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他
数九寒冬,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眼看着临近元旦,现在整个京城的街道上已有迎接新年的迹象。
今天一直在下雨,天色阴沉沉的,比平时更冷,也更容易让人心情烦躁。
五点左右,心情烦躁的裴皎准备出门。
她实在是怕冷,换了一件更厚的羽绒服,脖子系了兔绒围脖,又怕冷着头,临出门之际又倒回去戴上一顶帽子。
北客的车停在檀华府外等裴皎。
随着裴皎撑伞出来,隔着还很远北客就认出了她,第一时间打开双闪。裴皎换了一只手撑伞,看见北客的车,加快步伐朝北客的车走过来。
坐上副驾驶,她正在收伞,听到北客发出啧的一声:“你今天的打扮跟平时很不一样诶。”
裴皎掀了掀眼皮:“有什么不一样。”
北客很认真说:“很……可爱?”
裴皎轻哼了声:“女孩子本身就是可爱的化身,只是随着年龄的变化,风格打扮出现了变化,本质上还是可爱。”
北客噗嗤笑:“看来这危家少爷给你的打击不是一般大,心态都发生变化了。”
裴皎懒得搭理北客的调侃。
本来她是打算自己去见危遇,都跟北客说好了,最近两天不要找她。但北客非说也要见见那危遇,裴皎头脑发热,最后竟然同意了。
此时北客准备发动车子,他手在半空中顿了几秒,他转过头来看着裴皎:“确定要去见那危遇?”
裴皎点头:“嗯,你不也想见见他吗?”
北客:“不摇人?”
裴皎给了北客一个白眼:“都说了,法治社会,聚众打架是要被抓紧去教育的。”
“得了吧你,国*机密都敢越过防火墙去偷看一眼,比起抓进去教育,这可是要终身监禁的。”
北客一不小心提起了裴皎年少轻狂干过最莽的事,那次是她幸运,但凡出一丁点失误,现在的裴皎应该在牢里,毫不夸张。
裴皎示意他打住:“诶,好汉不提当年勇。”
她当年干过的事情确实莽,如果放现在,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赶紧开车吧。”裴皎说:“去晚了万一见不到危遇。”
危家离裴家住的檀华府有十多公里远。
北客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危家的宅邸。
车停在远处,北客降下车窗,抬头看着眼前恢弘无比的古朴宅邸:“危家的这宅子,值点钱。”
裴皎:“危家也是名门世家。”
“我知道。”北客啧啧两声:“难怪这么硬气呢,敢得罪裴家。”
裴皎:“……”
北客这话明明没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雨还在下,不比刚出门时小,前面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来回刮擦,裴皎收回视线,伸手就要开门。
北客叫住她:“你打算就这么进去?”
裴皎:“不然呢?”
北客:“你确定危家的人能让你进去?”
裴皎:“试试呗。”
北客:“有法子?”
裴皎如实说:“没有。”
北客:“那你怎么进去?”
裴皎已经推开了车门,另一只手拿起伞:“脸皮够厚不就行了。”
车下到一半,裴皎还没来得及撑伞,忽然被北客伸过来的手,一把将她拽回车里。
裴皎猛地跌回座椅上。
她“哎呦”了一声,脑袋差点撞在档杆上,北客另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这才没撞上去,不过还是闪到了腰。
裴皎龇牙咧嘴:“有病啊,你干嘛呢,我这腰差点拜你所赐直接咔嚓了。”
北客做出嘘声的手势,然后用眼神示意裴皎:“看前面。”
裴皎龇着的牙收回去,转过头,视线循着北客示意的方向往前边看。
这个季节,天黑的早。
半个小时的路程,天已经渐渐黑透。
透过黑夜望过去,宅邸大门的白灯下,一辆黑色卡宴从危家宅子的侧门缓缓驶出,门卫走上前,站在后座车窗外,毕恭毕敬弯着腰。车里的人说了什么,门卫一边笑着一边点头,然后退开,那辆卡宴缓缓驶出去,离开宅邸。
隔得远,裴皎的视线还算好,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卡宴驶出来之后,缓缓上升的车窗。
她看见,后座上坐了一个年轻男人。
不过裴皎也只是看见了他的侧颜。
直到卡宴已经开走,裴皎的视线还紧追着那个方向。
北客的声音拉回裴皎差点出窍的灵魂:“车里那人,会不会就是危遇?”
