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入局
山林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江明看着眼前青年，也是想起第一次进府城时，便看到城门口张贴的告示，当中悬赏最高之人，便是百人屠魏炎，罪名似乎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过江明怎么也没办法，把画像上那个凶神恶煞的络腮大汉，跟这个长得有些文人气质的青年联系起来。
“这能抓到人才有鬼了！”江明无力吐槽那些混日子的画师。
“百人屠？”
只见那青年摇头笑了笑，道：“这些官老爷，还真是给我安了个好名头！我不过是抢了些粮草，拿了些官银罢了……”
猎虎庄众人齐齐无语，这个“不过是……”可有些太吓人了，就连猎虎庄这样的一流武者势力都不敢干这事，你是怎么敢说的这么稀松平常的……
彭路顿时有些紧张，扭头看向关峰，这毕竟是官府通缉的大犯……
关峰此时却是一脸平静道：“久仰大名，不知阁下找上我猎虎庄有何贵干？”
不少人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不是山中偶遇……对方是特意找上的猎虎庄。
也是，偌大的云梦山泽，哪有这么巧……
“哈哈哈……不愧是猎虎庄的关猎头，慧眼如炬！”魏炎笑了几声，方是拱了拱手：“那我便开门见山，我代表飞云堡来与猎虎庄谈一桩合作。”
“你是飞云堡之人？”此时饶是关峰，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色。
飞云堡，传闻是纵横于云梦山泽中的一方势力，近些年风头不小。
传闻中，飞云堡干的都是些劫富济贫的好事，甚至杀过几次在村镇中为非作歹的官吏、捣毁过好几窝祸乱村镇的流寇……在大云府甚至周边几个郡府的百姓中都声名远扬……
“正是！”魏炎点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关峰却是直接摆手道：“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们一群粗鄙之人，直来直去惯了。”
江明心中暗笑，关猎头怎么可能是粗鄙之人，只是对这个飞云堡心怀戒备，这才故作粗俗打断对方的节奏。
果然，魏炎张了张嘴，准备了半天的说辞没用上，最后只能一声苦笑：“既如此，那我便不多废话了，这里有一封信，还请关猎头替我递给钟庄主，他看到之后，便会明白……”
说着，魏炎招了招手，其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立马走上前，将一封信递在关峰手中。
关峰神色平静的接下……却忽然探出一掌，向前拍去。
那中年人脸色不变，同样一掌回击。
嘭！
一道如巨石落地般的闷响传出，劲风呼啸、沙石树叶飞溅四散……
众人皆是耳膜鼓胀，有些站立不稳。
关峰与那中年人皆是身体一晃，才是后退分开。
“一个二流武者……竟然对一个没练过武的年轻人唯首是瞻……”
关峰没去看那个中年男人，而是意味深长的盯着魏炎，忽然笑道：“阁下不会就是飞云堡那个神秘莫测的堡主吧……”
“哈哈哈……关猎头可真会开玩笑。”魏炎失笑，随即正色道：“关猎头是聪明人，这封信是否递上去，在下并不强求，全由您决断……”
彭路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你特么来送信，还说递不递都行，腿长跑着玩儿呢你？
江明却是有些明白了，这所谓的飞云堡……纵横山野之间，主业是劫富济贫、壮大势力，并在平民百姓中积累名声……
这一套组合拳，明显超过了寻常流匪的上限。
至于其真正目的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如今来找猎虎庄的原因是什么，相信关猎头的心中，也清楚的跟明镜一样。
关峰点点头，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扔过去一个盛满酒的皮囊：“无论这合作是否能成……既然见了，便赏个脸吧。”
“关猎头折煞我了……”魏炎大笑，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打开皮囊便是灌了两大口。
关峰这才道：“听闻飞云堡纵横几府之地……行踪如飞天流云从无定数，见识自然是远超我等，不知可曾见识过北边的苍山军？”
众人齐齐支起耳朵，北边叛军起事一年有余，许多人都在想能不能改朝换代……但谁也没真的见过那传说中的苍山军。
魏炎笑了笑：“自然是见过，还与军中兵将一同把酒言欢，营内兵强马壮，粮草充盈……但恕我直言，这所谓的苍山军……难成气候。”
“为何？”关峰目光平静。
魏炎继续道：“只有四个字……时机未到！”
众人不解，关峰则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认为，苍山王何时败？”
“兵败之地，就在这大云府！”魏炎指了指周围的群山，淡笑道：“苍山王从北边而来，想入京城……大军必须经过云梦山泽外的大云府，但此处地势如口袋，只要苍山王钻进来，京城便会出兵截杀，一举击溃叛军。”
“皇室还有能用的兵吗？”关峰皱眉，燕国皇室式微，已经不是什么新消息，否则也不会有人敢起兵。
“这燕国，可不光是皇室的燕国，而是世家的燕国……”魏炎嘿嘿一笑：“这艘旧船上的金银财宝还没搜刮干净，那些世家可不会放任它沉下去……等这艘船烂的无可救药时，才是它沉底的时机。”
“只不过，旧船虽未沉，但船上的人若是想活下去，也需早早找好新船……”魏炎略有深意道。
关峰愕然，良久才是长叹一声，抬头看向魏炎：“万一找的新船……也翻了呢？”
魏炎目光坦然：“没有哪个船夫敢说他划的船不会翻，但新船有很多……等船的人不必拘泥于一艘船。”
关峰盯着魏炎片刻，终于露出笑容：“好，你的信……我送了。”
“多谢关猎头！”魏炎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
下山路上，关峰与江明并肩而行，淡笑道：“你觉得这艘新船如何？”
“我眼界小，看不透！”江明摇头，老实道。
他虽然能看出对方的目的，但自己的金手指又不是看穿未来，哪儿能看懂那么多东西……
“不过这封信递上去，猎虎庄也就入局了！”江明说道，不管同不同意合作，猎虎庄今后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是啊……”关峰轻叹：“但新旧交替总会到来，此时不入局，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此局凶险莫测，希望将来新船上……还能与关猎头把酒言欢！”江明认真道。
关峰露出笑容：“承你吉言，怎么也得上新船看一看风景……”
第四十七章 武道禁术——燃血刀法
平安镇。
江明在王家药铺把这些天采的药材卖掉，便是背着空药篓往老姜头的酒馆走去。
“自从北边战乱以来，物价飞涨、生意难做……这药材倒是一直不愁卖，反而价格越来越高。”江明把几两银子揣入怀中，却是没有太多兴奋之色。
战火一旦烧过来，他能否安心在山中采药喝茶，还是两说……
“要早一些做打算啊，若是能突破到二流，便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了，只可惜太难……”
江明心中如此想着，刚走进酒馆中，便听到有酒客在抱怨：
“姜爷，这跑舌头怎么涨到两个铜板一碗了……咱可都是熟客啊！”
老姜头从柜台后小跑出来，苦笑道：“两个铜板我挣的也不如以前啊……现在米面价格成倍翻涨，这酒可不得跟着涨吗？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粮价再涨，我连酒都酿不起了……”
“姜爷说的有理，我信你……来两碗跑舌头，一碟熏豆腐！”江明大喇喇的坐下，笑道。
其他人顿时没了声音，连加入猎虎庄的江爷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一个个只能把怨气发泄到战乱上。
“这仗再打下去，人都要活不起了……”
“要我说，那苍山军赶紧打进京城算了，把现在当官儿的全都宰了，说不定咱的生活就好了……”
“流水的皇座，铁打的锄头……换了皇帝咱也好不了，好好种你的地吧……”
江明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是一声轻叹……等仗打到这里，怕是连酒都没得喝了。
他又沽了两斤酒、在肉铺割了些猪肉，提着回了家，叫来周文秀给他做饭熬药，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指点她练拳……
……
半个月后，方烈从府城赶到平安镇。
“事情定了？”自家小院中，江明与方烈相对而坐。
“差不多了……”经过与魏炎相见一事，方烈仿佛一夜间稳重了不少，点点头道：“庄里和飞云堡做了一些交易，飞云堡给咱们提供猎物和金银珠宝，而猎虎庄则给飞云堡提供兵器、盐巴和衣物等物品，如果苍山军真打过来了，交易便暂停。”
江明点点头，猎虎庄毕竟人手有限，有时进山许久收获也不怎么样，若是飞云堡帮忙，赚的银两应该能多出不少，再加上金银珠宝什么的，猎虎庄的财富会迅速增长，更快的壮大自己的势力。
乱世之中，金银永远是硬通货……
“兵器盐巴……怕是不好弄吧。”江明皱眉。
“如今时局混乱，即使是大云府的官老爷也在考虑后路，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城里铁匠铺的锤子都快敲冒烟了……”
方烈无语摇头：“而且买回来的一些战刀上，甚至刻着官府的标记，也不知道是哪个看仓库的在倒卖……”
江明哑然，心中暗道：“估计就算这苍山王完蛋，燕国也平静不下来了……”
“此事关猎头交代，不要向分部的人透漏！”方烈又道：“往山里送货会走另一条路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明点头，什么新船旧船说的再好听，也还是造反……自然要低调行事。
“对了，飞云堡送给咱们一则保命之法……说是作为诚意！”方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这是我抄录的。”
“庄主下了命令……只要感应血气者，皆可修炼。”
江明拿过书册，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燃血刀法。
“听起来有点狠……”江明笑道。
方烈眼神怪异：“你先看完……岂止是狠，这帮造反的一个个简直不要命……”
江明顿时好奇起来，一页页翻阅起这门刀法秘诀。
他越看脸色也是越震惊，当合上书后更是长呼了一口气：“竟然还有这么霸道狠辣的刀法？”
“这刀法可以让武者越阶而战，但燃烧血气方可施展……每劈一刀皆会伤及本源，最轻也会折寿一年……且每劈一刀皆需休养数月，若是连续施展甚至有可能直接暴毙……”
方烈忍不住道：“真是一帮疯子啊……这种武道禁术也敢练。”
江明笑道：“那你还练吗？”
“练，当然练！”方烈却是目光炽热：“我有种预感，飞云堡也许便是我实现理想的那艘新船，而这燃血刀法便是助我披荆斩棘的武器，能够助我实现心中那些理想……”
“你呢？”方烈看向江明。
江明笑着点头：“练！”
他心中默默自语，就算你们都不练，我他么也要练啊，这简直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了。
越阶而战……岂不是代表他现在就能抗衡二流武者？
什么折寿暴毙的代价，对他来说跟没有一样……一刀劈不死，我劈你十刀一百刀还不行吗？
而等他成为二流武者，便能与一流武者交战……大云府内，岂不是无人能制住他了。
而且，这燃血刀法能从飞云堡流传出来，修炼的人必然不在少数，就算他施展出来对敌，只要不露真容，也没人能猜得到他是谁。
送走方烈，江明便钻回山中，立即开始修炼燃血刀法，大乱将起，这则保命之法自然要尽快掌握在手中……
