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何谓好战之国?
入夜
“中山国一路好险!”原野之上,大部队停下来休整,苏代对中山国一行险象环生的经历仍旧倍感刺激。
“有惊无险!”卫峥朗声笑道,取来随身携带的酒袋打开大口灌入,旋即抛给了苏代,“这事儿你可不能跟右丞相说。”
“还有你,你的嘴最不靠谱!”卫峥又转头看向孟贲。
“我哪敢啊君上,丞相要知道非得先把我抽死不可。”孟贲大大咧咧的说道。
顿时惹来一阵笑声,苏代喝上一口酒水抛给了孟贲,心下感慨万千,此时此刻不像是君臣关系,反而是要好的兄弟。
吾欲马踏天下!
苏代回想起了昨天为止说的那句话,仅是六个字却是何等雄伟?但见苏代遥望星空而叹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塞不蹦。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先生何时也奉承了?”卫峥笑道,仰望星空不禁感叹道:“众星拱月去,群星闪耀来,去而不复返,九合始归一,宇内六和八荒这天下,卫国当如月之恒,如烈日当空!”
听此言,苏代笑了,“君上此论甚妙,周兼立天下而分封诸侯,周室犹众星拱月,何其壮丽,周平王东迁洛以来,周失天下而群雄争霸犹群星闪耀,虽有诸天星辰却只有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尤为闪耀,方今天下最闪耀的七颗星辰……卫之朝晖华翰必照耀天下,如曜日当空!”
“说的好——!”
翌日破晓黎明,队伍再度出发,踏出衡山一路北上飞驰进入赵国北境重镇“代城”地界,继续进发抵达西北的“无穷之门”,这里则是后世河北省的张北一带,随后便进入了燕国地界向西北进发抵达雁门山。
这个时候,卫峥的这队人马已经深入到了胡人领地。
“君上,我们携带的干粮不够了!”草原之上,苏代略微忧心的说道,此时此刻,这支队伍已然地处北疆之地,马匹都在原地开始吃肥美的绿草。
马儿是不愁吃的,但如苏代所言,人吃的食物却没多少了。
“还有多少?”卫峥站在草地上说道。
“只剩隔日之粮。”苏代忧心忡忡的说。
“足够了!”卫峥笑道。
“啊?”苏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见卫峥笑而从容的遥指他们这支队伍:“你看,我有五百精锐骑兵,北疆狼族却是散乱无形,大小部落成百上千,我们要是胡人,我这装备精良的五百精骑将士皆来自斗士营帐下之骁锐,放在这里便能在北疆草原称霸一方了。”
“君上的意思是……”苏代一愣。
“以战养战!”卫峥言简意赅的说,片刻又道:“孟贲,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咱们去胡人部落烧杀虏虐,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我华夏一族数百年来所遭受之苦难。”
“总之,有仇报仇,没仇结仇!”卫峥平淡的补充一句,让听到这句话的苏代倍感汗颜,顿感咱们这位君主看来也不仅仅是有好脾气的主。
“诺——!”孟贲兴奋的抱拳应允,还从来没有与胡人交战过,不经兴奋难耐。
这也是卫峥想要检验骑兵军团到底如何,当然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了霍去病带领千骑部众深入漠北,千里之外汉击匈奴的事迹,那个时候霍去病带着千骑部队在匈奴强盛时代能够孤军深入把匈奴闹个鸡飞狗跳。
现在自己虽五百骑,但现在的北疆狼族可没有强势的单于大一统,北疆狼族都是零零散散的部落分而聚居。
何惧之有?
一个时辰之后,卫峥带着他的这支骑兵军团驰骋在北疆草原之上。
纵马奔腾着的孟贲来到卫峥身旁大声的道:“……君上,这茫茫草原连个马屁都闻不到,狼族都死光了?”
“狼族习性与我们中原大不一样,他们随草而迁,居无定所,哪里有肥美的草地,哪里就会有狼族,我们只需要去肥沃的草地必能发现狼族。”卫峥笑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卫峥的这支人马停了下来,孟贲看到君上投来的目光,旋即下马单膝着地,一柄剑器插入草地之内,耳朵紧贴着剑身,当下大喜,“君上,动静很大,就在前面!”
“走——!”卫峥言简意赅的说。
队伍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卫峥等人都感受到了万马奔腾的动静,众人纷纷策马爬升一个斜坡,卫峥极目望去,前方的草地上万马驰骋的景象顿时落入他的眼帘。
苏代被这万马飞奔的场面震撼住了,卫峥却看着这些马匹眼馋之色的毫不掩饰,孟贲遥看着四方,发现了狼族特有的帐篷,“君上,看起来这支狼族部落不是很大,也就千人的样子,要不……”
“不……”卫峥直接否定,苏代看着一脸不解的孟贲,笑着解释道:“都领护卫且仔细看那面旗帜!”
“晋闲商社?”孟贲仔细一看下意识的说道,“咦?这不是我们卫国的那家大商社么?”
“正是!”苏代点点头,笑道:“都领护卫怕是不知,君上可是看中了这些马匹,但我们却带不走,还需要我们卫国的商人带回中原,现在我们杀过去,晋闲商社的这趟买卖岂不落空?”
“走!换个地方!”卫峥一马当先,拉动缰绳转下斜坡,众人纷纷追随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再次遇见了一支小型的狼族部落,这一次可没有发现有卫国的商社在与这支部落通商。
卫峥一声令下:“杀——!”
尽管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非对错,只在强弱之间得出结果。
卫峥也许是一个仁君,但敌人和外族却不再此范围之内。
只见国君一马当先,亲率五百精骑部队毫无征兆的冲阵杀去,闻声走出帐外的狼族还没弄明白状况,锋利的器械一剑封喉,应声倒地。
战国时代的一国之主可不是后来历朝历代娇生惯养的皇帝,卫国之主也绝不是儒雅之君,冲杀阵列之中,他手中的君剑已是血染剑身。
当然,国君身边自然有孟贲等人掩护,任何一支军队的将领率军杀敌都会有亲信护卫拥护左右,如果将来要直面敌人也说明四周的护卫都死光了,所谓万军之中去敌将首级可不是说直接单枪匹马的冲杀进去,而是有一支亲信护卫掩护冲阵,否则再勇猛的武士单枪匹马的杀过去也必然死在冲锋路上。
苏代同样也不是一个儒雅士子,战国天下,就连孔夫子都身配剑器,尚武之风几乎空前绝后,酷爱名剑的苏代岂能无战力,手中湛卢剑已然饮血?
战国之所以号称战国,是天下的国皆为好战之国,天下国君皆为好战之君。
这支狼族部落并不是很大,也就八百人规模而已,面对卫峥这支五百精锐骑兵又是毫无征兆的发动奇袭,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没过多久,厮杀声便已停滞。
……
第080章
——
卫峥的这支小规模骑兵部队在草原之上驰骋了数日,并未在此过多停留,从原阳、云中之地一路南下横穿了楼烦、林胡等北疆游牧民族的核心领地。|
最终再入赵国境内,一路南下抵达羊肠山、少阳山、狐岐山,卫峥和他的这支骑兵部队抵达的这片地界便是“黄土高原”,但眼前所见的黄土高原却是绿林茂密之地。
汉唐盛世也造就了黄土高原,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大兴土木终于让这片绿源森林渐渐消失。
这一日,弧岐山南面的高坡之上,有两匹马儿初立于此地,马背上的两个人赫然便是卫峥和苏代,但见卫峥南望,伸着右手环视南方慨然而道:“江山如画,美轮美奂……”
“君上胸怀的确无人能及……”苏代心中喃喃道,现在可是站在赵国的地界,而遥望的南方是秦国和韩国,此番千里之行无疑让苏代倍感震撼,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卫峥那旷阔的胸怀和凌云壮志。
“走——!”卫峥牵动缰绳策马回身。
离开了赵国境内,卫峥带着他的这支小规模骑兵部队一路朝着东南进,最终进入了韩国的上党郡,穿过了上党郡进入长平一带,途经此地让他思绪万千,自然而然让他想起了秦、赵两国在此地爆的长平大战。
队伍从长平一带继续向东南前行,最终翻越了太行山再次回到卫都城朝歌。
这一次千里行军,卫峥一路北上途径赵国、中山国、燕国、北疆之地、南望秦国、韩国再入卫国,不仅仅是为了亲自实践骑兵战法,更是对自己的麾下的臣子们展示了卫国的志向,显然苏代他们已然知道卫国之主的胸怀是放眼天下。
国君有如此吞吐天下之志,麾下群臣也是兴奋使然,卫有如此君主,何愁不能一揽江山?
不过这一次千里急行军却也让他深有感受,这一路上,卫峥和他的这支五百骑精锐也遭受过中山国、赵国、北疆林胡、楼烦等这些小部队的骚扰,但全部都化险为夷了。
亲身试验更加让他坚信,骑兵战法不能无敌于中原天下,也基本无敌于中原天下。
进过此次亲自检验,卫峥再无疑虑,一回到朝歌便立刻宣布实施胡服骑射,可谓雷厉风行。
这条诏命昭告朝野无疑是惊天之举,朝野群臣莫不哗然,效仿胡人之举对于中原人来说,一向对四方蛮夷莫不鄙夷,而今国君竟然要向胡人学习,这无疑颠覆了无数人的认知。
朝野之上,群臣对于这项改革,支持者有、反对者也有,支持者以右丞相为,而反对者以石更这些老世族为。
好在卫峥并没有如同赵武灵王那般彻底,赵武灵王行胡服骑射是命令赵国人都要效仿胡人,就连他作为赵王也身穿胡服上朝。
卫峥这道宣召仅限于卫国的军队,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赵国那般,胡服骑射终究是军事上的革新之策,赵国的确因为赵武灵王的这场纯军事化的改革而使得赵**事实力飙升,但最终还是败给了秦国,其中由不得卫峥深思。
虽说有竭力反对的声音也阻止不了卫峥要行胡服骑射的革新,但终归不美。
如此一来,朝野的反对声音就即便有也是寥寥无几。
这一日,斗士营帐下列阵而立在校场之外,斗士营帐下的兵士始终维持一万人规模,这是卫国最精锐中的精锐部队。
此时此刻,披盔戴甲的卫峥策马而立,前方列阵的便是一万斗士营帐下的精锐部队,不同的是,在方阵之上,这支万人规模的精锐部队,人人身旁人手牵着一匹精壮的北疆马匹,浩浩荡荡。
策马而立的卫峥遥看着列阵的士卒,而他身边在列的有形影不离都领护卫孟贲,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外族人的面孔。
这些北疆外族都是卫峥高价请来的教官,这十几个胡人教练只是代表性的出列,实际上卫峥请了将近三百多个骑术精湛的外族人,这些花费高价请来的外族教练也不是同一个部族,有来自山戎族的、有来自林胡一族的、也有来自楼烦一族的、东胡一族的、义渠人乃至匈奴人都有。
请同一个部族的外族人教习骑术未免会产生懈怠的嫌疑,但来自不同的部族就不一样了,这些外族自然各个都是认为自己部族的骑术最为精湛。
卫峥也知道他们这部族在北疆也是各自不怎么对付,现在都被中原人请来,在这里也是一种较量。
外族人的任务只需要教会他的兵士掌握骑术技能即可,至于骑兵战法就不需要这些蛮族了。
“诸位,我卫国的将士就交给诸位了,务必教习他们最精湛的骑术!”马背上的卫峥拱手抱拳笑看着一众外族人,又道:“丝绸、兵器、美姬、美酒、金银珠玉,只要寡人和卫国有的,诸位任凭挑选,卫国愿意与诸位北疆的朋友永结良谊。”
“卫君放心便是,我义渠骑术天下第一,在下定当对卫军兵士倾囊相授!”旁边一位义渠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胡人一族在此,义渠骑术何以敢称天下第一!”
“不服?”
各部族的人都自称自己的骑术天下第一,一时间,各个彼此怒瞪对方。卫峥笑了,旋即说道:“诸位皆为寡人请来的教官,教官先斗起来不成体统,有失风范,寡人有一计,诸位各领我卫国将士传授骑术,来日便由我卫国的将士们竞相比拼一定胜负,如何?”
