还有那个洪老板的身份，副队长井正青你负责查证麻黄草是否真实存在过，至于这个卓记者的安全，我来负责，现在立刻行动，要快、要隐蔽。”段从远一锤定音，总结道，“这个案子就定为1.11案件，卓峰代称为老Z。”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段从远这个新任局长，第一把火就决定从这起“麻黄案”烧起来，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自己的嫡系，刑警队身上，退可查“记者被袭案”，进可以破“麻黄案”，可进可退，思虑不可谓不周。
接下来就是调配人员车辆物资，商讨具体的行动方案，反正是没有卓峰的事儿，琐碎又无聊，卓峰站了一会儿，腿脚有点累，刚喝了几杯水，又憋着一泡尿，在三楼转悠了一圈儿，刚要上个厕所，就听见会议室门开了，段从远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冲着卓峰就喊道：“把手机关了，这几天谁也别联系，就当作自己失踪了。”
“我手机丢给同事了，当作失踪？那我父母知道了……”
“等下我给你父母，还有报社领导打个招呼，就说你去采访了。走吧，换身衣服去。”
“好。”
卓峰看了一眼身上脏了吧唧的衣服，实在是形象不佳，再憋一会儿吧，换了衣服再去厕所，跟着段从远就上了四楼，四楼貌似是集体宿舍，段从远领着卓峰径直就进了右拐第一间屋子，从储物柜里倒腾起来。
“换这件，喏，把这个戴上，还有这个粘上。”
“还有这个抹上。”
一件又一件，上衣、裤子，还有个帽子，竟然还给了个假胡子，一瓶味道怪了吧唧的黑油，卓峰好奇地粘上，抹上，然后对着镜子一照，嚯，形象大变样，原本挺帅的小伙子，立刻变成了蒙古大汗，络腮胡子黑红皮肤，加上一顶帽子，就是熟人来了也认不出来。
正琢磨着段局长怎么这么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了，就听到也换了便装的段从远又道：“走，跟我去找个人。”原来是要出门，就是不知道见的是谁，找的是哪位，该不会要卖了自己吧？想想又不可能。
就这么怀着好奇心，揣着糊涂账，卓峰跟着段局长出门上车，向着市里开去，左拐右转，开到了一个单行道，停进了一个单位里，卓峰眼角一瞥，眉头就是一皱，竟是到了青城市支队的院内，这段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支队是个神秘的单位，里面的警都是便衣，不是熟人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警察还是普通的群众。
段从远既没有给周围的人打招呼，亦没有人来迎接，许是有人已经记住了段所长的这辆车，还有段所长这张脸，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就上了三楼。
“当，当，当。”段从远好像是随便找了个门就敲起来了，但没成想，门竟然开了，闪出一个人的脸，似乎是感受到了卓峰的目光，那人冲着他神秘的一笑，赫然是上次碰到的那个，瘦脸浓眉眼毒嘴尖没个警察样儿的便衣。
卓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先在门外等下，放心，这里安全，我谈点儿事，等下叫你。”段从远回头，有些歉意地说道。
“好。”卓峰心不在焉地答道。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能有什么好事、正事才叫见鬼了呢。
门关上了，卓峰想故技重施，偷听点儿什么消息，却啥都听不见，等了一会儿，又感觉尿意上来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三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厕所，心中诽谤着，直接下了二楼，正好楼梯口有个厕所，直接就冲进去了，总算可以痛快地嘘嘘了。
“啊！哪里来的臭流氓。”卓峰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娇喝，然后两道风声就冲着面门，还有裤裆袭来，这要是踢中了，不残废也得疼个好几天，卓峰连忙一个闪身，就退出了厕所。
“哪儿来的娘们，下手这么黑。”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这是女厕所么？”
卓峰抬头定睛一看，可不是女厕所么，刚刚尿急也没看清，闹了个乌龙，再看眼前这女子，身材中等，却长得剑眉星目、唇白齿红的，穿了一身便装，如果换上男装，一准儿是个小白脸。
第九十四章 联合侦办
“啊，误会，误会。”
好男不跟女斗，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惹事生非的好，卓峰道了个歉，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男厕所，这禁毒支队癖好就是不一样，人家都是男厕所在外，女厕所在内，这里倒好，正好相反。
那女子盯了卓峰这个蒙古大汉几眼，扭头也就走了，没啥损失，也没走光，倒也大方。
待到卓峰又返回到三楼，段从远依然还没出来，反倒是又来了个熟人，竟是那天见过的另一个圆脸便衣，脸上仿佛永远挂着笑意，笑呵呵地给卓峰点了下头，又笑呵呵地开门进去了。
门内两伙人正在讨价还价。
瘦脸男子是市禁毒支队队长燕奇胜，听完段从远的情况介绍后，脸上没啥变化，语气上却颇为高兴：“哎呀，真是太好了。谢谢段局，这人就放我们这儿？案子也交给我们吧，正好和猴三的那起一起办了。”
避重就轻，口风一丝不漏。
段从远神秘地一笑，早有准备，回道：“燕队长，这个案子，我们刚成立了专案组，这不我就亲自过来找你帮忙来了？”段从远老谋深算。
段局长出马，面子里子都给了，加上之前早就有交情，这事情对方不帮忙是不可能的了。
“咦，老段，你这做的就不够意思了，前脚过河、后脚拆桥啊，上次‘猴三’那事儿，我可都把底裤给你看了，结果你这里有了进展，就记不起老朋友来了？”
“唉呀，哪里是这回事儿，都是我手下那帮牲口们瞒着我办的，我也是刚知道，这不就给你上门请罪来了么？”
俩人你来我往，太极拳打得溜圆，都想把案子拿过来自己办。
想想也是，“猴三”撑死只能算作个下游的马仔、二道贩子，而卓峰拍到的这间仓库，可是直接通往终端工厂，孰轻孰重、孰近孰远，一目了然，这个原本只存在于猜测中的案子，愈加朝着真实的一面发展，形势喜人。
“不够意思。”
“不好意思。”
“联合侦办。”
“好。”
讨价还价，最后就是变成联合侦办，东开发区分局局长段从远负责协调指挥。
年底了，大家都很忙，联合侦办则是效率最快的方案，而且段从远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于查毒、缉毒，没有比禁毒支队更专业的了，他要的不是人，而是人家手中的情报以及消息。
很快，段从远就走了，带着几名禁毒支队的队员，其中一名是圆脸便衣名叫支弘毅，另一名则是刚刚和卓峰碰了面，闹了尴尬的女警傅红雪。
燕奇胜临走时嘱咐，一切听段从远指挥，尽早破案归队，一周后要见进展。
一周就要查个水落石出？时间有点紧。
卓峰听说后，有些惊讶，不由地又想起在报社的日子，那种被梁丽凤疯狂催稿、限时交稿的日子来，不知道报社的人，现在是不是还在惦记着自己没有？
地球离了谁都会转，报社离了谁也都会正常出版，只不过报社里第二天就开始流传出一个消息：卓峰失踪了，并且随着一天天不见其人影儿，这个小道消息，越来越有变成大道消息的可能。
苏梦琪听到这消息后，花容失色，心中无比忐忑，给卓峰发微信没有回，拨卓峰的手机，接电话却是梁丽凤。
“喂，苏梦琪？”梁丽凤问道。
“梁姐，卓峰是真的失踪了？”
梁丽凤无语了，这小道消息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可卓峰又的确还没找到，领导只让对外宣布他出去采访未归，只好安慰道：“别担心，卓峰是出去采访了，还没回来。”
采访去了？采访还不带手机？
梁丽凤的语气，还有回答，愈加证实了苏小妹的猜测，她焦急地问道：“梁姐，告诉我实情吧，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李总编，李总编不说，我就去派出所问。”
真难缠，梁丽凤有些没办法了，也只好含糊地说道：“他凌晨去二十里铺采访，出了点意外，目前还没回来，正在找……”
苏小妹又问了一些情况，心中愈加担忧，妆都没化好，打了个车就直奔二十里铺村，可二十里铺村派出所也在找卓峰，自然是扑了一场空，一无所获。
她冥思苦想着，如果卓峰还在青城市，他会去哪里呢？每每想到一个地点，就跑过去核验一下，不知不觉竟然跑了大半个青城市，中百商厦、清水河边、火灾现场、夜市书摊、大学校园，甚至电视台门前，都留下了她的身影，而且有的地方去了还不止一次。
慢慢的，跑了两天，苏小妹心越来越凉，脸也瘦了，双眼又红又肿，但她依然深信，卓峰还在市里，还在人间。
你是我命中注定要嫁的人，我还没嫁，你怎么会死呢？想到痛处，她不禁悲从心来，双眼都哭肿了，泪都流干了，兀自不觉。
最后，苏小妹干脆请了假，发动各种社会关系来找寻卓峰，甚至还把电话打给了林宛白，询问卓峰的去向，但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踪影也没有。
卓峰呢？
被段从远从禁毒支队拉着，又回到了开发区，绕了一个圈儿，没回分局而是直奔火灾现场，停在了“大胖涮锅”楼后小院里，几人上得楼来，进了一间民房，这里就是1.11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地点了，自己地盘上办案，效率就是高，这么快就租好了房子。
民房挑选得很有讲究，北面次卧窗户直接对着火灾现场，也就是旧货市场，居高临下，整个旧货市场一览无余，窗户边上还架着个望远镜，民警小卓正在监视着旧货市场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情况么？”段从远进了次卧就问，说完还未等小卓回道，冲着卓峰脑袋就是一摆，“把老z带进里屋。”
“哎，段局，你怎么又过河拆桥，太……”又来这套，卓峰登时气儿就不顺了，嚷嚷开了。
“小子，段局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冷不丁儿，卓峰背后就传来一阵大力，身子被拉扯着踉踉跄跄地就向着客厅走去，是身边的傅红雪看他不顺眼。
小样的，一个举报人说话就这么横？她本就对卓峰印象不佳，自然手下也就不留情。
第九十五章 看不对眼
“你？”
卓峰被偷袭，扭过身来就要和傅红雪理论，但傅红雪哪管这些，使出手段，三两下就把卓峰给弄进了客厅，顺手把门重重地关上了，俏脸含煞，瞪着卓峰。
