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黑化
奄奄一息的神智骤然被唤醒。
我睁开眼睛,印入眼里的是浑身被雨淋透,粗喘不止的连恩,正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
高明咒骂着穿上裤子,六名小混混爆着粗口,抄起一旁堆放着的废钢管,人手一根挥舞着朝他扑了过去。
连恩眼神一凝,飞快一记右勾拳,一下就打飞了冲在最前面的黄毛。
随即弹跳而起,双脚齐出,“砰砰砰”接连踢飞了五个混混。
再借力倒飞,在空中打了一个颠倒,一脚砸在一个混混的肩膀上,把那混混砸趴。
落到地上,再一脚狠厉的高扫腿,连续踢在两个重新爬起来的混混脸上,直接把他们扫飞。
又一个混混重新爬了起来,拿钢管对着连恩的头直直砸过去。
连恩脑袋一偏,身体后移,反手抓住对方双手,过肩一摔。
其余的混混都重新爬了起来,唬叫着抄着钢管再度冲上去。
连恩动作敏捷地躲开,身体一转,抓住一个混混的手猛力提起,用混混的身子做武器,横扫了一圈,最后一挥手,将手中拎着的混混朝其余的混混们狠狠丢砸过去。
六名混混全体被砸翻在地,被打得满地找牙,一片哀嚎。
伤势较轻的黄毛匍匐着想逃跑,连恩脚底踩住一根钢管,往后一滑,往前一踢,钢管飞了出去,精准砸在黄毛的后背上,黄毛一声惨叫,晕死了过去。
凌凌杀气在空气中弥漫,摇曳着稀疏的灯光。
连恩站在人仰马翻的混混们中间,逆光而立的背影,黑暗得如同地狱的撒旦降临。
我瞪着眼睛,着实是看傻眼了。
这......还是那个安安静静,害怕声响和吵闹,抗拒陌生人的男人吗?
就算是专业打手,一个人打那么多,也难免是一场恶战,更别说对方还有钢管。
结果他居然二十秒都不到,就全部解决了?!
可是,还有一个怂在一边的高明。
竟冷不防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要偷袭,趁连恩不备,直直就朝他刺了过去。
“连连!小心!”我失声大喊。
连恩蓦然闪身,但高明的动作更快,那匕首瞬间在他背上划了一刀。
刹那间,我只觉得心像被一把大锤子狠狠砸了下来。
一切就像是电影被拉了一个长长的慢镜头,凝结得让我再度耳鸣。
血珠挥洒,渐渐染红了他的白衬衣,如蔷薇花一般绽开在我的眼里,刺的我心口钝痛。
利刃划开皮肤,他得有多疼?
我就有多疼。
可他却丝毫不顾,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在高明就要刺第二刀的一瞬,眼疾手快将高明的手腕狠狠握住,用力一扭。
一声骨裂的声音响起,高明跪地痛叫,匕首掉落在了地上,接着被踹飞到一旁。
连恩大步走过去,一脚踩在了高明的小腹下方,高明又一阵杀猪叫:“啊!我的命根子,我的命根子要废了!”
视线落在高明缠着纱布的手腕上,连恩薄唇一扯,露出一个嗜血冷笑:“看来,上次手筋被挑断,你还不知道教训?那这次,我们就换个部位。”
高明闻言,陡然一怔,而后抓住连恩的裤腿,暴吼:“你!原来是你!你是谁!你他妈的是谁!”
连恩脚上加重了力道,高明痛得松手,哇哇直叫。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
冰寒彻骨的声音在仓库中回响。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亦是怔住了。
高明手腕上的伤,原来是他弄的?
虽然当初早就知道他替我收拾了高明,但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用那么残暴的方式?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这......到底是我的连连吗?
为什么这一刻,我越看,越感觉,他如此陌生?
陌生,却又熟悉......
那股如杀手般冷酷暗黑的气场,还有刚才打人时熟练又流畅的动作。
怎么和连勋发火时一模一样?
这双生兄弟,莫不是连黑化都如此一致吧?
看着看着,也不知是看久了,还是我脑袋太晕,居然都出现了重影的幻觉。
眼前的男人,渐渐分裂出了两个影子。
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
一半是连恩,一半是连勋。
影子又渐渐重叠,合成了一个人。
我不由得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一切恢复如常。
果然,是我太晕了吧。
“啊!痛、痛!大哥,好大哥!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大哥!”
“这绑架,我不是主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大哥!您放开,放开我!”
高明痛得熬不下去了,急忙求饶。
连恩脚上的力道依然不减反增,一字一顿地问:“是谁让你过来的?”
“……女、女人,是个女人,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好痛,好痛……”
连恩眯起眼眸,锋利的眸光在仓库扫视了一圈。
我也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眸光一看,猛然发现,林乐窈不见了!
仓库的后头还有一扇暗门,正敞开着。
定是趁刚才打架没人注意她,就逃跑了!
可恶!!!
连恩伸腿直接踹在了高明的后脑上,承受不住双重痛击的高明哀鸣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全部解决完,他急切地朝我奔来,却因为受了伤,一个趔趄,无力地跪在了我面前。
他颤抖着手,快速替我松绑,一张脸惨白如纸,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整个人无比狼狈。
湿漉漉的前额发丝下,倒映出一双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眸,像是哭过。
一边摸着我的身体,一边仔细察看着我有没有受伤。
触及到我手上被勒出的红痕,他瞳孔一缩,眼底似是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紧接着,把我紧紧拥入怀里。
紧紧的,亦是战栗的。
浑身都在抖,连带着声音,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无比暗哑、哽咽:“对不起,婉然,对不起......”
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吻落在我的头顶,落在我的脸颊。
“是我失策了,是我来晚了,我没保护好你,我该死,该死......”
第84章 神秘大哥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自己的感觉。
即便是把活了二十五以来的所有委屈堆起来,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更凶猛。
本已是万念俱灰,一心赴死,最后绝处逢生,被拥入了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男性气息包围着我,都是让我安心的。
只是没有了那股清浅的薄荷香味,那一贯一丝不苟的衣着,也因为救我,沾满了雨水、汗水,还有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在不停地颤抖,我的心也跟着他在剧烈颤抖。
可同时,林乐窈说的话和那篇报道,在我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反反复复折磨着我。
很想大声质问清楚,甚至还想发脾气揍他一顿。
可当我抬起手,触碰到他背脊上的伤,只听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看着自己的手指沾上了他的血,心痛的感觉瞬间就淹没了一切。
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连同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爱,就是无法解释,矛盾的死结。
朦胧的视线里,一群手上持枪的黑衣人涌了进来。
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三道身影。
一个是段御,一个李小笼,还有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人。
段御和李小笼急急地朝我们跑来,两人见状都惊了惊,随即喊道:“快!去把药箱拿来!”
“小伤,别管我,先走。”连恩推开李小笼,想抱我起来,可他自己站起来都困难,身子摇摇欲坠。
李小笼忙扶住他,查看了下他的伤口,劝道:“连总,您先得顾好自己,才能顾好丁小姐啊!伤口还是挺深的,不紧急处理会感染的!先处理好再走吧!”
连恩凝视着我,目光舍不得从我身上离开。
我抹去眼泪,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我没事,你快去吧!”
听我说完这一句,他的手从我肩膀滑落,紧握了一会我的手,才慢慢放开,让李小笼扶他去上药。
段御脱下外套,盖在了我身上,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揉揉我的肩膀,又揉揉我的手臂,端量着我,满脸的心疼与焦灼:“哎呀......我的宝贝妹妹啊,都好吧?都好吧?胳膊腿都还在吧......”
我:“......”
“头疼不疼呀?脑袋清不清醒呀?你看看,看看哥哥是谁?嗯?看一看?”
一边说一边在我面前摇头晃脑,不晕都给他整晕了,我拧起眉:“哥,你怎么来了?”
“出那么大事,我能不来嘛我!我——”
话还没说完,晕在角落的高明昏昏沉沉醒了过来,发出微弱的声音。
段御怒发冲冠,守住高明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飞快冲上去狠狠补了两脚,“回光返照”的高明又死了过去。
“敢欺负我妹妹!去见阎王老爷吧你!呸!”一口口水吐在了高明脸上,段御叉起腰,扫视了一圈,跺脚瞪眼道:“狗日的这群人!都把你绑到外省来了!中间还误导我们去了另一个地方!shit!”
怒骂完,又对着连恩一顿数落:“你也是,跟你说了,不要独自冒然行事!非要一个人开直升飞机来!你看看!受伤了吧!”
连恩双眸一眯,寒声道:“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吗?”
段御:“......你——”
“好啦,你们俩怎么还是那么爱吵架,都少说两句吧。”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男人开了口。
我的视线不禁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衣着气派,长身玉立,复古油头英俊潇洒,面带温和的笑容,透着一股中年男人的儒雅气质。
对上我的视线,他礼貌一点头。
而后,抬起夹着雪茄的手,一个黑衣人立马上前,恭敬地帮他点了火。
男人悠然地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口烟圈,脸上依旧挂着笑,看着眼前的场面,仿佛是见怪不怪。
可下一秒,他说出了一句和外表完全不匹配的狠话:“全部带走,废掉。”
语毕,黑衣人们全体行动,把高明和小混混暴力拖出了仓库,求饶哀嚎声此起彼伏。
我顿时有点被吓到,又有点懵,感到那男人的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环,令人畏惧。
能做到这么人狠话不多,这位大哥究竟是何许人物?
盯着男人看,我正脑洞大开,忽然间,身子一腾空,被连恩公主抱了起来。
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在抖,打了架又受了伤,已经消耗了很多力量,却还是坚持要抱我。
抱着他的颈脖,我忍不住,眼眶又泛红了:“你还受着伤,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吧。
连恩低眸凝着我,苍白地笑了笑,苍白却又温柔:“别怕,我带你回家了。”
声音嘶哑,有些无力,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坚定的。
眼泪已溢满眼眶,我紧咬住嘴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连恩抱着我走向了中年男人,尊敬地颔了颔首:“谢谢你,枭哥。”
枭哥......
这名字,莫非是个黑帮大佬?!
枭哥拍了拍连恩的肩膀,笑道:“你我之间,不用说谢,快走吧。”
“还有林乐窈!”我猛然想起,抓着连恩让他停下,“她跑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仓库暗门传来了一阵挣扎尖叫。
只见,两个黑衣人拖着林乐窈走了出来,将她甩到了地上。
林乐窈迅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哭着对手机大喊:“表姐,表姐救我,救我!”
枭哥一挥手,“太吵了,让她安静。”
左边的黑衣人一脚踢飞了林乐窈的手机,右边的揪起她的头发,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
枭哥问连恩:“这个女人是主谋吗?”