“还是卫君想的的周到,甚好!”楼烦一族的教官立刻赞同,很快便达成了一致,教官先比拼起来,万一输了也是很丢脸的事情,若是让卫国的士卒代为比拼,即便输了也可以把锅甩给士兵,虽然输了也很没面子,但总比直接输了的好。
卫峥一声令下,这一万斗士营帐下的兵士化整为零,分化成一股股小部队由外族教官领着一队队开始学习北疆骑术。
这一万人是卫**队中的王牌部队,让这些外族教官最为印象深刻的是,这支部队对于命令的服从简直难以置信,他们本以为驱使这批人会很费心思,结果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将士们不是服从外族人而是谨遵国君之命,国君亲自下达的命令,有这一条,足够了!8
第081章:姬驭
胡服骑射的诏令一出,卫国的军队进行了一次与中原诸国独一无二的改革,卫国的军队开始风格大变,其中最醒目的变化就是卫国的士卒身穿的服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是正在学习骑术的那一万人精锐士卒,卫国的所有士卒都必须要身穿改装的军服。
士卒们个个身穿短衣、扎袖,这里的短衣是针对于长袍而言,即便是短衣但依旧到了膝盖,对于中原人的长袍大袖,到了膝盖那就是短衣了。
所有的士卒都进行长裤束腰,这是典型的胡人穿着,显然,这是为了适应马上的活动,此外卫国的士卒们皆身穿皮靴带着头冠。
这便是胡服。
至于骑射,则是训练策马驰骋、马上冲刺、马上劈杀、马上射箭等诸多技巧。
这便是骑射,所谓胡服骑射便是这样的一套军事改革。
相传北疆狼族的各大部落里,当有一位小孩降生的时候,父亲便会亲自为他制作一把弓,从小开始学习射术,长大了便开始学习骑术。
因此,草原部族的每一个人拉出去就是一个经验超群的骑兵。
这是游牧民族的与生俱来的文化优势,就像中原农耕民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样。
转瞬间,卫峥在军营度过了三个月,看着卫国最精锐的一万兵士日复一日的开始学习骑术。卫峥在营地督促着大军训练,卫国的军队也在进行不断的革新变化。
这一日朝歌宫中在今天传来了喜讯。
“子辛,你怎么来了?”卫峥看着火急火燎来到军营的剧辛好奇不已,右丞相此刻还在大口喘气,但却面色欣喜不已。
剧辛少有的面露喜极之色,拱手而兴奋的说道:“禀君上,生了,绫妫夫人生了,是个公子!”
“真的?”卫峥忽然抓住了对方的双臂,睁大眼睛的问道。
“千真万确!”剧辛无比肯定的说道。
身在军营伴随卫峥左右的苏代听此一言,一愣,旋即面露喜色对卫峥拱手而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
卫峥当即拉动缰绳跳上了马背,大喊一声“驾”,马儿奔出几步卫峥又策马回来了,但见他哈哈大喜的笑道:“孟贲,今日卫国大喜,寡人犒赏三军,酒肉管够,哈哈哈……驾!!!”
“诺——!”孟贲欣喜道,由衷的为君上感到高兴。
“君上继位八年了,终于有后了。”剧辛看着前方视线里的卫峥单骑而去,紧接着一支骑兵护卫队追了上去,心下感慨的说道。
“卫国有储君了,谣言不攻自破,从此再无隐患!”苏代长声一叹,笑道。
“走,先生随我一同入宫。”剧辛笑道。
“好——!”
……
朝歌宫廷。
一身戎装的卫峥未曾来得及换装便入了后宫,齐绫妫公主嫁入卫国快一年了,在三国合纵灭吴越的那段时间便已经传来喜讯,而今时间飞逝,十月怀胎已过,今日诞生了一子。
卫峥来到了寝殿,发现公族宗室的宗老、卫国群臣还有狐殷皆汇聚在殿外恭候。
狐殷和群臣看到卫峥的到来,纷纷而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
八年了,卫国终于有储君了,谣言不攻自破,卫国的群臣一直悬着的一块重石,一直有的忧虑又从来不敢提半个字的忌讳之事终于一去不返。
群臣皆于此刻心安了。
卫峥旋即牵着狐殷的手进入殿内,欣喜的说道:“寡人要当爹了!”
“恭贺君上!”狐殷笑道。
卫峥揽着她在那娇美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便独自走向了内殿而去,狐殷玉立在原地看着兴奋的卫峥远去,双眸忽而有些湿润,群臣皆在外殿,而唯独把自己带进来,聪明的狐殷知道卫峥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实则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初心不会因此而变。
寝殿之***部的宫侍纷纷对到来的卫峥欠身而礼,不过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里面的那席床榻。
此刻,他轻轻的走到了床榻身边。
绫妫面色略显苍白,看到卫峥的到来,连忙说道:“臣妾不能起身迎接,君上恕罪!”
“爱妃为我卫国立下如此大功,何罪之有。”卫峥喜色不曾褪去,情不自禁的匍卧在床榻旁,很快便把目光落在绫妫侧面的男婴,喜极而道:“寡人要做父亲了!哈哈哈……这便是吾儿!”
绫妫看着卫峥的欣喜之色,双眼始终落在了怀中男儿之上也倍感喜悦,这也是她的孩子,“请君上赐名。”
“驭!”
卫峥脱口而出。
旋即微微起身小心翼翼的把男婴抱了起来,面带着喜色轻声喃喃的说道:“吾儿……今后要为我卫国建功立业,率卫之铁骑……驭马踏天下!驭儿……哈哈哈……”
卫峥笑的竟是有些沙哑,可见其喜悦之心,片刻之后便抱着孩儿转身离去,没过多久来到了殿外。
绫妫遥望外殿所在的方向,便传来了卫峥的声音:“寡人诏,即日起,立姬驭为太子!”
殿外,戎装在身的卫峥怀抱着姬驭环视群臣,但见群臣纷纷匍匐:“君上万年——!卫国万年——!”
“哈哈哈……”
这一日,朝歌城举国同庆,卫峥更是一整天笑的合不拢嘴,一国储君,国之基石,定朝野群臣之心。
……
秦国。
“君上宣召,司马错平定巴蜀,为大秦广国千里,居功至伟,特擢升司马错为大秦国尉,爵至少上造!”
卫国开始组建训练华夏民族历史上的第一支骑兵部队,更于今天喜得王储。
而远在天下陇西之地的秦国,同样在今天迎来了好消息,司马错统帅秦国大军远征巴蜀,耗时十个月最终平定巴蜀,秦国由此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秦咸阳宫。
秦王却并没有因为司马错平定巴蜀,秦得上千里疆土而高兴万分。
此刻,秦王赢驷和张仪对望而坐,案几上有一盘棋,秦王落下一子,道:“魏国已然奄奄一息,河东四百里地唾手可得,如今的战国已陷入焦灼,然秦国不能存灭山东诸国之心,一个羸弱的魏国却是造就了一个强大的卫国,方下局势,山东诸国三晋韩、魏已经流尽了血,燕国子之之乱后国力大损,赵国养精蓄锐,方下独卫、齐、楚三国而强,而此三国合纵伐吴越以来,大有合盟之势,于秦不利!”
“卫国……”秦王叹息的说道:“八年,短短八年时间,卫侯凭借一弹丸小国之地在短短八年时间跃居成为战国,再给他几个八年时间,岂不成了我大秦之大敌?旬日以来寡人频频噩梦不断!”
“相国……”秦王顿时面向张仪,道:“寡人在梦中看到卫国大军,带甲百万,兵陈函谷,秦军不敌,败了,崤山函谷丢了……”
……
第082章:张仪献策
秦王如此忧心让张仪倍感吃惊,“王上之所虑在于担心卫国继续做大,恐成秦之大患?”
秦王叹息的说道:“寡人扶持姬川复国之举,意在于搅乱山东局势,却不料他竟有如此才能,而今如此,八年时间便成战国,寡人如何心安啊!”
赢驷现在才明白,到底还是小看了卫峥的能力,甚至他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不如他,这才是秦王很懊恼之地,因为他发现若是自己是卫国的君主,断然不可能在短短八年时间内把一个已经是魏梁国的附庸之国卫国,不但成为天下战国,而且还把曾经俯首称臣的魏梁打的龟缩在济水以南五百里地不敢北上。
秦王赢驷深感自己能够叱咤天下,成为人人畏惧的虎狼之君不过是祖上蒙恩。
倘若卫峥是秦王,秦国势必所向披靡,赢驷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王上所言意兴颓靡,张仪听了遂有不振。”张仪看着秦王愁眉苦思之色,那是一种挫败感,这让张子心中大惊,这可不是他印象中的秦国之主,一国气象如何,成就几何在于其国之主志向如何,秦王现在的表现可是坏事。
“你这话何意?”秦王一转眼落在了张仪身上,沉默了片刻,又道:“寡人有颓靡之意?”
似是对张仪说,又似乎在对自己说。
“有。”张仪说道。
秦王正欲落下一子,忽然收了棋子便站了起来,张仪看着他的背影,旋即起身跟在了身后,但闻秦王自言:“相国曾言秦卫必有一战,秦卫必有一战,秦卫必有一战……寡人在想相国之言秦卫之战会于何时发生,寡人还在想秦卫之战,结果如何……”
秦王忽然转身,视线落在张仪身上,道:“旬日以来不知怎么回事,寡人噩梦连连,怕噩梦会演变现实,相国,寡人助姬川复国到底是明智之举?还是愚蠢之谋?是否为大秦酿一大祸?”
张仪见他还要说,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王上王上,别想了,不能再想了,此皆为张仪之过,张仪有罪,当初不该对王上说什么秦卫必有一战。”
“相国何罪之有?知而不言才是罪过。”秦王道。
“此皆因张仪而起,也该由张仪来了解。”
“相国有何高见?”赢驷抛开了这些思绪,顿时眼睛一亮,定以为张仪自有妙计,不禁期待的看向了对方。
“这才是张仪心目中的大秦国主!”张仪看着秦王忽然一改颓靡之色,喜而笑道,心中也知道秦王对自己的仰赖。
“无怀国忧,势必国危,王上忧国,国之大幸啊。”张仪又说道,想要给秦王打气。
“好!”秦王大笑一声,转忧而喜,顿时再而入座,“相国,坐下再说!”
张仪再次入座,在秦王期待的目光下,他沉默的思绪着,秦王也很有耐心的等待,过了一会儿,张仪面王而道:“王上,仪有一计,可解王上之忧。”
“快说!”秦王迫不及待的问道。
“王上所忧,亦为张仪所想,卫、楚、齐三国自盟兵伐越大成,大有抱团取暖之意,如此强强之盟,秦国亦不可敌,与之刀兵交恶万万不可。”张仪说着顿了顿,坚定不移的说道:“伐战不可,邦交可矣!”
“依相国之言,如何破此困局?”秦王问道。
想了想,张仪说道:“欲破此局,必先瓦解其三国之盟,欲拆散其盟,则从楚国着手!”
为何是楚国?赢驷好奇了,静等着张仪下文,后者继续说道:“四百多年前自楚武王称王以来,亦可见楚国素有吞吐天下之志,而今更有称霸天下之资,当今楚王不说为一代雄主去也不是昏聩之主,楚国是强国,楚地方圆五千里,自楚肃王以来养精蓄锐数十载,国力比之我秦国只强不弱。”
秦王连连点头,听得专心致志,张仪侃侃而道:“然楚国却有隐患,其国之患,注定楚国必不能霸!”
“何以然?”秦王道。
张仪答:“楚国虽有吴起变法,然以昭、项、屈、景、黄,楚国五大世族的阻挠,吴起变法由此中道夭折,楚国朝政体制相较列国而言仍然新旧相交,亦可见楚国之患,并未引起楚王担忧,是故其国必不能霸!”
的确如此,楚国的朝政体制与中原各国风格怪异,比如楚国的宰相被称之为“令尹”,而中原诸国则是称之为“相邦”,实际上权力和职能都一样,又比如楚国出征的最高统帅是“大将军”,而不是中原诸国所称“上将军”,当初白起统三国之兵伐吴越,于楚国便被楚王拜为“大将军”。
天下战国自魏国文侯启用李悝变法以来,列国相继变法之后,将相分权已经有了明确的法令法规,朝政和权力体系也开始成熟,但楚国却因为吴起变法的失败而呈现新旧交融的局面,将相权力模凌两可,从八年前魏楚两国襄陵大战由昭阳令率军出征也可以看出来。
张仪又说道:“臣昔日入楚多年,精心专研楚国朝政,楚国内部方下局面,权力过大的世族分治是为其一;重臣专权是为其二,而重臣专权在于其世族根基为倚重,两者相互扶持,此为国之大弊,昔日臣在楚国亦有事楚之心,楚王若用我,张仪势必接过吴起大旗,力主变法于楚,即便张仪也落得如吴起万箭穿心而死,然楚王若重用我,张仪何惧之有?楚国一旦变法功成,天下群雄,谁与争锋?”
听此一言的秦王不禁后背发凉,大感庆幸,“相国终究还是来秦国了!寡人倒是要感谢楚王送我秦国如此旷世大才,楚国青史不愿留张仪之名,秦国青史愿留张仪之名,哈哈哈!”
张仪慨然叹息道:“只可惜当今楚王并非楚威王,张仪在楚多年非但没落得个一官半职,还得了个窃玉之名,臣昔日离楚便发誓,有朝一日得遇雄主明君誓必窃其国以雪耻尔!”
“窃国雪耻?”秦王眼睛一亮。
只见张仪说道:“王上,臣之计策在于分其三国之盟而辅之弱其楚。当今楚王吝财惜物,贪图小利,此番我秦国吞并巴蜀而得罪楚王,藉此良机臣恳请王上准许张仪出使楚国重修盟好。”
“如何修好?”秦王连忙问道。楚国若是与秦结盟,那么卫、楚、齐三国联盟自破,但秦国占了巴蜀之地得罪了楚国,对方会同意与秦结盟?
张仪神秘的说道:“倘若张仪带着大礼去可就不一样了!”
“相国别卖关子了,直说吧!”秦王催促道。
“以商於六百里地献于楚王,换其与齐国撕毁盟约,转而盟秦。”张仪言简意赅的说。
“什么?”秦王大惊:“商於六百里地拱手送给楚国?从此我大秦南境门户大开,秦国危矣,相国莫不是疯了吧?”