在路上，段从远就分了工，傅红雪负责老z安全，寸步不离，支弘毅配合专案组查案子。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傅红雪就要带着卓峰这个拖油瓶，专案组一开会，她就要立刻带着卓峰退避三舍；这还是开会，以后要是开始行动，肯定也别想有份，她怎能不气？
“一丘之貉。”
卓峰被生拉硬拽到了客厅，自然心中不快，吹着嘴巴上的胡子就要理论，可一望见傅红雪那怒气冲冲的样儿，再考虑到人家的身手，瞪了一会儿，想想还是算了，挨着门边就坐到了沙发上。
案子不小，专案组分工明确、行动迅速，没多久就摸清了外围的情况，只听到陆新荣颇为兴奋地汇报道：“目前，咱们市里根本就没有加工麻黄草的正规企业，即使有部分药厂需要一些，但也不至于量大到这个地步，这批麻黄草肯定有问题。”
“要是路过呢？或者是某个外省企业的中转仓呢？”段从远问道。
“我再查查。噢，至于要查的那个配货站的洪老板，今天竟然捐款跑路了，涉资几百万，涉及数家物流公司还有个人，报案人甚至一度堵了胜利大街。”陆新荣说道。
“嗯，和胜利大街派出所随时保持联系。”
接着就是井正青汇报，说道：“这个市场的老板姓金，社会关系很复杂，名下产业也很多，物流园、旧货市场、典当行，最近据说还要进军网络金融。”
“收废品的也要触网？”段从远感觉这个老金有点意思。
“是啊。火灾后这个旧货市场停业一周多，消防、工商等部门联合检查，最近才开始搞重建工作，上次火灾原因至今还没查明。”井正青说道。
“工程交给谁来做了？”段从远问道。
“工程给力冷山集团下属的建筑公司来做，建筑公司又层层转包，最后就是大柳树村的齐强和王庄村的一个包工队正在投标，据说要在原址建一个农贸市场，我们计划化装成齐强的亲戚，帮他现场监工，看看现场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
“化妆什么，直接把工程拿过来咱们做，冷山那边我打招呼。今天就开工，尽早查实。”
最后就是支弘毅的专业分析，事实证明，人家专业的就是专业，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听得专案组成员们不停地点头，
“一直以来，我们禁毒队就怀疑在青城市存在着一个制毒窝点。这玩意咱们国家是0容忍，不仅我们禁毒支队查，你们刑警队查，连民警、交警、片警都有权力查，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逃避打击，运贩毒分子也是花样翻新，手段层出不穷，伪装成速食品、加工成化妆品，甚至吃下肚子，藏进发动机还有轮胎里，有的空运有的快递，还有的雇人开车运，上次查到的‘猴三’就是把东西藏在了电摩的电池中。”
“是‘猴三’招供了？”听得起劲儿，民警小卓问道。
支弘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接到：“哪里那么简单，那‘猴三’就是个贩毒的，连上家的面都没见过，上次拿了钱迟迟没有交货，结果就被人找上门了，自己家没事，结果邻居家反而遭了秧，下大雪的那天半夜被人杀在了楼道里，至今还没有破案。”
啊！还有这种离奇事儿，众人听得大感惊奇。
老小区隔音不好，门也只是虚掩着，另一个屋子里的卓峰耳朵没闲着，听到这里也是心中讶异，身子不自觉地就往门那边靠，想听得更仔细一些。
结果这时候，一只葱白玉手直接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打消了他的念头，卓峰扭头一看，正是傅红雪不声不响地依在了门边，堵住了他的去路，她耳朵微微侧着听着，一双浓眉轻轻皱起，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却布着一层寒霜，双眼中满是不耐烦的神色，正望着鬼鬼祟祟的卓峰。
“凭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那大家干脆都别听了。
卓峰斜着眼望了傅红雪一眼，他心中不岔，毫不退缩，站起身来，硕大的骨架连同整个身体的重量，猛地压到了右肩上的那只小手上。
一百来斤的重量猛地压了过来，待到傅红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只听到“碰”的一声，卓峰就这么挤着傅红雪直接闯进了会场，把正讨论案情，讨论得正激烈的众人看呆了，寻思着，这俩人唱的哪出戏？
“卓，噢，老z，你和小傅怎么了？”段从远回过头来，奇问道。
“我，我没什么，哼！”傅红雪脸上的冰霜不自觉地变了颜色，升起一点红，又气又羞，这下丢人丢大了，一气之下，就想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不安分的线人，但当着领导和同事的面，又下不了手，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威胁一下。
“啊，误会，误会，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卓峰脸皮比城墙还厚，刚刚出了口气，自然心中无比舒畅，眉飞胡子舞。
段从远略一思索，也就发现什么端倪，貌似这两人有点不对路，但这时候，自是没有时间搭理这事，自然是正事要紧，考虑到卓峰已经卷入了进来，不妨也就让他听一会儿，正好等下还需要他指认现场，于是继续问道：“支队长，继续说吧。”
支弘毅没啥顾虑，刚刚还有即将说的东西没啥秘密可言，禁毒队内部大家都知道，于是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所以说，在不断的斗争中，也就导致了这东西的成本越来越高，主要是流通成本越来越高，如果都从一个地方拿货，那么基本上周边城市的价格都差不多，但是作为源头来说，价格却会低上很多很多，其中价差导致的利润少则有三四倍，最多的时候十倍二十倍都不止，这巨大的利润空间，就会导致很多人铤而走险。”
第九十六章 旁观者清
有100%的利润，资本家就会铤而走险，更别说1000%的生意了，也难怪火灾当晚，虎王如此疯狂，也难怪卓峰出院后，受到如此的精心报复。
“青城市，今年以来，市面上不仅出现了一种纯度极高的货，而且价格比周边城市低了很多，有五倍之多，所以我们大胆推测，有一个制毒工厂就藏在了青城市，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藏在了在西部山区，也主要把精力放在了那里，也查获了不少制毒原料，但是这个飘忽不定的窝点一直没找到，直到这次段局发现大量的麻黄草后，我们才知道，可能我们之前先入为主，找错了方向，据燕队长推测，很有可能这个地点就藏在市区，甚至开发区。”
大隐隐于市，这伙毒贩挺精明。
但整个青城市这么大，东开发区也不小，到底隐藏在哪里呢？如果不能雷厉风行，一举拔掉这个窝点，一旦让其转移、销毁证据后，后患可是无穷无尽。
段从远眉头深深皱起来，似乎认识到形势对己方有些不利，分析道：“老z失踪后，估计对方也成了惊弓之鸟，随时都有可能逃离，必须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网成擒！”
“不对。”一声脆响回荡在不大的屋里，把众人从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竟是刚刚和卓峰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傅红雪，只见她微蹙着眉头，张口分析道，露出一排贝齿。
“制贩毒是大罪甚至死罪，为何对方不在医院里动手？反而在老z出院后才动手？而且，如果是惊弓之鸟，那也惊了有半个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为何偏偏在他出院的时候才动手呢？
自己犯的什么事儿难道还不知道么？是之前没有机会，还是老z出院后才发现有重要证据落在了其手上？老z住院期间，他们在干什么？
疑点重重。
“你说的逻辑也不对。”众人刚刚被傅红雪颠覆了一下，冷不丁儿站在一边的卓峰发话了，只见他脸色颇为不善地撇了一眼傅红雪，较劲一般地分析道。
“你们能想到，人家就不能想到？干这行的，笨的傻的都被你们抓完了，剩下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油条中的油条，焉能不知道从我手里夺卡，就相当于打草惊蛇，等于告诉我，告诉警方自己犯事了？除非，已经做好万全之策，能夺走最好，彻底消灭证据；不能夺走，也不怕，直接转移或者销毁窝点。”
旁观者清。
啊？！照这么分析，还查个屁啊，人家早就跑路了，证据早就毁灭了，专案组干脆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众人大眼瞪小眼，自是不甘就这么打道回府，可卓峰这逻辑，这分析，越想可能性越大，心情自然是无比低落。
“噢，”段从远从沉思中醒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冲着卓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干脆就不查了，老z你也安心回去工作，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如何？”
卓峰一听哪里肯答应，昨晚被追杀了一夜，差点就重蹈火灾当晚的覆辙，如果就这么回去，怕是过不了几天，街头上就能看到自己的喋血，地狱之中又添一条冤魂，忙不迭地回道：“使不得，段局，使不得，段局，我刚才就是瞎说，瞎说的，当不得真。”
“噢，我觉得分析得挺有道理的啊，很有条例，很有逻辑。”旁边那只带刺的玫瑰开始拱火，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笑意，生怕卓峰不着急，气得卓峰恨不得扑上去拧住她的脸蛋。
“不对，我分析的逻辑也不对。”卓峰不得已，开始自己打自己耳刮子，自我否定，搞起了自我批评。
“刚刚支队长分析的特别好，特别有道理。大家想想看，这么大个工厂，垄断周围数省市的市场这么长的时间，这得是多大的生意？这是多大的利润？可比搞房地产、搞什么金融强多了？如果换做你是老大，你舍得么？能说走就走么？能说砸就砸么？你舍得，能答应，能狠下心来，但你手下那帮兄弟，估计也不会答应。”卓峰越说越起劲儿，满脸兴奋之色：“没准就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割肉跑路，一手观风张望。”