裴皎倏地扭头,表情略微错愕的盯着北客:“他是危遇?”
北客:“我不知道,我猜的。”
裴皎没见过长大后的危遇,北客就更没见过了。刚才那辆卡宴后座的男人特别年轻,有专门的司机,门卫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所以那个人是危遇的可能性很大!
裴皎指使北客:“你去那边问问。”
北客不乐意:“你自己怎么不去。”
裴皎瞅着他:“你去不去?”
北客咽了咽口水:“去去去。”
北客不情不愿推开车门下车,裴皎递给他伞,叮嘱他:“你别问刚才车里那个人是不是危遇,你就说,你找危遇就行。”
北客:“知道了。”
“还有。”裴皎说。
北客回头:“还有什么?”
裴皎扯着嗓子:“走快点!!”
北客:“……”
两分钟后,北客跑着回来了。他拉开车门坐进来,大声对裴皎说:“刚才那辆车里的人就是危遇。”
裴皎:“开车,去追那辆卡宴。”
北客:?
裴皎见北客愣着,提醒他:“你愣着干什么?开车啊,不然追不上了。”
“你不早说,都走这么远了,能追上才怪!”北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发动引擎,朝着卡宴离开的那个方向开过去。
虽然晚了几分钟。
但北客的追踪技术很厉害,很快就锁定了那辆从危家宅邸开出来的卡宴。
裴皎一边紧盯着前面那辆车,一边夸北客的跟踪技术:“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追上,除了你,别人都没这个技术。”
北客嗤笑:“少KTV我。”
裴皎:“行,那我CPU你。”
北客:“别最后进ICU就行。”
没想到,最后这句话,北客一语成谶。
孽缘
这一路上,北客一直保持着匀速,尽量不让前面那辆车发现跟车。
裴皎倒是完全不担心,因为北客的跟踪技术,跟她刚才夸的一样,的确很厉害,不管跟多久,都很难被发现!
跟了大概十几分钟。
裴皎明显感觉有些饿了,她还没有吃晚饭,打哈欠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不停。北客正专注着前面那辆车的动静,听到裴皎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侧目瞟了她一眼:“饿了?”
裴皎:“出门的时候没有吃晚饭。”
北客轻笑,提醒她:“你面前的储物箱里有零食,吃点垫垫肚子,等见了危遇,揍他解完气,我带你去吃一顿好吃的。”
裴皎听北客的话,拉开面前的储物箱。
还真有不少零食。
裴皎随手拿了一个巧克力味的沙琪玛:“你还有在储物箱里塞零食的习惯啊,之前怎么不知道。”
北客:“那是因为之前开的都是机车,这辆车很少开。”
“也是。”裴皎咬了一口沙琪玛。
接下来又跟了半个小时,从城中跟到郊区,从郊区跟到人迹罕至的偏区。
北客终于发现不对劲:“他娘的,这个地方也太偏了吧。”
吃完零食有些昏昏欲睡的裴皎,听到北客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什么?到哪了?”
北客降下车窗,往偏僻路道上吐了口谈:“保持这么远的距离,不应该被发现,这危遇到底去哪?”
北客对自己的跟踪技术还是很自信的。
他不认为被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因为被对方发现了,可是眼前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多想。
“喂!喂!我们现在在哪啊?”裴皎焦急问道。
北客:“我也不知道。”
裴皎:“那就先停车。”
北客刹住车,前面那辆卡宴早已经开出了很远,目光远眺的话,只依稀能看见很远很远的窄路上有一簇白色的光。
这荒郊野外的,北客和裴皎都不熟悉路,再加上天已黑透,四面八法是什么情况根本看不清楚。
北客问裴皎:“还追吗?”