“王上稍安勿躁,实乃张仪欺楚之计尔,王上……”
“此计果真可行?楚王未必会上当吧?”秦王狐疑一问,张仪刚刚的一番细说之言,大意在于出使楚国,借助秦吞巴蜀之地为契机出使楚国协商两国紧张的关系,假意答应归还楚被秦侵占的商於六百里地,以示其诚意,而条件是与齐断绝关系,与秦国重修盟好。
“臣不敢妄下论断,但张仪愿全力以赴,不试一试怎知结果?即便不成,秦国也无不利之实。”张仪说道。
“好!那边依相国之言!”秦王再无疑虑。
卫峥怕是想不到,张仪欺楚这个经典的历史事件竟然会因为秦王忌惮自己而起。
第083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朝歌。
自从公子驭诞生之后,卫峥也首次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觉,卫国终于有了储君,这也让不少担心此事又只字不敢提及的卫国朝臣彻底安下心来。
国君即位八年,卫峥也年过二十八岁了,一国之主尚无后嗣岂是小事?即便寻常之家也是大事。
孝道,是华夏一族的道德根本,是这个民族文化的精髓,也是成型于春秋战国这个时代。
圣人孔夫子的《孝经.开宗明义》便说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圣人的寥寥数语,道明了孝的本质、目的、以及意义。
而当今天下的儒家圣贤孟轲孟夫子便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亦可见,这是华夏一族根深蒂固的思想。
尤其在公族宗室之家,更是一国稳定的保障。
卫峥何尝不知道下面的臣子在想什么?
所以公子驭出生当日便立其为卫国储君,也是为了稳定朝野躁动不安的心。
当下的朝歌一片蒸蒸日上的氛围,宫中别苑,身穿常服的卫峥抱着长子公子驭时不时的逗弄着,在其身后便是绫妫和狐殷两人。
“小家伙朝我笑了!”卫峥走到了亭台之下坐着,笑道,看着狐殷、绫妫二人站在身旁,愣了愣道:“站着干什么?不累啊?坐!”
“谢君上!”两女微微欠身便双双入座,卫峥却把目光放在了怀中的公子驭身上,绫妫看着他对驭儿如此喜爱心下也非常高兴,和狐殷的关系也非常不错,或许是因为知道狐殷不能生育,因而天然的对她有亲近感。
绫妫知道自己貌不及狐殷那般一颦一笑媚态百放,深得君上宠幸,也不及她那般聪慧,也知道夫君更加宠幸她,但看到卫峥和他怀中的驭儿,绫妫已然很满足,甚至有时候觉得狐殷值得同情。
绫妫同样也不笨,本身出生在王族之家,耳目渲染也知道王族公室非寻常之家可同日而语,绫妫知道驭儿便是她最大的倚重,所谓母以子贵,坦白的说,狐殷不能生育便对她和公子驭没有威胁,而君上对其宠幸比自己只多不少,真若与其争宠,狐殷要是给卫峥剩下一儿半女,绫妫知道自己肯定争不过她,即便如此,或许正因为她不能生育而更加让君上宠幸。
公族之家从来都不是单单以情感而说,从利益上来说,狐殷反而是一大有利的“盟友”,绫妫自然与其关系要好,形同姐妹一般。
王族公室之家,卫峥也绝不会认为会如那些幻想小说中一片其乐融融的局面。
在权力面前,根本就不可能。
人都是自私的!
这是很残酷的事实,任何君主都得面对。
卫峥心里如同明镜,只是这样的事情绝不会说半个字。
“禀君上,右丞相求见!”就在这时,一宫中侍从来报。
“好!”卫峥点点头,绫妫起身接手把公子驭抱起,卫峥笑看着她,道:“别听那些庸医的话整天呆在殿内坐月静养,多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有好处。”
“谢君上体恤,臣妾一定谨记!”绫妫轻轻点头,笑道。
“恭送君上!”狐殷说道。
……
时间在缓缓推移,随着三国联军灭了越国,秦国吞并了巴蜀之地,“满载而归”的齐国大军也从燕国撤离,燕国历经子之之乱后,留下了一片生灵涂炭之地,燕昭襄王接下了燕国这片烂摊子,燕国虽然先历经子之之乱,后又历经齐国乱燕,但目下终归稳定了下来。
北方的赵国虽然自五国相王以来已然称王,但赵武灵王对内始终命令臣民称其为君,这是时刻不忘告诉赵国的臣子,赵国国小羸弱,不足以称王,当养精蓄锐,图谋强国。
公元前316年这一年天下历经四境战火不断之后,终于前315年,整个天下似乎重归宁静,但卫峥这些人却知道,当下平静不过是为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暗蓄能量,平静的越久下一次爆发的能量就越为可怕。
此时此刻的宁静,不过是飓风降至前的征召。
卫国同样没有任何懈怠,历经喜得王储之后,卫峥在宫中呆了一段时间便回到了斗士营继续亲自力行胡服骑射,必须要在下一个变局和乱局到来之前,卫国当有一万精锐铁骑方才得以应对更严峻的局势。
而位于天下东南方,卫国的一块五百里飞地,即:江东一郡成为卫国的疆土之后,武安君白起亲自坐镇江东,稳定江东局势之后,白起下令开始在江东南部依托爱陵、乌程、武原三城为基础垒砌一道三百里长的南长城。
趁着当下卫楚齐三国还处在“蜜月期”,武安君白起也时刻不忘卫峥的重托,当此良机正是抓准机会构建江东防御工事的时候。
一方面,白起派姚尤这位心腹将领督促江东长城的建造,这道长城一旦拔地而起,江东南方就有了一道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屏障,长城的建造不仅仅是有防御功能,更有进攻的优势,面对地势复杂的南方地形,这道长陈显然更有利于调兵。
白起垒砌南长城一度遭到了楚国的质问,不过卫国派出使臣对楚国的回应挑不出一点毛病,明确申明了建造这座长城不是为了防备楚国,而是为了防备遁入山野之地越人的滋扰。
卫国的使者更拿出了自从占领江东一郡之后便开始不停的出兵剿灭越国旧贵夷族的实时来证明,的确如此,卫国有三万大军几乎一直在打战,在江东一带四处出击,如此一来有理有据,楚国也即便不喜也找不出理由,现在毕竟是在“蜜月期”,总不至于出兵干涉。
实际上,卫国大军在江东一郡四处出击,剿灭当地势力是其一,其二是把江东一郡的越国旧势力揪出来之后,俘虏其加入垒筑南长城或为通江东一带山川菏泽而用,当地的越人愿意成为卫国子民便从此为卫人,不受徭役之苦,而一些反卫越人则毫不留情的贬为奴隶,从此毕生为徭役。
白起虽然年轻,同样也不是善茬,他一心只有卫国和卫峥的重托,为了确保卫国的霸业基石以报知遇之恩,他可以牺牲一切,后来出土的当地文献发现,白起在许行、孙淑尤的辅佐下治理江东一郡五百里地。十多年来不停的剿山越、筑南长城、通江东山川菏泽,短短十五年时间内,有上百万的奴隶埋骨于此,无数人血与泪的堆砌从而造就了“人间天堂”。
以卫国为主的商人不断的朝着江东一郡贩卖奴隶于此地,最终这些奴隶九成以上都为打造江东一郡而死,死一批又送来一批,反复不断,可以说江东一带挖出的一条条山渠、疏通的一个个洼地和南长城无不占满了奴隶的血与泪。
一方面南筑长城、一方面发兵剿越匪、另一方面兴建水师,楚国缴获的越国水师战船,以经略北方中原的楚国依旧把楚国的水师部队维持以往的规模,并没有看中水师在江南一带的作用,结果便是把剩下的水师战船也先后贩卖给了商人,而商人则把这些战船转手卖给了江东水师。
江东一郡南有长城则不惧楚军从陆路出击,更有武安君白起坐镇,而北依长江天险,也不惧齐国南下,兴建水师也不惧楚军水师,江东一郡在白起的经略下正逐渐的打造成一面铁桶。
身在中原的卫峥趁着现在的良机不遗余力的朝着江东一郡输送资源,假以时日,江东一代自保绝不成问题,而今后,这里必将成为卫与秦国可以对拼国力的雄厚资本。
……
第084章:置黄金台而千金买马骨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步入卫峥执掌卫国第九年,四境战乱之势也趋于稳定,天下重归少有的宁静,七雄战国皆无战事而与民休养,卫国在中原继续力行胡服骑射,秦国攻占巴蜀需要消化,齐国因为先后得到了宋地陶邑,越国琅琊、江淮等地而高兴万分。
天下虽然少有的安宁,但列国的君主却一刻不得安宁,秦国已经开始打楚国的注意,最大的目的是瓦解卫、齐、楚三国抱团的趋势。
张仪正在精心准备他的连横大策。
而就在这一年,北边的一个大国燕国的新君开始力行光复燕国。
燕国是当下七雄战国除却卫国之外,唯一一个属于周室正统分封的姬姓诸侯国了,燕国由于地处偏僻,与中原往来不多,在春秋之际列国竞相争霸天下之时并未崭露头角,非但如此,曾一度被山戎外族入侵险些亡了国,还是齐国桓公在位时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把燕国挽救于灭国之时。
而今战国天下,齐国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对燕国有恩的姜氏齐国,而是田氏齐国,这一次齐国乱燕致使北境寒燕之地一片生灵涂炭,即位新君便是后来的燕昭王,这是一位胸腹国仇家恨的君主,即位之后接下了燕国的烂摊子,燕昭王毕生的理想便是复仇齐国。
所谓种因得果便是如此,公子职曾经入齐为质子,齐国本来是打着拥护他为燕国新王的名义平乱,按道理说公子职会感激齐国,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燕国的百姓本以为齐国会一如数百年前齐桓公那般把燕国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恰恰相反,齐国打着高义旗号却是乱燕而来。
没有人比身在其中的燕公子职更加印象深刻,而齐国也因此埋下了祸根。
齐军扛不住压力而撤退了,齐国撤军却成为了一场掠夺,但燕国留下的这片烂摊子,燕昭王却不能不管。
燕境,居庸塞。
一辆轺车从燕都蓟城驶出,身穿便服的燕王轻车简从的离开了王都,一路向西北来到了名为“居庸塞”之地。
燕昭襄王姬职接收破燕,心负国耻但弱小的燕国又如何是强齐的对手?姬职当下收了破败的燕地,治理燕国才是首要,才有希望报仇雪耻,而这需要人才辅佐!
而在这居庸塞便有一位大贤之人,赫然便是郭隗,姬职对这个人无比熟悉,因为郭隗便是他幼时的授业之师,更是燕国重臣。
只不过燕国历经子之之乱后,睿智的郭隗明哲保身选择辞官而别,数年来匍居在居庸塞不出。
“臣郭隗拜见我王!”
但见一草庐之外,一位年事已高的布衣老者对着年轻的燕昭王拜礼,姬职连忙亲手扶起,“老师切莫多礼!”
燕昭王礼贤下士,不介意这寒碜草庐屋舍,扶着郭隗老先生入了屋舍,待坐之后,郭隗叹息的说道:“燕国遭此大乱,王上收破燕而即位,卑身莅临居庸塞探望老朽,可是欲招贤者,将以报仇雪国耻?”
“还是老师了解姬职。”燕昭王拱手礼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国君架子,面对郭隗老先生的询问,他诚然点头,又道:“齐因吾国子之之乱而袭破燕,如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姬职继燕国大位便发誓,不报此仇死不瞑目。然亦知晓燕国国小羸弱,而强齐万乘之国,弱燕之国不足以报。然姬职望得贤士与共国图强,以雪先王之耻,此为姬职毕生之愿,望老师不吝赐教!”
“国之新主,志高贤明,燕虽破败,国却有救了啊!”郭隗老先生看到燕昭王如此诚恳之心,如此坚定不移之志,不禁老泪纵横,姬职问计与郭隗,但闻他长叹一声便说道:“欲为帝者,与师而处;欲为王者,与友共处;欲为霸者,与臣共处;而亡国之君,惟役而处……”
“王上欲求贤与共国,须谨知当屈己之意以奉贤者,如此,才华百倍于己之人便会追随而来。待贤之道,当先趋而后息,先问而后嘿,王诚博选国中之贤者而朝其门下,天下人闻王上朝其贤臣,天下名士必趋于燕矣。为国之主切莫对人狂暴凶戾,随意打骂践踏,必不现贤者也,惟刑徒奴隶伴随左右,国必危矣。”
“姬职定谨记老师教诲。”燕昭王礼道。他听明白了郭隗老先生的这句话,贤明的君王才能招致才高的贤者以辅国,不尊重贤者便无贤者追随。
想了想,燕昭王又问道:“老师,姬职该拜访哪位贤士方为妥当?”
闻此言,郭隗先生悠然一笑,于是说道:“臣闻古来之君,欲以千金而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清扫宫苑之人请愿助王求之,三月之后果然便得千里马,马以死,此人用五百金买了死马之首回报国君,国君大怒,曰:吾求者生马,安事死马而捐五百金?此人对曰:死马且能以五百金买之,况生马乎?天下人必以为大王能出高价买马,千里马自会现身。于是不到一年,王得千里马数匹。”
郭隗老先生看着燕昭王若有所思的神色,笑而自荐道:“今王上欲招贤纳士与共国,不若便从郭隗始之,天下不知有多少名士的才华胜于郭隗,臣尚且被尊奉,何况胜过臣之贤者?天下名士岂会嫌弃路途遥远而不来燕国佐士辅王?”