“而且，据支队长介绍，最近青城市毒品价格没有产生较大波动，那么就意味着，要么还在继续生产，要么就是还有不少存货，更大的可能就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也不信警方能查到。”最后，卓峰借着支弘毅的分析，一锤定音。
咦，说得貌似也有道理啊，只不过倒腾了这么半天，都是废话，又回到了一开始段局长的发言上：老z失踪后，估计对方也成了惊弓之鸟，随时都有可能逃离，必须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网成擒！
不过，也有效果，就是专案组成员们的紧迫性更高了，傅红雪看卓峰的眼神也从不屑、厌恶，变得有些好奇起来，看不出来这个五大三粗的人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可惜就是太糙了点，那嘴胡子估计吃饭都能吃进几根去。
“旧货市场那里立刻开工，老z你跟着去，查张金宝的案底，社会关系，调附近的监控……”段从远有条不紊地发布着明亮，国字脸上不知不觉地布满了汗珠，许是也有些焦急，卓峰的分析，太有可能了，哪怕迟上一刻，恐怕对方已经远走高飞。
换了辆车，卓峰换了身衣服变成了个民工，傅红雪也化了妆，变成了个胖丑的村姑，开车的是支弘毅，一身包工头打扮，直奔东三环，过了没一会儿，卓峰开着个蓝色破旧电动车，拉着村姑傅红雪，跟着包工头支弘毅就朝着旧货市场来了，后面则“轰隆隆”跟着一辆钩机，一辆挖掘机，一辆后八轮渣土车。
标准的土方作业配置。
“哪儿的？干啥的？”刚到旧货市场东门，就有人拦了下来。
旧货市场东门这边都被大火烧了，自然旧货市场重建所用的车辆，都从这里出入。
第九十七章 发现线索
“冷山集团的，来施工，拆运土方作业。”支弘毅说道。
“扯蛋，我就是冷山集团的，怎么没见过你？拆运土方？拆运土方不是承包给齐强了么？”看门人反驳道。
“刚承包的，嘿嘿，我是包工头小支，后面的是亲戚，捡钢筋的，不信你问陈总，陈总的关系？”支弘毅解释道。
“陈总？哪个陈总？副总陈斌？你小子关系挺硬啊。”
守门的是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估计是本地人，熟门熟路的，接了支队长一支烟，看也没看合同，就给陈总打了个电话，一摆头，放行。
这年头，就是熟人好办事。
一行几人，大车小车就开了进去，卓峰后来居上，开着电动车就带头往西边赶，一边想着当晚的路，一边观察着如今的旧货市场。
那夜东边先起火，后来西边又起火，后来又停业整顿、各种检查，直接把旧货市场烧得伤了元气，被烧了的商户们，早就搬走了，废墟中被翻得乱七八糟，没有被烧的商户们，也有不少人计划搬走。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火场外还是围了一圈警戒线，就是不知道是警方设的，还是市场设置的，看着现场没有一名民警，不少人还在警戒线内外钻来钻去，估计是后者设立的。
“你们哪儿的？”突然，西边警戒线外走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身运动装，戴着一顶棒球帽，一张马脸挂着微笑，是旧货市场老板金鹏飞，很悠闲的样子。
对于这个金鹏飞，卓峰印象不坏，自己火灾中的损失基本上他都给报销了，不知道是为了出名，还是为了避责，亦或者他意，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麻黄草是在他的旧货市场发现的，搞不好就有所牵连。
“啊，金总，我姓支，刚包了冷山集团的工程，拆运土方作业，那边催得紧，这不就马上就来施工了。”支队长扮啥像啥，一边谄媚着，一边就递烟上去了。
“噢，冷山集团的啊，托的谁的关系？他们是干啥的？”金鹏飞没有接烟，身边人帮忙接了点上，吸了口，感觉质量还不错，口气也就和顺起来。
“陈总，陈斌，那两个是乡下亲戚，听说我包了个工程，就想来帮忙，嘿嘿，其实就是想弄点外快。”
“知道怎么施工么？”
“知道，烧了的仓库全都挖走，然后再按照图纸上的规划，挖坑，愣住干什么，去一边呆着去。”说着，支队长就冲着卓峰和傅红雪吆喝起来了，耍起了威风。
卓峰连忙转移视线，不再看热闹，盯着废墟左瞅右瞧，突然就发现前面有一堆废墟好眼熟的样子，就走了过去。
“嚯，好大一根钢筋，快，傅妞来帮忙。”卓峰搓着双手，双眼冒出红光，激动地喊着车上的傅红雪，这是信号，表明找到位置了。
“是，是呀，好大，好粗的一根钢筋。”傅红雪无精打采地回应着，她当然老大不乐意，20多岁的大姑娘，谁愿意干这粗活，可段局吩咐要保护这小子同时探查现场，又化妆成了个收废品的同乡，当着金老板的面，怎能不下手呢？
刚伸出手来，卓峰就嘿嘿笑着，给了几个眼神，傅红雪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纤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干粗活的手，配上自己这身打扮，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心里暗骂了卓峰几句，不得已偷偷抹了两把灰泥到手上，这才遮盖住，脚下也没闲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卓峰的脚，疼得卓峰直咧嘴。。
“咣当。”两人合力，一根从废墟中露出来的钢筋被扔到了车中，但抬望眼，这种钢筋现场可就多了去了，更多的则是烧塌的大棚铁架子，不知名的被烧毁的电器，各种半截在外面中半截在废墟中的钢筋水泥墩子，自己两人要是这么徒手搞下去，搞到猴年马月啊，不专业啊，不专业。
“从北向南，从西向东。钩机，钩机去那边，挖掘机，在这边，这边，慢慢刨开，把钢筋露出了，小的有人要，大的废铁先留着以后拉。”支队长颇为专业地指挥着，三辆工程机械都是从路边雇的，司机都是老手了，干这点没啥技术含量的活儿，更是得心应手。
那边金老板逛了一圈，发现这施工队伍虽然不太专业，但还凑合，就带着人去西边没烧毁的旧货市场逛去了。
只见那钩机去了西边，慢慢弄着，当作障眼法，挖掘机则开始在当时卓峰出事的那个仓库废墟上开始挖，，那个仓库是砖石结构的老仓库，大火烧着后，又发生了不小的爆炸，直接塌了，堆了厚厚的一层瓦砾，瓦砾上则是一层黑灰色灰土，应该是从其它地方刮来的。
“停，慢点，有货！”挖了没有几下，就发现仓库下面露出来一辆先被烧黑又被压塌的车架，支队长又租了几辆挖掘机，一齐刨，不一会儿就露出来了一辆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卡车，许是用料够足，还能看出哪里是车头，哪里是车身车尾，卓峰围着转了一圈，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顺手就扔到了电动三轮车上。
“继续，继续。”车多力量大，在支队长的指挥下，没多久，这片废墟就被挖了个一干二净，卓峰拉着傅红雪蹦来跳去，时不时地捡点什么，支队长则盯着废墟底部看，一直挖到一堆灰层，还有灰层下没有燃烧干净的黄色草料状东西，这才松了口气，不经意地拍个照，就指挥挖掘机全都挖起来，连同附近的泥土瓦砾通通装到后面的渣土车上。
挖了没几下，包工头支老板打了个电话，就带着亲戚们连同装满了渣土的渣土车就撤了，刚刚走出旧货市场的东门，就看见路北开来了三辆渣土车，二话不说就倒了三车渣土，连车带门把东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齐强，你什么意思？冷山集团你也敢惹？”看门的师傅冲着前面一辆渣土车吼道。
第九十八章 私自行动
“冷山集团不好惹，大柳树村就好惹了？敢抢我的生意，大家都别干了，都歇着吧。”那辆副驾驶上，坐着一个30来岁，却满面凶光的青年，脖子上挂了个大金链子，手上弄了两个手链，典型的江湖混混。
不一会儿，在旧货市场里施工的挖掘机和钩机也停工了，司机们都过来调和，说着好话，都十里八乡的莫要伤了和气。
支老板人走了，钱也就付了一天的，这门口要真堵住了，一天还不要紧，堵个三五天可就耽误事儿了。
卓峰已经得手，跟着同样得手的支老板往回赶，电动三轮车的电机发出欢快的“吱吱吱”声，刚刚过了路口，卓峰眼角猛地一抖，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大胖涮园”，他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坐在电动车副驾驶上的傅红雪一个不留神，差点栽下车来。
“你干什么？”傅红雪横了卓峰一眼，又想故技重施，琢磨着是踩他一脚，还是拧他一把，突然发觉卓峰神态有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拿着一个皮包，跟着另一个中年人下了一辆宝马车，走进了路边的“大胖涮园”，透过透明的玻璃，貌似两人上到了楼上的雅间里去了。
“这个人，你，认识？”不自觉地，傅红雪问道。
“认识，我同事，闫杰，不上班，他来这里干啥？”
“只许你不上班闲逛，不准人家翘班来玩？”傅红雪没好气地说着，大概还是记恨刚刚出的丑。
卓峰想了想，也对啊，没准人家还是来采访来了呢，最近自己屡次三番遇险，这脑筋怕是有些神经质了，啥事情都往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上琢磨。
支队长发现电动车掉了队，猛按喇叭，卓峰回过神来，跟上支队长，到了东三环，卸车、还车，然后又坐车返回专案组租住的民房。
“这是现场挖出来的，我还拍了照，的的确确是麻黄草，”支队长一脸喜色，把一个物证袋中放到桌子上说道，“估计量有点大，车都烧完了，这草都没烧完。”
“唔？”专案组其他人围了过来，拿起物证袋观察了下，东西是货真价实，看来老z的录像是实锤了，该案算是有了一些突破性进展。
“我找到了这个。”正在这时，卓峰突然插了句话，把一块烧得黑不溜秋的铁片扔在了桌子上，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车牌“青x5149”，众人看了心中就是一喜，这可是找车找人的最佳线索，有了这块车牌，通过遍布大街小巷的监控、天眼系统，这辆车的轨迹、路径绝对是一览无余。
就相当于打游戏开了金手指，炒股票有了重生记忆，查案子有了卧底策应，无往不利。
段从远心中大定，满面春风，赞赏地看了卓峰一眼，道了一声“好样的！”
然后他就拨通了陆新荣电话，说道：“陆新荣，查这个车牌号，一查到底，最近一段时间去过哪里，到过哪些地方，这个车牌可是运输麻黄草的车辆，是破案的关键，一定要迅速、谨慎查实。”