……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终了。
山中木屋前，细雪纷纷，江明持着一柄精铁战刀，习练着燃血刀法，带动漫天雪花，四溅纷飞。
“斩！”
他一声轻喝，体表竟然爆发出一层赤红血雾，手中战刀猛地斩出，携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劈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
嘭~
巨石轰然开裂，炸成两半。
江明却刀势不止，继续劈出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第九刀时，他才是手臂一颤停了下来，战刀亦是跌落在地。
“还是不行……”江明皱眉：“每劈一刀，血气就会沸腾一些……劈到第九刀血气沸腾的难以控制，已经是极限。”
折寿和伤及本源，江明自然不怕……但血气沸腾可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江明跳进冰冷的河水中，一边清洗体表的血雾，一边思考如何压制沸腾的血气。
“想来想去，如今唯一知道的办法，似乎也只有孙大夫的那张调养血气的药方了……”
“看来……是时候去府城一趟了！”
第四十八章 双管齐下
大云府城。
江明在醉仙楼买了烧鸡老酒，提着往济世堂走去。
一路上，从城门内外到城内街道，随处可见把守巡逻的兵卒，擐甲挥戈，目光警惕的扫视着路上的每一个人。
街上的摊贩都少了很多，有一些小店甚至已经关门，听说有路子的人已经往更南边逃去……倒是有些兵荒马乱的感觉了。
猎虎庄的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汉子，看来是招了新人……自从与飞云堡合作以后，猎虎庄的底蕴也是越发壮大，暗中不断发育，听说三流武者的数量增加了不少。
虽然一流和二流武者更强，但三流武者才是一个势力的中坚力量，只有足够多的三流武者，猎虎庄才有在新船上扬帆掌舵的资格，否则即使登上去，也只是捞鱼的……
“只是也不知道，飞云堡这艘船能划多远！”江明心中轻叹，乱世之争惨烈无比，没有谁敢说自己能走到最后。
回庄里也没什么事，江明索性便没进去，继续往前走去。
济世堂。
江明刚走进去，便看到孙大夫正在指点徒弟抓药，看到他后顿时露出笑容：
“你小子在平安镇过得快活……倒是有日子没来我这儿了。”
“山野闲人当惯了……”江明笑着拱拱手，把酒肉放到柜台上。
孙大夫喉咙咕咚一声，随即搓搓手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我可真没什么教你的了。”
“路过醉仙楼，看没什么人排队……就给您带了一份。”江明不以为意道。
“哎，这世道闹的……百姓们要么攒粮要么跑路，谁还有心情去吃这烧鸡。”孙大夫叹了口气，手已经忍不住往烧鸡伸去。
江明笑笑：“烧鸡可以不吃，您这碗养气汤可不能不喝，先给我来一碗……在镇子上喝不到您的药汤，可是让人难受的很啊！”
养气汤，便是江明在济世堂一直喝的秘药，虽然对练武没有直接作用，但调养梳理血气却是有奇效，对提高武者的未来上限大有裨益。
若是每日辅以此药，江明对血气的掌控力便会大大提高，压制住沸腾的血气，说不定就能劈出更多的燃血刀……
孙大夫闻言则是顿时一滞，手缓缓缩了回来，目光幽幽的看着江明：“你小子……今天来给我送酒，可是目的不纯呐！”
江明没有遮掩，坦然道：“孙大夫慧眼如炬，我便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来此……便是为了您的药方而来，您出个价吧。”
“你……”孙大夫指了指江明，有点想生气，最终却是摇头苦笑：“你知道我这医馆能开到现在，靠的是什么吗，就是这几张不外传的药方，你说我怎么卖给你？”
“我当然知道……但您压箱底儿的秘药可不止这一种。”
江明并不意外，笑道：“这养气汤效果的确不俗，但对绝大多数武者来说，想办法提升血气就几乎耗尽所有精力和金钱，至于调养血气、提高上限什么的根本就顾不上……”
“您这养气汤，一个月也卖不出几碗，如今世道正乱，与其捂着您这宝贝药方不放，还不如拿出来换些银两，才能在这乱世里活的更舒坦。”
江明不急不缓的说着，孙大夫的目光也是阴晴不定，良久后，才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说，这天下怎么就忽然乱起来了！”孙大夫喃喃道：“我当学徒那会儿，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怎么短短几十年……”
“时代变了啊……”江明叹气道：“百姓富足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富足的让人流口水时，老爷们就想动刀子了！”
孙大夫苦笑：“被你说的我都感觉浑身凉飕飕，生怕哪个老爷来割我一刀，到了乱世之时，才发现什么都是虚的，都比不上你们这些练武的……”
他落寞道：“如果不是世道混乱，你敢对我的药方起念头，我非得把你打出去不可！”
江明露出笑容：“多谢孙大夫。”
孙大夫又是沉默许久，方是目光悲切，一声长叹：“这可是违背祖宗的决定啊……”
……
片刻后，江明走出济世堂，将一张手抄的药方揣入怀中，大步离去。
而济世堂中，孙大夫提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长吁短叹许久，才是狠狠地一咬牙，似是做出了什么决断。
“乱世要懂得变通，才能活的更久……这么乱下去老夫的医馆说不定都要关门，还是多攒些银两才放心，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如多卖几份……小六子，去联系一下咱那几个大户熟客……”
……
江明自然不知道，商业鬼才孙大夫已经开始疯狂违背祖宗决定，但他也无所谓，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好。
又在城中几个药铺，分别买了大批量山中难以采到的药材，江明才是收获满满的返回平安镇。
稍微待了两天，指点了一下周文秀练武，江明便是带着药材和一些盐巴陶锅等日用品，再次钻进了云梦山泽。
大乱越来越近，江明想要把自己的实力，再往上提升一些才放心。
“几次杀人其实都挺惊险的，假如他们再强上几十倍，说不定就把我捉走切片了，太可怕了，我还得变得更强，什么时候能一招杀光全场目击者，我才算真正苟住了……”
木屋外，江明一口闷掉整碗养气汤，感受着体内顺畅许多的血气，便提了战刀，继续习练燃血刀法。
一刀、两刀……
江明的体表，不断地爆发出一蓬蓬血雾，直到劈出第十刀，方是停了下来。
“果然有用……”江明浑身一片血红，活像个血葫芦，却是面露喜色。
随即他目光怪异：“我这仅仅是练刀，都损耗了几十年的寿命了吧……”
“长生真是好啊，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随即他扔下战刀，又回屋灌下另一碗药汤，开始习练牛皮虎骨诀。
“这关峰给的药汤倒是神奇，感觉越喝效果越好，如今一碗下去，便能清除心中杂念，保持无比专注的状态，似乎距离那所谓的‘意境’也越来越近……就叫，清神汤吧！”
江明随便给这无名秘药起了个名字，每天清神汤和养气汤双管齐下，养气汤练燃血刀法，清神汤辅助感悟猛虎之意，日子一天天倒也过得飞快……
第四十九章 兵临城下
寒冬腊月，千里冰封。
平安镇，竹篱小院。
屋檐上积了厚厚的雪，院子里却被扫出一条规整的小路，腊肉、干菜什么的也整整齐齐的挂在屋檐下，被整理的井井有条。
屋中炉火正旺，茶壶咕嘟嘟冒着白气，一个衣着朴素的清秀少女，正有模有样的洗茶泡茶，端到一张躺椅前。
江明把手里的一本医书盖在怀里，接过茶水，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这生活才叫舒服啊……”江明哼着小曲儿，观着门外的雪景，惬意无比。
怪不得古代老爷们一个个丫鬟成群，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过瘾……
临近年关，江明也是从山里回到平安镇，暂时将武道放下，彻底的放松自己。
如今他的燃血刀法，已经能连续劈出十五刀，自认就算是对上关峰那样的资深二流武者，也有一战之力。
即使是战火烧到大云府，也算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了……
而猛虎之势也领悟到了极深的境界，仿佛再进一步，便能触及猛虎真意。
只不过这一步却宛如铜墙铁壁，江明始终未能迈进去，于是便决定暂时放下，这所谓的意境本就不是苦练能领悟的……也许松弛有度方能领悟。
“不知不觉间，来这个世界也快两年了，只不过今年的节，恐怕没去年那么好过了……”江明心中轻叹，交代周文秀在家好好练拳，自己则提了些药材出了门，往猎虎庄分部走去。
这两年江明接触的药草繁多，再加上跟孙大夫也学了几手医术，这段日子闲暇之时，他也会充当一把山野郎中，给猎虎庄分部里受伤的汉子开点药、治治伤……
街道上，多了不少铺子小摊，人气也比以前兴旺了许多，如今的平安镇，已经基本扩建完成，只等朝廷一纸文书，便能成为所谓的平安县。
“只不过这纸文书，怕是暂时等不到了……”江明心道。
战事当前，就算京城里的皇帝再昏庸，怕是也顾不上什么延寿长生、山中仙缘了……
不过今日走在街道上，江明竟看到不少莺莺燕燕的女眷，看上去应该都是娇生惯养的贵家小姐，竟也被派到这偏僻的平安镇。
走进猎虎庄分部，江明才惊奇的发现，猎虎庄的不少女眷老幼竟然也在，似乎是刚到没多久，还在整理分配行李……
“冯爷，您怎么也来了？”江明忽然看到一人，连忙快步走过去，帮他提起行李。
“嗨……人家不要我了呗！”两人一起往分配的住处走着，冯药师也是半开玩笑道。
“到底怎么回事？”江明不解道。
冯药师这才叹道：“听关猎头的消息说，庆林府……昨夜被攻破了，苍山王已经放出话来，下一个攻打的就是大云府，庄主怕府城守不住波及到庄子，这才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派到这里，躲避战火。”
“这么快的消息……应该是飞云堡传来的……”江明心想，看来其他势力也都有着各自的消息渠道。
随即他不解问道：“那平安镇就能幸免于难？”
冯药师幽幽道：“你有所不知，那苍山军自诩为民请命，敢叫日月换新天……一路所过之处爱民如子，从不伤及无辜，破了城也严禁烧杀抢掠，有几个县城不战而降，苍山军更是信守承诺，没有杀一个兵将，只是把他们卸甲遣散……”
“平安镇没有驻军，那苍山军断然不会浪费兵力来折腾这里，大云府城就不同了，是镇守南方的重地，朝廷一定会重兵把守，到时候会打的无比惨烈！”
江明愣了片刻，没想到这苍山军还是一支仁义之师。
然而下一刻，江明心中却想起魏炎对苍山军的评价，难成气候……
“仁义对当权者来说是最好的统治工具和口号，但对于反叛军来说，却是他们致命的缺点……”
江明轻叹，但随即反过来想想，这对平安镇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
几天后，苍山军攻下庆林府的消息，才是逐渐传入平安镇百姓的耳中，顿时引起一片慌乱。
毕竟苍山军被描绘的再好，终究是一伙叛军，真打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敢保证……
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石家和老蛇帮的人，瞬间便趾高气扬了起来，董管事走在镇子中，鼻孔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几次见到江明，董管事更是极尽冷嘲热讽，讥讽江明不识时务。
对此江明自然是不予理会……现在笑不算真的笑，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是年后，苍山军却仿佛没了动静，在庆林府停滞不前。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来苍山王也不傻，知道这大云府便是决战之地，是生是死，是一飞冲天还是人头落地……都看这一战了。”