裴皎降了半截车窗,雨势变大了,不停地往车里瞟着雨水,裴皎赶紧将车窗关上:“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追吧。”
北客啧了声:“早知道刚才在偏僻点的地方,就该开到前面去拦住他们,跟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是绝了。”
裴皎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还没到八点呢,我们回去吧。”
北客没掉头,而是先问她:“都追到这里了,你甘心吗?”
裴皎想了一下:“我觉得……”
不等她把话说完,北客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裴皎发现他没有打算掉头的意思,紧张问:“还要继续跟?”
“跟!”北客一脸不爽,咬着牙说:“这人肯定摆了我们一道。”
裴皎看得出来北客火气很大,她阻止他:“现在下着雨呢,安全起见,不用跟了,他又不是出国,明天还能再跟。”
可这个时候的北客,不管裴皎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车子加快速度跟上去。
裴皎并不担心北客的车技,她有些无聊的打哈欠,并猜想,危遇多半是发现了后面的跟车,故意把他们甩掉了,所以就算现在跟上去也没用,估计早没影子了。
前面的路道变窄了很多,地上坑坑洼洼,车身晃来晃去,裴皎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总觉得下一秒车子就会颠翻。
她稍微打起几分精神,提醒北客:“你开慢点。”
北客专注开车,视线没有分过来,只说:“你睡你的,等我追到了他,会叫醒你。”
裴皎内心叹气。
原本以为她的怒火最大,现在她怒火转接到北客身上去了。
车身晃得越来越厉害。
裴皎不仅心慌,刚才吃进去的零食,这会儿在胃里被颠来颠去,颠得她整个人有点难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
“掉头吧,我感觉不行了。”裴皎有气无力的声音喊着。
北客听着裴皎虚弱的声音,分心扭头看她:“你还好吧?”
裴皎摇头:“不好,胃里难受,太颠了。”
北客看裴皎是真的难受,赶紧将车速减下来,可这个路段突然降速,车子直接陷在了原地。
“等一下,这段路得先过去,你忍一忍。”北客说着,又重新提速。
裴皎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没想到忍一忍,差点人没了。
车子降速后,陷在那走不动,北客心态还没调整好,就先踩死油门,车一下子冲出去。地面湿滑,他没有控制好方向盘,车子冲向路边,最后从路边直接翻了下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裴皎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先碰着了头,再是碰着了肩膀,之后是膝盖,巨大的压痛感让她缓不过来,头更是昏昏沉沉。
耳边轰隆隆的声音像打雷一样,还夹杂着北客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皎感觉自己应该短暂的昏迷了几分钟,现在又醒来了,凌冽的夜风吹来,一寸一寸往她脸上刮,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浑身都无法动弹,稍微动一下就疼得不行。
“北客……”
“北客,啊,嘶……”
裴皎浑身疼痛,嘶哑着嗓音喊北客,但没有人应她。
连着喊了好几声北客的名字,始终没得到回应,她开始摸索着找自己包包里的手机,摸了好半晌才发现,她身上连外套都没了,鞋子也掉了一只,帽子更不见踪影,她人也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而她现在,浑身是伤,大大小小数不清,衣服头发也全都湿了。
裴皎暗叹倒霉,早知道不答应让北客跟着来了。
她现在浑身动弹不得,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就这样在地上静静的躺了不知道多久,知道一簇白色的光从远方照过来,裴皎暗淡的眼里燃起一抹希望。
有人来了。
是北客来找她了吗?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裴皎感觉身上的光变得更强烈了,应该是用电筒照在她身上。
很快她听到那人说:“少爷,是个人。”
“死了吗?”
脚步声朝裴皎靠近了几步,裴皎感觉肩膀被人踹了一下,她皱起眉头:“嘶……”好疼。
那人回头说:“少爷,还有一口气。”
“不用管,开车。”
那人的声音很冷,比这雨夜里吹的风还冷,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往人身上刮。
谁啊这是,这么没善心,碰到碰到了,好歹帮忙打一下110嘛,不然就让她在这荒郊野外待一晚上?