那边忙着的陆新荣正在发愁车来车往，没啥目标可查，就来了这么关键的信息，调出三环内外、开发区附近的所有关键监控视频，还有交管部门提供的信息，就开始搜索这辆车的轨迹，从车型到车主，从违章到过路费等等等等，几个人看得眼疼，但是却是越看越兴奋，越看越高兴，这辆卡车每隔一段时间有两个地方必去，一个是旧货市场，另一个地方是东开发区的东南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开发区的一个化工园区，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药厂、焦化、炼化、特种气体、化学品公司等等，而这些地方，不正是窝藏毒厂的最佳地方么？
“走，化工园区。”段从远一声令下，专案组全副武装，直奔化工园区而去。
“段局，我呢？”卓峰急道，除了这么大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想去凑凑热闹。
一个记者啥都可以没有，唯独这好奇心万万不能没有。
“你？让小傅陪着你逛逛吧。”扔下这么一句气人的话，段从远就走了，他这也算是为卓峰着想，万一现场有什么突发，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抓捕、追逃，甚至交火都是有可能，带着这么个拖油瓶真心不放心。
卓峰无语，旁边的傅红雪更是无语加郁闷，俏脸含霜、美目带煞盯着卓峰看。
同事同行们都出任务建功立业去了，就留下自己在这里留守看门，能不郁闷么？看着卓峰的眼神也愈加不善起来。
“走。”稍等了片刻，傅红雪扭头就走。
“哎？去哪儿啊？”卓峰连忙跟上，他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
“少废话。”
不是逛逛么，傅红雪就带着卓峰打了个车，逛到了工业园区，沿着大道，从南逛到北，从东逛到西，没头苍蝇一般，令卓峰和出租车司机一头雾水。
“那个，兄弟，还逛么？”出租车司机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傅红雪面色不善，直接问起卓峰来。
“逛，继续逛，她心情不好，透透风。”反正不是自己花钱，卓峰吹着胡子，哑着嗓子应道。
“停车。”卓峰刚说完话，傅红雪就唱对台戏。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停在了路边一排枯死的白杨树下，卓峰推开车门，一阵冷风吹来，不自觉地就是一个哆嗦，左右前后一看，这工业园区大是够大，但也够荒凉的，放眼望去，大中午的竟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去付账”傅红雪说道。
“付账？”好，就当雇佣了个保镖，我付账。
到了这时候，卓峰也明白过来了，这傅红雪是打算私自行动，可一个人没着没落，没情没报的，能行动个啥劲儿？当然看在司机大哥的眼中，这是两口子赌气，跑开发区散心来了。
傅红雪不再说话，就在路边溜达，卓峰无奈跟着这位脾气古怪的女警，也溜达，从南溜达到北，从西溜达到东，重新走了一遍刚刚出租车走过的路，心中埋汰道：这女人真会玩，逛街逛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逛得津津有味，开车走了一遍不过瘾，还要亲自走上一遍，重走二万五千里长征，还是开发区马拉松一日游？
第九十九章 两套方案
“哎，回家吧。”卓峰劝道。
“唉，还不走啊？”卓峰叹着气说道。
“小傅同志，咱们还是走吧。”
一开始，卓峰耐着性子跟着走了一段路，后来就逛不过人家了，只觉得腿软脖子冷、无聊加无奈，于是就跑前跑后，作揖道歉，一直等傅红雪全部逛完了，这才叫了辆网约车往回赶，看着傅红雪脸色颇为高兴的样子，卓峰心道：这妞莫不是故意玩我呢？不过败在女性逛街专长上，也不算丢人，毕竟技能点人家加的高。
等回到专案组房间，房间里早就坐满了人。先前出去查案的井正青有了点突破，他发现张金宝那个同伙韩石，外号叫“二棒”，在潜逃了一阵后，又回到了青城市，两人和死去的那个虎王，貌似都属于一个叫做“青山会”的黑社会，成员大多有前科，不过没有发现有涉毒的案底。
“小傅，你们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段从远听完了井正青的汇报，回头问道，脸色有些不悦。
“噢，去，去外面小区逛了逛？”
“逛了逛？哪个小区？”段从远明显不信。
“翡翠庄园。”卓峰插嘴道。
傅红雪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挺意外，但卓峰心里却是想道：一个不爽，傅大小姐就丈量了整个工业园区，如果再来个不高兴，搞不好自己就得跟着走遍青城市了。
专案组调查进了死胡同，也怪不得段从远脸色不善，卓峰和傅红雪颇为默契地竖着耳朵听着屋里人讨论，
“就没有办法查了么？园区这么多摄像头，都坏了？”
“段局，新园区咱们刚刚不是看过了？那辆车就是在绕圈，最后绕到了旧园区，旧园区都是将要关停并转的老破小企业，南边还挨着一个村子，情况复杂，没有那么多摄像头来调，如果贸然调企业的监控，就怕打草惊蛇。”
“这……这个车的司机本人呢？”段从远问道。
“车是套牌车，人查不出来。”
“那个青城会呢？”
“目前没有啥动静。”
“洪文呢？”
“最新消息，洪文不是跑路了，而是凌晨被人杀了，抛尸在了清水河冰层下面，刚刚才发现。”
“杀人现场有什么重要线索么？”
“暂时没有，经侦大队已经介入。”
什么？这边调查受阻，那边竟然把关键的一个人物给杀了。
真狠。
卓峰听到后，浑身也是一个激灵，如果自己没有逃脱，这冰层下面躺着的，就应该是自己了。
车已烧毁，跟无可跟，人已消失，找无可找。
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肉，怎么就是啃不下去！范围已经缩小到了工业园区，就是找不出来，如果再拖下去，迟则生变，专案组队员们能不急么？
“那大家想一想，那个毒厂最有可能藏在哪里？”段从远也不气馁，发动大家开始头脑风暴，如果这么简单就查到毒源，也就不会轮到他们刑警大队了，禁毒支队早就拔掉这个窝点了。
“我觉得有可能在旧园区，那里鱼龙混杂，破旧厂房也多，租个旧厂房，就能偷着干好久。”
“这个，我觉得也有可能在新园区，那么多药厂，租个厂房，买个壳子，生产起来更保险，毕竟看起来是正规厂子，一般也没人检查。”
“或许，咱们都想错了，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窝点在工业园区，那么为何舍近求远，把麻黄草存放在旧货市场，而不是直接拉到工业园区？多一个地方，就会多出一分危险，暴露的可能就会愈大，我觉得这个旧货市场里面肯定有文章。”
“能有什么文章？就那么大个地方，现在都烧成平地了，除非，除非下面还有文章，难道挖了地下室？”
“地下室？还真有可能，但就不怕重建的时候被挖掘机挖出来？还是已经毁灭踪迹了？”
“想那么多干啥，直接去挖挖不就知道了？”
警方破案也没啥特神秘的地方，当高科技不管用了之后，就得需要人脑来分析，就好比做数学题一样，没思路了，就靠蒙、靠猜、靠试，但也不是瞎蒙瞎猜瞎试，也得需要有逻辑，专案组一通分析，还真觉得旧货市场里面有点意思。
“支队长，带人再去挖挖，看看到底下面有没有什么门道。”段从远命令道。
段从远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咣当”一声开了，这次不是两人撞开的，而是傅红雪推开的，后面则是一脸尴尬的卓峰，毕竟扒门缝偷听，还被猪队友卖了，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报告段局，我想到个办法。”傅红雪兴奋得脸蛋儿都出了酒窝，只不过她还没卸妆，一个中年大妈脸上出现酒窝了，让卓峰看了就肚子疼。
“噢，什么办法？”段从远眉头一蹙，奇怪地问道，小傅没去现场，也没开会，闭门造车也能想出好办法？
“既然不确定是哪家，那咱们全部都定为怀疑对象，毒厂生产这么大量的货，肯定得长时间排放大量的废水废气，而且肯定不会购置环保设备，咱们从这里入手，化验他们偷排出的废水，就能逐渐缩小范围。”傅红雪越说越兴奋，双眼闪着光芒，似乎已经感到胜利就在眼前。
“好办法。”人多就是力量大，这么快就想到了好几个方案，段从远赞道。
“可是，那么多偷排污水导致的渗坑，大规模的取样化验，岂不也是打草惊蛇？”陆新荣分析道。
“咱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比如，找个记者曝光下工业园区偷排污水的事情，然后借机大面积取样调查污染……”卓峰突然灵机一动说道。
段从远听了，若有所思地道：“办法不错，只不过……先去查旧货市场，这个方案定为二号方案，见机行事。”
兵分两路，先表一枝，支队长重整旗鼓，申请了一笔办案经费，狠狠心，直接又雇佣了十台挖掘机，十台渣土机，气势汹汹地就朝着旧货市场冲去，这边齐强又倒了几车土，彻底把东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正在得意中，突然就发现远处尘土飞扬、群机乱舞，二十台工程机械轰隆隆朝着己方开来，刚刚升起的得意之色，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忐忑不安，坏事了，这难道是冷山集团把建筑公司的机械都调来了？还是刚刚抢了自己工程的那个包工头找的人？
第100章 化妆采访
这气势，哪个都惹不起，还没等他发话，身后两辆渣土车直接就开溜了，坐着的这辆也在慢慢让开了位置，一个转弯就朝着来路逃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地痞流氓毕竟就是业余团伙，遇到了狠茬子，比谁溜得都快。
待到支队长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剩下几车渣土了，看门的那个师傅，立马对支队长高看了好几眼，这气势、这实力，不愧为陈总介绍来的，只有支队长在心疼，就这么几下子，办案经费哗啦啦就飞走了小一半。
“挖，挖，全挖开。”
“装，装，都装走。”
有钱好办事，支队长花钱如流水，事发现场仓库的那片地方，一晚上就被挖了个底朝天，除了挖出来两扇破烂的大门，一个烧毁的车架，又往地下试着挖了好几米，屁都没有挖出来一个，气得支队长想骂人，熬着夜，打着灯，白白忙活了一晚上。
这条线索断了，另一条线索也在有条不紊地调查，毫不拖延。
随着新的一天到来，很多事情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首先就是专案组办的这个案子，市局领导韩立军作了批示，要求务必尽快铲除这一毒源，为此又抽调了几十个人进了专案组，而且据说这个案子，还在往上面报，指不定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领导的重视是荣誉，更是压力，段从远此刻就是心事重重，眉头紧蹙，感觉肩上这个担子变得无比的沉重，急需要有人来分担分担，也明白了燕奇胜为何轻松就让出了指挥权。