连恩抱着我的手一紧。
也许是因为我在他的怀里,所以他的戾气一直在收敛。
可他眼底的光芒,冷峻的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笔直的视线投向林乐窈。
“她不是主谋,主谋不在这里。”
林乐窈闻言一怔,怔了几秒,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左右转动,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吼道:“不!我就是主谋!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跟我表姐没有关系!”
我着实被她的这番话给惊到。
真是好一出的姐妹情深。
可惜话太多,又被黑衣人踩在地上,她不依不饶抬起头,眼里喷射出恶毒与怨恨,直直瞪向我和连恩。
披头撒发,嘴角渗血,一下面容狰狞,一下又笑起来,恐怖的模样活像个疯癫之人。
她歇斯底里道:“丁婉然!你凭什么和我表姐抢男人!”
“连总,我表姐那么优秀!哪一点比不上她丁婉然!她把你勾引得神志不清了吗!”
“你以为你真的能和她顺利在一起吗!”
“你这么做得起你的家族吗!对得起我表姐吗!她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第85章 梦境
她一顿歇斯底里完,空气陷入了安静,瞬间凝结。
在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我的心跳漏掉了半拍,然后整个人逐渐僵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连恩身上。
段御不敢置信地问他:“什、什么?连恩,什么未婚妻?!”
我亦是在他怀里仰起头,紧盯着他的侧脸。
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次,他没有低眸看我。
只是盯着林乐窈,一声不吭地站着,神色冷得恨不得让整个仓库冻起来。
菲薄的唇瓣抿成一条锋利无比的直线,几乎是能够见血封喉一般。
我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难道......是真的.....
一阵压抑的静默后,他的视线转向了林乐窈的手机,然后对李小笼使了个眼色,李小笼把手机捡起来,递到了他面前。
他冷声道:“按免提!”
电话仍然接通着,那头传来了一道略带哭腔的焦急女声——“连恩!连恩!你放过我妹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鬼迷心窍闯这么大祸!实在是抱歉!我一定好好教育她!就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你饶她这一次吧!”
我听得出来,就是那个Melody的声音。
连恩看着手机屏,眸光阴鸷的如同是蕴着三九寒冰,收敛住的戾气,慢慢又浮上身来。
掀动薄唇,声音如同利刃出鞘,沉而有峰:“方美莲,我知道,你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你也只配如此,就跟你的名字一样,没脸!”
“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对外宣称要和我家族联姻,是我的未婚妻。”
“我一直保持沉默的态度,并不是说我默认了,而是因为,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今天你做出这种事,倒也正好,能让我家那老头子擦亮眼睛,认清楚你的真面目。”
“你现在给我听清楚了,我和你的婚约,不过只是长辈之间的乱点鸳鸯谱,我从来就没有点头答应过,也永远不会答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
“更重要的是,请你搞清楚,今天被你绑架的这个女人,或许你和你的蠢妹妹,还有外面的那些三姑六婆,都以为是她勾引我。”
“你们错了,我和她之间,主动的从来都不是她,是我。”
“先喜欢上对方的不是她,是我。一直以来死皮赖脸追着对方不放的也不是她,是我。”
“我喜欢她很久很久了,久到无法自拔,久到你还没出现就已经喜欢了。”
“这个我心爱的女人,我的女朋友,她叫丁婉然,但凡她肯嫁给我,我会立即感激不尽,单膝跪地娶她回家!”
“所以,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诋毁她,伤害她!而你和我,从这一刻开始,只是仇人!如果你想报复,别冲着她,有本事就冲着我!”
“今天是我的疏忽,让你有机可趁,但这样的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
“我想,你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全身而退,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好好等着付出代价吧!就先从你的蠢妹妹开始!”
一室的安静,回荡着他冰冷刻骨的嗓音,字字铿锵有力,句句直诛人心。
而在他说到“婚约”两个字时,那两个字,就像是最尖锐的刀子,一下子戳在了我的心尖上。
以至于后面的话,我都听不进去了。
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种茫然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抽身置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似乎是真的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原来,有婚约是真的,他却从未对我提起,甚至在我当时打听方美莲时,都不对我坦白......
原来,这出绑架的中心,并非是林乐窈的报复,而是被抢走未婚夫的女人的报复......
这个曾对我说“别怕,有我在。”的男人,这个那么让我有安全感的男人。
我本以为他会守护我,替我遮挡大风大雨。
可没想到大风大雨,原来,竟都是他带来的......
这一刻,多么希望时间能倒退。
多么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残酷的真相几乎将我击碎,不堪一击的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陶瓷娃娃。
被人摔坏了,又自欺欺人地补好。
以为补好了,却又重新被人狠狠地摔了下去,坠入万丈深渊。
实在抵挡不住,一阵头昏眼花,最后晕了过去......
......
黑暗之中,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开始,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一闪而过。
后来,梦境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场婚礼的场景。
新娘是我,可我却穿着黑色的婚纱。
缓步走进中世纪的复古教堂,所有宾客也都穿着一身黑色。
没有祝福,没有笑脸,死气沉沉。
明明是婚礼,却好似葬礼。
连恩穿着新郎礼服,负手而站在神父的左侧,挺拔的背影倒影在铺满白色玫瑰花的地毯上。
我轻轻唤了他一声,他缓缓地转过身。
下一秒,我看到竟是一张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
“啊——”
从噩梦中惊坐而起,还没来得及缓过神,一个人就扑上来抱住了我。
“婉然!婉然!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钱多多边哭边说:“你都昏迷一天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
我脑袋嗡嗡的,全身酸痛无力,她抱得我很紧,都快把我抱窒息了,我难受道:“多多.....我......不能......呼吸了......”
钱多多忙放开我,抬手抹了把泪,转而去床头柜给我倒水,递到我嘴边喂我。
看着一贯冷静自持的心理学博士,此刻却哭成了泪人,我伸手替她拭去眼泪,自己的眼眶也跟着酸涩了。
喝了一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了滋润,定睛环顾,是个莫兰迪色系的卧室,静谧又雅致。
我迷茫不已:“多多,这是哪儿?”
第86章 嫁给他
“这是你连大男神的家啊!”
我一愣,视线下意识地又绕着房间扫了一圈,然后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
手腕脚腕缠上了绷带,身上是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是专属于连恩的味道。
只是衬衫里头自己完全是真空状态,唯独就穿着一条小内内......
我心“咯噔”一声。
这这这......莫不会是连恩他亲手给我换的吧?
那我岂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钱多多继续道:“前天你出事,我就想跟着段御他们一起去救你的,但是段御死活拦着我,我只能留守原地等你回来。”
“不过,段御在赶去救你的路上,一直跟我保持联系汇报情况,过程我都是知道的。”
“当时你没留下任何信息就遇害了,找你的难度简直如同找被拐卖的孩子一样。”
“他们先是调监控,找到了绑架你的那辆车,再一路跟踪定位,结果对方阴险狡诈,竟然有两波人,把他们引去了另一个地方,浪费了很多时间,最后还是拜托了一位朋友才挖到你的准确地点。”
“你家连大男神都急坏了,直接自己开直升飞机去找你。”
听完她的话,我猛然想到了一点,忙抓着她问:“这事段御那大嘴巴没跟我妈说吧?”
钱多多拍拍我的手:“放心,我提醒过他啦,他不会说的,被你妈知道那不天翻地覆啦!”
“还好及时把你救出来了,我这颗心啊,到现在都突突的,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钱多多摸摸我的头安慰,一脸的心疼,眼睛红红的闪着泪光,细细地端详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做了噩梦?梦到了什么?”
“我之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醒来,就是怕你会有创伤后遗症之类的......”
创伤后遗症?
我心里忍不住一声自嘲的笑。
说句难听的,我还真希望自己会有创伤后遗症。
那样是不是就可以选择性失忆了?
忘记自己遭遇的一切,将所有都归回原点。
然而,做不到。
思绪渐渐归位,那些可怕的画面还是统统回到了我的脑海里,命悬一线,后怕是肯定的。
但是相比之下,那个残酷的真相,把我折磨得更深。
心碎的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害怕的感觉,且怎么也没有办法释怀。
经历了这样的双重打击,没有精神崩溃我已经很佩服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我也很想自欺欺人地说一句:我没事。不让爱我的人为我担心,可我怎么也说不出来。
紧紧抿着唇,如鲠在喉,最后只能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钱多多的慧眼却全看在眼里,她顿时紧张起来:“你有什么就对我说啊!别一个人躲在阴影下,那样是走不出来的,你也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帮人解决问题,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不过就是死里逃生,体验了一次重生的感觉,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但是有一件事......我......我过不去......真的过不去......”
“怎么了?”
喉头一阵酸涩,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看着钱多多,问:“如果,你突然知道了段御有一个联姻的对象,他的家里人都希望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不过他的态度是坚决不答应的,可是这件事他却也一直都瞒着你,你会怎么样?”
钱多多怔了怔,而后一巴掌往床上一拍,霸气道:“当然是削他!”
我耸耸肩,两手一摊:“就是这个事。”
闻言,钱多多脸色巨变,整个人石化了,像是受了晴天霹雳。
一动不动盯着我看了我一会后,她“唰”的一下站起来,暴躁地撩起袖子管:“好啊这个死段御!居然敢——”
“喂喂喂——”我赶紧拉她坐下:“不是段御,不是段御!”
我的天呐,这还真是爱情的魔力啊!
都能让一个沉稳的心理学博士失控。
一听不是段御,她抚着心口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抚了几秒,她一顿,皱起眉看我:“不对!不是段御,那是谁?”
我凄凉一笑,指了指自己。
“what?!”钱多多再次大惊。
我真的很努力地想控制自己,好好说给她听。
可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然后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顺着脸颊滑下来。
生气,委屈,难受......各种情绪在我体内翻涌,试图找到渠道爆发。
再也崩不住,我“哇”的一声就哭开了,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发泄:“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和我说清楚的!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他是不是不爱我,多多,他不爱我是不是......”
钱多多立马抱住我,轻轻拍我的后背,不断安抚:“这傻妮儿,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他不都澄清了和那女人没有关系嘛!”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他都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不吃不喝,刚才还是段御硬拉他,他才去吃一口饭,所以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好了好了,哭出来也好,哭出来觉得舒服的话,都用力哭出来吧!有我在呢,不怕不怕啊!”
“你听我说啊,这自闭症的人呢,就算是一件很小、很简单的事,他可能都会藏在心里很久很久。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也或许,想对你说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来不及了。”
听到“自闭”这两个字,我更抑制不住了,变成了嚎啕大哭:“自闭自闭自闭!自闭就是理由了吗!自闭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已经够理解他自闭了,还要我怎么样!难道每一次都要因为他自闭我就妥协我就原谅他嘛!呜呜呜......”