此话一出让燕昭王幡然醒悟,只见他毅然起身朝郭隗拱手一拜,“多谢老师指教,姬职明白了!”
……
朝歌。
此时此刻,卫峥和苏代两人在宫苑之中闲情惬意的对坐弈棋,苏代落下一子,便说道:“君上,臣近日耳闻燕国一趣事。”
“哦?何事?”卫峥落下一子,好奇的看向对方,问道。
“据传,燕国新君执掌破燕欲揽人才,于是请燕国老臣郭隗复而佐士,这燕王竟是为郭隗置黄金台,更为其建造豪华殿宇,据说比燕王自己住的宫殿都要奢华。”
听到这里的卫峥不禁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句话:燕昭王置黄金台千金买马骨。
苏代说的津津有味,又道:“……非但如此,据说燕王还把宫中贵族所用的金银珠玉皆安置黄金台让郭隗随意享用。”
“哈哈!”卫峥乐了,笑道:“郭隗此人我也略知晓一二,算是个贤者但才华也算不得经天纬地,依我看这朴素老先生也不见得会怎么享用。这燕王哪里是给郭隗享用,分明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燕王这么招揽人才倒也的确有一手,燕国这个烂摊子也的确需急需要人才,亦可见燕国新君绝非庸主。”
“千金买骨,其诚可鉴,可想而知,天下名士势必纷至沓燕。燕国算是出了一个好王。”苏代叹息的道。
“先生不会也心动了吧?”卫峥开着玩笑道。
“哈哈,君上说笑了,苏代乱燕,不到万不得已,毕生不想再入燕地。”
……
第085章:临危诡局
卫峥心下也是感慨万千,燕昭王吊死问生与百姓同甘共苦,置黄金台而千金买马骨,这一系列的行动足以见得这位燕国新君的内心被齐国伤害的不轻。
报仇雪耻之心切,这一系列的行动足以说明。
不得不说的是,燕昭襄王千金买马骨的举动的确使得天下名士纷至沓燕佐士辅王,一大批胸腹伟略才华的人都纷纷入燕,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还有自己的那位师兄苏秦也是如此。
好在自己下手快,现在苏秦、剧辛已经是卫国之臣,是不可能被他燕昭王的黄金台给吸引过去。
燕国能够在短短二十多年时间从一片烂摊子且积弱已久的弱国,在燕昭王时期实现中兴局面,更是把齐国灭了五年,这位燕王的能力不能不让人侧目。
奈何之,亦不过为鬼谷纵横者流的一枚棋子罢了,确切的来说是卫峥的棋子,在无形当中操控和引导天下大势的走向,最终得利者便是他卫峥。
两人在宫苑亭台内对坐弈棋,时不时便谈论着天下大势,尤其是说着燕国的事情比较多,没过多久一个宫中侍从躬身小步快走而来,“禀君上,右丞相有要事求见!”
“准!”卫峥言简意赅的说。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剧辛一脸焦急的走来,这让卫峥和苏代都倍感差异。
“君上……”剧辛欲言又止,卫峥领会其意便把身边的侍从遣退,这才说道:“发生何事了?子辛你竟然如此慌慌张张,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这般模样。”
“君上,臣得到消息,齐相苏秦忽然辞去相印而别。”剧辛说道。
“你说什么?”卫峥和苏代两人都一愣,继而低声惊呼。
“君上请看!”剧辛立刻从奉送一份信笺,卫峥连忙起身接过来打开一看,瞬即在亭台内来回踱步而走,许久,剧辛和苏代两人站在身旁看着卫峥,后者忽然悠悠长叹:“张子啊张子,出手果真毫不留情。”
“君上……”苏代连忙问道。
“秦王出手了!”卫峥说道。
“秦王?”剧辛和苏代皆一愣。
卫峥不经回想起了九年前五国相王之时,他们三人聚首东都洛阳的时候彼此的誓言:有朝一日,互为敌国,当放手一搏,不论胜败,彼此援手,共当危难。
鬼谷纵横者流,纵与横注定要并列于世而角逐。
三人聚首一别便是九年未曾再聚。
卫峥悠悠叹息:“秦王已对我心有忌惮了,生怕卫国做大而成秦国大患,如今卫、齐、楚三国关系让秦国不安,大有互盟抗秦之势,秦恐之,张仪已然出手,欲再而连横瓦解三国可能出现的合纵抗秦之势。苏秦以身间齐,除你我三人知道,此外便是张仪,他了解我还有苏秦,势必坚信苏秦绝不会弃旧主。”
这……
苏代和剧辛两人都倍感吃惊。苏代忍不住的问道:“君上以为兄长会如何应对此事?”
他和剧辛现在最担心的是苏秦接下来会怎么走?若是回到卫国,那就坐实了,卫、齐关系很有可能会深陷冰点,而此刻又被虎狼秦国忌惮,卫国大好局面很可能在一念之间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如何……我也不知,但可以肯定季子绝不会回卫国……会去燕国也说不一定。”卫峥自言自语。
是了,苏秦大有可能会去燕国,他知道这个师兄头很铁,既然要倾覆齐国,势必死磕到底。
想到这里的卫峥忽然笑了,这让苏代和剧辛大为不解。
是了,绝不会错,苏秦肯定料到了张仪必定出这么一招而提前为应对进行铺路,这一刻卫峥终于明白这位师兄派遣苏代乱燕还有另一重深意,那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条继续间齐的后路。
现在燕昭王只黄金台千金买马骨,满脑子想要报仇雪耻,对人才的渴望正是在最迫切的时候。
苏秦必去燕国!
卫峥无比肯定!
再而转身,四处游离的目光地落在棋盘之上,喃喃道:“临危诡局,越是不起眼之处,往往隐藏致命杀机,卫国的体态变大了、变强了,同时也树大招风了……”
……
十天前。
齐都临淄,信侯府。
信侯府正是苏秦的府邸,苏秦为齐国屡建奇功,不但执掌相印,更被齐宣王封为齐信侯,可谓是功成名就。
这一日,一位陌生人来到了信侯府邸,并且被苏秦召见。
这陌生人自称张仪故友,起初苏秦将信将疑,但随后他说出了一件发生在鬼谷一派演兵岭之事,苏秦深信不疑,因为他说的事情便是张仪、苏秦二人在演兵岭对弈的往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苏秦之才岂是常人能比?这位不速之客还没有说出来此的真实目的,他便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对方坦言告知他自己以身间齐之事已经败露,而对方也坦言这是张仪所为,齐王很快就会知道你苏秦根本不是什么孙膑传人,本就是师承鬼谷,更为张仪同门,明为齐国谋实为燕国谋,还有更多的真相会被披露出来。
尤其卫国的做大一举跃居而成战国的事实更是让他百口莫辩,看似对齐国有利,实际上为国屡屡从中得好处。
那位不速之客没过多久便离去了,此时此刻身在府中的苏秦不禁仰望夜空长叹不语,而仆役正在收拾行囊,今夜他便要离开齐国。
“张兄出招,师弟接招便是!”苏秦嘿然一笑,甚是洒脱,话音一落便回到案几上取来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二十个字。
苏秦就此离开了齐国。
各为其主当放手一搏,秦王要谋卫国,所以张仪让苏秦间齐的意图败露了。张仪又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了苏秦,让他得以脱身,彼此援手,共当危难。
有朝一日,互为敌国,当放手一搏,不论胜败,彼此援手,共当危难。张仪没有忘记在洛阳城时的这句誓言。
临淄城外,苏秦再而回望齐都城,心下却并没有一丝气妥,并没有忘记倾覆齐国的使命。
“有朝一日,苏秦必卷土重来,齐不倾覆,死不休还!”留下这么一句话,苏秦策马飞驰,直奔北方燕国反向而去。
翌日,齐王宫。
今日朝会,齐国群臣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因为相国苏秦竟然没有来朝。
就在这时,群臣看到一位带甲兵士捧着托盘走向大殿,众人都看到了齐国相印还有一份信笺。
“禀报王上,相国去向不明,只留下相印与信笺一份。”那甲士说道。
“好你个苏秦,藏得够深的,寡人待你不薄,何其可恨!”齐宣王一听苏秦竟然逃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信服?这让他更加怒的皮肉抽搐,当下令道:“寡人倒想要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太史,念——!”
太史旋即拿起了那封信笺,目光一撇正欲念出却犹豫了,齐王微怒,呵斥道:“太史?”
“遵命我王!”太史心中一颤,不愿触怒齐王眉头,当即念叨:“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功败垂成,悲夫。”
信笺之上只有短短的二十个字。
太史一念出来,面色突露诡异的群臣皆一语不发,有些本想要借此机会趋炎附势的臣子皆闭口不言。
这份信笺洋洋洒洒二十个字,尤其是最后一句无比慷慨悲歌。
齐宣王错愣不已,群臣皆闭口不言,苏秦留下的这二十个字精准无误的预言了齐宣王的话。
身在庙堂的无不是深谙宦海的精明之人,显而易见,苏秦这封信笺是在告诉所有人,齐王无理指责和讽刺,而苏秦写下了这封慷慨悲歌的信笺,也驳斥了齐王对他苏秦的误解,尤其是最后一句功败垂成四个字。
仅仅四个字,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苏秦此刻的悲愤之心,因为这四个字与另一个大人物有关系,那就是鼎鼎大名的伍子胥。
这四个字无疑是苏秦自比伍子胥功败垂成,以几百年前伍子胥的教训,这就由不得让人想起越王勾践和大臣文种、范蠡的故事了,才发生在几百年前的故事,那是斐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警训。
这已经是做臣子的古训。
显然,苏秦已然如伍子胥那般功败垂成了,也不愿再做文种,只能做范蠡者流,选择激流勇退,不辞而别实则如范蠡明哲保身。
让此刻的齐王脸色火辣不已的是,苏秦这封信笺的前一句,所谓“交绝不出恶声”便是在说即便你我君臣关系闹崩了,也不会相互讥讽对方,但齐王刚刚就这么做了,直接被狠狠的打脸。
所谓“忠臣去国,不洁其名”,便是说我苏秦即便不论如何而离开齐国,也绝不会说齐国和您齐王的坏话。
择主而事并非罕事,反过来就是说一个忠臣离开了一国,也不该污蔑这个臣子,而齐王恰巧做了。
此时此刻,齐国群臣皆噤若寒蝉,庙堂之上落针可闻。
齐王坐在王座之上一时间欲语而不得,现在他真的后悔听信了秦国的说辞了,什么狗屁有理有据,证据确凿,这分明就是秦国在挑拨他齐国的君臣关系,而且还成功了,苏秦这样的旷世大才就这样被逼走了,何其可恨,非但如此,自己还落得个恶名声。
此时此刻,齐王一方面后悔莫及,另一方面也对苏秦更加怨恨不已,寡人有过你就不能好好解释吗?非要不声不响的离开?你苏秦倒好了,落得个范蠡激流勇退的美名,寡人便做了勾践得兔死狗烹的恶名,今后还有谁敢入齐国佐士?
内心复杂到了极点的齐王又觉得苏秦这么做没有错,因为当年他亲自下令把子之给剁成肉酱,这就是在警告齐国的群臣,如此一来,苏秦被扣上了这样的罪名,要真的出现在王宫还有活命的机会?还敢不跑路?
一时间,齐王惟有悔恨和恼怒相互交融。
值得一提的是,苏秦离开了齐国,今后十五年内齐国国力已然在上升,但齐宣王在这十五年内竟毫无大作为,唯一可圈可点的便是继续力主兴办稷下学宫,实际上也是为了此次亡羊补牢之举,生怕天下名士不再入齐。
……
第086章:苏秦事燕
齐王后悔和懊恼苏秦的不辞而别,这一离去齐国国相之位便空了出来,显然偌大的强齐不能没有国相,齐王在物色人选的时候立刻想到了孟尝君田文,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田文还要得益于苏秦的夸耀,齐王记得苏秦曾经对孟尝君田文的评价非常之高,言之乃出将入相之大才也。
苏秦离开齐国,齐王最终把相印交给了孟尝君田文,由其接替苏秦的位置成为齐国之相。
而苏秦本人在离开齐国之后便一路北上燕国。
燕王欲招揽天下贤才而置黄金台千金买骨的事迹早已经传遍列国,中原士子纷至沓来,苏秦和他们一样也进入了燕国之地,和列国士子一入燕地便直奔蓟城去燕王那里求个一官半职不同的是,苏秦入燕之后选择遍访燕境,亲自游列燕国的各大重镇体察燕国民情们,这是为了后面见到燕王时的一些准备。
苏秦何许人也,寻常士子岂能与之比肩?
衣衫褴褛苦访燕地三个月后方才入了蓟城。
这一日,正值燕国朝会之际,只见宫中老内侍匆匆来报:“启禀大王,名士苏秦求见!”
“可是曾任齐国之相的那位苏秦?”位列群臣之首的郭隗老先生连忙问道,但闻老内侍回道:“回太师,正是!”
郭隗老先生大喜不已的面转燕王而道:“恭喜我王,如此大才名士入我燕国,我王切莫怠慢了苏秦,务必要留下他事王助燕啊!”