疑难杂案，破了是锦上添花，没有破就是能力不足。
这一天，卓峰也动了。
次日上午，东开发区工业园区最忙碌的时刻，上班、下班的人流不断，进货送货的络绎不绝，一辆银色的宝马轿车，无声无息地开进了工业园区，驾驶汽车的是傅红雪，稍稍化了个淡妆，细细的眉线如柳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淡红色的脸蛋光润可人。
整体看来，多了几分温婉，少了几许英姿，再穿上时尚的瘦身羽绒服，加上黑色打底裤，不是熟人断断是看不出来这就是傅红雪傅大美女。
而坐在副驾驶上的卓峰，也早就不是先前的蒙古大汉模样，此刻搞了个两边铲，打上了发胶，留下一簇山羊胡，戴上一副墨镜，夹上一只暗访包，穿上一身西装，蹬上一双皮鞋，活脱脱一个成功人士的打扮。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连卓峰都想不到，自己也能变得这么英俊帅气，心中不自觉胆气就足了，自信也有了。
“找领导打个招呼，直接发个稿子不就得了？”一边驾驶着汽车，傅红雪一边心不在焉地嘀咕道，真没想到，这个老z原来是个记者，而且还是传说中那个“无码哥”，而且这形象打扮，看起来还挺帅的嘛。
“警方有警方的规矩，报社有报社的规定，未经采访，稿子是一律不准发的，否则就是失实，严重的就是假新闻，是造假。”卓峰一本正经地说道，一说起新闻，到了自己的领域，他就变得严肃和谨慎起来，再也不嘻嘻哈哈，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没事找事，那咱们就转悠一圈，你回去写个稿子发了就得了。”傅红雪撇着嘴说道。
“转悠一圈就发稿？没有调查采访，没有吸引人的细节也能算新闻？今天你糊弄读者，明天读者就糊弄你，谁还看你的报纸？”卓峰听了傅红雪这个外行说的话，不禁乐了，做新闻哪里有这么轻松的。
“都听你的。”碰到这么个不知变通的货，傅红雪有点无语。
立场不同，话不投机。
傅红雪想的是，赶紧发了稿子，打草惊蛇，直接大面积取样，看看到底有没有毒源、到底毒源在哪片？而卓峰想的则是，借着查案子的契机，做好这个新闻，曝光一下污染，最好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人们的后顾之忧。
“好，就停这里。”卓峰突然说道。
“好，都听你的。”傅红雪这个保镖兼司机有些心不在焉。
“开车。”
“好。”
“再停。”
“好，有完没完啊？昨天不是走过这段路了么？”傅红雪有些不耐烦了，卓峰这路线、这行为，不就是昨天自己重新走过的路么？
这是浪费时间？还是报复自己？
卓峰没有理傅红雪，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路边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的泄洪渠，里面全都是污水，有的地方黑红，有的地方花白，有的地方结冰了，有的地方依然还冒着热气，周围肯定有企业偷偷排污，只不过法不责众，而这条泄洪渠已经污染多年，算是历史遗留问题。
再说复杂点，这个泄洪渠流经的地方，以前归赞县管，现在归开发区管，还挨着王庄村，三家管的结果就是三家都不管，扯皮上访甚至见报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是解决不了这个大难题，究其根源还是一个钱字，污染简单，治污难！
“走吧，去旧工业园区。”新区不大，就几家企业，大部分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还在旧工业园区，由于王庄村村民意见很大，这几年才慢慢开发了新园区，打算都迁移过来，这就又涉及到一个搬迁问题，其中涉及到的问题更是复杂，估计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反正卓峰在网上找了几个小时的相关资料，看得头大。
“再停。”
“好，好，好。”
别人眼里的豪车美女大帅哥出游散风，现实中的卓峰采访、傅红雪牢骚满腹当司机，就这么走走停停，沿着流着污水的泄洪渠，从新园区一直到了旧园区，到了这里，又穿过一条被碾压得千疮百孔的水泥路，就来到了王庄村边上，这里挖着几个大坑，坑里充满了臭气熏天、刺鼻蜇眼的污水，这里就是整个泄洪渠的尽头。
一眼望去，数个深坑飘荡着黑红的污水，即使已是深冬，也没有结冰，坑边上栽种的白杨树，树身已经发黑，半截身子泡在了水中，显然是已经死去多年，一股寒风袭来，站在下风口的两人，连忙捂住鼻子，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也太呛人了，熏得人眼睛流泪，鼻子发粘。
第101章 养鸡大亨
污染面积好大，污染情况好严重！
“真臭。”傅红雪连忙回到了车里，卓峰则用手机拍了几个照片，拿出个小瓶子，装了一瓶子污水，轻轻一晃，污水呈现了一种蓝绿色，不查一查、验一验，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去村里采访看看。”卓峰拿了点儿样品，一边琢磨着找哪里化验，一边打算去村里采访，这种大面积的污染，肯定对村民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而记者就是这种喜欢没事找事的人，但凡有点事情都要亲自走上一趟。
“老乡，放羊呢？那边的大坑可真熏人，进你们村都得躲着走，知道那大坑啥时候出现的不？”还没进村口，就看到个放羊的老汉，靠在一棵老树上眯着眼睛，吸着旱烟，晒着太阳。
“那边的渗坑啊？好多年了，你是记者？”进村就问渗坑的事儿，一身穿着还像城里人，老汉眼珠一转，就反问道，为这事，记者来过好多次，但每次都无疾而终。
“噢，是，有人给我们报社报料，说这里污染严重就来看一看。”卓峰说道。
“不是严重，是太严重了。你看看我的羊，没有一只敢靠近那边渗坑，为啥？因为去年有只羊喝了井里打出来的水，没十几分钟就死了，那坑了的味和井里的水一个味，我这群羊现在都是喝的进口水。”老汉见到记者也不惊讶，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们王庄村几百口人，倒了八辈子大霉了，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也得喝进口水。”
“进口水？什么叫进口水？”卓峰听得稀奇，问道。
“进口水，就是有人从别的村买来的水，不仅羊喝，那边的养鸡场的鸡也喝，人更别说了，顿顿得喝，你看看我们村墙上，到处都是刷的这种广告，在这里，水可宝贝极了，一盆水从早用到晚，得用好几次，最后才喂猪喂鸡喂羊。”
啊？两人想到污染严重，真没想到已经污染到这种地步，连地下水都被污染了。
“不信？我带你去养鸡场看看，抽点水你就知道了。”看了看日头，快中午了，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轰着羊群往家走，一只自家养的牧羊犬前后左右帮忙，速度倒也不慢，没走多远，就到了村口，村口第一家就是一家养鸡场，据王老汉说，这家养鸡十几年了，据说厂主一边经营还一边写书，写了本《山村养鸡大亨》发在了网上，每月赚的钱足够买水喝。
村子虽小，事情还挺多，不仅有养鸡养羊还有写小说的，卓峰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就进了这家传说中的养鸡大亨建设的养鸡场中，这个养鸡场从外面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猛一看就是几个大型的厂房，旁边还盖了两层住宅小楼，应该是鸡养在前，人住后面，方便管理，还节省了地租钱。
“王青山，有个记者来采访咱们村污染的事儿来了，把你的事情给他说说吧。”养鸡场立着一个2米多高的铁门，王老汉一边猛敲，一边大声喊着，卓峰两人站在外面，就听见鸡场里面传来一股鸡粪味，还有一阵阵“咯咯咯”的声音。
嚯，听声音，养的鸡儿还真不少！
“来了，来了，放羊的，别敲了，门敲坏了你赔么？”一阵吆喝声从门内传来，一个30来岁的青年人开的门，脸上、头发上还有身上一层灰尘，再一仔细看，还有几根鸡毛粘在身上，估计是刚从养鸡场里面跑出来。
“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有人给我们报料说你们王庄村这里污染严重，就过来看看。”卓峰见遇到正主儿了，开始机械式地介绍起来。
“噢，记者啊，记者你们报道了管用么？之前可来了好几拨，都没用，报了也白报。”记者上门，王青山也不惊讶，反而质询起来，脸上也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管用，怎么不管用，我们报纸每天市里领导都看。”卓峰笃定道。
“切，都这么说。”王青山有些不屑，但心里也存在着侥幸，万一真顶事了呢？所以还是让卓峰两人进了鸡场，王老汉则继续赶着狗轰着羊往家里走。
卓峰很尴尬，傅红雪也挺尴尬，不被人重视的感觉是真心的不好受，想想之前采访，去哪里采访不说万众瞩目，至少也是比较重视，结果到了王庄村，到了王青山这里就碰了个钉子，唉，不是兄弟我不给力，都是猪队友太过分，卓峰只能在心里埋汰之前来采访的那些记者们。
“来，来，来，就看看我家的水就知道了。40米的水井，之前鸡儿们喝得好好的，后来就不行了，死了一片，我就又打了一口70米的，喝了两年，又不行了，现在我都是买水喝，挨着这个臭渗坑可倒了大霉了。”王青山神色有些悲怆，显然当年死的那批鸡儿成了他的病根，几万元，说没就没了。
就这么说着，王青山就打开水泵往外抽水，只听到“咕咚咕咚”的几声响后，一股黑红色的污水从地下抽了上来，抽到了一旁放好的一个饲料桶中，这颜色，这味道，不用说也知道不能喝。
“损失有多大？”卓峰开始有些同情起这位企业主来。
“当年损失了有8万只鸡儿，唉，现在我打算搬走了，养不起了，这水价是越来越高。”王青山指着院子里停放的一辆水车说道，“以前我去邻村拉水，一吨水也就几块钱，乡亲们都帮衬，结果拉了几年，从今年开始，这水越拉越贵，这乡亲情谊也越来越淡了，为这事儿，我都和张庄的大伯闹掰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利益面前，铁打的关系也经不住时间的摩擦。
“就没有去找附近的企业要损失？”卓峰心有戚戚，这人情啊，就如水，老是抽取不知注入，早晚会抽光的，再强抽难保不会闹矛盾。