“是是是!不原谅!咱们当然不能原谅他!可你要是直接质问他,他也不一定会坦白的。”
“既然他让你那么难过,那你也必须让他尝一尝这种难过的滋味!咱们支棱起来!让他愧疚!让他心痛!给他整个追妻火葬场!这么一逼,说不定他就全对你说了。”
我渐渐收起哭泣,脱开她的怀抱,哽咽着问:“真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是谁~”钱多多语调自信上扬,手捧着我的脸,替我擦去眼泪,“但这件事,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
钱多多慧眼一眯,“嫁给他!”
第87章 I love you
我一下子没声了,呆掉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多多,你不会是担心我担心的发烧了吧?”
“哎呀!”钱多多拉下我的手,郑重道:“我说认真的!嫁给他!”
“你嫁给他,一方面,那个坏女人就没办法再作妖了呀!你都是他老婆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死心了呀!”
“另一方面,你成为了连太太,这不就是个最强的光环嘛!昭告天下,名正言顺,还有谁再敢欺负你呀?”
......
其实,连恩对方美莲说的那番话,我也不是完全没听进去。
他说,如果我愿意嫁给他,他会立即单膝跪地娶我回家。
当时听了,要说自己心里不震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得知他有联姻对象这件事所给我带来的震动更强烈,覆盖了一切。
现在再度回想起来,他说得那句话,是真的吗......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那就是穿上美美的婚纱,嫁给自己心爱的白马王子。
而爱情和婚姻,是世上最美最远的旅行。
沿途总有雨季泥泞,阻碍着前行。
就算话是真的,他的家人,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不禁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噩梦,那场令我不寒而栗的婚礼。
是否在向我预告着,我和他的未来,必定艰难险阻?
“好啦!打起精神来!”钱多多鼓励我,“我只是给你提个最好的建议,也不是马上要你嫁给他哈!咱先不管嫁不嫁,就这个追妻火葬场,必须给他安排起来!我呢,已经跟段御商量好了。”
“啊?你们商量了什么?”
钱多多坏坏地挑眉,“当然是——”
手机来电铃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接起来,应了两声,然后对我说:“你的行李到啦!我去帮段御接把手哦!很快回来!”
我又懵逼了。
行李?!什么情况?这是要给我搬家了?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钱多多已经飞快离开。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沉下心来,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糟糕的情绪。
躺了一天一夜浑身难受,就想下床活动一下,可脚一沾地,就感觉一阵晕眩,撑着床头柜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
慢慢来到卧室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我闭了下眼睛,才缓缓睁开,渐渐适应了亮光。
天气已转晴,狂风暴雨终将会过去。
或许风雨后并没有绚烂的彩虹,但阳光还是会扫走昨日的阴霾。
从窗口望出去,四周是一片十分静谧的树林,听不见一点喧嚣,唯有鸟鸣声传来,带着几分空灵之感。
安安静静,与世隔绝,如同这房子的主人。
“叩叩叩”
突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
我以为是钱多多回来了,便去开门。
谁知一打开,看到的竟是一个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灰色休闲运动裤的性感肌肉猛男。
饶是我再怎么提醒自己此刻不该是馋肉体的时候,可眼睛就是管不住地往他身上看。
那健壮的肱二头肌,两条男友力爆棚的麒麟臂,加上突出的大胸肌与线条清晰的八块腹肌。
完美的就像雕塑一样,每一处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荷尔蒙炸裂。
只是面色憔悴,头发凌乱地垂着,精致的五官都是倦态。
本就深邃的眼窝愈发凹陷,浮着黑眼圈。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仍然布满了红血丝,正深深地看着我。
“婉——”
“砰——”
我面无表情把门甩上。
臭男人!
还想色诱我呢?没门!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敲门声再度响起。
我正下定决心坚决不理他,门外却传来了好几声着急的“喵喵”叫。
我一怔。
这声音.....是好漂亮!
立马打开门,果然看见好漂亮在门口转来转去,不止好漂亮,还有东东鸡,坐在地上,鸡手上拉着一条白色“横幅”,上面写着三个粉色的大字——“对不起”
而臭男人已不见踪影。
好漂亮上来用头顶了顶我的腿,再用身子不停地蹭我,撒娇。
我蹲下,撸了撸它的小脑袋,闷闷地对它说:“好漂亮,我那天突然不见了,你是不是也受惊了?”
好漂亮“喵呜”了一声,似乎在回答,仰起小脸蛋,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可可爱爱的小猫咪总是让人觉得温暖,我的心都柔软了下来:“真是对不起啊......让你一个孕妇担心了......”
好漂亮甩了甩毛发,摇头晃脑仿佛在说:没事。
紧接着,它走到了东东鸡的身边,又“喵呜”了一声,像是提醒我还有它的存在。
我抱起东东鸡,好漂亮才跟着我走进房间,一对有爱的“鸡猫cp”
将东东鸡手上的纸条拿下来,看着“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不禁一声哼笑,把纸条揉成了一团,攥紧在手心。
以前写情书字整得跟天书一样,现在写对不起倒知道写清楚了?
想这样求原谅?想得美!
撸了一会好漂亮,治愈我受伤的小心灵,然后我把东东鸡往床上一扔,忽然间,它竟发出了一声“I??love??you”
还是连恩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
盯着它,定格了好几秒,我才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肚子,又是一声低音炮:“I??love??you”
我惊得缩回手。
唉呀妈呀!这鸡莫不是成精了?!
把它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我这才发现,今天这只鸡,果然不同寻常。
容光焕发的,似是被洗过了,尤其是鸡嘴,本身因为岁月的折腾裂了一条口子,居然都被补好了,且针线十分细致,缝补得相当漂亮。
摸摸它的肚子,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一按,就是一声:“I
love??you”
是被放入了发声器,还是录好声音的发声器。
可脱去它的衣服,怎么看都看不出它身上有动过“手术”的痕迹,掩盖得很好,甚至比以前还新。
我呆呆地按着它的肚子,听着一声接着一声温柔的:“I??love??you”
渐渐地,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
天使对我耳语:“你看,他的认错态度多好呀!多细腻呀!又是对不起,又是I??love??you。”
“况且他都已经为你受了伤了,为你不眠不休的,你就先原谅他吧!”
恶魔抄起三叉戟,恶狠狠道:“哼!雕虫小技!他这分明就是为了自己而牺牲了东东鸡!”
“谁允许他擅自给东东鸡开膛破肚的?绝对不可原谅!”
接着,他们在我脑袋里互相厮杀起来,疯狂撕扯着我。
我头痛不已......
第88章 追妻火葬场
段御和钱多多帮我把行李拿了进来,接着一起帮我整理。
一边整理还一边打情骂俏,喂了我好一嘴的狗粮。
不过,看着自己最好的闺蜜和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如此“亲上加亲”的画面,我从最初的不能消化,渐渐地,开始打从心里替他们高兴。
全部整理完,段御突然举起一只手,手指上夹着一张黑色卡片,他盯着那张卡片,
贼兮兮地笑:“当当当当~看看我夺宝奇兵挖到了什么宝藏呀?”
“这什么呀......”钱多多走了过去,从他手上夺过卡片瞧了瞧,“哟,银行卡啊,还是黑金卡啊,谁的呀?”
段御双手抱胸,嘚瑟道:“连恩的。”
“你拿连恩的——”钱多多猛地一抽气,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段御:“你该不会是想......”
段御凑近她:“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只见,他们两人互相挤眉弄眼,诡异地笑了起来。
钱多多还拍了拍段御的胸膛,娇嗔:“你好坏啊!我好喜欢!”
紧接着,他们将视线慢慢转向了我,两人皆眯着眼,冒出狡黠的光芒,唇角的笑意越发扩大。
坐在床上的我不明就里,只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灰太狼和红太狼盯上的美羊羊,人都往后退了退。
然后,这对狼就朝我这只羊扑了过来。
女的强行给我梳妆打扮,男的给我整来了一个轮椅,强行把我架上了轮椅。
一小时后,就这样推着我,来到了恒隆广场,走进了香奈儿的专柜。
柜姐一看到我们这俊男靓女搭配一个轮椅妹的组合,全体怔住了。
钱多多有不少香奈儿的东西,是个vip,一名柜姐马上迎了上来:“钱小姐,您来了,正想发微信给您,店里到了很多新款。”
钱多多淡淡“嗯”了一声,双手环胸,傲然而立,女王般扫视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包包后,伸出纤纤玉指,从左往右依次点过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哎呀算了,麻烦!”
她手霸气一挥:“整两排,全要了!”
此话一出,柜姐惊呆了。
我亦是傻掉了,看向钱多多,难以置信道:“多多,你平时......都这么买东西的啊?”
钱多多看着我笑了:“亲爱的~这是给你买哒!”
“......什、什么?!”
眼瞅着柜姐把包一个个拿下来,各种颜色,各种款式,把我看得眼花缭乱,看得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
咽了口口水压压惊,我不由得拉住钱多多的袖管,紧张地劝道:“多多啊,咱能不能冷静点?我知道你是心理医生,但是这精神方面的问题,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啊!”
“就算你是想安慰我出事后受伤的小心灵,但也用不着给我买包啊!而且这深咖啡、藏青色.....太老气了吧?给我妈背还差不多!”
“那就给阿姨背啊!”钱多多将那两只我看不上的包往我腿上一放,眉花眼笑:“一个给你妈妈,一个给你小姨妈!”
“反正也不是我们的钱对不对~”
语调轻扬地说完,她转身又去看衣服,再度霸气一挥手:“这一排,还有那一排,三十八的,全要了!”
“还有鞋子!”站在鞋柜旁的段御喊道:“鞋子也全要了啊!三十八码各来一双!”
我:“......”
店里其他的顾客早已被吓跑,柜姐们围着钱多多和段御,手忙脚乱团团转。
一旁的小白和李小笼瞧着一个又一个礼品袋慢慢堆积成山,两个人都傻眼了,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然后低下头,似是在查看有几只手可以拎。
最后相视一眼,互相一点头,小白迅速拿出手机打电话,估摸着是找外援了。
钱多多走到首饰柜台,又豪爽道:“项链、戒指、手表也要啊!诶?这花花小胸针好可爱呀!给东东鸡买一个!”
“别呀!这些怎么能瞎买呢!”段御忙拉住她:“这左有蒂芙尼,右有海瑞温斯顿,对面还有梵克雅宝呢!”
“婉然啊,哥哥告诉你哦,这每个女孩子的终极梦想啊,就是拥有一块梵克雅宝的情人桥!哥哥这就带你去圆梦哈!”
说着,朝我走过来,“蹭”地一下亮出了连恩的那张黑金卡,在我面前大摇大摆地挥舞:“反正,也不是哥哥的钱,对不对?”
我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个响雷,把我劈得瞠目结舌!
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俩货是想让我狠狠地花连恩的钱!
真是亏他们想得出来啊!