江明摇了摇头，放松的也够久了，继续进山练拳，他有种感觉……那所谓的猛虎真意，已经近在咫尺了。
……
初春，河岸一片嫩绿，小雨在风中缠绵了一整天，才刚刚停歇。
夕阳即将落山，江明的身影宛如一道漆黑的剪影，在如血的残阳中肆意舒展，一股越来越凶厉刚猛的气息，从他的身上缓缓弥漫而出。
河水波光粼粼，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最后一缕光芒消逝，天地陷入黑暗。
江明最后一拳打出，忽的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仿佛有两道电光闪过！
“猛虎真意，成了！”
江明放声长啸，惊起阵阵飞鸟。
“从今天起，我法外狂徒张山，便是二流武者了！”
“过完年好像也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兴奋过后，江明也是平静下来，决定下山看一下。
……
无星无月，天地一片寂寥，江明踏着夜色返回平安镇。
“嗯？”江明站在临近镇子的半山腰上，便看到镇子一头营火闪烁，面积甚至比平安镇还大出不少。
“苍山军已经到了？”江明一惊。
“不是说不会波及平安镇吗？”江明眼睛微眯，观察片刻后，还是继续往下走去。
因为他看的出来，那营火在镇子旁，却与平安镇泾渭分明，看来这苍山军，的确是会遵守一些规矩的。
“就是不知道，这规矩能遵守到最后吗？”江明摇头，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那些溃败的游兵散勇，怕是不会跟任何人讲规矩。
第五十章 静待时机
深夜，江明悄然返回家中。
一推屋门……却是没有推开，屋里还有“咣当”一声茶碗掉地上碎掉的声音。
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
“谁？”
江明：“？？？”
这特么我家，你问我是谁？
江明没好气道：“周文秀，你长本事了啊！”
……
半晌后，周文秀有些脸红的坐在江明跟前，讷讷道：“现在外面整天兵荒马乱的，我怕什么时候那叛军就冲进家里……你现在是猎虎庄的江爷，没人敢闯你家……我就想着在这儿躲些日子。”
江明无语，不过倒是理解，饶是苍山军吹得再厉害、军规再严明，也终究是一帮鱼龙混杂的反叛军，一路上各种龌龊事怕是少不了。
他瞥了一眼整整齐齐的床铺，和一旁散乱的地铺，叹气道：“倒不是我不想让你住，只是你住我这里……名声可全完蛋了！”
“我才不在乎。”周文秀立刻说道：“名声有什么用，去年清清姐名声那么好，最后要不是那位张山好汉相救，还不是差点被石家掳走玷污，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活着没……”
江明顿时哑然，随即眼神怪异道：“你对这好汉张山，似乎很是敬仰？”
“那当然！”说起此人，周文秀一双眼睛仿佛都是亮晶晶的：“他正直豪爽、嫉恶如仇，还替我杀了石君鸿那个混蛋……我将来一定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杀尽所见恶人，铲平所见不平事！”
江明摸了摸鼻子，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夸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你跟我住一个屋可不行，这两天我找人再搭个屋子……”江明指了指地铺，随口说道。
如今的他，可不是苦哈哈的采药人江明，而是大云府猎虎庄的江爷，指派几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对了，跟我说说这镇子外的军营，是怎么回事吧。”江明转而问道。
周文秀连忙道：“你刚进山没多久，就听说苍山军二十万大军拔营出发，杀向大云府……镇子里便多了不少人，听说都是从府城里逃出来的。”
“半个月前，府城忽然紧闭城门，不许进出……两天之后，苍山军便是逐渐抵达，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
“至于平安镇这里，听说好像是个辎重营，负责管理粮草和车辆工具什么的……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相安无事，有几个在镇子上喝了酒撒泼的兵卒强暴民女，也被他们的领头儿砍了头，现在倒是很少有人闹事了……”
江明点点头：“战事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周文秀顿时摇头：“我现在很少出门……只听说前两天已经开始攻城，究竟打成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江明不再多问，大云府毕竟是燕国有数的大城之一，应该没那么快攻进去……
但是……也不知石家和老蛇帮那些货色，是不是会伺机而动，跟城外的叛军来个里应外合……
江明不再多想，只要波及不到他就行，安心练武便是。
“只是我如今已是二流武者，牛皮虎骨诀最多只能练到二流大成，若是想突破一流，就需要再寻法诀了……”
猎虎庄自然有突破至一流的法诀，但江明若是去求，便什么都暴露了，他练武短短一年便突破到二流之境，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以后的麻烦怕是停不下来了……
“事缓则圆，这事急不得……”江明躺在床上，暗自思量：“也不知此次战火，能不能烧毁几个一流世家，让我趁机浑水摸鱼一把……”
如今的江明，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只要不是碰上那有数的几个一流武者，大云府内他还不是肆意纵横……
翌日。
江明早早起床，在院中习练牛皮虎骨诀。
如今他已踏入二流之境，主要修炼的是内练呼吸法，借助猛虎真意驱使血劲淬炼皮肤筋肉，外练之法不需要全力施展，倒是不怕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周文秀则在院子一角生火做饭，顺便给江明熬那两种药汤……
没一会儿，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还能听到和善爽朗的笑声：
“在下苍山军李勇，多有打扰，还请诸位父老乡亲见谅……”
“今日伙房失手，多做了些汤粥，大家不要客气，尽管来盛……”
只见一个容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指挥着几个兵卒把汤桶放在路边空地上，热情的招呼周遭乡民。
“这几天他们每天都如此……”周文秀走过来，小声道：“但是我不敢领。”
“大家都领了，咱有啥不敢的？”江明看着各家各户走出的人端着碗去盛粥，笑道：“咱也盛两碗。”
喝着反叛军稠糊糊的米粥，江明则是在想：“这叛军的粮草看来很是充足，后方应该是经营的不错，也许这种为民请命不伤百姓的做法，终究还是起了点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还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舔完最后一粒米，江明把碗扔给周文秀，便是抬脚往老姜头的酒馆走去，准备从这个平安镇的情报中心了解一些讯息……
“还在攻城！”
“没攻下来！”
“城里出现一流武者反杀出城外，叛军损失不小……”
连续几天，江明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不过倒也正常，古代攻城持续几个月都算正常，甚至还有围困一年多，城内吃人肉的事件……
而在平安镇，却是一片祥和，百姓们紧张了几天后，便过起与往常一样的生活，甚至还更好了一些。
因为那李勇隔三差五便来送米粥，和镇子上这些穷老百姓关系搞得很是不错。
而他也从来不去那些世家在这里的驻点，甚至对那些人嗤之以鼻，就连那老蛇帮的董管事想和他套近乎，都被他冷面拒绝……
某天早上，江明又听到兵卒的脚步声接近，不由得笑了笑：“这人倒是挺有意思！”
当当！
“乡亲们都出来！”
当当当！
一阵铜锣声却是忽然响起，让江明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十一章 混入其中
江明看向周文秀，后者也是茫然摇头，自从苍山军到这里，还没发生过这种事。
江明干脆起身，走出院子，往铜锣响起的方向走去。
前方早已围了不少人，里面还传来阵阵惨叫……江明拨开人群走上前，顿时看到一个被绑在树上挨鞭子的人。
“董管事？”
江明看着这道被五花大绑的魁梧身影，顿时有些懵逼。
董管事身前，李勇身披全甲站立如松，而一个小兵脸上挂着一丝戾色，又是狠狠地抽过去一鞭子，打的董管事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江明看着这一幕，只感觉有些迷糊，你们老蛇帮跟叛军不是一伙的吗？
其他围观的人也是蒙了，特别是从府城来避难的人，谁不知道石家老蛇帮跟苍山军勾勾搭搭的……
自苍山军驻扎以来，这些天可把董管事牛气坏了，虽然人家没搭理他，但他还是整日耀武扬威，就连猎虎庄和王家等一流武者势力也不放在眼中，有几次还特意想找江明麻烦……怎么一转眼就成这样了？
江明本来还打算，等苍山军打进城或者兵败，混乱的时候摸到董管事家给他一刀，让这家伙彻底安生，别老找他麻烦……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江明心中暗自摇头，被友军吊起来打，可真有你的。
此时李勇也是站了出来，向四周抱了抱拳，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苍山军为民请命，以杀止杀，为的就是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开创一个百姓富足、安居乐业的世道……”
“好！”
“苍山军威武！”
他话还没说完，周围便是响起一片叫好声。
李勇露出笑容，继续道：“我听闻这董大祥私收药税，刻薄恶毒，在平安镇激起不小的民愤……今日我苍山军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好！”众乡民呼声顿时高涨，老蛇帮积怨已久，如今被苍山军收拾，自然是引得一片赞声。
不少人已经开始觉得，这苍山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当权了……说不定还真是件好事。
董管事惨叫连连，嘶哑喊道：“我是老蛇帮的啊，我们是反叛军在大云府的内应……”
啪~
李勇拿过鞭子，随手一抽，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
其他乡民更是群情激奋，朝着董管事啐唾沫：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人家苍山军怎么会跟你们老蛇帮同流合污……”
“就是，老蛇帮这种作恶多端的势力，早就该被铲平了……”
江明目光一动，忽然想到……这苍山军该不会又当又立，拿老蛇帮当牛马使唤，用完了再直接嘎掉立声望吧。
“果然，搞造反的也不可能是什么白莲花……”江明心中吐槽。
他懒得再看下去，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董管事本来还在继续叫唤着求饶，但眼见李勇不管不顾，抽出战刀就要杀他时，突然疯狂叫道：
“你等着吧，我们帮主马上就能突破到一流，一定会替我报……”
噗~
刀光斩过，人头落地。
叫好声不绝于耳，江明脚步稍稍一顿，继续往家里走去。
“即将突破一流？也就是说他一定有一流功法……”江明将此事记下。
下午，董管事的事情便传遍平安镇，人头被竹竿挑起，高高的挂在镇子中央。