燕昭王此刻欣喜的应声而起,连忙小步快走的离开王座朝着殿外而去,一时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苏秦竟然来到了燕国,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三个月前名相苏秦离开齐廷早已传遍天下,天下士子都在惋叹苏秦于齐功败垂成而黯然离去之事,三个月以来一时间竟是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如此大才竟然突现燕国,让燕昭王喜不自胜的是苏秦原本是齐国之相,齐国错失如此大才,燕昭王没有理由不高兴,而齐王错失的大才却来到了燕国,这更加让他高兴万分。
“苏秦见过燕王!”身在殿外的苏秦也倍感意外,本来静等燕王召见却没想到王亲自前来迎接。
“先生入燕,当真是喜从天降啊,先生请入偏殿再说。”燕王喜不自胜的说道,揽着对方的手臂入殿,可见其重视之心,没办法,苏秦之名远播天下,这是与秦相张仪比肩的大才,名声在外,去了任何一国,国君都不能怠慢,燕王从来没有想过这般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名士会离开齐国而入燕国。
怎能不高兴。
一时间,燕王直接散了朝会把苏秦请到偏殿,自此喜色不减,又急不可耐的说道:“先生入破燕,若能佐士燕国,寡人必以客礼待之!”
此话一出倒是让苏秦受宠若惊了,燕王欲以客礼而待,苏秦事燕,燕王这是不把他当作臣子来对待,而是以王的尊贵客人来看待,这份礼遇不可不谓不重。
燕昭王太渴望人才了,一个张仪事秦、一个苏秦事齐国,两国东西并强,而今苏秦离齐,这对齐国而是一种巨大的损失,纵横者流,所在国重,所去国轻,燕王很清楚眼前这位名士的才华。
“燕王不可,苏秦仓皇离齐,惶惶犹若丧家之犬,何德何能岂敢受以王之客礼!”苏秦连忙推脱的说道。
“先生胸腹经天纬地之才,岂是无德无能之辈?先生不要推脱了!”燕王诚恳无比的说道。
但苏秦仍旧再三推让,燕王许诺受以客礼而待,人家把你当国宾对待,那也不能坦然受之,身为鬼谷一派深得捭阖之术的苏秦自然深谙人情世故,方今天下虽说是一个礼坏乐崩的的时代,但还是要恪守君臣之礼的,所以百般推让,连连声称受之有愧。
苏秦很清楚,燕王对他以客礼而待那是高看他,可自己不能因为燕王的高看就坦然受之,这就太不会做人了。
然而苏秦百般推让,但求贤若渴的燕昭王却并非是礼节性的推崇,而是真心实意的就想这么对待苏秦,后者再三推让之际也发现了燕王的诚恳,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燕国新君果然贤明,也难怪天下名士开始不远千里纷至沓燕而来。
“先生可愿助我?”燕王迫不及待的问道,双眼带着期待和忐忑,深怕这样的大才就此错失。
“燕王之贤明,在下感佩!”苏秦说着拱手一礼,又补充道:“燕王盛情,苏秦难却,然苏秦原为齐国之臣,今而入燕得王之盛情,苏秦无以为报,遂委质为臣,以示其诚!”
“好好好!”燕昭王大喜,委质为臣,这是要以书面保证以示宣布效忠燕王,佐士燕国,从此甘愿做燕国的臣子了。
本以为苏秦这样的大才不愿委身破燕之国,实在是惊喜连连。
苏秦委质为臣,燕王也不能怠慢,当下便道:“先生事燕,姬职许以先生上卿之礼,掌燕国相印,统领国政!”
“臣,谢我王!”苏秦旋即拜首而道。
入燕三月,初见燕王便被拜为国相,以苏秦当下的名望,燕国群臣也无以不服,别人出入齐国之相已久,做燕国之相没有人不服。
燕王得此大才辅国,而齐国却污蔑一位大才促使其离国而被燕国所得,这是燕王即位以来头一回如此高兴,大喜之余忍不住问道:“天下云,仪、秦、衍纵横者流,所在国重,所去国轻,寡人闻相国乃纵横者流,但却不知何为纵横之学?”
“我王容禀!”苏秦见燕王此问,旋即振作精神,道:“纵横之学,乃争霸天下之术,臣所得孙膑绝学乃鬼谷传承,谓之捭阖之术,经天纬地,匡盛霸业,臣既效命我王,定当倾尽毕生之学助我王遂志!”
“寡人继燕国大位,山河涂炭皆为齐国所致,寡人毕生之愿必报此仇……”燕王悠然长叹便真挚的看向了苏秦,问道:“先生教我——!”
燕王问计,这是在苏秦预料之中,为此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遍访燕国便是为了回答燕王此问,更对列国的局势了解的透彻,对天下形势的了解程度也远在燕王之上,加上遍访燕国深入了解燕国的实际情况,这些准备足以让他对答如流。
……
第087章:灭齐之论
燕昭王强耐兴奋之心,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摆着一副细心聆听之色静候对方高论。
片刻之后,苏秦道:“臣入燕国已有三月之时,遍访燕国故未能及时谒见我王,我王恕罪!”
“先生不愧为大才,与天下士子终归截然不同。”燕昭王一听很是感动,旋即问道:“愿闻先生高论!”
惟闻苏秦侃侃而言:“燕虽历经子之之乱,又得齐国掠夺致使北境寒燕苦不堪言,让苏秦三月遍访燕国却是发现燕国气象令人侧目,燕国百姓热情饱满,拥戴我王,齐国乱燕,促使燕国百姓愤慨憎齐,假以时日待时机成熟,我王若振臂高呼发兵讨伐齐国,燕民百姓势必趋之若鹜,群起而应。我王与燕国百姓同甘共苦,何愁大事不能成乎?”
“唉……弱国之燕,积弱已久,又频频遭此大难,何以讨伐强齐啊!”燕王却是叹息的说道。
“等——!”苏秦言简意赅的说道。
“等?”燕王一愣,道。
“我王容禀!”苏秦肃然而道:“我王欲报此仇绝非一日之功,当内治于国以图强,外合众弱以攻一强。”
“先生所言可是合纵大策?”燕王心中一动,说道。
苏秦缓缓点头,道:“燕国势单力孤,且国力羸弱,即便我王励精图治纵然也不可独败强齐,惟合众弱以攻齐,必能败齐!”
“合纵伐齐,谈何容易啊!”燕王苦笑道。
“事在人为,未尝不可!”苏秦自信一笑,道。
“哦?”燕王看他如此自信,不由得好奇了,“先生果真以为可行?”
苏秦分析道:“齐国历来自恃中原强国而横行霸道,齐燕之仇不共戴天,齐赵边境之争历来已久,齐楚亦有淮泗之争,就连齐国最要好的盟国卫国,也把卫国到手的陶邑夺了去,卫国看似与齐国盟,实则对其耿耿于怀,齐占宋之陶邑更是与宋结仇。”
“如此可见,齐国四处兴兵虏虐,到头来势必耗尽国力,而今之齐国一如当初魏梁四处树敌,齐国必步入魏梁后尘,魏梁何其不可一世,而今如此,又何其惨淡?”
苏秦这么一说,让燕昭王看到了希望,是啊,现在的齐国也是那么不可一世,且臭名昭著,如魏梁国当初称霸中原一模一样,现在齐国自恃中原第一强国,横行霸道,已然得罪了不少人。
但闻苏秦言:“我王欲以弱燕而攻强齐,必要养之以强,助之以张,而过刚则必断,是故,以使齐国更强助其以虎狼气焰,齐国历来以窃取邻邦寸土而高兴万分,齐欲强国必四处兴起征伐,生伐战则耗其国力,得罪他国。如此,强国再强亦可拦腰斩断,国土再广亦可转瞬间土崩瓦解。”
“该当如何?”燕王连忙问道,心下越发兴奋。
“破局之地便在宋国!”苏秦言简意赅的说道,“让宋国去养齐国气焰,天下列国,宋地最为丰饶,方今天下能以一国之力独灭宋国者,只有秦、楚、齐三国,然三国纵然有独灭宋国之国力,却也知道灭宋必会打破天下局势,更会遭来群雄忌恨,势必遭群起而攻之!”
“既如此,齐王又如何会兴兵灭宋?”燕王疑惑的说道。
“所以还要设一个局让齐国铤而走险,发兵灭宋。”苏秦眼眸迸发着锐利的光芒。“方下列国局势,秦独强天下,东出崤山问鼎中原之心天下皆知,山东诸国恐秦更甚齐国,公孙衍为力主合纵伐秦而奔走列国,成合纵伐秦大势,诸国兵锋剑指秦国,于是齐国便有了可乘之机,势必铤而走险,发兵灭宋,宋被齐国灭,势必打破天下局势,宋乃地处齐、楚要冲之地,齐楚之盟必然破灭,于是怒转攻齐,合纵攻秦联军反手过来,伐秦变成伐齐,齐国必灭!”
“先生之才当真是旷古绝今……”燕王感到无比的震撼,这便是纵横者?果真可怕!如果说见到苏秦之前的燕王仅凭借仇恨的动力要败齐国,也知道仅仅只是说说,但这一刻燕王越来越相信,弱燕之国败强齐并非不可为之。
“此绝非一日之功,且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我王切莫急躁,需有勾践卧薪尝胆之志,方下之时当内治于国为重,等待时机的到来,待时而动!”苏秦说道。
“善——!”燕王坚定不移的说道:“先生说的不错,姬职必知耻而后勇,卧薪尝胆以灭强齐!”
……
卫国。
“你说什么?苏秦相燕?”卫峥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愣看着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苏代。
苏代很是佩服的看向卫峥,拱手而道:“君上果真神机妙算,兄长确实已入燕国,燕王以客礼相待,拜其为相,千真万确!”
愣神的卫峥忽然失笑了。
辗转反侧,苏秦竟然真的去了燕国,尽管之前便对此有所心里准备,但真正确认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感慨连连。
战国七雄的历史已然随着“魏”变“卫”而悄然改变,却又惊人的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苏秦终究还是去了燕国。
如此一来,卫峥不得不重新省视一下历史的走向,苏秦入燕,他接下来的行动会造成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借燕、弱秦、伐齐以强卫。
“你这二哥还真是头铁的主儿。”卫峥失笑的看着苏代说道,又是一叹:“昨日为卫臣、今日为齐臣、明日为燕臣,世人看待季子,也许认为他是个朝三暮四的人,虽有才却不齿,但我却知道他四处奔波只为我谋,这是卫国之幸也是卫峥之幸,我绝不能有负于他,卫国青史将来必为苏秦正名——!”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得遇君上,终侍明主,也是我兄弟二人之福。”苏代备受感动,说道。
确说卫国当下在卫峥的主导下,卫国的军事改革行胡服骑射已经进行了一年多时间了,组建骑兵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日之功,在这少有的稳定环境下,卫国也没有丝毫怠慢。
除了不断的训练这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支骑兵部队之外,卫峥也下令开始在卫国境内兴建直道,没有战事发生,卫国的军队大量投入到了兴建“基础设施”的浩大工程潮流中。
卫峥以一统天下为毕生之愿,基础就必须要打牢,偌大的天下真的到了宇内一统的那一天,直道必不可少,不能等一统天下的时候如秦国那般为了巩固偌大的帝国再来兴建直道,那会使得全国的百姓苦不堪言,为时晚矣。
现在一边扩张一边巩固,在确保不耽误百姓农耕的前提下有序的动工,除了卫国的军队和卫国的老百姓之外,兴修直道的主力大军无疑是外族奴隶,卫峥把奴隶买来也是疯狂的压榨他们的价值,对此他展现出了暴君的一面,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卫国的直道几乎都是建立在了奴隶的血泪与森森白骨之上。
当下只有两条直道,以朝歌为中心,一条从朝歌出发直通北部的卫国铸器重镇荡阴一城,再从荡阴城直达宁新中。
今天的卫国已是战国,对于宁新中的这片矿脉也没必要掩饰,当今天下最富盛名的铸器重城一在卫国的荡阴城,另一个便在韩国三川一郡的宜阳城。
天下锐器皆从卫韩而出,而卫国最盛。
这已经成为了天下公认的事实。
除了卫国国力变强跃居成为了战国之外,卫峥也很会“做人”,大搞“军火外交”同时也赚的盆满钵满,从荡阴出产的兵器已经成为了天下的“驰名商标”,深得列国喜爱。
从最开始偷偷摸摸的与燕国做军火交易,到现在与天下列国互通有无,凡事做买卖的一概不拒,乃至通过卫国的商人把生意做到了域外北疆。
另外一条直道从朝歌延伸到了卫国西境历山以东的成阳,显然,卫峥修这条直道的目的是为了将来吞宋进行的准备。
除了兴建直道,也有条不许的兴建补给驿站,骑兵部队就是古代的机动力量,兴建骑兵补给驿站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快速反应!
一旦某地发生战事,卫国的骑兵部队就会立刻出动,一是通过直道,其二便是抵达补给驿站之后大军换上换掉疲惫不堪的马匹,继续奔袭以最快的速度驰援战场。
卫国的版图扩大之后,补给驿站的好处就能彰显威力,即便不是千里良驹,骑兵部队一整个军团一日奔袭千里绝不在话下,即便发生多线战事也可从容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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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公孙衍求见
苏秦离开齐国而佐士燕国,这让齐国大怒,尤其是还为此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的齐宣王从此耿耿于怀,尽管对苏秦去了燕国的事情怒不可制,但还有个更可恶的秦国,如果不是秦国从中挑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传播了出去,远在韩国为相的公孙衍听到齐王遭秦蛊惑错失苏秦,齐王为此大怒,秦国就这样得罪了齐国,这让犀首很是意外,秦惹怒齐国现在又与楚国在汉中蜀地陈兵对峙。
犀首看到了合纵攻秦的时机又到了。
这天下没安生多久便再起风云。
卫国,朝歌。
今日朝会,卫峥例行上朝,右丞相剧辛、百司长璟仓还有谋士苏代均在朝堂之上。
“启禀君上,名士公孙衍先生求见!”来报的老内侍躬身而道。
“犀首来朝歌了?”卫峥倍感吃惊的说道,旋即抬了抬手,道:“快快有请,寡人可不能落了个怠慢名士的恶名!”