赶紧阻止,可我这只美羊羊,怎么拉都拉不住这对灰太狼红太狼。
他们一个按着我,一个推着我,到处横扫,大肆血拼,把所有奢侈品店都买了一圈,把我硬生生地整成了各大品牌的新晋高级vip。
不仅如此,光是一块情人桥手表就将近三百万,我就这么成为了恒隆广场的至尊绿宝会员。
纵然小白叫来了个十个黑衣保镖帮忙,可十二个大老爷们仍然招架不住,手上拎满不算,脖子上都挂满了。
走过路过的人看到我们这“大部队”,个个目光惊诧,绕道而行。
我简直是无地自容,看着段御和钱多多狂放不羁的模样,本来就痛的头,更是要裂开了。
还真是俩“夺宝奇兵”
原来,这就是他们商量下来的追妻火葬场。
暂不论他们到底是在连恩知还是不知道的情况下这样操作,就他们这个想法,实在令人窒息。
这对于有钱男人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或许普通人觉得几百万是不得了的数字,可像连恩那种连飞机都能随手一买的,他怎么会在意?
果不其然,一出恒隆,就看到熟悉的劳斯莱斯等候在了门口。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侧脸。
倒是知道收拾自己了,头发又梳理成了背头,穿一身黑白细条纹的衬衣,再度变回禁欲系男神。
见到我们这阵仗,一丝表情波动都没有。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声调清冷地开口:“回家吃饭。”
一句话,一下子把我的火气吊上来了,冲道:“你以为你谁啊!凭什么要听你的?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
我怒哼一声,别开脸。
连恩沉默了几秒,缓下了语气,改变措辞:“可以和我回家吃饭吗?”
“女人不喜欢被提问。”我冷冷道。
“能不能回家吃饭?”
“又是提问。”
“和我回家吃饭!”
应该是不耐烦了,又变成了命令的口吻。
我冷笑摇头,瞥他一眼,“太霸道!”
连恩蹙了蹙眉,垂眸,似在思考。
默了一会儿后,再度朝我凝望过来,深邃的眸子似有星辰闪动。
低沉的嗓音,饱含温柔:“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吃饭,没有你,我吃不下。”
第89章 双重人格
嘿哟?!
这波突如其来的开窍,着实把我惊了一惊。
除了惊,说实话,心里还有一丝小爽。
刹那之间,脑子里的天使和恶魔又出现了。
不过这一回,恶魔完胜,我立刻对钱多多说:“我要吃麻辣烫!”
“啊?”钱多多秀眉拧起,一脸诧异:“这好吃的地方那么多,干嘛要吃麻辣烫呀!”
“我就要吃麻辣烫!”我倔道,目光悄咪咪地瞄了眼连恩的反应。
他又垂下了眼眸,盯着某一处,沉默凝思。
片刻后,再度朝我投来的眼神,变得无奈又宠溺。
掀动薄唇,声音比刚才更加温柔:“我想和你一起吃麻辣烫,没有你,我吃不下。“
顿了顿,又恳求地补了一句:“好吗?”
“......”
认错态度倒是很端正,耐心,委曲求全。
可光这么一句话,就想驯服我?
没门!
双手环胸,我一翻白眼,继续赌气:“哼!算了吧,您连大少爷的胃多矜贵呀!麻辣烫这种东西可不适合您,况且您这皇帝般的架势,不吓死人家麻辣烫老板啊!”
“多多,我们走!”
我看向钱多多,钱多多却不动了。
再看段御,也不动了。
两人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摆明是准备要把我这只羊给卖了。
我眉头一皱,心里一声:靠!
什么猪队友啊!说好的追妻火葬场呢!说叛变就叛变啦?
正郁闷着,突然间,一声软绵绵的“喵呜”传了过来。
我愣了愣,视线再度转向劳斯莱斯。
只见连恩两只手抱着好漂亮的腋窝,把它举了起来,似真似假地对着它唉声叹气:“唉......好漂亮,我们好可怜啊,主人都不要我们了......”
这个举动,不做还好,一做,我才勉强平息下来的那股火气,又“蹭”地冒了上来!
臭男人,居然还把猫咪带出来做“人质”?!
虽然看见好漂亮我的确会心软,但他这样利用小动物的行为,实在是可恶!
反正自己也不是不会走,我撑着轮椅就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头也不回。
可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了甩车门的声音。
我顿住,回头,就看到连恩阴沉着脸,朝我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终究是没压制住坏脾气,一把攥住我的肩膀,不顾我的反抗,强硬地把我扯了回去,抵在车门上,困在他跟劳斯莱斯中间,大手紧紧锁住我的手腕。
彼此的距离骤然拉近。
紧贴的身体,即便隔着衣服布料,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听到他粗重的鼻息,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雄狮。
一双琥珀色的浅眸里,倒映出我苍白的脸,附和着徐徐晚风,竟让我感到有一丝妖冶的气息。
高挺鼻梁下,绯淡的薄唇抿成直线,紧绷的下颌线彰显隐忍。
下一瞬,他倏然低头,凉凉的唇压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覆住了我的唇。
始料未及,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瞳孔微微放大。
他的左手虎口钳住我的下颌,右手揽过我的后腰。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噬咬。
遒劲的长臂,坚硬的牙齿,薄而有力的唇,带着某种偏执的疯狂和怒气,霸道又蛮横,还有一股旺仔牛奶糖的味道窜进我的口鼻。
我几近窒息,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嘤咛。
唇被放开,只是刚吸了口新鲜空气,他立马又贴了上来,不断挑逗追逐......
喘息声越来越重,清冽的男性气息包围了我,我禁不住地战栗,双腿发软地站不住。
尽管他动作生猛,可我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心底激起千层海浪。
就像是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越吸越贴紧。
只要跟他在一起,做任何亲密的事,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迎合,沉沦......
这个念头把我一个激灵,本迷离的大脑顷刻间清明,随即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闷哼一声松开我,捂住唇,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反抗,冷不防地被我推开。
我叉起腰,火冒三丈喘着气:“清醒了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他亦是呼吸紧促,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我,幽幽地泛着波光:“我一直很清醒。”
“清醒?”我气结,“清醒个屁!一会温柔一会霸道,这双重人格哪冒出来的啊!”
闻言,他陡然怔住了。
眨了眨眼,眼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怔了好一会后,慢慢放下捂着唇的手,随之拉开车门:“上车!”
我扒着车门,坚决不从,想向钱多多求助,可一扭头,傻掉了。
“大部队”竟已无影无踪,全都逃走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我一个。
面对一只雄狮,我的抵抗终究是徒劳,最后被强行拽了上车。
好漂亮吓得上蹿下跳,不停地发出惴惴不安的喵喵叫,仿佛也很是不满连恩的行为。
不光如此,这一进车里,我才发现,不止好漂亮,连东东鸡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萎靡不振瘫倒在座椅上,在我看来,就像是被逼得怀疑“鸡生”。
不仅“挟持”了好漂亮,还要“虐待”东东鸡。
不仅没有追妻火葬场,自己还被他强吻,被他硬拖上了车。
他得偿所愿,我败了个彻底。
人的崩溃往往总在一瞬间。
当各种情绪已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却又持久得不到发泄,歇斯底里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且一发不可收拾。
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宛如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我一拍座椅,扯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抡起小拳头,一拳一拳往连恩身上狠狠地揍:“凭什么!凭什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呜呜呜.....”
“你要抱我就抱我,要亲我就亲我!”
“要我上车就上车!要我吃饭就吃饭!要带好漂亮就带好漂亮!要欺负东东鸡就欺负东东鸡!”
“呜呜呜......就连联姻对象这种事,你都要瞒着我!呜呜呜......”
“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它们的感受!”
“呜呜呜......臭男人!臭臭臭男人!”
连恩任由我打了他一会后,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拉入了他怀中。
我一下子哭得稀里哗啦,他一贯沉静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一急之下,冲我一吼:“别哭了!哭得那么丑!”
“.....”
一个“丑”字,简直如五雷轰顶,我一下石化了。
石化过后,“哇”的一下,哭得更凶了,在他怀里一顿乱捶乱打,以我的洪荒之力吼回去:“你、敢、说、我、丑?!”
“呜呜呜......你居然说我丑......呜呜呜......”
第90章 温柔的星空
连恩两只手悬在我的肩膀上方。
想制止我闹,又不敢制止。
想抱住我,又不敢抱。
也许是生怕自己的某个动作或者再说出某句话伤害到我,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僵在了那里,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虽是忍着让我发泄捶打,但这一言不发的态度,竟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再回想起之前哭,他是第一时间就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擦眼泪的。
如此一对比,天差地别,我哭得越发凶猛:“呜呜呜......你都不脱衣服给我擦眼泪了......你变了......你变了!呜呜呜......??”
接收到我的需求,“雕塑”马上动了,动手解衬衣扣子。
我“哇”的暴风哭泣,一巴掌挥过去打他的手,“谁要你脱了!我让你脱你才脱!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变了!你变了......呜呜呜......”
“雕塑“变回原型,一下子又不敢动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顿时慌了神。
双手放在大腿上摩擦起来,眼神飘忽,手足无措。
眉头越拧越紧,似是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想了一会后,盯上了瘫在一边的东东鸡,双眸一眯划过暗光,找准了救兵。
随即长臂一伸,捞起东东鸡,将它面对我,他则握着它的两只小鸡手,上下扑腾,一边扑腾一边说:“别哭了,快看,它会飞,它会飞了!”
“呜呜呜......它是只鸡你还强迫他飞!呜呜呜......”
卖萌不行,他转而拍起了东东鸡的肚子,发出一声又一声:“I??love??you。”
“呜呜呜......这账还没找你算呢!谁让你擅自给它开刀的!它得多疼啊......呜呜呜......”
卖萌加感情牌皆不行,他束手无策,再度垂首沉思。
停顿了一会后,突然摆弄着东东鸡,学起了“喔喔喔”的鸡叫。
大概觉得光鸡叫没用,“喔”完,不仅吐舌还做斗鸡眼,像哄小孩一样给我扮起了鬼脸。
这一波我是没想到的。
这是被我逼得走投无路了?连形象都不顾了?
模样过于滑稽,我“噗”的一声,差点没憋住笑出来,立马收住,把破涕为笑反转成“破笑为涕”。
“呜呜呜......丑死了......丑死了......”
一号救兵彻底失败,连恩白了它一眼,嫌它没用。
眼看就要把它随手一扔,我扯起嗓门,发出哭腔咆哮:“你还敢扔他!呜呜呜.....”
连恩动作一滞,绷着脸瞪东东鸡,心里一定把它扔了千万遍。
可碍于我的脾气,无可奈何,好好把它放回了座椅,还摸了摸它的鸡头。
紧接着,盯上了二号救兵,把好漂亮抓了起来。
一手托着它的屁股,一手拎起它一只猫爪,朝我招啊招:“你看,招财猫,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学完鸡叫,学猫叫,大概觉得光他自己一个人叫不够,就命令起了好漂亮:“给我叫两声!”