其余的老蛇帮众也成了过街老鼠，被人看见就是一顿胖揍……
石家在平安镇的分部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如今城内外隔绝，谁敢触苍山军的霉头……别看对方平时和和气气，但抽起刀来那可比谁都快。
……
一个月后。
清晨。
江明端着碗坐在门口，老神在在的等待投喂。
李勇来了，带的却又是铜锣，而不是汤桶。
当当当！
“诸位，今日……大云府城城主已死！”
李勇第一句话，便引起一片惊呼。
江明也是目光微动，城主在城主府待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那可是一流武者……
看来攻城了一个月，城里的某些人终于忍不住了，看到官府迟迟没有后援……觉得燕国气数已尽，直接撕破脸皮对城主府下了黑手。
李勇目光狂放，大声道：“我苍山军不日便可破城杀进去……平日里城里的官老爷们都欺负你们欺负惯了吧，有哪个儿郎还有一腔热血的，加入我苍山军，明天一早随我拔营出发，杀官兵，抢金银……搏一世荣华富贵！”
周围，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已经目光激动，这可是能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啊……
“我报名！”
“还有我……”
眨眼间便是有十余人举起了手。
李勇满意的点点头：“给他们发长矛草甲，随我上阵杀敌！”
阿飞不知何时钻进人堆，凑到江明身边，小声道：“明哥儿，你本领这么强，不去搏一搏？”
江明瞥了他一眼：“搏什么？搏一搏谁的血喷的更高？”
“这乱子才刚刚开始，我要钻山里躲着去了，你也老实待着吧，这可跟抢王大小姐的鱼不一样，别瞎想有的没的……”
江明知道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告诫了一声，便是转身离去，一幅不想沾麻烦的样子。
阿飞眼看江明都躲了，眼中的兴奋劲顿时下去不少，有些醒悟过来，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江明家中。
“我要去山里待一阵子，你就在这儿住着，我已经跟王东交代过，猎虎庄的人会对你照拂一些，实在麻烦大了你就躲猎虎庄去……”江明跟周文秀交代了几句，便是背着药篓离去。
“明哥儿，又上山啊……”
一路上遇到几个认识的人，都是随口打着招呼。
江大狂人不喜麻烦，喜欢上山独居的事，现在在平安镇也算众人皆知，倒也没人多注意什么。
山林深处，某个山洞中。
江明把药篓扔进山洞深处，血劲缓缓运转到脸上，片刻间便是换了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容。
……
深夜。
平安镇外，辎重营内。
一个头上缠着青布的伙夫满脸急色，走到边上树林内，对着一课大树撒起尿来。
撒着撒着，这兵卒便感觉困意来袭，一头栽倒在地……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扛起这兵卒，悄无声息的退去。
片刻后，伙夫重新从黑暗中出现，左右看了看，钻进自己的营帐。
偌大营帐里，还挤着十几个伙夫兵，一股臭脚丫子味儿直冲天灵盖。
这伙夫面无表情的左右看了看，便找到自己的空位儿躺了下去，呼呼大睡……
第五十二章 入城
翌日清晨，李勇一声令下，辎重营便拔营出发，与苍山军其他各部相互配合，如一朵朵乌云般朝着大云府城逼近。
攻城战已经到了白热化，辎重营也需紧随大军其后，随时提供车马粮草等战备物资。
辎重营扎营的地方，跟城墙还离得老远，江明便能听到前方的喊杀声、擂鼓声，火油烧起的黑烟滚滚而起，声势骇人无比。
“小五，别看了……”一个脸庞黝黑的老伙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指指府城的方向：“你要是胆子大，就跟着李大人冲到前锋营去，砍人头、抢功劳……”
“我可不敢……我挣点儿饷银就够了。”江明连忙摇摇头，跑回去煮粥做饭。
辎重营向来不参与冲锋，伤亡率最低，很多活不下去的人为了混口饭吃，便都往这辎重营里跑，但每次打了胜仗也都分不到什么好处，战后只有一份均分的财物，聊胜于无。
而李勇身为辎重营统领，本不该擅离职守，但这苍山军起势太快，鱼龙混杂，军纪也没那么严明，每次即将破城的时候，李勇都会疏通一下关系，带上一批年轻力壮的后勤兵冲上阵前抢夺功劳……
江明看着辎重营前，那十几个平安镇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兴冲冲的提着长矛跟着李勇往前冲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几碗米粥，就被人忽悠的找不着北了……”
不过这些跟江明也没关系，有人自己想搏一搏，就别怪敌人的刀太快……江明拎着木勺，开始给留守的后勤兵们打饭。
直到傍晚，李勇方是带着人满身是血的回到辎重营，早上出去时其身后的几十个兵卒，现如今已经少了一小半……
“玛的，这帮硬骨头真难啃……”李勇不复在平安镇的和善形象，满脸凶戾之气，骂骂咧咧道：“明天老子一定杀上城头，砍碎他们！”
江明等人连忙盛了饭食，送到李勇帐中。
就在此时，一个脸上挂彩的年轻人，捧着草甲长矛畏畏缩缩的走进来。
“谁让你擅闯军帐的！”李勇心情正不好，顿时眉毛一竖的喝道。
江明看过去，正是昨天镇子里，一个跟着李勇加入苍山军的人。
那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大人，您说带兄弟们杀敌建功，可一天就死了好几个，我不想干了，想回乡种地……”
江明心中叹了一口气，摆好碗筷，端着木盘低头退了出去。
身后帐中，传出李勇冰冷的喝声：“临阵脱逃，乱我军心，当斩！来人……”
“啊……大人饶命……我错了……”
惨叫哭喊声渐行渐远，江明已经回到伙房，脸色平静的揉面蒸馒头，准备明天一早的伙食，只是又要少蒸几个了。
“做什么事总归是要有代价的，不管你是否提前预料到了这种代价……”
……
五天后。
江明不慌不忙吃着大锅菜、喝着稀米粥，看着李勇又带着一批不知从哪儿拉来的人，大步冲向前方战场……
虽然久久未能攻下大云府城，但包括李勇在内，整个苍山军似乎都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战意熊熊，攻势越发猛烈。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仗越难打，说明越有可能是最后一场硬仗，只要攻破了这座城，剩下的燕国领土便如待宰的羔羊，随手可取……
改朝换代，近在咫尺！
而在辎重营……
“我猜还得十天，这城门才能破！”
“我押十个铜板，半个月……”
“我跟了……”
一群没有理想的伙夫后勤兵们，蹲在一起打起赌来……江明舔光饭碗，也是加入进来，用蹩脚的见识挥斥方遒，研判局势……
然而不到晌午，一道人影便是风风火火的跑回来，脸色涨红的吼道：
“城破了，城破了！”
江明腾的站起身，看着远处的烽烟……仿佛能听到城破的时候，城里城外都发出的呼叫声。
只不过，一个是欢呼，而另一个则充满绝望……
“大军已攻入城中……李大人有令，辎重营拔营进城！”
来人呼喊道。
辎重营顿时行动起来，收拾赶车，缓缓向着府城而去。
城门口，城墙上仍旧燃着熊熊烈火，布满了刀痕剑孔，城门不知被武者还是攻城器械砸成一地碎片，城头的旗帜已经换成了苍山军的大旗……城内还隐约能听见巷战追杀的嘶喊声。
江明踏着满地的砖块碎石，踩着死人的残肢断臂，跟随辎重营缓缓进城……
“诶……小五那小子呢？”一个老伙夫忽然左右看了看，惊奇道。
“这年轻人，不会也热血上头、抢人头立功了吧，饭都不做了……”老伙夫摇了摇头，往炉子里塞了几根柴火，连忙揉起面来。
……
城中，一片混乱，苍山军和朝廷军队的巷战仍在继续，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躲在家中不敢动弹。
江明一路走过，甚至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躲在檐下墙根瑟瑟发抖……
虽然有很多人从大云府城逃出去，但也有许多逃难的从北边逃进来，高大的城墙总是能给人信心和安全感。
可是当城门破了之后，这信心也就垮了乱了……一路上地痞流氓随处可见，趁乱冲进百姓家中打家劫舍。
兵卒在厮杀、百姓在哭喊、恶人在打劫……总之就是一个乱字，即使苍山军再标榜自己不伤百姓生命，可这种局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稳下来的。
甚至这混乱其中，也少不了苍山军兵卒的参与，毕竟是一帮鱼龙混杂的反叛军，口号喊的震天响，真正落到实处的也未必有多少。
在平安镇相安无事，那只是因为没什么油水……
“先观望两天！”
江明没有立即冲到老蛇帮大本营，毕竟老蛇帮跟反叛军有勾结，谁知道现在老蛇帮里什么情况，有没有高手坐镇，万一遇上个一流武者，那岂不是没事找不痛快……
他到老蛇帮大本营的街对面，找了一座有几间屋子的小宅院，躲在了柴房中。
这家住着一堆开米铺的普通人夫妻，以江明二流武者的功夫，对方完全发现不了，而他还能顺带听听墙角，了解一下城中局势……
第五十三章 来骗，来偷袭
城破的第五天。
苍山军已经基本掌握局势，将大云府城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石家也不再遮掩，宣布与苍山军共进退，地位扶摇直上，入主城主府，石家家主兼任城主，将老牌世家王家的气势直接压了下去……
夜幕降临，昏暗的柴房中，江明将血劲运转至耳朵，听着隔壁宅院主人的谈话声。
“今天苍山军又来了，让咱家再捐十石白米……”这家的男主人唉声叹气：“不是说苍山军不伤害百姓吗？”
“只希望他们赶紧走吧……”女主人也是轻叹：“当官儿的哪有一个好人呢。”
男主人嘀咕道：“苍山军还算好的，现如今只要粮草，掠夺金银也是去敲打那些参与守城的大势力家，王家都被狠狠地敲了竹杠……”
“现在城里最麻烦的，反而是以前那些不知真假的流氓土匪，趁着战乱劫掠杀人，我甚至见到郭老虎家的人假扮贼人，冲到街上店铺里劫掠金银财宝……”
“那管事和咱做过许久米面生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真是不要脸皮……”
江明眼睛微眯，郭老虎？
在猎虎庄中，江明便听说这郭老虎，当年也在猎虎庄学过牛皮虎骨诀，后来学武有成便自立门户，一身血气浑厚如蛮虎一般，是府城里有名的二流武者。
不过这都是而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郭老虎成二流时已经四十多岁，后来忙于生意再无寸进，如今年老体衰，一身功夫怕是剩不下几成了。
不过郭家却是傍上了一个好大腿，上次江明在清河楼杀的石君鸿，身后跟的两个马屁精就是郭家的人。
而老周头被占的那片田地……最后也是被石君鸿赏给了郭家，如今正是郭家在平安镇的分部所在地。
“算算年龄，这郭老虎也七十多岁了，虽然余威犹在，但真打起来怕是也不行了……”
江明心中思量：“反倒是这老蛇帮至今没什么动静，老蛇帮帮主到底突没突破到一流武者，谁也不知道……还是要静心等待，继续观察……”
夜深。
江明听着隔壁悠长的鼾声，悄然翻出柴房，跃上房顶飞掠而去。
城中街道上，苍山军的巡逻队在城中大摇大摆的走过，偶有地痞流氓作乱，便迅速赶往过去。
偌大的府城，想彻底镇压住也需要些时日……
……
郭家。
郭老虎仗着武艺不俗，再加上手段狠辣和傍上石家，经营出不小的家产，郭宅也是占地颇广。
此时的郭家后院，一间书房中。
郭老虎正在与长子交待事情：“威儿，这苍山军这几天的行事苗头有点不对，宰了好几个家主了……石家也许能扛住这波风浪，但咱郭家可不一定……”
“明天一早你就带上妻儿，咱一家几口改头换面躲起来……家里就让这些管事仆役先顶着……等过些天城门一开，咱就离开这府城，到平安镇东山再起……”
“知道了，爹，我待会儿就去准备……”