心下却飞快的思量着,公孙衍跑到自家底盘来到底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且慢——!”就在这时,璟仓出列拱手而道:“启奏君上,臣有话要说。”
“说!”卫峥干脆利落,璟仓已经成为了卫国有名的谏臣,让人羡慕嫉妒的是这百司长最喜欢跟君上作对,就像楚国的左徒屈原一样,但又却深得国主赏识。
卫国庙堂上的群臣纷纷把目光落在了璟仓身上,只见他拱手躬身礼闭而说道:“君上,臣以为还是不见公孙衍的好!”
“何解?”卫峥愣道,这璟仓又要怼上了?有点意思!
“公孙衍此人,我卫国万万不能容之,更不能留之,容之留之必误国累国,臣恳请君上将此人打发走了便是。”璟仓说道。
卫峥笑了,道:“纵横者流,犀首大才也,战能统兵,谋能定国,璟卿言之不堪,恐有偏见吧。”
璟仓放下了双手,站在庙堂上继续回应道:“君上一笺‘招贤令’网罗天下名士,我卫国庙堂人才济济,臣并非想逞口舌之利,更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乃公孙衍这等说客以国之重器而报私仇的危士有太多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何以然?”卫峥问道。
璟仓再而拜礼,于是便说道:“公孙衍本为魏国人,助秦夺河西重地而拜秦大上造,张仪入秦而失势转归母国,便鼓吹合纵伐秦,实乃公报私仇尔,三晋受其蛊惑而惨遭大败,河西雕阴一战魏将士折损八万,合纵伐秦,函谷关一战三晋合兵又损十万,修鱼一战韩又损八万,便是二十六万呐,受其蛊惑之三晋几乎流尽了血,公孙衍在魏国丢了官又厚着脸皮去韩国要官,目下来我卫国定是不怀好意,欲惑我主,昔日公孙衍想把我卫国也拉下水,我主英明,未受其惑,故免遭此难。君上既知道公孙衍这等说客乃祸害社稷之乱臣,为何还要见他呢?”
“寡人不在乎,三晋者流,去赵王赵雍,当今韩王、魏王皆酒囊饭袋两个,寡人不屑。”卫峥淡淡的说道。
“可君上想过没有,公孙衍鼓吹之合纵其意谋,虽首要伐秦,秦灭,便调转兵锋攻打齐国、楚国,三晋正是受其蛊惑而使其遂愿,结果惨败,兵挫地削。楚与三晋历来宿愿难消,楚国旬日不久便伐韩国,得了新城一郡,楚国知道会做何感想?秦国就更不用说了,还有齐国?君上要见公孙衍,齐、楚、秦三国会作何感想?”说到这里,璟仓躬身一拜,道:“此等不祥之人不见为好,望君上三思!”
“哈哈哈……”卫峥朗声一笑,声音响彻大殿:“大争之世,敌友只在转瞬之间,景卿忧国,寡人甚慰。然卿之忧虑不足道也,楚国大军目下与秦国在汉中蜀地对峙,又伐韩国,根本腾不出手来伐我卫国。”
“况且敌若伐国,卫国敢战亦能胜!”卫峥自信的说道,显然与三晋害怕三强相比,卫峥却不怕,又道:“至于秦国,秦已然有忌我之心欲伐我,福兮祸兮,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话一出让苏代等人精神大振,无疑振奋士气,卫峥继续言道:“齐国?齐国刚刚负我,失去了一旷世大才,难道还想要再失去一个战国铁杆盟友?齐国庙堂还是有明白人的,璟卿以为犀首,见还是不见?”
“君上定夺便是!”璟仓无话可说,旋即拱手一礼便退去一边。
“宣!”卫峥干脆利落的说道。
“宣公孙衍觐见——!”
卫峥兴致使然的面朝大殿正前方,不一会儿,公孙衍小步快走而入,来到殿中便拱手长身一躬,礼道:“公孙衍拜见卫侯!”
于殿上政委禁坐的卫峥不动声色的说道:“先生免礼,寡人记得上一次与犀首一见还是九年以前五国相王,六国会盟东都的时候了吧,啊?”
“卫侯好记性,确实九年了!”公孙衍说道。
“不知犀首此行意欲何为?”卫峥笑的和颜悦色,很是的客气的说道。
“合纵伐秦!”公孙衍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入正题。
此话一出,卫国庙堂的群臣百官顿时议论纷纷,本就不对付的璟仓当即出列带着讥讽语气质问道:“当真可笑,公孙先生四年前伐秦之战大败而归,而今如此,还敢言战?”
“初战落败,应当再战!”站立在殿中的公孙衍一动不动,面朝卫峥而说道。
璟仓怒极反笑,道:“这就更可笑了,你公孙衍把三晋的血流干了、耗尽了、打完了,就想拿我卫国开刀?我主上次未曾受尔之蛊惑,今此也绝不会受你之惑言,此路不通,先生还是去别国碰碰运气吧,比如燕国,哼!”
“三晋还没有完,只要一息尚存便可再战。”公孙衍气势昂扬的说道。
“既如此,先生在韩国发兵便是,来我卫国做什么?”璟仓冷笑道。
“合三晋之兵,再盟卫、齐、楚,御共敌之虎狼秦国!”公孙衍清晰明了的说道。
“据我所知,楚国刚刚夺了韩国三百里地,韩王忍得下这口气?”璟仓又问。
“国都要灭了,三百里地与一国,敢问上大夫孰轻孰重?”公孙衍首次面向了璟仓,问道。
第089章:犀首说卫峥
“韩王能屈能伸,寡人钦佩!”卫峥忽然笑道,所谓钦佩是真是假,卫国的群臣都知道他们的君上就在刚刚还嘲讽了一波韩王和魏王。
“可是与我卫国有何干系?卫与秦国并无恩怨纠葛啊,便是出兵也得有个理由吧?”璟仓却没有退让,再而质问公孙衍。
片刻之后,公孙衍再而面向卫峥,拱手礼道:“卫侯英明,定然知道秦国已生弱卫之心,更行弱卫之举。”
“何以然?”卫峥问道。
“齐国之相苏秦被污蔑离齐,便是秦从中挑唆离间,此乃张仪离间齐国君臣,再而离间卫齐之盟,而此举便是为了弱卫国,显而易见,秦欲弱卫,必先破其盟,秦国之图谋昭然若知。”
卫峥笑了,道:“卫秦相隔千里,天高地远,即便伐我也得假道韩国,依我看先生是想要拉上卫国上你韩国的贼船吧,卫伐秦国,能战吗?又图之何名?何利?”
“卫侯说笑了!”公孙衍强笑了一笑,拱手肃然而道:“卫侯乃当今天下明君雄主,执掌卫国不到十年中兴一国,亦可见以卫侯之雄略不可能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未雨绸缪,虽危不亡啊。卫国若是不战,天下列国若不齐心抗秦,任其雄霸天下,则天下终将皆为秦食,韩国灭则卫国西境直面虎狼秦国,于是依托丹水长平而雄踞太行,以俯瞰之势遥望朝歌,卫国危矣,敢问卫侯是愿意与一个奄奄一息的韩国为邻,还是愿意与虎狼之秦为邻?”
犀首前来卫国游说,自然做了充分准备,也对卫峥这个卫国之君研究已久,深知其雄略天下列国之主能与之比肩者怕是只有秦王了,一个能在短短不到十年时间把一国从复国、到中兴、在一举跃居战国的国主,岂能平庸?
而公孙衍来到卫国的时候便发现卫国兴修驿站、直道,奋发练兵整军没有一刻懈怠,亦可见这样的君主岂能没有危机意识?
他很清楚说卫侯这个人不能忽悠,只能站在卫国的角度实实在在的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而这一点,犀首很有信心能够说服对方,因为卫国之主不是目光短浅之君。
只见座上的卫峥听此一言,拍案叫好的说道:“犀首果真大才,令人侧目。”
“卫侯谬赞了!”公孙衍谦虚礼道。
卫峥却话锋一转:“先生大才,定然知晓单凭卫国目下境况,寡人的武安君坐镇江东,目下数万大军皆镇守江东,组建新军还未成军,卫国目下的军力倾国之兵也不过十万左右,守境自保是绰绰有余,然出兵伐乱却拿不出手啊。”
显然,卫峥不可能倾国力出动,只有在面临灭国危难的时候不得不倾国一战。
公孙衍拜首道:“卫侯所言的确不假,不过卫国不出兵却可出粮、出器械,天下云,列国军队精锐器械皆出韩卫两国宜阳、荡阴。韩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韩国境内所有皮革铜矿已无法铸造农具、更无能力输出国外,只能自给韩军军用。而贵国荡阴铸器重城,黑铁长剑等兵甲重器却不断广输天下,卫国商社更遍布天下网罗无尽财货入卫,卫国地处中原富饶之地连年丰收,粮仓漫溢,国库堆积的钱财如金山银山,又与富饶之宋修好。”
“卫国或许不能出兵,但可为联军提供粮草辎重绰绰有余,料无难事也。”犀首说道。
“犀首果真好算计!”卫峥笑了,又道:“先生除了想要找寡人要钱、要粮、要器械以伐战外,无兵却是不行,而卫国不出兵,所以还得拉上齐国,寡人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犀首还想要寡人去说齐国,是也不是?”
“卫侯洞若观火!”公孙衍承认道:“贵国有粮、齐国有兵,贵国出粮、齐国出兵,各取所长而补其所短,如此必能力克强秦,然齐王刚刚受到说客的挑拨之苦,决然不会听从,在下若于此刻贸然赴齐,必铩羽而归。故,在下厚颜恳请卫侯助衍一臂之力。”
“好——!”卫峥当即起身,此话一出让璟仓大惊却是欲言又止,显然君上已经有了决断了,多说无益。
只见卫峥目光炯炯有神的直视着公孙衍,道:“公孙衍听诏!”
群臣注视下,精神大振的公孙衍旋即跪地拱手朝拜,卫峥继续道:“寡人拜犀首为卫之左丞相,代卫出使齐国!”
“臣叩谢君上隆恩!”精神大振的公孙衍瞬即朗声应诏。
“符节——!”
只见一宫中侍从低首小步快走而来,提手捧着卫国的符节递给了卫峥,后者笑意使然的从君座上走来下来,亲自扶起了公孙衍,并把卫国的符节亲自交于他手,便和颜悦色的说道:“犀首敢为先,为天下分忧涕力不怠,一路奔走,着实幸苦了,呵呵……”
“与天下分忧,与君上分忧,臣不敢说辛苦。”公孙衍拱手而道。
“好!”卫峥双手抱拳支腰,仰望大殿悬梁片刻,目光再落至对方身上,又道:“寡人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犀首的了,犀首只要能说服齐国出兵伐秦,卫国必出粮、出钱以供联军伐战!”
犀首在卫峥这里如愿以偿,带着卫国的符节离开了庙堂,准备第二天便启程离开朝歌城,以卫国左丞相和卫国特使的身份出使齐国游说齐王。
……
“君上,臣等不察,为何君上要力主伐秦?”朝会一散,卫峥召见了璟仓、苏代、剧辛三人在偏殿喝酒,璟仓又问道。
这也是众人疑惑的地方,剧辛点了点头,面朝卫峥拱手,道:“臣也不解,合纵伐秦,我卫国不得尺寸之利、尺寸之地,为何君上甘愿联军提供粮草辎重?此举岂非损己而益他国?”
“谁说卫国不能得利?”卫峥反问道,此话一出让众人顿感疑惑不解。
卫峥摇晃着青铜酒杯,凝视着酒水笑了笑,忽然无比肯定的说道:“犀首此番合纵伐秦势必铩羽而归!”
“啊?”璟仓顿时张大了嘴巴。
“君上为何还……”
众人更为疑惑了,既然认为公孙衍会的合纵会失败,为何还要明知不可而为之?
上意实在是难以揣摩!
……
第090章:犀首铩羽而归
十五日后。
犀首以卫国特使的身份,如愿得到卫国的一层“保护伞”让他信心大增,以为能够说服齐王出兵伐秦,奈何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
苏代、璟仓等卫国重臣得到这个消息,长叹之际只能对卫峥佩服的五体投地。
果然如君上所料,公孙衍失败了!
犀首无奈铩羽而归,黯然离齐,十五日之后再而折返朝歌,准备归还卫国符节便告辞回韩国。
这一日,犀首从齐国归来谒见卫国之主,卫峥当日便在朝歌宫廷以国宾之礼设宴款待。
宫廷偏殿,身在主座的卫峥还有旁侧的苏代都一语不发而静看着此刻神色黯然的犀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一路奔波却半途而废,此情此景,卫峥和苏代都能体会到不得志的犀首心中之苦,只见他自行酌酒一樽便是一饮而尽。
自言自语道:“齐国,泱泱大国,号称与秦并强之国,竟是如此患得患失!非也……”说罢,犀首又自笑摇头而道:“实乃当今齐王庸主尔,与威震天下的齐威王相比差之不知几千里啊,国如强齐有傲视天下之资,齐王亦有一匡天下之心,衍却不料齐王如此小家子气,竟是患得患失,乘兴而去,铩羽而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奈何我哉!”