好漂亮小脸一别,闷闷地发出一声:“唔......”表示:朕,不从!
渐渐地,我由大哭转为了小声啜泣。
其实一顿痛哭释放,心里已经舒爽了很多。
再看他这么着急地哄我,都使尽了浑身解数。
这样一个对人对事一贯没什么情绪反应的男人,如今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只为我一个人。
紧张,焦躁,挫败,还有那些藏不住的心疼......
一开始我确实是伤心,可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作天作地耍性子。
然而,都到这个地步了,那爽就要爽到底,装也得给他装下去。
我一拍椅子一跺脚,正欲第二轮飙泪撒泼,一仰头,一片星空顶赫然扑入我的眼帘,把我一下愣住了!
繁星熠熠,灼灼其华,满目璀璨让人猝不及防。
正中间还特意做成了两颗爱心碰撞在一起的样子,被一群散发着纯白光芒的小星星包围,浪漫地诉说着爱意。
我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哑着嗓子问:“你、你什么时候弄得星空顶?”
连恩放下好漂亮,回道:“前两天。”
太过意外,甚至是惊喜,我瞟他一眼,用没好气的语气掩饰了过去:“怎么突然想到弄了啊!”
连恩凝望向我。
专注的眸光,满眼皆是我。
车窗外的霓虹闪耀伴着星光点点,照进他的深邃的眼眸,流光溢彩。
他轻启薄唇,忽然低沉地唱起来:“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
“我在你身后,为你布置一片天空。”
......
是F4的《流星雨》。
很老的歌,亦是很动听的情歌。
被他浑厚的嗓音唱出来,沉稳中带着浓浓的感情。
比星空更温柔,让人神醉。
只见,司机点了点中控大屏。
忘不掉的经典旋律,从车载音响中传了出来。
就算是过了那么多年,依旧百听不厌,依旧那么动人心弦。
......
“不准你难过,替你摆平寂寞。”
“梦想的重量,全部都交给我。”
......
在最美的星空下,听着最深情的歌。
这样的氛围,说不感动,是不可能,说不心软,也是不可能的。
但表面上我还是摆出傲娇的小表情,继续端架子:“你不是说你有密集恐惧症吗!你不是说你在车里只听一首歌的吗!”
“这你都信?”
......
一句话,我才收拾好的心情,再度崩塌!
“哇”的一下,又哭开了,又举起了小拳头爆锤他:“你骗我!你又骗我!呜呜呜......”
这一次,我被他拉入了怀中,温暖的体温将我裹住。
细腻的大拇指,轻轻压在我的眼眶下,指腹微微一捻,替我擦去眼泪。
我的手在他衬衣上抓出一道道褶皱,止不住地抽泣,泪水很快就浸透了他胸前的布料,湿了一片。
稍稍抬起眼眸,他的喉结不停滚动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显示出内心的纠结。
好半天,才暗哑着声音开口:“婉然,我知道,方美莲的事,你很生气。”
“你觉得我骗了你,瞒了你,可是这件事,本身就不存在骗和瞒。”
“我那天说得很清楚,她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你要我如何对你说一个压根就和我无关的人?如何解释一段压根就不存在的关系呢?你要我怎么说?嗯?”
第91章 坦白
“......狡辩!”
他一只手伸过来想挑起我的下巴,我一巴掌拍掉,抗拒地动了动。
既然他主动坦白了,那我也直接把话说开:“什么叫压根没关系?什么叫不存在?你的家人都希望你和她结婚!这算没有关系嘛!”
连恩微微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很轻,却又相当无奈。
他把我拥得更紧了。
“我家人的希望并不代表我的希望,又不是生在古代,非要遵从什么父母之命。”
“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我也能让他们尊重我的决定。”
“你是不信任我?还是说,你认为我连恩,是个需要靠女人锦上添花的男人?”
我哽咽着,想忍住眼泪好好说话的,可就是控制不住,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直都觉得自己就算不是一个足够坚强的女人,但也不至于是个随随便便就掉眼泪的女人。
可遇见这个男人以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泪腺发达了,泪点也低了。
有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甚至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都会触动我的心弦,动不动就哭成泪人。
换做平时,很多负面情绪,能咽下的我都能咽下,并理智地处理解决。
但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尤其是在他的怀里,我就一点也没法理智了,就想在他怀里无理取闹。
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委屈,还是恃宠而骄。
“那......之前我也跟你问起过方美莲啊!当时你为什么不直说她是谁!你说清楚了,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啊!”
“还有那封文件,你明明知道其中的端倪,当时却只告诉我是窃听器,其他什么都不说,这不是瞒是什么啊!”
连恩双手捧起我的脸,拇指轻轻地按着我的脸颊,“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妥当,是我做的不对.....”
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带着深深的歉意,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帮我擦眼泪。
接下去说的话,看着我的眼睛,格外的认真:“那个文件袋,是方美莲公司专用的文件袋,当时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美莲这个人,城府深、心机重,还擅长玩心理战术,是那种很典型的得不到就会不择手段。”
“那天我一急,只想着尽快帮你处理掉,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招。若不是你逼问我,我可能一个字也不会跟你提,因为我不想让你害怕,也就没有跟你细说。”
“后来,那天出去帮你买酱油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既然说都说了,就全部告诉你吧,包括方美莲,让你有所防范。可没料到一回去,你就被绑走了,这是完全超出我计划之外的。”
“方美莲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在上海的住处,我本以为那个窃听器,不光是盯你,还是盯我。”
“我想,她偷听了那晚我和你的对话,知道了你要来我家,一定会派人跟踪你。而我家地理位置偏远,我担心她在路上对你使坏,就改变了主意,让你留在家里。”
“可......这正是我最失算的地方!我万万没算到......没算到......我......”
说着,他自责地低下了头,愧疚的情绪徘徊在他的周身。
薄唇开阖了好几次,反反复复,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嘴上却是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逸出最简单的三个字,却也是情真意切:“对不起......婉然......对不起......”
深呼吸了一口气,稍稍稳定了一下气息后,继续道:“你出事以后,我也反省过了,一朵花开在角落里,旁人会以为无人关怀,便一脚一脚的踩。”
“与其如此,不如坦然地把花儿捧在手心里,再也不让它受到伤害,所以.....”
捧着我脸颊的手慢慢放下,转而将我一只冰凉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慢慢地,一根根手指从紧握的指缝间穿插进去,十指紧扣。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眼微微泛红,凝视着我。
深邃的眼神,满含深情,却夹杂着淡淡的忧郁。
“所以......以后......你可以......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我想......想正大光明地牵着你的手,和你同进同出。”
“虽然......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不够完美,但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保护你,好吗?”
......
他扣紧我的手,暖融融的温度从我掌心蔓延,传入心房。
并不是第一次和他十指紧扣了,可这一次在他的坦诚相待后,更觉得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靠近。
并不仅是身体上的距离,而是真正意义上心灵的靠近。
耳边划过《流星雨》的一句歌词——
“牵你手,跟着我走,风再大又怎样,你有了我。”
“再也不会迷路方向。”
一瞬间,触景生情,我低垂下眼帘,刚平息下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怎么又哭了?”他一下又慌了,一把将我拥入了怀中。
性感的下巴贴着我的头顶,手掌一下一下轻抚我的后脑勺。
“不要哭了,婉然,不要哭......”
“我不想再看你哭了......”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嗯?”
......
其实有些人并不知道的是——当你用“不要哭”这三个字,去安抚一个想要哭的人,才是最容易让人出哭的。
尤其是听到那一句“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不够完美。”
他这一段长长的坦白,对一般人来说,说出来也许很简单。
可对他来说,从头到尾,都说得有点磕磕绊绊的。
我知道,他是在极力地克服他的缺陷——尽管内心活动很大,却不善言辞的阿斯伯格。
竭尽了全力,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讲清楚。
笨拙,却又那么真诚。
说不接受他的解释,是不可能的,甚至还有一缕甜蜜悄悄渗入我心。
但是这甜蜜,也和担忧搅在了一起,冲刷着我的神经。
就像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伴着一半的砒霜,太过让人患得患失......
只是身体很诚实,还是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背脊,人往他怀里蹭了蹭。
当然,机会不会马上就给,亦不会马上就点头。
要怎么做才不哭?
我嘟着小脸,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再学两声鸡叫给我听听!”
第92章 学鸡叫怎么了
抚着我后脑勺的手一僵。
估摸着前面是一急之下才被逼出了一个隐藏的逗比人格,这会再让他放弃形象叫一声,着实把他为难住了。
我心里一声哼哼,正想气呼呼推开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喔。”
不同于之前学得惟妙惟肖,这一声就只是念了一记“喔”,变成了一只低音炮大公鸡。
声音还很轻,在我听来就是十分敷衍。
我不满道:“不想叫就别叫!那么勉强做给谁看呀!”
话音一落,前方的司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即刻止住,慌忙道歉:“对不起连总!对不起!”
“学鸡叫怎么了?没听过鸡叫么!”连恩冲司机一吼,声音一下冷得掉冰渣。
不用看,都知道他对司机射去了一个怎样凛冽的眼神杀。
司机吓得连忙把耳机戴起来,“是是是!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教训完司机,连恩咳了两声,清清嗓,润润喉。
而后气沉丹田,正儿八经地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雄鸡打鸣:“喔喔喔!”
我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一旁的好漂亮也被惊着了,一下子直立起来,毛都竖起来了。
没想到他真的会学,还学得比最初那一声更活灵活现,东东鸡听了都要鼓鸡掌拜大哥。
震惊过后,我心里一阵爽歪歪,嘴角疯狂上扬,抿住嘴唇死憋住笑。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挣脱他的怀抱,得寸进尺撒娇:“我不要公鸡!我要母鸡!要母鸡!”
连恩双眸骤然一眯,极具警告意味地瞪我,仿佛在凉凉地说:差不多得了啊!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眉头一皱,眼睛一挤,装腔作势又开始呜咽:“呜——”
“母鸡怎么叫?”他突然问,打断了我的表演。
“......母鸡叫你都不会?”我白他一眼,“咯咯哒啊!”(guo??guo??dei)
“再叫一遍。”
“咯咯哒!”(guo??guo??dei)
“嗯......”连恩嘴角倏然翘起半个弧度,“叫得挺好听。”
憨憨如我,完全被他带跑了。
这才傻傻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他的计了!