片刻后，一个青年从屋中急匆匆的走出，离开了此地。
屋中，郭老虎轻拍着桌上的包裹，静静思虑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之事。
笃笃笃~
就在此时，门外再次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爹！”
长子郭威有些急切的声音传进来，似乎是因为紧张……音调都有些不正常的变化。
“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郭老虎顿时一惊，连忙起身去开门。
吱呀~
房门打开，夜风习习吹进来，郭老虎却是感觉脑袋有点昏沉……
“看来是真老了，吹点凉风就受不了……”郭老虎裹了裹衣服，看向眼前的儿子。
“嗯？不对！”他脸色一变，身体一阵微晃。
“迷药……”郭老虎心中刚闪过一丝念头，便想提振血气逼出药力。
而在他身前，“郭威”却是陡然前冲，一拳猛的挥出，狠狠地砸向郭老虎的胸腹。
“你……”
郭老虎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想抵挡，但他本就血气衰败，再加上被“长子”袭击，和迷药减缓他的反应速度，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拳头穿过他的格挡间隙，毫无阻拦的砸了下去。
“完了……”郭老虎心中只闪过这样一丝念头，整个人便是如稻草般飘飞而起，口中鲜血狂喷，砸倒一片桌椅。
他七窍溢血的躺在地上，胸口血肉模糊、胸骨都是被砸的凹陷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却还是望着那个与郭威长相有六七分相似的人走进来，喘着粗气道：
“你、你是谁……堂堂二流武者，竟然来骗……来偷袭我……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还用迷药……”
郭老虎满脸憋屈……老子血气都衰败成这样了，正常打也打不过你……你至于这么谨慎阴险吗？
“我还是第一次杀二流武者，当然要谨慎……”江明眼看他确实出气多进气少了，这才认真无比道：
“你的身体都没被我打穿，说明二流武者的肉身还是很可怕的……如果你的血气再强横一些，说不定死的就是我！”
当然，这是我不动用燃血刀法的前提下……江明心中暗暗补充道。
郭老虎却是被气的翻白眼，血气强横一些？你说的是强横一百倍吧……
随即，他一口气没上来，竟是当场断气，死不瞑目！
此时，外面也传来一阵惊慌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阵阵呼喊……
江明没有理会，提了郭老虎桌上的包裹，便是从窗户腾跃而起，离开了郭家。
郭老虎年迈体弱，这些年郭家再无二流武者出现，本就是日薄西山，否则郭家管事也不至于拉下脸面当流氓。
如今郭老虎一死，郭家便如没了牙的老虎，不知有多少仇家虎视眈眈，欲要瓜分郭家这头肥羊，再加上苍山军也不会放过这口肥肉……
从今以后，这郭家便不复存在了。
“但不管是郭家还是老蛇帮，背后靠的都是石家这座大山……”江明奔掠在夜色中，脸上古井无波：
“这苍山王还没当上皇帝呢，石家就蹦出来摇旗呐喊了，可真是有些忍不住啊……”
“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第五十四章 过河拆桥
元寿七年，五月。
苍山军与石家老蛇帮等势力里应外合，攻破大云府城。
朝廷军两位一流武者战死，其余人溃败而逃……
十天后，苍山军在菜市口斩首俘虏的燕国将臣，并昭告天下，苍山军为民请命，讨伐昏君燕昭帝……今年冬雪落地之前，必攻破京城，取皇帝首级！
自此，苍山军占据北方五府，燕国朝廷死守南方七府，双方以横穿燕国的雁鸣江为界，暂时划江而治……
……
城破的半个多月后。
老蛇帮大本营对面，一座不起眼的窄巷小院中。
一个面相平凡的少年，在院中舒展肢体，缓缓打着牛皮虎骨诀，皮肤下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血芒流转，那是血劲在淬炼肌肤筋肉。
此人自然是江明，自从扮成伙夫入城至今，他便未用过真面目。
毕竟猎虎庄江爷，在这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特别是醉金河两岸的那些特色酒楼……
“说起来，那些酒楼应该都又开业了吧……”江明自语，想起了善解人意的霜儿姑娘。
自从城破之后，苍山军将城中的朝廷军余孽杀的杀捉的捉，倒也逐渐维持了安宁。
前几日起，城门也是重新打开，允许百姓进出，城中的酒楼商铺什么的，在苍山军的授意下，也都重新修缮开业，一片重新过日子的祥和景象……
不过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和一不留神就踩到的断手、碎肉，让这祥和景象显得并不那么真实……不少有家底儿的人心存担忧，城门一开便纷纷逃离大云府。
留下来的，反而是那些底层的苦命人和房屋被毁、衣不蔽体的流民……对他们而言生活已经苦成这样，去其他地方又能不一样到哪儿去呢……
江明花了些银子，从一个准备离开大云府的人手中买下了这座小院，每日练拳喝酒，低调度日。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观望老蛇帮……
江明自然是丝毫不急，老蛇帮作恶多端，仇家不说遍布大云府也差不多了，如今和他抱有一样心思的人，恐怕可不在少数。
昨天夜里，江明还看到有黑衣人，摸进街对面老蛇帮的大宅院里，随即便传出惨烈的喊杀声，但很快没了动静……
“不急，再等等……”
对于江明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呼~”
练到黑夜降临，感受着体内血气耗尽，江明才是收拳而立。
“二流之境，的确强大了不少……”江明握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血气。
他估摸着，如今再施展燃血刀法，恐怕能连续劈到三十刀以上了，毕竟‘意境’之力对血气的控制与压制，与三流武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也不知道，谁有大福气……能吃到我的第一刀！”江明轻语……
当然，二流武者的最强之处，还不在于血气，而是肉身。
若是将皮肤筋肉淬炼至大成，二流武者可徒手断刀兵，寻常武夫难破其肉身，简直就是一尊人形兵器，在战场中也是大杀器。
江明听闻，此次攻城战中，苍山军的破城队便有着数位二流武者，以肉身硬扛落石箭雨，拼杀至城下强行轰开了城门。
“不过我的肉身，如今最多也就挡一挡裁纸刀，还是要勤学苦练……”江明嘀咕着回到屋里，将炉子上煨的药汤倒入碗中，稍微晾凉后，方是一饮而尽。
“药效果然不错……”
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灼热药力冲向四肢百骸，耗尽的血气迅速恢复，并且隐隐间更加壮大……江明也是露出了笑容。
那晚击杀郭老虎后，江明得到其准备跑路用的行囊，当中除了金叶子、银票外，最珍贵的便是一味练武秘药的药方。
药方名为壮血汤，取虎血、鹿茸、金虫参等名贵药材熬炼而成，对强壮血气有奇效，可使武者血气远超同阶，想来郭老虎当年的血气浑厚名动大云府，便是因为这张药方。
江明如今恰好缺一味壮大血气的秘药，这郭老虎倒真是个好人，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不过药材倒是快用完了，明日需要再买一些……”
深夜。
江明洗漱完毕，正躺在床头喝茶看书，忽听外面爆发出阵阵嘶喊拼杀的声音，最终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与一声惨叫，便是没了动静。
“应该是三流武者的交手……”凭着传出的动静，江明暗暗估量。
他脸色平静，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此时，外面一道冰冷的声音，也是被血劲裹挟着如惊雷般远远传出：
“敢来老蛇帮闹事，就提前准备好自己的棺材……再有来犯，杀其全家！”
黑夜中，一片寂静！
半晌后，才是有几只流浪狗的“汪汪”声响起，显得有些滑稽……
“看来老蛇帮真慌了……”江明笑了笑，这么放狠话明显是有些底气不足了。
不过这事放谁身上也慌，本以为立了大功、要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人家苍山军进城之后，却是丝毫不搭理老蛇帮。
甚至就连石家，这段日子也跟老蛇帮断了联系，有石家人在街上遇到老蛇帮众，也是一脸不认识的样子……
再加上这几天，苍山军不停地清算城里的地痞流氓，以及一些声名狼藉的势力……不少人都在猜测，这苍山军说不定正打算对老蛇帮过河拆桥……
有些胆大包天的，便想浑水摸鱼，在苍山军动手之前，摸进去顺点钱财。
江明估计，说不定还真有人得手，不过被当场格杀的也不会少就是了……
“还是小打小闹……”江明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把书一扔……盖上被子闷头睡觉。
……
次日。
江明早早练完拳，便起身走出院子，大摇大摆的往猎虎庄而去。
虎血这种东西，自然还得是猎虎庄质量最好。
猎虎庄宅院隔壁，开的也有专门的铺面，售卖各种兽肉和血液骨骼等物。
在攻城战时，猎虎庄大门紧闭无人参战，战后给苍山军“捐”了些兽肉、金银，倒也没被怎么为难……
江明还在店里看到了值守的彭路等熟人，但自然也没有相认，反而砍了几次价差点被彭路打出来……
买完虎血，江明走向济世堂，准备买些药材。
“醉仙楼被抛石车砸没了，孙大夫这些天倒是没口福了……”
江明嘀咕着往里走去，却是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第五十五章 围猎老蛇帮
血腥味传入鼻中，江明也是连忙加快脚步，冲进医堂之中。
堂内，药材、抽屉扔了一地，一个药童趴在柜台上，身下的血一直淌到地上，已然没了生机。
就在此时，一道气急败坏的怒骂声，突然从后院传来。
“老东西……那你去死吧！”
江明脸色微变，连忙冲到后院中，便看到一个蒙面的瘦高男子，一刀捅进了孙大夫的腹中。
“谁？”那瘦高男子扭头，眼中煞气流露。
虽然对方蒙着面，但江明还是认出来，这是孙大夫的一个徒弟，平日里老实低调……没想到竟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
江明脸色平静，也不多加废话，血劲运转，身形如风而动，眨眼间来到那瘦高男子身旁，在其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拳砸在他的心脏上。
嘭~
这瘦高男子当即被轰了个透心凉，栽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江明再看向孙大夫，只见他腹间血流如注，眼看是没法救了。
而孙大夫的目光也是落寞惨然，显然没想到他尽心尽力教出来的徒弟，竟然会趁着战乱来杀他。
江明叹了口气，干脆变换容貌，露出本来面目，把孙大夫扶到他最喜欢的躺椅上。
孙大夫已经快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大，难以置信的断断续续道：“你……你是……三流武者？藏的……可真……真深……”
他见识不浅，看到江明使出这种易容术，便判断出他是三流武者。
江明没有否认，他杀那瘦高男子，根本没用全力，孙大夫自然也想不到，他其实是二流武者。
不过即使是如此场面，孙大夫已经不可能泄密，江明也不会把自己的底牌都露出来……
“教了那么多徒弟……还不如……不如一个外人……也罢……那孽徒想夺的东西……在、在……”
孙大夫则一脸死灰，手指微微抬起，话还没说完，手便是落了下去，生机消散。
江明看着孙大夫的尸体，目光幽幽：“苍山军自诩不伤百姓又如何，只要他们起了兵……便有无数百姓因他们而死！”