“找了，我们村委会还有村民们都联合起来找了，结果都不认账，还有人说是我偷排粪水导致的污染，我就养了几万只鸡儿，哪里能排出这么阴损害人的污水？说难听点，我那些鸡儿拉的屎尿，都是宝贝，都是上等的肥料，都能卖钱，无数人抢着要，我怎会乱排放？”王青山不忿地说道，“后来实在是闹腾的厉害了，也就这几个渗坑附近两家企业赔了点钱了事。”
第102章 买水卖水
村民们都普遍彪悍团结，要说不出点血，肯定摆不平这点事，王青山说的这话倒是比较可信，只不过来的时候，村口没有看见什么企业。
这个附近，得有多远呢？到底是什么企业呢？
一个个疑团浮现在卓峰脑海中盘旋，而傅红雪则是一脸愤恨，一直在禁毒队工作的她，善恶分明，要么抓人、审人；要么就是抓人、放人，哪里听说过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乡间奇闻，污染没人管，污染没水喝，污染不赔钱，污染企业还反咬一口……
“那两家企业在哪里呢？王大哥。”卓峰套着近乎说道，递了一根烟。
话越说越顺，似是说到心口上了，王青山也一扫之前的轻视和戒备，接过烟，说道，“都藏在村子后面，一个是生产特种气体的厂子，一个是制药厂，那味道，我们晚上都不敢开门，活在这个村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这几年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就等着在这里等死了。”王青山说出口的话有点渗人。
走出王青山的养鸡场，两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卓峰想的是，这么严重的污染，新闻媒体屡次报道，为何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理呢？这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呢？如果再得不到解决，这个村子难道还真慢慢地等着自然灭绝么？这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无情，何等的令人不可思议！
傅红雪想的则是，这些污染企业太过分了，那么恶心的污水，污染了不治理，赔钱就算了事，可人命，人的健康是钱能解决的么？
继而，她又突然福至心灵，污染、癌症、藏在村子里的污染企业，屡次治理不力的污染，这不正是隐藏毒巢的好地方、好地点么？猛地，她心里激动起来，竟然热切地期盼去看看藏在村里的那两家企业，到底是何方神圣。
“走，去村北。”按照王青山的说法，那两家企业在村北，所以两人从村南公路下车是看不到的，污水则是通过埋藏在地下的管道流到的渗坑，这几个渗坑，只有一个是自然形成的，其他几个，则是不知道被谁给挖开的，听说工业园区的管委会和村委会有牵连、有协议，年年要付排污费，排污费则分给村民们。
又牵涉到了工业园区的管委会、还有村委会，好复杂，是真复杂。
步入王庄村，是满眼的疮痍。
王庄村是典型的空心村，，有大钱的，在市里买了房子，有点小钱的，前几年都在村口外盖了新房子，那里交通方便、比翻盖老房子便宜不少，没有钱的就还窝在老房子里住着，久而久之，村子中间就空了起来，一排排屋子年久失修，一间间屋子在风雨的摧残下倒塌，整个村中央也就只有一半的新居，饶是如此，每个墙壁上都刷着各色广告，卖家电的，卖肥料的，最多的、最有特色的就是卖水的。
有的斗大的字刷着，“张庄百米深井水，送货到家”，有的贴的小广告，“市区纯净水，送货上门”，也有的干脆就是立个牌子，挂在树上、房檐上，写着，“西部山泉水，好水送到家，”竞争激烈，张张广告看得人心情沉重，在这两个村子里，赖以生存的水，竟成了最大的畅销品。
穿过村子就到了村北，这里就变成了小水泥路，据说是那两家企业修的，直接绕了个弯儿，通往工业园区，和卓峰他们走的那条路正好相反，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开着车一路就驶过村子，见到了这两家企业，一家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回春药业分公司王庄制药厂，另一家则名叫“天逸特种气体公司”，两家企业大门紧闭，傅红雪停车就要去敲门，卓峰连忙拉住她，摇了摇头，往前方遥遥地一指。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辆水罐车正在哗啦啦地往地里浇水，地是麦苗地，水是清水。
“有问题么？”傅红雪奇怪地问道，谁家麦苗不浇水？不浇水怎么产粮食？
“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哎，跨上胳膊，咱们去问问，”卓峰把右胳膊往外一送，示意道。
傅红雪老大不乐意，但出来的时候，段从远叮嘱过，暗访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可以假扮情侣，这也算是公安部门外出办案时常用的手段，只不过跨个记者的胳膊，怎么也觉得有点奇怪。
她看了一眼卓峰，浓眉大眼的一脸坏笑，嘴里叼着一只烟，脖子里挂了个金链子，左胳膊夹着一个暗访包，走路一步三晃，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不过领导有命，不得不从，只好撅着嘴轻轻地跨上了卓峰的胳膊。
“嘿嘿，我给你说啊，这一亩地的小麦，一年撑死也就赚个几百元，可这一罐水，怎么也得价值500元，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傻的用这么贵的水去浇地呢？”卓峰夹着包，跨着美女胳膊，闻着身边时不时飘来的香味，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有美相伴，采访一下子就不再枯燥，反而成了享受。
“这麦苗长得这么好，那不用清水浇地，用什么水浇地呢？”傅红雪说道。
“这……”卓峰心中猛地一沉，一个不想想，又不得不想的念头，升到了心头，心中一阵恶寒。
“这个，咱们还是去那边问问吧。”
“也好。”
“嘿，老乡，怎么好的水，就这么扔了啊？真可惜。”卓峰还是老一套，称呼老乡，打着招呼，要知道，在王庄村，水就是钱，钱能买水，这水罐车好端端的把水倒进麦地里，就相当于把钱给扔了？奇怪的紧。
“我的水，我的车，我爱倒就倒，轮不到你管。”车边那人，阴阳怪气地说着，一双三角眼时不时地望向宝马车还有卓峰这个花花公子哥，心里指不定在嘀咕啥。
咦，这人的语气，这么冲，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是搞不定了，卓峰吊儿郎当地琢磨着，然后直接从暗访包里摸出来五张毛爷爷，直接拍向三角眼。
第103章 金钱开路
“嘿嘿，我是说，这水多清凉，要是卖给王庄村不少钱，为何要倒掉呢？要不卖我点？”卓峰吐了口烟圈，仰着头高傲地说着，五张毛爷爷就在那人眼前转呀转，就是不落下来，活脱脱一个散财大少的模样。
事实证明，还是毛爷爷有魅力，这三角眼的眼睛，盯着毛爷爷转了几圈，斜了卓峰一眼，却说道：“今天是不能再卖了，只能扔了，你想买，只能明天了。”
“难道，这水不能喝？”卓峰反问道。
“瞎说，我早上刚从张庄运过来的。”
“那为啥不卖，扔了？”
“哼哼，今天多运了半罐，卖的话，只能卖这个数；我扔了，明天能卖这个数，你说我应该卖哪个数？”这位矮瘦青年，闪着三角眼阴森森地说着。
卓峰听了，心中一阵恶寒，一阵鄙夷，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青年人说的什么意思，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庄村每天消耗的水量是一定的，他今天多拉了半罐水，如果便宜处理了只能卖500元，但是明天就要少卖半罐水，所以他宁可扔掉这半罐水，也不便宜处理掉，这样明天拉来的水，依然还是高价卖，可以卖1000元，孰轻孰重、孰多孰少，一目了然。
资本家的算计和阴狠，竟然在这个小村庄里看到了，卓峰仿佛想起了课本中讲过的那节课，经济危机中，资本家宁可扔掉牛奶，也不给穷人们吃，而在王庄村这里，则是宁可扔掉水，也不便宜卖给村民。
“哎呦，厉害，这都能算到，”卓峰违心地应和着，说道，“可一罐车也不够王庄村喝吧，为何不多弄几辆车，多赚点钱？”
“你以为我不想？呵呵，大哥都分配好了，一人一辆，一人一天一罐水，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这卖水不仅成了生意，还形成了规模，有了组织，真是天下一大奇闻，稿子里定要好好地写上一写，而且这三角眼貌似也是这片的地痞流氓团伙成员之一，脑子里的货估计也不会少。
“噢？兄弟真有你的。”卓峰眼珠一转，把手中的烟头，扔到了麦地里，手里的五张毛爷爷，直接落到了三角眼的手中。
那三角眼眼中露出一丝精光，既有钱财到手的喜悦，也有满腹怀疑的警惕，就聊了会儿天，五百元就到手了？这钱也太好拿了吧？一时之间竟觉得手里的钱不真切起来，使劲搓了搓，的确是真钱，不是伪币。
而傅红雪眼睛则看得有些发直，使劲搂了搂卓峰的胳膊，这小子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卓峰花起专案组的经费来，真是毫不手软，一眨眼500元就没了，这回去怎么给段局交代？
这三角眼，也叫王安，看着眼前这看不出来路的花花大少，摸着手里的钞票，心里也有点发虚，揣上就打算要走，却被卓峰一下子拦在了前面，
“嘿，这位兄弟，有点儿事儿想问问。”说着，卓峰又摸出五张毛爷爷，晃呀晃，忒吸引人。
“还，还有什么事儿？”王安的三角眼耷拉下来了，有些迟疑地问道，感觉对面这人，愈发不按常理出牌，看不透。
“那边的‘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是不是在卖设备、卖厂房？”
“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家公司网站上都发公告了，谁不知道？有人来看过么？都出多少价？兄弟我想买点设备。”说完，卓峰手中的毛爷爷作势欲落。
原来是来买设备的，原来是想套口风的，王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花花大少，再也不神秘，说到底还是花钱买消息，花钱做生意。
王安三角眼又重新闪出精光，矮瘦的身材挺了一挺，恢复了地痞本色，谈道：“你算问对人了，昨天有个闫总来看设备了，没谈妥，至于价钱么？”王安眼瞅着毛爷爷，住口不再说。
闫总？