顿时气得我捶胸顿足,扑到他怀里又要哭天喊地大闹一场,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他扣住我的后颈,猛地就亲上了上来,堵住了我的嘴。
未尽的语声全部淹没在了缠绵的热吻之中。
一开始,我挣扎,我反抗。
可渐渐地,就融化在了他的温柔乡,化成了一滩春水,软在了他的怀抱里。
一吻后意犹未尽,他浅浅地在我唇上啄了两口,然后将唇瓣贴上我的脸颊,吻去了我脸上的泪痕。
纵然只是轻轻的动作,亦是静静地,什么也没有说。
却含着道不尽的情愫,千言万语仿佛都融进了《流星雨》这首歌里。
缱绻爱意,回荡在安静的车内,萦绕耳畔。
一字一句,一点一滴,慢慢渗进了我的心底。
“灿烂的言语,只能点缀感情。”
“如果我沉默,因为我真的爱你。”
连恩抬起手,按了下车顶的按钮,车内瞬间忽明忽暗。
一抬起头,只见穹顶星空竟全部闪烁了起来,美轮美奂的光芒,印入我的眼底,我的呼吸也跟着一窒。
突然间,一颗绚丽的白色流星在车顶慢慢划过,华丽的弧线过后,洒下一片温暖。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朝连恩看去,他依然看着我。
深情的凝望,就像凝望浩瀚渺远的夜空,凝望风景旖旎的景区,就像凝望着圣洁的天使。
满目星辰,皆是我。
因为我喜欢星空顶,所以装了星空顶。
明明洁癖的厉害,我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却不嫌弃地帮我擦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有语言障碍,却尽力和我解释。
为我不顾危险,为我受了伤,甚至为了哄我,豁出去的学鸡叫。
从来都不会那些虚情假意的话,只是默默地用行动向我证明。
就是这样的一颗真心,如此的纯粹。
我只觉眼眶又湿润了,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我的心尖上汩汩流淌着——不再是委屈,不再是难过。
取而代之的,是感动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其实,自己早就已经原谅了他。
连恩捧住我的脸颊,拇指轻轻地按着我的眼眶。
长长的睫毛,伴随着他抚过的动作,轻轻地颤抖着。
最后,他在我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了,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鸡叫不满意么?还要我做什么?”他哄道。
“......哼!”纵然心里已经柔软得一塌糊涂,我还是别开脸,努嘴,任性道:“我要吃麻辣烫!”
眼珠子却不由自主地转了回去,悄悄瞄了瞄他的反应。
他蹙起眉,不解地问:“麻辣烫......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麻辣烫是什么,就想和我一起吃啊?”
连恩捏了捏我的脸,一脸宠溺:“只要是你想吃的,我都吃。”
说得倒是情深意动的。
可大少爷的胃终究是矜贵。
翌日一起床,走出房门,就看到小白带着两个医生急匆匆地进了屋。
我不禁快步跑下去,叫住小白问:“怎么回事啊?”
小白着急地回道:“连总闹肚子了!”
我:“......”
“那个......丁小姐......”小白推推眼镜,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连总.....他是不能吃辣的,昨晚打包的那个麻辣烫......”
“......”
这吃的时候还是大口大口的,就跟小朋友尝了新鲜玩意儿似的。
最可恶的是,还抢了我的一根大香肠。
原来都是装的?!
根本不能吃辣的,还非要逞强陪我吃。
真是让人心疼又好笑。
下意识地要跟随他们一起去看看,一想不对,马上停住。
自己还没正式点头跟他和好呢!怎么能冲动呢?
心一狠,佯装不在意道:“哦,那你们好好照顾他吧。”
说完,转身就走,小白蓦地将我拦下,疑惑地问:“丁小姐,您不去看看连总吗?他——”
“他什么他!”我板起脸:“拉肚子而已,又拉不死!让他抢我的玉米肠!哼!”
第93章 电话
说出这句话后,我亦是下了个决心:尽管他坦诚了,自己心也软了。
也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伤害我的人。
但毕竟自己受了那么大的风波,像绑架这样可怕的事,我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留下太大阴影已是万幸,相比自己经历的,这哪是刷刷卡,看看星空顶,再听听鸡叫,吃吃麻辣烫那么容易就能好的!
平时又都是他姿态高冷居多,也都是我理解、包容他居多。
这回正好碰上机会可以扳回来,那自己也做回高冷女神,冷落冷落他,给他好好尝尝味道。
树立一下小女人该有的威严!
哭哭啼啼是再也不会了,本是想着来个闭门不出不见人,让他捉急,可细想这样并不划算,反倒又憋屈了自己。
索性培训请了三天假,在山顶别墅里吃好喝好睡好,一点不亏着自己,且潇潇洒洒在他面前晃悠。
只是也学起他的面无表情,端起一张冰雪女王般的冷艳脸,他说什么都不搭理他,对他视而不见。
起初,他还会来主动和我说说话,哄两句。
可屡次碰壁后,居然就转变了态度,对我不管不顾了。
再加上他本就习惯安静与沉默的性格,两个人就这么在同一屋檐下,谁也不理谁。
仿佛是在比赛——你冷我也冷,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冰雪贵族”,看看谁先忍不住。
其实谈恋爱,本就会有很多磕磕碰碰、吵吵闹闹的时候。
当然,也包括冷战。
而对于女孩子来说,冷战期间,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想去理会的人,只要他稍稍放下身段,稍稍说几句软话。
前一秒还铁石心肠,下一秒也许就会变得如水一样的柔软。
只可惜,这一切,要让一个并不擅长恋爱的阿斯伯格男孩去领会,实在是困难。
终是不比他能沉住气。
浑身不痛快的我,按捺不住了,在最后一晚破了功,冲出房间去找他。
结果,却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边。
一手拿着手机正打着电话,一手——竟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我不由得愣住。
他是从来都不碰香烟的,怎么这会突然抽起来了?!
只见,他抬起夹着烟的手,送到唇边,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眸子被烟熏的微微眯了起来,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的远方。
寡淡的侧脸被一片朦胧的白雾笼罩着,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重的落寞。
显得那么不真切。
这......莫不是因为我在“借烟消愁”吧?
哼!不理我,倒跟别人打电话打得起劲。
真是个臭到极点的臭男人!
我倒要听听他是和谁打电话!
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靠近。
他身后正好是个长桌,我便悄悄钻到了桌子底下偷听。
“喂,是我。”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今天空下来,就想着打个电话给你。”
声音听上去格外的温柔,我小心脏猛地一紧!
一瞬间,胡思乱想,漫天飞舞。
他喵的,不会是打给女的吧?!
“我们兄弟俩,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我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
兄弟......是连勋吗?
“婉然她也好几天没和我说话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呢?你也知道的,我从没谈过恋爱,在这方面就是个低能,总是惹她不开心。”
“这次确实是我的错,让方美莲得手了。她那么生我气也是应该的,是我没能爱护好她。”
“如果你在就好了,能帮衬我一把,帮我出出主意。”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美滋滋,美滋滋。
哼哼!表面冷冰冰,内心原来那么苦恼,那么在乎我呀!
“想想以前,都是你帮我挡着方美莲那个女人,都是你帮我在老头子面前说话,也只有你敢跟他顶嘴。”
“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也都是你帮我打架出头。总觉得,你反而更像哥哥,我才是弟弟。”
“不过,我不能一直都活在你的保护伞下,也该学会自己成长了。”
“有了心爱的人,再怎么,也得为她成长吧?”
忽然,他轻轻笑了一声,不知听了什么,很是愉悦。
“你这脑子里成天都什么思想啊?婉然也和你一样,总要想些少儿不宜的。”
他又笑了起来,一笑过后,转而忧郁叹息。
“以前有你陪我,现在有她陪我,我不孤单,真的。”
“她就像上帝赐予我的礼物,最好的礼物。”
“只是......她还不知道,我是一个有缺陷的人......”
“你说,我该不该告诉她?不告诉她,等于又瞒了她一件事。”
“可告诉她了,她会不会......离开我?”
我上扬的嘴角逐渐下沉。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了一下。
眼睛里也像是揉进了什么,一阵酸涩......
“好了,不说她了,说说你吧。”
“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这边,天气一天天热了,春天就快过去了,夏天就要来了。”
“还记得,你当年走,也是这个季节。春夏交替,草木一秋.......”
“天空本就是你追梦的地方,可要好好翱翔啊,自由自在的。”
“哥哥没别的,就是——”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唯有秒针在静默里渐渐地转动着,伴着电话里头传出“嘟、嘟、嘟”的盲音。
怎么就挂断了?
他最后说得那一段话,我是越听越迷惑,还感到很诡异。
虽然很明显,他是在和连勋打电话谈心,但是他全程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而且,连勋去了哪里?明明前两天才见过呀!
当年走,又是走去哪里?
突然间,“啪”的一声,他的手机掉落在了地上,把我一激灵。
不禁偷偷从桌子底下探出半个脑袋往上瞧,却见他的背影僵直,一动不过。
连香烟燃尽,烫到了指尖,都浑然不觉。
夜色如墨,看不到半颗星,深沉得化不开。
万家灯火,映衬着浮华背后的苍凉孤寂。
良久,他一只手捂住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一声。
压抑着嗓音,从指缝间一点一点溢出:“哥哥没别的,就是......”
“一直都很想你.....”
“连勋......”
第94章 急救训练
记忆中,我见过许多次他脆弱的一面。
就像是吃荔枝,剥去坚硬的外壳,里头全是柔软的果肉。
只是这一次,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却让我深切地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刻骨的悲伤。
——“我一直很想你......连勋......”
虽然很是不明白他这句话,亦是很想冲出去,好好抱抱他,给予温暖安慰。
可转念一想,此刻,他应该更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吧。
一个人好好静一静,谁也不打扰。
于是,脑袋缩回桌子底下,默默撤退。
一转屁股一扭头,还没来得及爬出桌子,我往前一瞧,竟看到好漂亮嘴里叼着个黄色毛线球,突然出现在了客厅里。
东张西望了一番后,一双鸳鸯眼精准地找着了我,且立马朝我直奔而来。
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顿时凌乱了。
都忘了自己还在桌子底下,下意识就想起身,结果撞到了桌顶,疼得我抱头“唔”了一声。
好漂亮跑到我跟前,把毛线球往地上一放。
歪头,左看看,右看看,用纯真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然后伸出前爪踢了踢毛线球,毛线球滚到了我眼皮底下。
瞅着那毛线球,我越发觉得熟悉......
似乎是在连恩办公室看到过的那个。
不过已经是织好了的,针脚很细致。
里头塞了棉花,圆鼓鼓的一团,有模有样的,像个黄色的小脑袋。
好漂亮轻轻地“喵呜”了一声,应该是要我跟它一起玩,我吓得赶紧比个“嘘”,用唇语拼命暗示它别出声。
然而,猫主子就是猫主子,哪会听铲屎官的话?
甚至还跟我作对起来,响亮地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喵呜~”
我整个裂开了!
要死了,这么大的叫声,连恩肯定听到了。
这样的情况,就好比之前藏人被金晓飞发现。
能做的依然就只有——裂开了也得把自己再缝起来。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赶在他发现之前,我马上抱起好漂亮,从桌子底下坦坦荡荡现身。
一边起来,一边若无事对好漂亮说:“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呀!害的我找了半天......”