“想安稳的活下去何其艰难，一切外物都无法寄托，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保障！”
江明看向孙大夫所指的方向，正是他每日吃烧鸡喝老酒用的那张石桌。
他大步走过去，挪开石桌，把下方的青砖挖开，顿时露出一个木盒。
江明打开木盒，当中放着些金叶子和珠宝……最下方则是一本用薄羊皮卷制成的书册，名为《养生典》！
“看来那反骨仔要抢的东西……就是这养生典了！”江明叹气，这孙大夫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嘴巴大……曾经跟江明说过，他的那些药方都是出自一本医书。
而且孙大夫隐隐间提起过，那医书并不简单……
看来就是这养生典了。
江明把书册塞入怀中，又把容貌变换回去，找人给孙大夫收了尸。
收尸的人收钱干事，甚至没有多问，也许是这些天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吧……
江明望着收尸人踽踽离去，叹了口气，亦是转身离开，他这一生可能要送走许多人，还是早些习惯吧……
……
又是三天过去，城中忽然传出消息。
苍山军昭告全城，从起义至今，苍山军一心向民，斩奸除恶……一切有关苍山军与城中恶匪帮派有瓜葛的传闻，皆是谣言，凡作恶者……人人得而诛之！
当天，苍山军便从牢狱中揪出来上百号恶霸土匪，在菜市口一并排开，尽数砍了脑袋，血流的跟小河一样……
“终于等到了！”小院中，江明露出笑容。
苍山军把大云府城内整顿完毕，就要准备接下来与朝廷军的战争，收拢民心自然是重中之重。
见效最快的，自然是拿这些恶匪开刀立威！
“苍山军此举，应该给不少人吃下了定心丸……”
……
老蛇帮大本营，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中。
“天杀的苍山军，卑鄙无耻！”一个头发半白的方脸男子，脸色难看的坐在首座，不知摔碎了多少杯子。
“帮主，咱们怎么办？”
下边，众多老蛇帮高层都是一脸菜色。
攻城战时，他们不知做了多少小动作，拖朝廷军的后腿，只想着苍山军进城后，能给他们大大的记上一功……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还能怎么办？今晚就撤出府城！”方脸男子脸色阴沉道，再在这城里待下去，怕是要被人啃得渣都不剩。
“苍山军、石家……够狠！”他目光狰狞，却只能憋屈的吃下这个大亏。
本以为苍山军是个冤大头，跟着混些好处，没想到最终却被反薅了一波羊毛……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串长笑。
“哈哈哈……段振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随即门外便是传来门墙破碎和阵阵惨叫声，方脸男子段振武顿时脸色一变，没想到麻烦来的这么快。
老蛇帮众人连忙冲出屋外，便看到前院已经彻底乱了起来，喊杀声与惨叫声乱糟糟一片，让他们皆是色变。
“有二流武者……”段振武听着前院的动静，脸色也是难看起来，下意识摸了摸怀中一物。
二流武者想在战乱中弄些财物，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却等到今日冲入老蛇帮，明显不是为了夺财，那就只能是为了这件东西……
“有心来抢，也要有命拿才行！”段振武脸上露出浓郁的戾气：“我即使未踏入一流，也是二流巅峰武者，岂是什么人都能欺辱的……”
嘭~
前方的影壁轰然倒塌，一道血气旺盛的身影踏入进来，有暗箭射在他的胸膛上，却是嘭的弹开，未能伤其分毫。
老蛇帮众人变色，二流武者！
那人看也不看其他人，只盯住了段振武，当即便是挥拳冲了上来，狞笑道：“老东西，受死吧！”
段振武一拳轰出，将其打的倒飞而出，傲然道：“就凭你……”
同为二流，实力也是有天差地别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只大脚便是从背后袭来，把他踹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段振武披头散发，嘴角溢血的看着此人，又是一个二流武者！
刷刷！
顷刻间，又是两道身影冲进来，足足四尊二流武者，将段振武围在了中央……
第五十六章 好汉张山再现江湖
老蛇帮的后院，江明悄然溜了进来，蹲在一间房顶上，看着下方景象。
“四个二流武者……看来也都在等今天。”江明心道，一流武道之法珍稀无比，寻常二流武者就算加入某个一流势力，也很难得到。
而今日这大好机会，自然都要把握住。
这几个二流武者，他倒也都面熟，毕竟身在猎虎庄，经常送猎物到各个武道势力，见过的武者也不少，二流武者在各大势力也是凤毛麟角，自然记得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跟我一样，还在蹲的……”
江明心中嘀咕，不过也无所谓了，时机一到他便闪亮登场，干活走人，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莫泰、何林、王立、童合……好，很好！”而在下方，段振武目光如鹰，凶狠无比的一个个扫视过去：“都是我老蛇帮的仇家，终于忍不住了？我今日若是能拼死你们，也算不亏！”
“哈哈哈……段帮主，当年灭我红河会的时候，可曾想到今天我来寻仇？”第一个对段振武出手的人大笑道，眼中却尽是仇恨之色。
段振武目光微沉的看着这四个二流武者，即使他是二流巅峰，但血气也是有限的，更何况他年事已高，几次冲击一流失败，血气已经开始下滑……
刚才接的两招，就让他血气涌动，消耗了不少……想全身而退，怕是已经不可能了，但临死之前，他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呵呵，莫泰你就别装了，什么寻仇……你们来围猎我，无非是为了这个……”
段振武缓缓笑道，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流云诀，直通一流武者的武道之法，想必诸位都眼热的紧吧……但法诀只有一本，你们说我给谁好？”
他说着，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几人。
几人脸色都是微变，莫泰则立即沉声喝道：“别听他挑拨离间……我们联手把他围杀了，各自抄录皆大欢喜，切勿乱了阵脚！”
“杀不了他，今后就等着他的疯狂报复吧，上！”何林亦是冷声道，当先一冲而上，朝着段振武攻去。
其他两人，更是同时从不同方向围杀而上，限制段振武的发挥。
然而段振武却是冷哼一声，直接把那书册朝着莫泰扔飞出去，自身则迎上何林，一声暴喝，双目怒睁，手臂生生胀大了一圈，一掌拍击而出，与何林的拳头硬碰硬的轰在一起。
嘭！
何林手臂猛地扭曲，鲜血乱喷、骨头茬子四溅，段振武趁机欺身而上，又是一掌拍在他的胸膛，把他的胸膛直接拍的凹陷而下，当场死于非命。
而在段振武身侧，童合则一拳贴近，砸在他的腰腹上，只听“咔嚓”一声，肋骨直接被砸的断裂。
“呼~”
段振武踉跄后退，喘着粗气站定，他用了全力才以雷霆之势斩杀一名二流武者，但血气却是一下子没了三分之一，腰上也挨了一拳，实力大跌。
“烂泥扶不上墙……”江明则瞥了一眼另一边，那莫泰和王立竟半途而反，同时去夺那本书册。
否则段振武也不敢如此狂妄，背身大露的追杀何林。
此时，莫泰两人也已经夺到书册，一人撕了一半抓在手中。
“嗯？老贼，你诓我！”
莫泰低头瞥了一眼，却是顿时恼火无比，竟然是本诗集。
“哈哈哈……”段振武大笑：“真是愚蠢！”
“找死！”莫泰两人被激怒，同时爆喝冲了过来。
段振武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阴毒……双臂突然一探，两只袖子中上百道细如牛毛的细针暗器飞射而出！
咻咻咻……
银针飞射，莫泰两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便是被射中身体。
“哼……雕虫小技……”两人都是不屑，这飞针虽阴险，但对于刀枪不入的二流武者来说，无异于是挠痒痒。
银针击在两人身上纷纷落地，莫泰两人稍稍一顿，便是与童合一起，再读围杀而上。
顷刻间，段振武左支右绌，再加上血气消耗越来越大，身上便添了不少伤痕，腿都被打断了一条。
然而仅是片刻，莫泰忽然身形一软，竟是被段振武一拳直直的砸在脑袋上，当场爆成了烂西瓜。
“你……那银针有毒！”王立顿时反应过来，惊叫道。
“知道的太晚了……”段振武喘着粗气狞笑道，他堂堂二流武者的底牌，岂是那么简单的。
银针上涂的醉血散，触之即溶入身体，即使是二流武者也防不住……
王立浑身发软，眼睁睁的看着段振武冲了过来，绝望无比的被一掌拍在天灵盖上，直接被打的脑浆飞溅，彻底死去。
顷刻间，围杀段振武的四大高手，便只剩下童合一人。
童合却面露欣喜之色，这段振武现在伤势严重、血气见底，他只要小心一点，最后的赢家必然是他。
“谁？”他忽然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提着一柄长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张山！”壮汉冷冷道。
“什么？你就是张山？”童合脸色微变，知晓这个不要命的家伙，是敢杀石家公子的狠人。
“这段振武的人头和东西，归我了！”壮汉不答，反而张狂无比的拿刀尖虚虚的点了点段振武。
“阁下口气未免太大……”童合脸色一沉。
段振武也是气的发笑：“谁敢来杀我，老子死之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聒噪！”壮汉冷笑：“先吃我一刀！”
轰……
他血气涌动，竟在一瞬间爆发出令段振武和童合都是心悸的气息，体表血雾蒸腾而起，如血云般缓缓往刀锋凝聚而去。
“燃血刀法？”童合惊叫，显然也认识这则武道禁术。
“这人疯了……”两人心中同时生出这般念头。
而壮汉已然提刀而上，凌空跃起，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朝着段振武狠狠地劈下。
“艹，疯子！”段振武想骂娘，拼了老命的闪躲而开。
轰！
长刀斩在青石地板上，当场斩出一道一人多宽的沟壑……仅是余波便震的段振武脏腑开裂、口喷鲜血。
“幸亏这家伙也蠢得可爱……如此可怕的禁术竟然就随便用了！”
段振武脸色苍白如纸，却心中庆幸，如此一来对方用了禁术伤及本源，便实力大跌，他又少了半个对手，活命机会大大增加。
然而还不等他多想，便感觉身后那股恐怖气息再次升腾……
他惊骇的扭过头去，便看到那个已经成血葫芦的张山，竟第二次施展燃血刀法，满脸凶悍的朝他斩杀而来……
“我究竟跟你有什么仇……”这是段振武死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第五十七章 老蛇帮覆灭
嗤嗤~
血雾缭绕刀锋，江明浑身血气蒸腾，宛如浴血杀神，一刀斩向段振武。
噗~
任凭段振武的肉身淬炼的如何坚韧，此刻也如薄纸般不堪一击，血液喷溅，一颗大好人头飞起，死不瞑目的跌落在草丛里。
“不堪一击！”江明故作张狂的大笑两声，便是低下头去，在段振武身上开始摸索……
童合早已看的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狂徒，保命绝招就这么随随便便砍出两刀？
那可是两年寿命啊……而且本源受损，连武道之路都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这辈子都没办法踏入一流武者了。
“不过……他肯定劈不出第三刀了吧！”童合忽然回过神来，看着正在低头搜尸的张山，目光闪烁不定。
也许，此时正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就在此时，一道大笑忽然从院外传来：“没想到今天真是热闹，还能见识到燃血刀法这等禁术……”