卫峥淡淡的说道:“犀首高看齐国了,当今齐王毕竟不是那个威震四海的齐威王。”
若有所思的苏代接着答话说道:“实不相瞒,君上虽然力主伐战,也鼎力支持先生赶赴临淄说齐,然我主却对此不看好。”
公孙衍愣了愣,失笑的自嘲道:“君上原来早已料定衍有此结局了,的确,衍把齐国想得太简单了。”便给卫峥解释齐王为何拒绝发兵的理由:“齐王不愿发兵盟韩、卫、梁伐秦,其一是担心如此一来秦楚结盟,又担心出兵伐秦之际燕赵勾结趁虚而入,豪夺天下不敢,竟是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苏代微笑的说道:“先生赴临淄说齐王出兵伐秦之前先说于我主,便是证明先生亦且知晓说齐出兵的希望何其渺茫,仍有此举也是明知不可而为之,铩羽而归也非意外。”
闻此一言,犀首摇头长叹了一声,片刻之后便面向卫峥拱手一礼,由衷感激的说道:“君上早已料定结局,却仍旧不吝拨冗召见,不但鼎力相助,更力主抗秦,衍感念之至。”
“犀首下一步准备如何?”卫峥随意的问道。
“下一步……”公孙衍愣神了一会儿,“齐国不愿出兵,结果已定,韩国必败。”
“犀首不打算再奔走去一趟楚国?要知道目下秦楚两国重兵对峙可谓剑拔弩张,大可合纵韩、魏、楚三国合兵攻伐秦国也未尝不可的嘛。”卫峥朗声一笑,道。
“君上说笑了。”犀首说着连连摇头,叹息不已:“上天给了楚王偌大一国,忠臣良将无数,奈何却是如此昏聩,臣亦且看的出来,以君上之雄略不可能看不出。”
卫峥嘿然一笑,淡淡的说道:“楚王知道韩国国力不能久耗,之所以派重兵陈境与秦对峙,就是想要等着秦与韩、魏先行开战,他想乘机坐收渔利,何其精明?呵呵……楚王这不是昏聩,是贪!也必将为他的贪婪之心付出惨痛代价!”
再次看向公孙衍,卫峥忽然说道:“犀首虽然没能说服齐王出兵,寡人依旧愿意助犀首一臂之力。”
此话一出让公孙衍愣住了,看到目视而来的卫峥又说道:“寡人便送与犀首粮草一百八十万石、全套黑金精甲胄三万、五千劲弩、箭矢二十五万支一同带回韩国,助韩魏伐战所用,如此犀首也能有个交代。”
“这……”公孙衍愣愣的不知所措,许久欲语而不得,最终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君上,臣愚钝不察,齐国不出兵,秦国必胜,韩魏必败。君上何欲再行此无功不得利之举?”
公孙衍实在想不通了,如此大礼送出去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要得罪秦国,这不应该是精明的卫峥该有的举动啊!
就连苏代都很是吃惊,他坚信卫峥此举定有深意,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具体是什么。
若是璟仓在的话,估摸着立刻就跳出来反对了,知道璟仓的纳谏的性子所以没有叫他。
卫峥旋即平声而道:“此战韩国必败,然此战之后,韩国庙堂必然容不下犀首,不知卫国庙堂可否能入犀首法眼?”
看着卫峥真挚诚恳投来的目光,公孙衍肃然而起,出席站在殿中便是面向卫峥拜以大礼,一时间不知该何言以对,想到之前许下承诺的那份厚重的大礼一定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公孙衍却惭愧万分,“衍……不过是一败军之将,何德何能,竟被君上如此高看”
公孙衍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向卫峥欲求解惑,后者酌酒自饮一樽,便看向对方朗声笑道:“昔日,儒生名士景春言:公孙衍、张仪者流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纵横者流弹指间可定一国兴衰之逆势,天下人都知道,公孙先生文武双全,是叱咤天下的不世大才,所在国重,所去国轻。寡人若能得犀首相助,必如虎添翼,千军易得,将才难求,帅才更是难上加难啊。”
犀首感动不已,拱手行一重礼而道:“尚未能报君上拨冗召见之恩之前,又承蒙盛情相邀在后,衍,感激涕零,一介败军之将惟恐辜负君上厚望。”
此时此刻,苏代信心已然断定卫峥是真的起了招揽公孙衍之心,便立刻帮着说道:“呵呵……公孙先生乃当今不世帅才,出将入相皆不足道也,何须妄自菲薄?只不过是时不待先生矣。君上曾有一言: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先生所用韩魏之军已非同以往,魏国自马陵道一战后再无吴起之魏武卒,韩国自魏攻新郑之后再无申不害之材士,今朝韩魏之军又如何能与秦军锐士争锋?”
“敢问犀首,秦有锐士,卫有斗士,两国之兵孰强孰弱?”苏代又笑着补充道。
“卫之斗士绝不弱于秦之锐士!”犀首无比肯定的说道。
苏代又道:“我主有六合宇内而一统天下之心,卫与秦国必有一战,不过是时间问题,犀首从此若能效命我主,卫国必能为犀首正名,一雪前耻!”
……
第091章:长平关隘
末了,公孙衍的目光从苏代身上转移到卫峥身上,后者正期待的目视而来,静候回复。
这一刻的犀首很想仰天长啸,却又怕在卫峥面前失了礼仪而不得不强行忍住,从齐国离开之后他便已经心如死灰,更已萌生退意从此结束仕途生涯,公孙衍知道此战必败,想来从此也不会有哪一国敢再启用它,即便不想归隐也再无仕途缘分,只是此时此刻万万没有想到卫峥竟能够不计前嫌,完全不在意他的劣迹。
本以为一生纵横天下,最后会落得个黯然收场的结局,却没有想到卫峥给了他新的希望。
以雪前耻的希望!
公孙衍肃然整袖便面朝卫峥单膝着地,拱手大声而道:“臣公孙衍,拜见君上!衍再次盟誓,终我一生效忠我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如有二心必五雷轰顶!”
大喜不已的卫峥连忙起身走过来亲自扶起了对方,长声的说道:“先生……不必如此……”
“恭贺我主喜得不世帅才,恭喜公孙先生终侍明主!”苏代顿时朗声拱手祝贺道。
“君上,臣有话要说。”被扶起了的犀首感动欲泪,又立即说道。
“但说无妨!”卫峥笑道。
“君上大可不必损耗卫国库府之存,待臣了却韩国之事,便离韩还卫,从此效忠于主。”公孙衍说道,显然是想要卫峥收回成命,不要把如此巨量的粮草辎重送出去,毫无意义。
“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水,君无戏言。”卫峥摇了摇头,忽而嘿然道:“呵呵……犀首带着这份大礼去回去便是,寡人自有用意,以后你就会知道。”
送出去的这份大礼,马上就能得到的丰盛回报是难以想象的,公孙衍见卫峥卖了个关子,便也没有继续多问。
卫峥得到了犀首可以说是意外之喜,目下卫国只有武安君白起一个堪大用的统兵帅才,却要镇守江东,若无犀首效忠,卫峥身边便没有一个帅才可用,将来伐战只能亲自统军,现在犀首一来成功弥补了统领中原卫国大军无帅才可用的局面。
而且公孙衍终侍一国,卫峥也相信他已经成功收服了公孙衍的忠心,使其归心卫国。
……
“君上,这笔粮草辎重终归不是少数,犀首既已归心,何必损己而利他呢?”公孙衍请辞而别之后,苏代便好奇的问道,欲求其解。
这批粮草辎重可不是小数目啊,苏代可不会相信“腹黑”的卫峥会做这样的老好人,所以更加好奇了。
“送出这笔大礼是为了得到一个名正言顺讨伐魏梁国的名义。”卫峥嘿笑着说道。
“哦?”
看到苏代投来惊讶的目光,卫峥便解释道:“魏国是什么德行?朝秦暮楚者,公孙衍没有说服齐王出兵,以当今魏王胆小如鼠的性格,定然会弃韩国而去以自保,秦若再施一小惠说不定还会转投秦国怀抱,唯马首是瞻。我给的这批粮草辎重是为了力主抗秦的,魏国拿了我的大礼非但不伐秦,甚至还要转投秦国怀抱……”
“于是师出有名,可堵天下悠悠之口。”苏代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啊,这是在给魏国下套。
“君上欲取魏国何地?”苏代又问道,直接说“取”可见魏国当下在苏代眼里是多么不堪一击了,也确实如此。
卫峥走向了侧殿挂着的地图,苏代也起身跟随了过去,一到地图面前便毫不犹豫的遥指太行以西的一角之地,苏代一语不发的看着。
卫峥指着的地区是魏国的一块飞地,现在的魏国疆土零零散散的分成了三块互不相交的土地,其中核心疆土便是在济水以南,这是以都城大梁为主的约莫四百里地,第二块土地便是在河西仅存的五百里地,曾经魏国旧都安邑便在这里,这块地的东面与韩国上党郡接壤,而西面便是与秦国接壤。
现在的魏国根本没有能力守住河西这块仅存的疆土,落入秦国之手只是时间问题,秦要拿这块地犹如囊中取物,甚至可以说全看秦王的心情了。
而第三块地便是在南太行山以西,这块地的大小约莫一百五里左右,夹在了韩国上党郡东南、卫国西境之间。
卫峥指着这一百五十里地说道:“长平关隘!如此大好良机,寡人志在必得!”
秦赵长平之战,卫峥绝不会陌生,这块地现在还是魏国的疆土,魏国现在奄奄一息已然沦为七雄战国的鱼肉,如此大好良机卫峥绝不会等到赵国强大了在夺走这块兵家必争之地。
魏国只要吃下了这份含有“剧毒”的大礼,只要敢倒戈向秦,卫峥就可以抓住这个把柄,高举魏国与恶秦为伍的义旗而以此为借口拿魏国开刀,这样便师出有名了,乘此机会把长平据为己有。
至于秦国的恐吓?卫峥不是韩王、魏王,不到十年打出了一个战国,岂能是吓大的?再说此刻的秦国根本无力插手,即便要插手也要先灭了韩国再说。
赵国肯定不愿意卫国占领长平关隘,因为这对赵国同样不利,但现在的赵武灵王还没有能力阻止卫国,今天的卫国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没有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卫、齐联盟,要知道齐、赵还有边境之争,还有一个中山国一直是赵武灵王的心腹大患,他绝不会再得罪另一个强大的战国。
如此一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国借此名义占领长平关隘了。
“张兄,切莫让我失望啊!”卫峥看着丹水长平带心下忍不住说道,只要秦楚爆发大战,秦就会拉上三晋韩魏两国伐楚,打魏梁便能师出有名,丹水长平之地唾手可得。
卫国有了一旦占据了长平关隘便是一次战略上的大胜,即便将来韩国顶不住了,秦想要对卫用兵就必须要过长平关隘才能对卫国核心疆土构成直面威胁,这条路一旦不通,秦军就只能绕过长平关隘,北上从赵国那里借道,或者从南部借道楚国才能直达卫国核心疆域。
实际上,丹水长平也是赵国防止秦威胁战国核心疆土的战略屏障,秦想要对赵、卫两国动手,就必须要过了长平关隘。
显而易见,赵国和楚国是万万不可给秦军借道的,秦军一旦抵达边境估计还没借道就要面对赵、楚两国的重兵了。
苏代顿时连连点头,丹水长平对秦、赵、卫三国太重要了,长平一代三面环山,丹水自北向南纵贯长平全境,这里崇山峻岭,地形险要,山岭、河谷、关隘、道路相互交错,地势复杂,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只有把长平控制在自己手里,卫峥才会心安。
占据长平关隘,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把秦国阻挡在长平关隘之外,就不会出现秦军雄踞太行而直接威胁卫国核心疆域的不利局面。
“这天下……怕是不能平静了!”卫峥凝视着地图上的列国,喃喃自语的说道。
……
第092章:犀首为韩献最后一策
初夏之际,风调雨顺的韩国正直艳阳高照,韩都新郑晴空万里。
犀首公孙衍策马入城,与其同行的是一满载粮草军械重器的队伍浩浩荡荡不断驶入韩都城新郑,赫然便是卫峥送来的一份“大礼”,此刻不断进入韩国都城的粮草器械只是卫峥这份大礼的一部分,属于韩国的这一份公孙衍亲自带到了新郑,而另一部分也亲自送到了魏王手中。
魏王不但欣然笑纳,更大喜之际对犀首感激不尽,却不知道收下这份“大礼”的那一刻,魏国已经半只脚迈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犀首已然归心卫国,现在是身在韩都心在卫了。
一入新郑,韩王得知公孙衍为他带来了一批丰盛的粮草辎重,为此高兴万分。
韩王宫。
与韩王因为得到一批急缺的粮草器械而高兴有所不同的是,次座的公孙衍却并不太高兴。
“犀首为何如此闷闷不乐?”韩王诧异的问道。
“王上真要打算与秦开战吗?”公孙衍拱手而道,虽然心已归卫,但此刻终究仍是韩臣,纵横策士虽然被天下人不齿,因为他们是“势利之徒”,毫无忠心可言,实际上并非如此,纵横家虽然飘忽不定,今日事这国,明日也许就与敌国谋,确实不假,但纵横家们事一国便会终于一国而为其谋国利也是不假。
犀首知道伐秦韩国必败,不想让韩国做无畏的牺牲,虽然准备辞官而别,但如今还是韩臣,就得为韩国谋,古人讲气节,必先公而后私,纵使心以在卫国也不会改变原则。
“犀首为何出此言?”韩王听到这样的言论和带着悲观的语气是从公孙衍口中而出,实在太出乎意料:“伐秦不是犀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
“王上容禀!”公孙衍了无振气的拱手,喟然而道:“臣数日前与魏王见了一面,大致已经猜测魏王怕是无合纵伐秦之意了,齐国自诩东方第一强国,与秦并强却难堪大任,瞻前顾后而不愿出兵伐战。”
“那依先生之意,与秦开战便只有韩国一国了?独韩以伐秦,韩国能战否?韩能胜否?”韩王略有慌乱却故作镇静的说道,但却瞒不过公孙衍敏锐的眼睛,心下唯有苦笑长叹,韩王、魏王的确与卫峥这样的雄主相差不知几千里啊。
“尚未开战,结果已定,韩国必败!”公孙衍摇头苦笑,片刻之后又道:“韩国万不能独战强秦,一战必败进而大伤元气,韩国危矣!”