眼睛不由自主瞄了瞄连恩,却见他仍然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五秒,才缓缓转过头来。
视线相交的一瞬,我低下头,小脸拧成了一团麻花。
糟糕!完蛋了......
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很明显,这位自闭男孩刚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没听到好漂亮叫。
反倒是我自己心虚“自首”了......
视线落在了毛线球上,我心生一计,装模作样“呀!”了一声,把毛球捡起来,递到好漂亮跟前:“宝宝,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玩这个呀?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连恩忽然走了过来,一把抢过毛线球,随即仓促离开。
速度飞快,头也不回,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不留只字片语,独留我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奇了怪了,怎么感觉他反而比我更慌乱?
一个毛线而已啊,上次也不想我看到似的,这回更强烈。
难道是因为我偷听,所以生气了?
*
培训就快接近尾声,到了最后的急救训练。
四月也即将过去,恍惚间昨日还是春寒料峭,转眼已是薄衫短裙。
五月悄然而至,亦是我最爱的生日月。
尤雅并不知道我被绑架的事。
只是,我每日坐着连恩的劳斯莱斯去公司,难免就被她撞见了。
我一下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抓着裙摆,僵硬地给她鞠了一躬。
尤雅倒是很自然,只会心一笑,而后抬了抬手腕。
水晶手串在阳关下闪闪发光,耀眼吸睛。
正是我上次送她的那一串。
她看了看手串,对我笑道:“天气热了,戴上这小手链就特别合适,你说呢?”
闻言,我甚是欢喜,亦是心领神会。
“嗯!教官戴着格外好看!这两天我又买了新的配件,正准备动手做呢,等做好了,拿来给您看看?”
尤雅点头,表示满意:“你有心了。”
*
不论是民航还是通航,急救课程是大同小异的。
每三名空乘一组,搭配一个模拟假人。
虽不是真人,但也算是个伙伴,我偷偷给它起了个名字:杰森。
尤雅一边指点着操作步骤,一边详细地给我们示范。
“人偶的胸部装有传感器,心肺复苏有没有做正确,可以在一旁的监视器观察到。”
“发现客人倒地,确认环境安全后,不能看出客人有什么异常时,首先,我们要轻拍他,叫唤他,观察他的反应十秒钟。”
“仔细确认客人身体的动作,再听是否有呼吸声,看胸腔是否有起伏,摸颈动脉是否有脉搏。”
“若仍然无任何反应,立即呼救,寻找机上有无医生帮助救援,并使用AED除颤仪,开始CPR心肺复苏。”
娜娜拿来AED,跪坐在杰森的头顶上方,将AED就位。
我和小美则敞开杰森的衣服,露出胸膛,并按照指示贴上电极垫。
小美一紧张,把其中一张贴在了杰森的腰侧。
尤雅俯身拉住她:“贴在哪个位置,那么快就忘了?”
小美乱得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禁小声提醒:“是贴在右边,锁骨的下面!”
“对不起对不起!”小美即刻改正,却又贴到了从我们的角度看出去的右边。
“左右颠倒啦!是客人方向的右边!”
“对不起......”
尤雅抬手看了眼手表,摇了摇头。
“都超过三分钟了,在干什么呢?”
“对失去意识的客人,必须在三分钟之内进行CPR和人工呼吸,超过这个时间得救的可能性会降低。”
我们三人皆低头抱歉。
“这样的抱歉不能被接受!”尤雅严肃道:“飞机一旦起飞,就不能随便下降,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你们的应对措施关系到的是客人的生死,希望你们牢牢记住这一点!”
“是!”
贴完电极垫,我率先松开,举起手稍稍退后,发出指令:“我放手了,请大家也放手。”
娜娜和小美作出相同动作,应道:“我也放手了。”
AED传来提示:“开始放电,请勿触碰患者,远离患者。”
“按下电源开关。”
提示完毕,我们相视一眼,点头。
娜娜:“现在按下电源。”
第95章 拦截
电击后,在连接着AED电极垫的情况下,立即执行心脏按压。
娜娜负责固定住杰森的头,小美则为杰森罩上储氧袋进行人工按压输氧,我则负责CPR。
本来觉得自己对这个已经滚瓜烂熟,一定不会有问题,可一上手,并没有想象得顺利。
经历绑架风波后不免元气大伤,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好,力量是大不如从前。
加上被捆绑后手腕的伤,只要一使劲,就感到酸痛,按了几下手就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速度也慢了下来。
尤雅督促道:“再用力点,你这样按,心脏是不会跳动的。”
“是......”我缓了口气,稍作暂停后,再重新做一组。
小美和娜娜为激励我,一起帮我喊出次数。
我咬着牙隐忍,想努力完成,可是按了十五下,就已经气喘吁吁。
监测器渐渐熄灭,杰森不幸原地去世。
我心一沉,沮丧地跌坐在了地上。
虽然这只是模拟演习,但因为自己没做好而失败了,还是有些失落的。
况且过两天就要大考了,按照自己这样的状态,怕是会不及格,实在是担忧。
本以为尤雅会批评我,可她后来一直都没出声。
我朝她看过去,只见她直直地盯着假人看,双眼无神,目光涣散。
骤然呆滞的样子把我整愣了,不禁喊了她一声:“尤雅教官?”
她没有反应。
“教官?”
她还是没反应。
我只好起身到她身边,轻轻拍了她一下。
尤雅一激灵回过神来,眨了几下眼睛,视线终于从假人身上离开。
恍恍惚惚扫视了一圈后,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好、好......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
我一下子懵了。
这反应着实不正常,就跟丢了魂似的。
她这是怎么了?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我想了想,对尤雅说:“教官,马上就下课了,您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尤雅抬手按住太阳穴,闭了闭眼,再睁开。
“好,那提前下课,你们都休息吧。“
说完,迈开步子往教室门口走,走得踉踉跄跄,像是要晕倒了。
我立马扶住她,瞧着她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额上还冒出了冷汗,不禁担心道:“我送您去医务室吧?”
“不用,我去办公室坐会就好。”尤雅拍拍我的手,轻声对我说:“你,去把连勋——不,连勋今天不在,你去把连恩叫过来。”
“诶?”我怔了怔。
从没见她如此失魂落魄过,像是突然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
不知是因何而起,亦是不太明白她为何会唤连恩和连勋。
可长辈的隐私也不是我该多过问的,只有点头答应。
直到中午吃完饭,我依然放心不下。
去办公室看望尤雅,人却不在。
和连恩还在冷战期间,是通过小白传递的信息。
于是,又发了一条微信给小白——“连总去看过尤雅教官了吗?”
小白——“丁小姐放心,已经去过了,夫人没事。”
没事就好,我这才稍稍安心,回了个“好。”
正要放下手机,小白又发了过来——“丁小姐,我这边有东西要给您,你吃过午饭上来一次吧。”
——“连总的专用电梯今天在保养,您不用走楼梯,直接坐直达十二层的A电梯,密码四个八,连总特许的。”
我皱起眉,感到疑惑。
有东西给我?
难道是连恩要他转交的?
*
小美和娜娜怕我因上课没发挥好有心理负担,饭后散步时,一同鼓励安慰我。
“婉然,偶尔一次没做好不要紧的啦!我说你也太拼了,生病应该在家多养几天呀!这两天你多吃点饭饭,好好补充能量就行啦!”
“是呀!上次你都救了个活人了,这假人还能难倒你什么呀?”
曾经在祥瑞复训过多次急救课程,正因如此,我才很淡定地请假了三天,认为缺席也没关系。
结果,居然要回炉重造了。
我一阵唉声叹气:“真害怕考试的时候也失误啊......”
小美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要不,咱们来个特训吧?今天我们留下来一起帮你开小灶!反正大楼也要八点才锁门,我们赶在八点前离开就好啦!”
娜娜拍手赞同:“好耶好耶!
“真的......可以吗?”这主意倒是不错,但我有些犹豫:“擅自留下来训练,偷偷使用器材,被发现了后果会很严重吧?”
“怎么会偷偷呢!今天我是班长呀!”小美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啦!一会我就去和教官申请!”
她们俩一左一右勾住我的胳膊,举拳呐喊:“冲啊!特训特训!”
笑容满满,生气勃勃,被她们感染了,我也扬起了嘴角。
团结就是力量,同事间互帮互助的感觉,原来真的那么快乐。
“对了,婉然,你听说了吗?林乐窈她进监狱了。”
我脚步一顿,不由得愣住。
这小美,还真是八卦的中心啊。
我都还不知道连恩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林乐窈的,她倒是知道了。
我装作不知情:“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可惨了!更惨的是,她爸爸被她气得心脏病突发,前两天人没了。”
......
林乐窈罪有应得,我是一点也不会同情她。
只是她自己造孽,不该报应到无辜的父母身上啊。
不过,这林乐窈坐牢,是不是方美莲所为呢?
就像连恩所说的,为了保全自己,不惜把自己妹妹推出去背锅。
林乐窈倒是一心为姐姐,只可惜她的姐姐,明显只是利用她,用完了,说牺牲就牺牲。
方美莲......
这个女人,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再陪她们聊了几句,我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去找小白。
公司十二层以上都是高管区域,最顶层是连恩的办公室。
平时训练生只能爬楼梯,这还是我头一次坐电梯。
还好午休这个时间并没什么人,不然准落人口舌。
走进去,按下20,关门。
电梯缓缓上升,到了17层时,突然间“叮”一声,停了下来。
我抬起眼皮,看着那数字17,很是诧异。
之前听小白说,为了给连恩更安静的办公环境,特意空开了十七到十九层,是公司的无人区域。
既然是不可能有人的一层,电梯怎么会停呢?
莫不是......
想着想着,我人往后退了退。
等到电梯门缓缓打开,我心头隐隐浮动着的答案,顿时成了现实......
第96章 闯祸
如水墨画般清冷疏离的贵公子出现了我面前。
一身黑色西装,绷着一张冰雪美颜,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双手插着西裤口袋,伫立在电梯门口,身后是十七层的落地玻璃窗。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他的身上,他冷峻的神态,像是一瞬间将所有的光线都吸入了身体,却依旧不会让人感觉到多少暖意。
我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已是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看来,小白根本就没有东西要给我吧?
是在这个臭男人的淫威之下,被迫骗我上来的吧?!
想见我就直说,堂堂博亚大老板,还特地站在十七层这样拦截我?!
如此拐弯抹角,煞费苦心。
真是......幼稚,幼稚,幼稚!
一双锃亮的皮鞋在我眼前闪过,熟悉的薄荷清香越来越近。
我稍稍抬起眼眸,他已经走进了电梯,背对着我,按下了关门键。
“......”
我不禁心中腹诽:几个意思啊?
哦,见到我了,进来了,不开口说话吗?
又要互相冷暴力吗?
捏紧身侧的双手,我瞪着他的背脊,暗暗咬了咬唇,着实气愤不已。
好啊,臭男人,你真有种!