声音由远及近，一道身影落在院中，嘿嘿笑道：“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的赢家终究是我……”
“郑甲！”童合认出此人，不由得变色，这也是府城中成名已久的二流武者，可真是能忍……如今他和段振武拼的受伤不轻，对上一个完好无损的二流武者根本毫无胜算。
新来的郑甲亦是目光漠然，宛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淡淡道：
“那个张山，把东西给我……我可以不对你动手！”
此时江明已经搜到那本所谓的流云诀，漫不经心的将其揣入怀中，方是扭头看过来，仿佛看白痴一样瞥了一眼此人，便大步往院外走去。
“找死！”郑甲顿时恼怒，当即血劲运转，杀向江明。
“这张山可真狂，可惜现在他还有什么狂的资本……”童合也是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刻，他便是张大了嘴！
只见那张山满脸不耐的转过身来，体表血雾毫不犹豫的再次爆发，长刀猛地提起，悍然迎向杀来的郑甲。
燃血刀法，第三刀！
“这家伙，不要命了……”童合彻底凌乱，燃血刀法连续施展，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成倍增加。
三刀下去，怕是十年寿命都没了，再加上本源受损……这张山抢了流云诀还有什么用，别说突破一流了，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吧。
而这个张山，像是不要钱一样疯狂施展燃血刀，是喝了假酒还是怎么着……
然而郑甲却是想不到这些了，他此时正信心满满的杀向这张山，却遇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连变招的时间都没有，只来得及满脸惊恐的架起自己的刀刃，试图挡住这一击。
轰……
燃血刀斩下，当即爆发出恐怖无比的威势，两柄长刀齐齐爆碎，无数的刀刃碎片向前迸射，当即就把那个郑甲扎成了血刺猬，一声短促的惨叫之后，便是倒地身亡。
江明瞥了一眼仅剩的刀柄，摇摇头将其随手扔掉，便是大步往外走去。
虽然燃血刀法很强，但这战刀毕竟是凡铁，经受不住这种恐怖的力道，看来以后要找把趁手的兵刃了……
至此，院中的二流武者，便只剩童合一人，然而即使是江明长刀崩碎，童合也不敢再对流云诀有任何想法了。
面对这种不要命的疯子，谁都得退避三舍，晋升一流武者的机遇固然珍稀，但更珍稀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
“这老蛇帮，从今天起也就没了！”
江明从后院往外走着，看着一路上遇到的各路胆大武者，都是趁着今日，冲进老蛇帮进行零元购，各种喊杀声不绝于耳，洒落的银钱珠宝随处可见，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江明随手拍死两个盯上他的刺头儿，夺了些金叶子……便是直接离开老蛇帮。
浑身是血的江明倒是也有些引人注目，他仗着身法高超躲入一处无人民房，直到深夜才是悄然返回自己的小院。
洗澡、睡觉……次日一早，江明到街头小吃摊上喝豆腐脑儿，便听到几个吃客兴致勃勃的聊着昨天的事情。
老蛇帮覆灭、数位二流武者身死……最大的劲爆消息，自然还是法外狂徒张山重出江湖，一刀斩了老蛇帮帮主的头颅。
“我就知道，张山大侠嫉恶如仇，怎么会错过这个除恶的机会！”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脸色涨红的喊道，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位大侠，杀尽天下恶人。
“听说那位英雄使出了有损寿命的武道禁术，可真是性格刚烈啊，宁可拼了性命，也要把老蛇帮这种毒瘤除掉，实在是让人敬仰……”
众人皆是点头，对其越发敬佩。
“再来一碗，多加卤汁！”江明吆喝道，呼噜噜喝着豆腐脑、吃着热腾腾的油条，心中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这次可真没想经营什么大侠英雄形象，这可都是你们说的，不关我事啊……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苍山军开始征兵了……”一人忽然道：“听说待遇还不错，每个月的饷银充足，足够三口之家吃喝了！”
“我看这苍山军还不错，对百姓很好，而且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有点那意思了！”
另一人指了指天上，嘿嘿一笑的说道：“现在加入进去，说不定将来就能飞黄腾达，在京城享受生活……”
他此话一出，原本没想加入苍山军的人，愣怔片刻后，都是有些心痒痒起来。
虽然打仗有危险，但当平头老百姓就没危险吗，与其憋屈生活一辈子，还不如赌一把，赌对了那可就是一飞冲天……
江明瞥了一眼那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也懒得多说什么，吃完自己的饭，便溜着弯准备回自己的小院。
“嗯？”忽然，他脚步微微一顿。
街头上，一群苍山军的兵卒正大摇大摆的走过，百姓们都是慌忙退避。
在那群兵卒中，有一个不起眼的矮个子，面容黝黑无奇，与身旁的同行者有说有笑，眉宇间却充斥着历经杀伐的煞气，一双眸子如鹰隼般扫视着街道……
“黄小英！”江明只是瞥了一眼，便转过视线继续往前走。
“当年安静胆怯的小姑娘，变化倒是挺大……”江明心中轻笑，但这也未必就是坏事。
如此世道，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十八章 超感
江明自然没冲上去与黄小英相认，他只是感到有些奇妙，才短短不到一年，一个人的变化就如翻天覆地。
若是十年、百年、万年过去，这世间还有熟悉的东西吗，也许唯有自己永存吧……
江明轻叹一声，不再多想，在街头买了些米面肉菜、又举了个西瓜，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从井中打了水准备洗菜和面，然后把西瓜丢进水桶，沉入井中冰镇……
他打算在城中多住些时日，大云府历经四朝近千年，城池毁了又建，名字却一直未变，传闻是古时一位仙人定下的名字。
虽然真假早已不可分辨……但听说书人讲一讲历史或传说中的人物故事，看一看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表演，倒也有些意思。
这些在平安镇可都没机会见……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平安镇这段日子不是很平安！
听说苍山军的辎重大营设在了那里，接收从北边运来的粮草兵器，现如今又天天抓采药人进山采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储备。
“他喵的……我们采药人招谁惹谁了？”
江明唆着自己擀的面条，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碳水摄入过多，撑的江明迷迷糊糊，下午睡了一大觉，傍晚才是起床。
他把西瓜从井里捞上来，切成大块一边吃，一边翻开了从老蛇帮夺回来的流云诀，漫不经心的看着。
“所谓武者，当有武道之心，方可在武道之途勇往直前……”
直到天地间快没了光亮，江明脸都快贴到书上，才是把最后一页草草看完，合上了书。
他如今距离二流巅峰还远，也只是想先了解一下一流武者而已……
不过这本书册，也是让江明收获颇多，当中不仅有流云诀的修炼之法，更有此法创造者的一些武道见解与对后续武道之路的描述。
“原来一流武者，竟如此可怕！”江明目光闪动：“按照这书册所说，二流炼筋肉，一流淬骨髓……一流武者以血劲淬炼蕴养骨髓，可使骨骼坚若精铁，甚至血气耗尽也能迅速恢复。”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流武者可血劲覆体，战力飙升数倍，即使是二流巅峰的武者之身，也挡不住一流武者的随手一击。”
江明忽然想起了燃血刀法，亦是血气缭绕体表、包裹刀身，似乎与一流武者的战斗方式类似，说不定就是以透支寿命的方式，提前动用一流武者才能拥有的力量。
“不过如今仅仅是血气覆体，而非熔炼血劲覆体……不知突破至一流之境后，燃血刀法的威力会增长多少。”
江明对此倒是很期待，毕竟实战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经过昨日一战，他发现这刀法是真的好用……
一刀下去人头落地、两刀下去世界安静，实在是无双苟道的得力助手。
“有空还得多练！”
别人只能用来保命的大招，一辈子都不敢用几次，江明却能当平A使，自然得勤学苦练，融会贯通……
而通过这本书册，江明也终于了解到，一流武者之上，还有武道大师与武道宗师两个境界，便是以前老周头所说的武师，只是老周头也不甚了解，只能笼统一说。
“传闻苍山王，便是一位武道宗师……”江明嘀咕，怪不得敢造反，原来还是个武道至强者。
“不过这武道宗师之后，难道真没路了？”
根据这流云诀所述，武道宗师便是武道的尽头，千百年来无人可超越……
“看来还得早做打算，寻找仙路啊。”
江明叹气，当年得到的那张御兽药方，明显不是武道中人能创造出的玩意儿，但其源头在何方，却仍是虚无缥缈……
“实在不行，我就周游世界……我就不信活个千八百年，还遇不上个修仙的……”
……
晚间，江明继续在小院中练习牛皮虎骨诀，参悟猛虎之意……
虽然这则武道之法只能练到二流，但其立意却是不俗，一往无前、勇猛无畏等都与武道之途相符，即使后续不练此法，也能从中受益颇多，保持一往无前的心态，对修炼武道大有裨益。
他几乎放空自我，心神澄澈明净，迎着月光呼吸吐纳，沉浸在拳意当中……
忽然，江明觉得脑海中一阵厌烦，没来由的睁开眼，看向院子围墙的某处墙头。
呼~
一道黑衣身影，忽然从那处墙头攀了上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个翻身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江明。
“艹……”那黑衣人脸色一变，扭头就想爬墙逃走。
江明冷哼一声，脚下踢出一块石头，直接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撂翻在地。
黑衣人闷哼一声，转过头来……江明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好汉饶命啊！”黑衣人知晓踢到了铁板，连忙求饶道。
江明面无表情道：“我问，你答！”
“好，好好……”黑衣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叫什么，为什么来我家……”
黑衣人连忙如竹筒倒豆子般的说道：“启禀老爷，小的名叫刘重九，脚上有点小功夫，平日里干些偷鸡摸狗的活儿！”
“近些天听闻城里不少院子换了新主人，小的就猜买院子的老爷们应该都有不少家底儿，就想来碰碰运气……”
江明目光漠然，取出一包药粉倒进他的嘴里：“这是摧心粉，若无解药，一个时辰内便会蚀心而死，重新说……”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黑衣人吓得痛哭流涕：“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
过了许久，江明方是停止了问话，这家伙应该说的是真的。
“毕竟直到死都没改口！”
江明瞥了一眼口溢鲜血的尸体，毫不犹豫的收拾包袱，离开了这所住处。
两天后，改头换面的江明，又重新买下一座破旧小院，再次蛰伏了起来。
不过那晚发生的事，却让他经常回忆起来。
那个刘重九还没翻过院墙时，江明正沉浸在练拳中，根本没注意那里的动静……却仿佛发自本能一般看过去，实在是有些让他自己都难以理解。
那种感觉就像对未知危险的感知，如同超感一般。
“绝不是巧合……”
江明坐在院子中沉思，想弄清楚产生超感的原因……
第五十九章 归去