“那韩国该当如何?”这下韩王真慌了。
“为今之计,只能与秦修好。”公孙衍说道,这也算是为韩国最后保存一丝苟延残喘之力,也是最后为韩献一策,犀首当然知道秦、韩开战是对卫国有利的,但此刻为韩臣,他不得不这么做。也明白卫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责难于他,心下不由得对卫峥道了一声愧疚。
韩王一听却是大怒:“函谷关一战秦斩首我五万韩卒,修鱼一战又损八万二千韩卒,与秦修好?寡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偌大一国,王上不能意气用事啊,韩国不能独战强秦,战必败而动摇国本,韩国就要完了!”公孙衍微微拔高了音量。
“唉……”韩王终是一叹,摇了摇头略感无力的转头看向了犀首,问:“韩主动修好,秦未必会受之。”
“秦国一定接受。”公孙衍斩钉截铁的说道。
“何以见得?”韩王一听不由带着期希之色看向了犀首,谁也不想做亡国之君。
“王上容禀。目下秦楚因巴蜀之争而剑拔弩张,相互对峙。韩至今未能伐秦是在等齐国出兵以合纵,无奈合纵破灭;秦国却没有道理容韩挑衅至今而不出战,为何?因为秦楚目下相互对峙,秦若攻韩,则必分兵,于是国力不弱于秦国的楚国就会乘虚而入,秦便会面临两线作战,所以韩国虽叫战伐秦报仇却隐忍至今未主动出兵开战,虎狼之秦也绝不会主动伐战而使己方置于险境。”
公孙衍显然对局势看的很明了,要不是有来自楚国这个不弱于秦国国力的强国带来的压力,怎能容许韩国嚣张?否则以虎狼强秦的性子早就出兵三川伐韩了,之所以至今按兵不动是担心陷入两线作战的局面,能扛住还好,扛不住秦国就会出大事,只要有一线失利就可能导致合纵攻秦再次发生,所以秦国不敢赌,不到万不得,能忍则忍。
“所以,王上若是主动与秦修好,那是秦国求之不得,与秦修好便盟秦伐楚,夺回楚国所占韩国南境新城一郡,王上在与民休养,如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养精蓄锐,如此国能存矣。”
犀首如此一说,韩王连连点头,这也是公孙衍最后一次为韩国谋了,站在韩国的角度,这样的策略既能保证避免秦韩战端,又能有极大的机会夺回韩国失地,目下局势只有这样是对韩国最好的选择,但韩王采不采纳就不是公孙衍能左右的了。
“好,依犀首之意便是,与秦修好。”韩王当即拍板,不再犹豫。
“王上,臣此次还有一事。”公孙衍又说道。
“但说无妨!”韩王俯首饮酒一樽,笑道。
公孙衍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说道:“臣此次入宫也是向王上辞官,恳请王上准许。”
韩王一听顿时放下青铜酒杯发出“哐”的一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对方:“什么?犀首为何要离寡人而去?可是韩国或寡人有何处怠慢了?”
“王上误会了!”
“既如此,为何请辞而别?”
“世人皆知,公孙衍以抗秦大业为毕生宏愿,韩与秦修好,衍从此再无国策献于王上。”
“先生要去哪一国?”韩王问道,语气已改称“先生”,抗秦这一点韩王知道,所以才用他,而此刻也知道公孙衍已经无心事韩。
“卫!”
“准——!”
难怪卫国会送韩国一份如此厚礼?此刻的韩王自认为卫国之主是想要公孙衍,所以才会送此大礼,加上犀首还在最后为韩献上一策,如此一来韩王也不好不放人了。
只是,韩王不知道卫峥此举也许有这一层意思,但最重要的是为了攻打魏梁而给魏王下的圈套。
秦、韩、魏合兵伐楚,这本就是卫峥想要看到的结果。公孙衍献此一策的初衷是为了回报与韩王君臣一场的情分,却无意中也帮了卫国一个天大的忙。
……
第093章:韩有“张良计”;楚有“过墙梯”
公孙衍离开韩国之前向韩王推荐武安侯韩朋接待他的位置,韩王采纳了犀首的建议,任用韩朋。虽不如犀首,但韩国真的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子。
了却韩国之事,公孙衍重振信心而入卫国,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卫国的舞台会在让他的仕途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不过回到卫国的犀首第一时间向卫峥请罪,并说出了他为韩王最后一次所献国策。
没想到卫峥一听了反而大喜。
卫国现在是一方面磨刀霍霍,枕戈待旦,另一方面也是从容淡定的准备韩、魏、秦、楚四国混战,自己坐山观虎斗,抓住机会便咬上一口。
另一边,韩国派出了使臣赶赴秦国,果然如公孙衍预料的那般,韩国主动修好,秦王大喜之下以国宾之礼接待了韩使者,并且立即签订盟约。
秦国不怕与韩国开战,只是当下局势有齐楚联盟的压力,秦军主力若分兵函谷关应对三晋,那么南部商於之地武关的兵力势必削减,三晋现在不闹腾了,主动来修好秦国当然是求之不得,待得局势一缓再来收拾韩国也不迟。
然而楚国却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楚国,郢都王宫。
“什么?秦与三晋之韩国重修盟好了?”朝会上,楚王的声音响彻在庙堂大殿,瞪眼直视着殿下禀报的臣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国显然从中得到了消息,目前的局势楚国一直在担心秦与三晋的关系,之前因为韩国叫嚣着伐秦的事情让楚国安心,但现在楚王怕是不能安心了,也不能坐以待毙。
“禀报王上,秦韩是否修盟伐楚还未证实,不过韩国的军队已经退守宜阳。”那臣工秉承道。
“韩军都退回宜阳了,还用证实?”楚王大怒的说道,那臣工顿时低首,不再理会他,楚王面向群臣道:“目下楚与秦重兵僵持,本以为秦韩开战我大楚借机乘虚而入,没想到韩王竟然主动与秦修好,秦与韩国修盟,楚国不利,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大王应当立即发兵,不能再犹豫了!”就在这时力主伐战的屈原出列说道。
“芈爱卿,寡人有一事不解,为何你如此憎恨秦国?”楚怀王实在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屈原耿直说道:“一个能从天下卑秦的弱国转而跃居群雄之首,臣非但不恨秦反而由衷钦佩其国,然秦国强势必弱楚,秦有王霸天下之心,先占巴蜀必又生谋楚之心,楚若无视其虎狼之心必为其所害啊。”
“商於之地为我楚国祖地,却至今为秦所占,左徒之言不无道理,与秦伐战诸位以为如何?”楚怀王点点头,又面向群臣而问,过了许久未曾有人言,楚王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谋臣身上,顿时一笑,点名而道:“陈轸先生有何高见?”
谋臣陈轸,这又是一位天下有名的了不得的谋士,同样也是纵横家,虽然没有张仪、苏秦、公孙衍那般有名,但也差不了多少,也是拥有一副伶牙俐齿,不得不说的是战国时代有大作为和大才华的谋士名臣基本都是纵横家。
陈轸是齐国人,孟轲孟夫子未曾入齐国时,陈轸被齐威王重金聘请在稷下学宫任学宫之长以讲学,在齐国的仕途生涯也是成就斐然,靠着一副伶牙俐齿的口舌之辩,只说了一个“画蛇添足”的故事便为齐国不损一兵一卒而退了楚国强兵。
后来又入秦佐士,用了一个卞庄刺虎的故事说秦王,最终秦败韩、魏之兵,许多的成语典故便发生在这个战国名士身上。
当张仪入秦之后,深得秦王仰赖,几乎无事不问张子,与公孙衍一样,陈轸在秦国得不到重用,一怒之下便投奔了楚国。
楚王当众点名,陈轸不得不答,便立即出列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启奏我王,臣以为楚国能战。”
“先生主战?秦为群雄之首,虎狼之国,楚能战否?”楚怀王精神微振,问道。
“楚国能战!”陈轸肯定的点头,又解释为何能战:“楚有齐国之盟,而中原小霸之卫国又与强齐共进退,此二国皆为楚国后盾,于是楚能战秦。但如何伐战还需仔细考究,周密细算。”
“有何细算?先生既已知道楚国能战,便应当立即发兵。”屈原当下便驳斥。
“楚有必胜把握吗?”陈轸直视着殿前,平淡的说道。
“未战岂能知之胜负?”屈原凝视着对方质疑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末了,始终未曾看屈原一眼的陈轸引用了孙武的一句名言之后便再向楚王躬身拱手一拜。
“那陈轸先生以为该当如何?”楚王不动声色的说道。
“启奏我王,臣确有一策。”
“陈轸先生但说无妨!”
“与韩修盟!”陈轸只说了四个字。
“与韩修好?”楚王一愣,狐疑道:“韩国刚与秦修盟,楚国却在不久前取了韩国一郡,韩王怎会答应吗?”
陈轸笑了,淡淡的说道:“韩国之所以主动修盟是无力与秦一战,实为无奈之举,此策于韩国而言无疑最合适目下境况,韩国庙堂人才凋零,能为韩王献此策者想必只有公孙衍,然犀首而今已离韩入卫,韩国竟是无堪大用之才了,尚可一用之韩朋者流却不足道也。”顿了顿,又道:“如韩国此般局势,倘若我楚国此刻为其壮声威,韩国势必朝秦转而暮楚。”
“哦?先生有何妙计?”楚王好奇的问。
“秦素来谋楚国之心不死,一直图谋联合三晋征伐楚国,若是合纵攻秦变成合纵伐楚,楚国危矣。故,楚国不能让秦国遂愿,所以为今之计当与韩修盟,不过只为韩国壮声威,以厚礼献于韩国,坚定其伐秦之心,而楚国则可以缓兵之计而出兵不出楚境,待得秦怒转攻韩,两国交战,秦军疲乏,楚国再乘机转而攻秦,收复秦所占楚国商於之地大有可为。”
“先生果真妙计百出!”楚王大喜的拍案叫好,说道:“芈爱卿,你得好好学着点,先生妙计无需出兵便可弱秦与三晋,何其妙也!”
“荒唐——!”就在这时屈原冷哼一声,让大喜的楚王顿时笑意尽去,竟是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个屈原当真是令人又爱又恨,楚王知道他对楚国是一片赤子之心,所以宠幸更重用他、信任他,可就是总喜欢与自己对这干。
屈原的目光从陈轸身上移开,继而直视着楚王:“函谷关一战,楚已失信于天下,陈轸先生想要出国再次失信于天下?”
“呵呵……”陈轸淡淡的一笑,道:“大争之世,左徒执念弘义,陈轸钦佩!”说着便是对屈原拱手一礼,继而话锋一转:“陈轸无意于左徒争口舌之辩,然而为人臣子,或当细揣国家之利为首要之责……”说罢再面楚王而道:“与国无利,何谈信义?况且韩魏惧秦,屡有反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楚不可盟亦不屑与盟,只可效仿秦国假意与盟。”
“善——!”楚王已然心意已决,要用陈轸的策略,便问道:“陈轸先生此前说备厚礼于韩,以坚定其暮楚之心而伐秦,那送何礼方为妥当?”
“楚国把新城一郡归还韩国!”陈轸言简意赅的说。
“什么?”楚王一愣,干笑道:“先生说笑了,这份厚礼着实重了。”
“不送厚礼,韩国如何上钩而与楚国盟?秦韩只要一生战端,战则秦韩皆累国伤民,秦胜亦兵疲,而韩国大败必动摇国本,于是大王则可发兵乘虚而入,一路武关收复秦占楚国商於六百里地,一路由南阳郡北上再取新城一郡,韩国元气大伤断无守境之力,大王欲失而复得不过是囊中之物,乃唾手可得啊。”
“好——!”楚王大喜,再无疑虑,当即拍板:“既然是陈轸先生出此妙计,那么就劳烦先生出使韩国一趟。”
“遵命我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