两个人都憋着一口气,电梯从十七层到二十层,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一到二十层,他抬手一拢衣领,率先走了出去,连一个眼角都不给我。
嘿?!
这个可恶的臭男人!这个恶劣的臭男人!
这个可恶又恶劣又幼稚又讨厌的臭臭臭男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在我面前晃悠,然后不搭理我,把我先前对他的那套全部还给我。
我咬牙切齿一蹬脚,大步冲出去追上他,铆足力气,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身子一晃,被我推到了墙边,没料到我来这么一下,怔住了。
我白他一眼,一撩马尾,傲然越过他,走在他前头。
哼!谁还不会高贵冷艳了?!
只是闹了这一出,依然没什么作用。
他不声不响进了办公室,“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小白见到我,极不自然地笑了笑,接着给了我一罐旺仔牛奶——没写任何字的普通旺仔。
很明显,就是搪塞。
本想收下算了,可火气蹭蹭往上冒,走了几步忍不住扭头回去,到连恩办公室门口,抬起一脚往门上一踹。
然而,仍然是不解气。
直到晚上,气得我小宇宙都爆发了。
开小灶的时候,手上有劲了,力量回来了,动作一气呵成,就这么把杰森救活了。
小美和娜娜都看呆了:“婉然,你喝红牛啦?!”
我一声冷哼,看着杰森,小菜一碟拍拍手:“喝了臭男人!”
小美和娜娜:“......”
当一个人憋着一肚子怨气的时候,总是会失去理智,也总是会试图找个突破口。
瞧着瞧着假人,渐渐地,这假人仿佛就变成了连恩。
随即一拳往它身上砸下去,发泄:“让你不理我!让你报复我!让你堵电梯!让你骗我!臭男人!!!”
我一拳又一拳砸杰森,小美和娜娜都被我的暴力行为吓坏了,过来阻止我。
“再来一组!”我掀拳裸袖道。
放下拳头时顺势又往杰森胸口用力捶了下。
突然,杰森“咻——”的一声,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跟充气娃娃漏气了似的,胸膛也跟着扁下去了。
我一下子不敢动了。
小美和娜娜也不敢动了。
盯着杰森看了几秒,小美怕怕地问:“你们......刚才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娜娜看看小美,看看我,不知所措:“这......这不会是......坏了吧?”
视线转向杰森身旁的心跳检测器,只见上面的灯全部都熄灭了。
我猛抽一口气,慌忙大叫:“快啊!AED!CPR!人工呼吸!救他!救他!”
小美和娜娜一顿手忙脚乱,和我同心协力抢救杰森。
但再怎么抢救,杰森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这回是彻底死了过去,成了“杯具”。
一道惊雷直直朝我们头顶劈了下来,劈得我们全体石化。
小美都结巴了:“这、这、这......真、真坏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我一头栽倒在杰森的身上,欲哭无泪。
天呐,这都什么事啊!
这假人质量也忒差了吧?不过捶两下就坏了?!
娜娜着急道:“怎么办怎么办呀!”
我缓缓抬起头,生无可恋看着娜娜:“这个要是被发现了......”
娜娜垂眸想了想,而后捂住嘴,惊恐道:“会被炒鱿鱼?!”
语毕,我们三人皆“哇”的一声,绝望地仰天长啸,简直都想抱团痛哭。
就在这时,教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门被人打开了,伴随着一个大叔的声音:“有人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吓得立刻闭上嘴,在人进来之前,赶紧行动,抱起杰森躲到模拟机舱里去。
“有没有人啊?”大叔又喊了一声。
小美探头,快速往外望了一眼,“是保安大哥!应该是来锁门的!”
“那我们得赶快撤啊!先出去!”
保安大叔拿着手电筒四处查看,估摸着一定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声音,来来回回,仔细地巡视着。
我们三人抱着杰森,轻手轻脚寻找出路,和他玩起了躲猫猫。
幸好,最后顺利地从另一扇小门“畏罪潜逃”。
当我们离开教室,保安大叔正好也出来了,果然掏出钥匙锁掉了门。
小美:“完了!小门从外面进不去的,这下我们回不去了!那杰森......怎么办?”
娜娜腾出一只手,看了眼手表:“总之,我们先去道歉吧?道歉了,处罚应该不会特别严重吧?”
我烦躁地抓抓头发,眉心拧成一团麻花。
心里更是暗骂自己:闯祸精!
于是,三个小女子,一个抱着杰森的头,一个抱着腰,一个抱着腿,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它抬到了尤雅的办公室门口。
可是已经快要八点,尤雅早就下班回家了,其他工作人员也都走了。
小美急得跺脚:“那可怎么办呀!明天可是周末呀!”
娜娜:“要不......在道歉前,先把它放在这里?”
“不行啊!放在这里也太显眼了吧?”
事到如今,唯有先把它藏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等到周一再来负荆请罪。
那哪里比较安全呢?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脑海里隐约“叮”的一声。
想到了!
第97章 假人断手
只是,想的总是最好的,可现实的情况,往往事与愿违。
当我带领着她们好不容易把杰森夯到十七层,十七层楼梯间的门竟然锁住了。
再到十八层、十九层,统统都锁住了。
我窘掉了。
“婉然,这不妥吧?把杰森放得离教室那么远,到时候我们不还得费力搬下去呀!”
娜娜提出异议,倒是一下点醒了我。
对呀,放在没人的地方固然安全,但十二层以上都是公司高管,要再拿出来就不方便了。
“那还有什么地方?
娜娜已经有了主意,我马上和她交换位置,由她带头。
没想到,她居然带我们原路返回,来到了和教室同一层的空乘茶歇室。
把杰森安置到最角落,再搬来几盆茂密的盆栽,刚好能把杰森遮住。
一顿操作猛如虎,看上去倒是不容易被发现,却又不是完全不会被发现。
我实在惶恐:“藏在这里真没问题?周末飞航班的学姐会来的吧?”
娜娜自信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平时大家都是直接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谁会关心这两颗歪脖子树呀?况且这里离教室最近,到时——”
话未说完,突然,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糟糕!有人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娜娜还抱着杰森在歪脖子树后,来不及转移地方了,我和小美让她藏藏好,随即勾肩搭背拥在一起,再做一层人肉遮挡。
那人走了进来,我和小美转过身,一看,竟是陈蜜雪!
见到我们,倒没意外,只淡淡地说:“你们还在啊。”
我和小美只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蜜雪前辈也是啊!这么晚了还在呀!嘿嘿嘿......”
陈蜜雪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女王姿态:“今天飞夜航班。”
“哦哦哦!您辛苦了!”
眼看着陈蜜雪就要往歪脖子树走,我和小美吓得慌忙拦住她。
陈蜜雪一顿,皱起眉,打量着我们这对姿势古怪僵硬的“连体婴”。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没、没什么!嘿嘿......”我和小美相视一眼,为了不引起怀疑,只好硬着头皮退开。
结果好死不死,陈蜜雪偏偏就坐到了歪脖子树旁的沙发。
一坐下,转过头,又扫了我和小美一眼,满脸狐疑:“都这个时间了,你们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我和小美摇手又摇头:“没有!没有!”
“哼,可别想骗过我的眼睛。”
“是是是.....”
反正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我都想上去给她捶捶肩分散她的注意力。
本以为她就坐那么一小会,也没真的察觉到异样,我们定能瞒天过海。
可娜娜一个人抱着沉重的杰森,身子晃晃悠悠,支撑不住了,人倏然往前一冲。
杰森跟着从她怀里滑了出来,一头落在了陈蜜雪的身旁。
陈蜜雪一个激灵,一扭头,看到一个如死人般的假人,顿时被吓得尖叫跳起。
下一秒,一闭眼,直接昏倒。
就这么,昏倒了.....
杰森软绵绵地从沙发上滑落,为这蜜汁无语现场献上“砰”的一声。
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
可我们这三个臭皮匠,终究就只是臭皮匠。
一瞬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给晕过去的陈蜜雪疯狂道歉,然后一致反应便是——带着杰森,逃!
拼了命地逃,气喘如牛地逃,用尽洪荒之力地逃,一口气逃到了一楼,趁没人,赶紧往门口跑。
然而快到门口时,熟悉的劳斯莱斯陡然闯入我的视线,我猛地刹住脚步,立刻掉头!
要死了!明明和小白说了不用接我,怎么还等着呢?!
臭男人也刚下班?还是知道了我在开小灶特意等我的?!
先跑要紧,幸好后门通畅,出去就招到了一辆出租车,最终决定:把杰森带去我自己的窝。
一到家,将杰森放到沙发,我们全体都瘫倒在了他身上。
手都僵了,腿都软了,精疲力竭,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歇了片刻,口干舌燥。
“我......我去给你们拿饮料......”
说完,我撑着杰森的肩膀正欲起身,可一碰它的右肩,顿感不大对劲。
再往下摸,竟然空空如也......
“诶?”我整个方了,拎起它空荡荡的袖管,难以置信,反复揉搓,“手呢?!杰森的手呢?!!!”
“啊?!”
小美和娜娜惊叫着跳起来,两人急忙在客厅找了一圈,又回去开门查看过道。
回来后,皆面容失色。
“完犊子了!断手了,还不回去了......”
“这下肯定要被炒鱿鱼了......”
窗外“轰隆”一声,划过一道雷鸣。
看来,一场大雨是在劫难逃。
而我的世界,已是狂风暴雨。
“不对呀!刚才下车时我抱着,感觉还在呀!一定是掉在小区了吧!”
“真的吗!”娜娜抓住小美的手臂,像是抓住一线生机:“要不我们回去找找看吧!总比炒鱿鱼好啊!”
我双手抱头,头疼欲裂。
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再让她俩陪我背锅,我实在过意不去。
找了会儿后,我便让她们回去,独自穿着雨衣,拿着手电筒,风里雨里在整个小区找了个遍。
还是没找到杰森不翼而飞的手。
累得我浑身酸痛,拖着步子到花园的长椅上休息。
刚坐下,电话铃声响了,来电显示——老母亲。
一接起,就是一声妈妈式怒吼——“小册佬!这两天死哪儿去啦!昏头啦!”
我不由得把手机拉远,等她吼完再拉近,调整了下呼吸,回道:“妈,这两天......我住朋友家呢!”
“哟,你骗谁哦!小册佬,跟你的混血儿同居了对伐啦?”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说这个,应付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混血儿......
混血儿知道我又闯了那么大的祸......
简直不敢想,只想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天空灰的像哭过。
闭上眼睛,任凭冰冷的雨滴打湿我的脸颊,心情跌到谷底。
忽然之间,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伴着雨水,由远及近落入我的耳中。
紧接着,我的脸上再也感觉不到雨滴。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把漂亮的七色彩虹伞,遮在了我的头顶。
雨伞下,是一张清冷绝美的俊容。
淡漠疏离的眸光,聚焦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