府城，破旧小院。
江明喝下一碗药汤，在院中站定，一招一式的习练拳法，心绪渐渐空明澄澈，抛却一切杂念，沉浸在拳意当中……
呼~
清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
江明忽然心有所感，身体横移，立在院子一角的桃树下。
啪！
几乎同一时刻，一颗营养不良的青桃落下，被江明接在手中。
就仿佛在桃子落下前，江明已经预料到了一般！
“又出现了，那种超出认知的敏锐感知……”
江明盯着手中的桃子，心绪起伏不定。
这几日他每日练拳，都在试着找到那天的感觉……不知试了多少次，今天终于再一次进入超感当中，仿佛融入天地、对周围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而且……好像也找到触发超感的原因了！”
江明看向墙根，堆成小山一样的药渣，那都是熬炼清神汤的药材。
当日出现超感后，江明便开始思考自己习练过的法诀，与用过的各种秘药，最后锁定在这清神汤上。
“刚开始喝清神汤，只是让我心神沉静，然而随着越喝越多，如今每次再喝的时候……都能沉浸在心无杂念的奇妙境界中，领悟拳意的速度增快许多……”
而两次触发超感，都是在刚喝完清神汤后，也让江明越发肯定，这从关峰那儿弄来的秘药，绝对有着非比寻常的来历。
“难道又是和御兽秘药一样……不属于这凡俗世界？”
江明心中轻语，但这个问题应该暂时没人能回答他。
他每天喝三碗清神汤，连续喝了足足一年多……才触发这种超感状态，而其他武者每个月才只能喝一次，从生下来喝到死也没他喝得多，怕是根本没人能触发超感。
“看来以后要加量！”
江明目光微动，两次触发超感都是短短一瞬，但却让他感受到这种能力的强大，在那一瞬间他对猛虎真意的领悟，仿佛跨越数十年时光，有种将其彻底悟透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是虚假的，但江明也受益良多，自觉对猛虎真意的领悟提升不少……
若是有朝一日……能时刻维持这种超感，他的实力必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天先喝十碗吧！”
江明做出了决定，他抄了郭老虎的底儿，如今身家不菲，喝点秘药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且这清神汤，说不定真与修仙界有什么关系，江明自然不能放过这根线索……
……
天气渐热，又是一个月过去。
江明每日坚持喝十碗清神汤，又触发了三次超感，对猛虎真意的感悟突飞猛进，血气的掌控也越发精妙，全身皮膜都已经被淬炼完成。
寻常三流武者的刀剑，如今都难以破开江明的肉身防御了。
二流武者，大致分三个台阶，淬炼皮膜、血肉、筋脉……江明在各种秘药的辅助下，也算是踏入第二个台阶。
“这种速度，就算是那个石家天才，怕是也大不如我吧。”江明自语，这超感真如外挂一般，绝非普通武道世界应该存在的东西。
否则这世界上，怕是也不止这些二流武者了……
“不过，应该也是时候离开了……”
……
元寿七年，七月末！
苍山王亲抵大云府，率大军渡河，向南方七府压去，只在大云府留下少量驻军。
“真的要改朝换代了吗？”
“我看这苍山王能成事，这两个月把大云府整理的井井有条，我看比以前那些老爷们强多了……”
院外的一株大桐树下，一堆胡子花白的老头坐着乘凉，一边扇着大蒲扇，一边讨论着时下局势。
“哎，你这棋走的……”一个老头儿忽然大叫：“太阴了！”
在他对面，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年腼腆一笑：“陈爷，您可欠了三局了！”
那老头儿气的吹胡子瞪眼，呼啦一下把棋子搅乱，又气气的拍出三个铜板儿，才是黑着脸起身。
又换了一个老头儿迅速坐下，两只袖子一撸：“看我的，今天一定要把前几天的赢回来……”
“阿生啊，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不跟着苍山军建功立业去呢？”那起身的陈老头忽然说道：“整天跟我们这群老头儿下棋喝茶，也太荒废时光了。”
“我可没您儿子那般勇武，只能混混日子罢了……”少年一脸谦虚道：“将来等您儿子做了王侯将相，衣锦还乡的时候，可一定不要忘了咱这些小老百姓啊！”
其他老头儿也连忙附和，陈老头顿时咧嘴笑起来：“放心吧，我儿子可是武者，将来一定忘不了你们的！”
少年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
傍晚，江明掂着赚来的十几块铜板，哼着小曲儿回了院子，只留下身后几个老头儿脸色发黑……
“这苍山王能否成事，可不能只看此时啊！”
桃树下，江明看着眼前沸腾的茶壶，自言自语：“如今苍山军战事正顺，自然什么都好说，若是战事不利，被朝廷军打的节节败退，这大云府怕是可就乱起来了……抓壮丁扩军是少不了的，心再狠一狠，烧城抢流民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城门再一关，我跑都没地儿跑，毕竟只是武者而不是仙人……看来是时候回平安镇了！”
如今苍山军大部队几乎尽数离去，也没人在平安镇抓采药人了，回去倒是也遇不见什么麻烦。
而且平安镇毗邻云梦山泽，不管遇到什么事往山里一钻就完事了，大军过境再怎么也不会往山里去……
次日一早，江明便背起行囊，准备离开府城。
城门口，江明看着那些守城的士兵，其中一个将领模样的家伙，却是看上去有些熟悉。
“这不是石家的那个石全年吗……”江明想起来在清河楼中，那个手段狠辣的石家之人。
没想到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苍山军的将军了……
“也不知你这将军，能当多久！”江明心中笑了笑，在经过几个小卒的简单盘问后，便是大步走出城门。
他找了条偏路，一路溜进云梦山泽，在那处偏僻山洞中取了自己的药篓，方是露出真实面容，大步走下了山……
第六十章 一流之下我无敌
山脚下，平安镇口。
隔得老远，江明便看到几个穿着木甲的兵卒，在镇口晃悠巡逻。
“看来这平安镇，如今也被苍山军当成自留地了……”
江明心中叹道，老蛇帮没了，却换成了苍山军，虽然大军已经离去，但总要留点杂鱼看家……
是好是坏，可还说不准呢！
他刚走近，一个兵卒便是拦住了他，呵斥道：
“采药的？怎么这么没眼力价……下山费呢？”
“神他么下山费！”江明惊住，真不愧是野路子……当初朝廷的小吏也没这么直白的。
旁边一个领头模样的胖中年连忙跑过来，一脚把那个拦路的兵卒踢走，才是对着江明拱了拱手，笑道：
“江爷见谅，新来的不懂事！”
江明眼睛微眯，看着这个差点把盔甲撑爆的家伙，认出了此人。
当初辎重营统领李勇带人施粥的时候，他便一直跟在李勇身后，也知道江明是猎虎庄的人。
“朱什长……这是什么个套路？”他笑问道。
朱什长一张胖脸油光满面，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和善，道：“老蛇帮作恶多端，如今被彻底铲除，这平安镇的药市却没了人打理，一片混乱，时常有争抢打斗的流血事件发生……”
“而且这平安镇也需要留人镇守，李勇大人随大军出征，便派我们几个守在这里，看管药市守护秩序、巡逻山林严防流匪……也是对百姓们的一种保护。”
“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保护你个肥猪耳……”江明心中忍不住吐槽：“这李勇还真是面善心狠，不仅忽悠平安镇的人当炮灰，连这条财路都不放过。”
江明想到当初李勇杀董管事……估计也是为了他自己接手这条财路做准备吧。
一个镇子的药市收成，也许偌大的苍山军看不上，但若是都被李勇借着镇守城镇的由头，尽数揽入自己的兜里……细水长流起来，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而且这镇子的药草，如今基本上也都卖给苍山军了，这李勇若是让手下在价格上再做些手脚，那可就是两头赚……
“果然流水的皇座，铁打的锄头啊……无论脑袋顶的人是老蛇帮还是苍山军，这平安镇的采药人，永远都要被剥削，看来这苍山军自以为大势已成，连装都懒得装了……”
江明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笑容：“既然是规矩，那咱就不让朱什长为难，这下山费是怎么算的……”
“哎呀，其他人都是三个铜板，江爷您何等身份，当然不用……”朱什长连忙摆手，一脸强硬的拒绝道。
江明瞥了他一眼，信你才有鬼……
……
小酒馆。
“江爷好！”
“江爷好久不见……”
江明刚一走进来，周围酒客都是纷纷跟他打着招呼，江明一一笑着回应，走到了柜台前。
“你倒是真滑溜……钻进山里三个月，什么风波都过去了。”老姜头正在算账，抬头一看顿时笑道。
“滑溜个屁，刚下山三个铜板就喂狗了……”江明撇嘴道。
老姜头闻言一怔，随即叹道：“能活着就不错了，这苍山军好歹比以前……要强一些。”
江明沉默，也许与老姜头想法一样的，还有很多人。
对于他们来说，老爷们没那么狠辣、剥削的钱财稍微少一点，便已经很满意了，又怎么敢奢求其他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然而仅仅是这种生活，也不一定能保持多久啊……”
“对了，前几天又有人采到火云草了……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才半年过去就有三个人走了狗屎运！”老姜头忽然问道：“你天天呆在山里，就没遇见一株？”
江明心中一凛，这火云草这两年来发现的频率越来越高，难道那个蹩脚说书人写的是真的……会有仙草出世？
“看来要回山里看看了！”
江明心中想着，脸上则没露出任何端倪，叹气道：“可能我运气还是不够好吧……”
……
八月。
苍山军抵达江南府，扬言只需半个月时间，便可再下一城……
江明则两耳不闻窗外事，在王家药铺里买了大包小包的罕见药材，便回到山中小屋，每日采药练武，淬炼血肉。
白四爷和胖虎的组合，在山中纵横四方，这小屋附近也成了山中动物的禁地，倒是保持的很干净。
而且这对组合，找起药材也是越来越熟练，一个有脑子一个有武力，省去了江明许多精力……
他甚至在考虑，有空给胖虎也喂点御兽秘药算了，否则看起来总跟个铁憨憨一样，太影响组合形象。
这一日，木屋河边！
轰……
江明施展燃血刀法，体内血气源源不断的涌出，凝聚在刀锋之上，爆发出可开金裂石的恐怖威势。
“第五十七刀！”
江明心中默数，劈出最后一刀，终于耗尽所有血气。
“这燃血刀法，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施展了……”江明的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经过几次触发超感后，江明对猛虎拳意的领悟突飞猛进，如今对血气的操控如臂指使……江明自己估计已经堪比二流大成的武者。
以二流大成的意境操控血气，再加上壮血汤和养气汤的配合，淬炼血肉的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
而回山之后，白四爷又给他找到一株火云草，今天早上刚配合各种药材，熬成药汤喝下……
借助火云草之力，江明彻底完成对血肉的淬炼，只差淬炼筋脉，便可成为真正的二流大成武者。
燃血刀法，也终于能彻底控制，不受血气沸腾的影响，而他体内的血气足够他连续劈出五十多刀……
“这一套平A劈下去……没谁能硬扛吧。”
江明自语，如今的他，在大云府也算能横着走了，一流之下再无敌手，一流之上倒是也无惧……但想杀掉其实还是有点难。
所谓燃血刀法能越阶而战，前提是人家也得跟他正面拼才行……然而一流武者又不是傻帽，看到有人施展禁术，扭头就跑还不行吗！
“咕咕”
猛虎骑士白四爷，忽然从远处归来，两只小爪子还在快速倒腾。
江明一下子看懂它的手势，顿时惊讶道：“又发现了火云草？”
他心中兴奋之余，却也缭绕上一丝不妙之感，这火云草未免发现的太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