“啪”，毛爷爷落在了王安手中，也带出了他后面的话，“价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里要整体搬迁，老板不卖也得卖，想买便宜货，还得看自己本事喽。”说完，拿起毛爷爷又装兜里了，此时水罐车的水也放完了，开车得意洋洋地走了。
“你？”傅红雪有点急了，俏脸又浮上寒霜，伸手就要偷偷地拧卓峰，眨眼间，又500元就这么没了，这卓峰莫不是扮演花花大少太入戏，真把自己当成了富二代？
花钱如流水，这可花的是真金白银，是专案组好不容易申请来的经费，听说都把明年的经费都预支了一些。
“咦，哎呦，我的姑奶奶。”卓峰被偷袭，却不退反进，身子紧紧地贴了过来，右手攥住那拧人的纤手，让它不再惹祸，只觉得这手真是好柔好软，想不到能掐出这么大劲儿，傅红雪纤手被攥，努力挣了几下，这才挣开，面上露出一丝红晕，美目中却露出不善的目光。
卓峰看了傅红雪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心里一下子就乐了，爽，今天真爽，不仅仅花的是别人的钱，泡的也是别人的妞，有钱真好，可以当大爷；可以有妞陪，可以调节情绪装大款，还可以秀色可餐当情侣。
“那个，嘿嘿，傅姐姐，咱们进去看看？”指着“天逸特种气体公司”的招牌，卓峰扬着眉毛，有些得意地说道。
“走。”傅红雪心情不悦，话不多。
“来，跨上胳膊。”
“你！”
“想查案不？”
“哼！”
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来之前卓峰就做足了功课，这家公司生产氢气、氧气、氮气、二氧化碳等等，还兼卖氧气瓶、氢气瓶等存储设备，看起来没啥技术含量，但是青城市只有两家生产特种气体的公司，这家就是其中之一，行业地位还是有的，这次工业园区整体搬迁，这家气体公司就开始卖设备了，不知道是打算整体搬迁，还是要转行，说啥的都有。
“毛总，在吗？昨天咱们不是联系过？我姓段，对，想看看你家的设备。”卓峰一边走着打开暗访包里的摄录机、录音笔，一边打电话，电话打完，也就到了门口。
此时，只听到那钢铁大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个小缝，探出一个马脸青年。
第104章 出手阔绰
“你是段总？”马脸青年脸色不善，看着卓峰花花大少的打扮，还带着个美女，明显不像是做生意的模样，反而像是出来游玩的。
“怎么？毛总没给你说？”卓峰语气也冷，对付这种喽，太和气了反而不好，适时搬出领导来压一压效果反而更好。
马脸青年听到后，脸色有所缓和，说道：“既然是毛总的朋友，那请进。”
天逸特种气体公司里面别有洞天，占地面积是相当的大，前后有七八个厂房，只不过由于年久失修，外墙大都露出了红砖，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甚至有些厂房还沉陷了不少，导致很多机器设备，有一半竟陷在了地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卓峰侧着身子，夹着暗访包来了个360度全景拍摄，而傅红雪则眨巴着眼睛，一双美目四处乱瞅，鼻子时不时地耸起，显然是想从厂子里看出、闻出点什么眉目来。
“这边请，这边。”马脸青年并没有引着卓峰往厂房里走，而是指了一下大门一侧的一栋五层小楼，这里应该是日常谈生意的地方，楼前还有个小广场，停放着不少的车辆，卓峰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竟发现了一辆宝马车特别眼熟，略微琢磨了一下，暗道：这不是闫杰他家的那台宝马车么？
难道？闫杰也在？依稀记得他家就是经营特种气体的，好像就是氧气。
卓峰心中存着疑问，跟着马脸青年进了小楼一楼的会客厅中。
“请坐，请坐，段总请坐，我是副厂长王阳文。”毛总没来，负责接待的是副厂长王阳文。
“不客气，听说贵厂要搬迁，正在售卖设备，我想买一套制备氧气的设备，不知道有没有货？”卓峰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问道。
“这个，设备是有的，就是，有点老了。”
“老不怕，就怕不能用，有环保装置么？有最好，没有也没事，我放西山沟里，关系都打点好了。”卓峰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有无环保设备可是重要的新闻点，如果没有，那就是无防护措施生产，属于违规生产。
王阳文40来岁，瘦高身材，头发稀松，戴着个眼镜，一副技术人员打扮，听到卓峰的询问涉及到环保设备，心中有些警觉，盯了几眼，迟疑地道：“环保设备有倒是有，就是得加钱。”
“加多少钱？”
“这个数。”王阳文伸出五个手指头，报个了天价500万，显然是不太相信卓峰的诚意，就在此时，那马脸青年又走了进来，附在王阳文耳边嘀咕了一会儿，眼神频频望向卓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迟则生变，卓峰眼神猛地一沉，顺手从暗访包里摸出捆毛爷爷，往茶几上一扔，沉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王总，闫总应该也在吧，他出多少价，我都比他多出两成，这些是定金，成与不成就当交个朋友。”
好家伙，还没谈几句话，一出手就是一捆，一万元整，眼睛眨都不眨，眼前这花花大少是什么来路，花钱跟玩儿似的，看起来像是有点诚意的样子，王阳文看卓峰的眼神就有些变了，由警惕变得疑惑起来。
而傅红雪则又直了眼，我的天，卓峰莫不是疯了吧，先前出手还是五百、五百的往外摸，现在直接一扔一捆了，直接当水漂就这么打了出去，有这么败家的么？
一双纤手不自觉地就又要去提醒下他，刚伸了一半，想想还是算了，专案组的钱又不是自己的钱，再操心下去，怕不是被卓峰给弄出心脏病来啊。
“好，一看段老板就是个爽快人，不知贵公司怎么称呼？”王阳文问道。
“嗯，其实啊，我这是帮我爸打理着点小生意，负责赤山市所有医院的氧气供应，这不最近想开拓青城市的生意，那边的产能有点吃紧，刚好听朋友说你这里卖设备，就过来瞅两眼。喏，这是我的名片。”卓峰边说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
赤山市所有医院的氧气供应？莫非就是赤山市的红峰集团？看对面这人的穿着、出手，还真有可能，真没想到，红峰集团手这么长，都伸到青城市来了，这下和三闫集团有的干了。
王阳文心中自动开始脑补，等接到卓峰的名片之后，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上面印着的，赫然就是赤山市红峰集团副总经理段峰峰，这下心中大定，结合刚刚收到的王安的消息，更加坐实了眼前这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购买设备。
“好，既然段老板这么爽快，那咱们就去看看设备，请。”既然是生意人，就要谈生意事，王阳文身份一变，就开始推销起自己的设备来了，卓峰自然是巴不得进去看看，傅红雪也自然跟着去凑热闹。
“能吸烟么？”卓峰试探着问道。
“不行，不行，到处都是气儿啊。”王阳文连忙摆手拒绝道。
“这设备不太新啊，还能用么？王总。”
“怎么不能用？这不一直用着，放心，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生产设备撑死也就5成新，这个环保设备倒是有个8成新，能开机试试不？”
“啊？这个环保设备还真没人会操作，买来放了好几年了能不新么，段总你要是想买，刚才说的价格给你打个五折。”
“算了吧，我才不用这玩意呢，废人废电还得废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卓峰轻飘飘地说着，引起了王阳文和马脸青年一阵阵认同般的阴笑……
果然，资本家没有国界，到处都一个鸟样，这种环保设备，能省则省，能糊弄就糊弄，为了利润啥都能干得出来。
有道是，毛病是买家，越是挑毛病，越是有购买的意向，于是就在这讨价还价中，卓峰走遍了整个制氧车间。
车间的制氧设备，旧是旧了点儿，但是一看就是经常用的模样，这不卓峰三局两句就套了出来，环保设备买了没人用、没人会用，而生产还在继续，闻着车间里那股特有的气味儿，卓峰直皱眉头，这家公司真缺德，都要搬迁了还违规生产。
第105章 百日治污
几人谈着，走出制氧车间，旁边就是制氢车间，卓峰顺脚就要往里面迈，但是却被王阳文和马脸青年挡住了。
王阳文陪着笑道：“那边是制氢车间，工人们都忙着，没啥可看的，咱们回会议室继续谈，继续谈。”
傅红雪和卓峰心中讶异，一边走一边侧耳听了起来，只听到那件车间里，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听不真切，卓峰心中焦急，把夹着的暗访包不经意地掉了个过儿，冲着车间里就是猛拍，一边拍还一边貌似不经意地往那边蹭，傅红雪知他心意，也腻腻歪歪地陪着说笑，竟当众亲昵起来，惹得那边王阳文和马脸青年一阵暗笑。
参观完设备，下了定金，约定好交货时间，卓峰挽着傅红雪就出了门，王阳文和马脸青年也心满意足地送了出来，无论能否成交，起码万元大钞是到手了，浑然不知自己的厂房里面被拍了个通通透透、谈话被录了个清清楚楚。
“看看是什么人？”一上车，傅红雪就催促道，卓峰采访倒是很顺利，但是自己又不是记者，自然还是办案要紧，赶紧看看有没有和案情有关的秘密，瞧那两人那副模样，指不定刚才那间制氢车间里面就藏着什么猫腻。
暗访包内的摄录机是高清，里面的录音笔也是名牌，卓峰拔下数据卡，插到宝马车液晶屏上，只见画面一晃，出现了几个人影儿，傅红雪一个都不认识，而卓峰则越看越皱眉，甚至有点感到邪乎，只见那视频上出现了三个人，有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与闫杰同行的中年人，另一个赫然是猴三的女鬼老婆。
没办法，卓峰对这女鬼印象太过深刻，几次三番夜里还梦到，她那两个招牌大黑眼袋、披肩长发，还有一如既往的惨白面容，令卓峰不自觉地就浑身感到有些不自在。
“哎，这几个人是谁？”傅红雪看着卓峰皱眉皱得厉害，知道他认识，着急地催促道。
“这个是猴三的老婆，你应该听说过，没见过吧？这个男的，看模样，我估计莫非是我同事闫杰的老爸？剩下的一个，我估计就是这家公司从未出面的总经理毛元驹。”卓峰一边点着，一边介绍道，只不过这几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到了一起了？
谈生意么？八成是。王阳文刚才那么一挡，就是不想让两个买家碰面。
猴三的老婆？傅红雪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猴三之死一直是个迷，结果现在他的老婆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市里跑这里来了，还和这里的总经理毛元驹联系上了。
一下子就勾起了她那颗破案的心。
按照计划好的预案，两人暗访完毕，直接开车往回返，宝马车穿行在破旧的村落里，朝着来路驶去，周围人群，有的惊讶，有的已经习以为常，纷纷猜测是哪个老板新买的车，或者是哪个领导又来视察了，只有依然站在路边的王青山知道，车里是两位记者，他又恢复那副不太感冒的眼神，吸着烟，淡淡地冷笑着，或许在猜测着，这两位记者这么快回来，没准是收了什么好处。
宝马车刚刚驶出工业园区，突然傅红雪的手机就响了，是段从远打来的，声音略显兴奋：“小傅，你们回大胖涮坊，案子报到了省里，省里又报到了部里，省里很重视，派人下来了，现在专案组的办公地点也转移到了市里，大胖涮坊你们暂时还用着，以后都电话联系。”
“好的，段局。”傅红雪很意外地回道，怎么才半天功夫，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动，不过这都是好消息，看来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
省里很重视，重视到什么地步呢？
当天下午，省里就下发了一个“百日治污”的文件，要求全省立即进行污染整治活动，青城市自然也在列，由市环保局出面，直接派了大批的人进工业园区进行取样，所取的样品分为两份，一份自己用，一份提供给了警方，也不用卓峰先搞什么新闻报道明修栈道，直接就暗渡陈仓取样化验。
政府部门掌握的资源就是多，省里来人督办就是牛。
但，刚刚采访的这个稿子怎么办？卓峰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就这么无疾而终，把稿子给废了？
卓峰不自觉地就想起王庄村几百口人无水可喝的现状，想起了王青山那冷冷的眼神，想起了王安那宁可倒掉也不便宜卖的自来水，心中沉甸甸的，生活本已经如此艰苦和悲惨，如果依然没有人肯为他们发声，为他们疾呼，那又该是何种的绝望？那死去的牲畜，那患病的人群，一只只，一个个，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是本应该还在人世间的生命。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正义感，更是一种责任感，悄然地升上了卓峰的心头，如果不趁此机会，曝光这一问题，等这阵风一过，怕不是污染依旧，那条充满了恶臭和罪恶的泄洪渠依然会存在着，流淌着，伤害着流过的土地，还有土地上的一切。
“段局，您说过的话还算数么？”卓峰拨通了段从远的电话说道。
“什么话？”段从远问道。
“之前做的预案，不是给李总编打招呼，发我这篇稿子，然后再取样么？今天我去看了，王庄村那里污染得太惨了，吃水全靠买，你是开发区分局的领导，可不能坐视不理？”卓峰说道。
“这个……”
段从远犹豫了，他在车上，往市公安局赶，他在开发区这片当了好多年的所长，王庄村的情况哪能不清楚呢？这片工业园区如今可是开发区经济支柱之一，里面情况错综复杂，背后涉及的关系也盘根错节，远不是自己所能惹得起的，如果答应了卓峰的要求，则有可能会得罪一批人，有些还是以前的同僚，怎能不让他为难呢？
“要不，你直接发李总编试试？”思考了一会儿，段从远缓缓说道。
第106章 为民请命
卓峰一听，心中就是一凉，急忙分辨道：“段局，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这稿子还没上版，说情的人就到了，这稿子八成是没有办法见报的。您也知道，这片污染存在了这么久了，也只有网上，还有省级报纸说过这事儿，咱们青城市内三大报，集体睁眼瞎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稿子见报了，你们再行动，不是也能迷惑犯罪分子么？”卓峰开始有点口不择言，乱扯起来，“段局，咱们做人做事，也得讲究个良心，如果不趁着这次部里重视，省里来人，把这事儿解决了，以后怕不是还得祸害咱们开发区。”
“再说了，咱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让报道面世，曝光污染，明修贱道的么？您可再也不能过河拆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非彼时也，能不得罪人，还是不要得罪人，这才是为官之道。但，今天的段从远，也不知道卓峰说的那句话碰触到了他的心里，沉声应道：“那此事还按照先前计划行事，但能否见效，就不得而知了。”
“尽人事，听天命。”
卓峰回道，然后挂断电话，回大胖涮坊，借了一台笔记本开始写稿子。
如果，依然不能见报，他打算发自媒体，或者网上试试。
“唉……”刚写了几句，卓峰就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内心怎地变得如此敏感，如此患得患失，这不像是自己的性格啊，唉……
一旁依然在尽职尽责保护卓峰的傅红雪，给专案组通报了最新的发现，就拄着胳膊，无聊地看着卓峰写稿子，听着劈哩啪啦的打字声，看着他时不时皱起的眉毛，想着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突然她发现，大家表面上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工资，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还真是一类人，为了维护这个社会上的正义，维护这个社会的底线。
“这个人，也蛮帅的嘛……”
原本被变化打乱，而停滞的计划，又一次缓缓地推动起来，段从远深思了片刻，缓缓地拨出了电话。
“喂，韩局，我段从远啊，嗯，我正在往市局这里赶。就是之前给您汇报的那个计划，想找个记者发一篇报道，然后咱们再大面积取样，对，对。”
“咦，记得告诉你了，省里下了文件，已经在取样了，那个计划可以不用执行了。”韩立军一语中的，一切为了办案，其他的什么记者，稿子之类的还是要靠边站。
“那个，韩局，我是这么想的，稿子发了之后，明天咱们抓捕的时候，也能更顺利一些，咱们可以装扮成环保部门的人，进驻企业去查。”段从远没有放弃，继续说道。
韩立军没有说话，久经官场的他，已经从中闻出了一丝不同的味道，今天段从远的表现很是不一般，大异于以往，对于这个刚刚升任开发区分局局长的下属，他还是非常看好的，但今天段从远的这个电话，貌似意味深长，不由得他多思多虑，迟疑了有三五秒钟，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从远，你今天表现的可有点过了，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说吧，这事儿为啥这么上心？别告诉我有私心作祟。”
声音由缓到疾，最后竟有一些严厉，为官之道，中庸为上，最忌锋芒毕露，段从远这开发区分局局长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惦记上、就得罪上其他人，也太不明智了。
里面肯定有文章。
段从远听到韩立军的一番话之后，开始还有些忐忑，后来竟也还产生了一丝喜悦，毕竟能被上级领导如此提点，人之大幸。
也对，领导毕竟是领导，能坐那个位子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说实情，看来是休想蒙混过关，他整整心情，缓缓地把卓峰的采访，王庄村的现状，工业园区的污染，以及自己的担忧一一说了出来，无一丝保留。
“噢？这么说来，你是为民请命、为民疾呼喽？”韩立军意外地问道，此前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原因，偏偏没有想到竟然原因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令人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
“唉，算是吧。”段从远情绪有些低沉，也不知道自己走出的这步棋，是好是坏，是香还是臭，只觉得只要走出去了，心里就少了个疙瘩，完成了一件任务。
“哈哈，哈哈，好，好，你这个忙我一定帮，稍等到公安局，先到办公室找我。”不属于工作范畴，自然就属于帮忙。
令段从远万分惊讶，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得罪人的活儿，韩局竟然爽快的接了，情绪还不赖的样子，搞得他是一头雾水。
待到了公安局，进了局长办公室，段从远这才知道，省里发动的这场“百日治污”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实打真干，先从环保部里开始吹的风，一直吹到省里，都吹了三四个月了，今日下发这个文件，可不是仅仅凭借着这个案子来专门来发的，而是恰逢其时，顺水推舟就发了文件，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刚结束的市委会议中，就反复强调了这点，要铁腕治污、从严治污，不换思想就换人。
“就，这么巧？不是一阵风？”段从远意外地道。
“不换思想就换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背后可有督查组监督着呢。”韩立军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开始的两场会展，一场是“百日治污”，另一场就是“1.11专案”，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其背后牵连甚广，闹不好整个青城市的官场都要来个大地震。
段从远没有在那个位置，还体验不到其中的凶险，自然也就没那么操心和担心，只是觉得完成了卓峰这番嘱托，能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这身衣服没白穿，这个位置没有白坐，这就够了。
“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稍等就去会议室，在那里，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去挥洒。”韩立军今天也有点意气风发，随口竟来了几句文绉绉的话儿，浑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准备好了。”段从远倏地立正、敬礼。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