这大冬天的,这么冷,她一直待在这,根本活不到明天!
很快新闻板块上,机会出现#某财阀千金横死荒郊野外#的头条大新闻。
那人听了他家少爷的话,转身就要走,真不打算管裴皎。裴皎怕死极了,使出最后的力气,一把攥住那个人的裤脚,嘶哑着嗓音开口:“……救……我。”
空气安静了片刻。
直到,车上的人下来了。
她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
“少爷。”那人毕恭毕敬喊了声少爷,随后侧身让开。
裴皎手还拽着那人的裤脚,听到另一道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被雨雾模糊的视线里,她勉强看到了那张脸。
这张脸,就是她看见的那个侧颜……
裴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是你?”
男人将伞递给身边那人,缓缓蹲下身,伸手捏着裴皎下颌,迫使她扬起脸来。雨水和泥泞将她的脸遮了一半,头发湿漉漉散着,看不清全貌,像个乞丐。
男人问:“认识我?”
裴皎倔强的咬紧了唇没说话,只用那双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下颌上的手突然抽离。
男人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污渍,起身对身边人说:“第一次看见有人在绝境之下,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把她带上。”
他的恻隐之心
裴皎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有意识。
快被放车上的时候,她的意识渐渐涣散,脑袋昏昏沉沉,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
这时候,她听到那个人说了一句——
“把她丢后备箱里。”
这句冷漠十足的话,差点让裴皎哽出一口老血。即使如此,她内心还是存了一丝侥幸,认为抱着她的这个人应该会不忍心。
要是真把她丢在后备箱,颠簸的路段撞来撞去,本就只剩下半条命的她,会直接没命的。
“不……”
她死死咬了一下唇,强行让自己清醒一点,指尖更是用力拉扯抱着她那个人的衣服:“不要丢,丢……”
那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直接抱着她朝后备箱走去。
伴随着“咚”的一声,裴皎头撞在一块凸起物上。
这一撞,裴皎彻底昏死过去。
“糟了!”季何没怎么抱过女人,把她放下的时候也没注意点,害她撞着头了。
季何赶紧伸手,探了探昏死过去那个女人的鼻息:“还好。”
还活着。
不过可能会伤上加伤。
季何拉下后备箱,绕过车身坐上驾驶座。
“少爷。”季何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对坐在后座的男人说:“她晕过去了。”
危遇低头正在翻看着手里的神秘资料,闻言,修长的手指一顿,但并未抬眸:“这一路陡峭,她要是扛不住,死了就送殡仪馆。”
季何:“那要是还活着?”
闻言,危遇抬眸,眸光落在季何脸上:“你觉得呢?”
季何揣测着说:“送医院?”
危遇:“不然呢。”
季何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那就好,不过还要看她能不能扛过去,挺漂亮的一姑娘,死了怪可惜。”
危遇低头继续翻阅,随口一问:“看上了。”
季何猛摇头:“不敢。”
危遇淡道:“有什么不敢。”
季何小心翼翼说:“她不是少爷你看上的人吗?”
“我看上?”危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将迎新年,顺手之事,积德造福罢了。”
季何讪讪,转过头开车。
这一晚救下裴皎,于危遇来说,除了只是顺手的事以外,还有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恻隐之心。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这存在过的一丝恻隐之心。
今夜的雨势未见消停。
车行至中途,危遇接到一通电话。
得知另一份神秘资料被窃,危遇震怒,沉声道:“去工程部。”
季何保持着匀速,紧张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危遇脸色阴沉:“另一份资料被窃取。”
季何脸色大变,随即怒火中烧:“这两份资料可是少爷你千辛万苦从国外带回来的,工程部那帮老东西都是干什么吃的!”
危遇沉声:“安静。”
季何立马闭上嘴巴,调整路线去工程部。
一个多小时后。
卡宴缓缓驶入一座恢弘的大门,统一制服的警员站成两列,阵势看起来十分怵人。
昏迷在后备箱里的裴皎,还不知道自己到了怎样一个地方。
车停下的位置,外面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他们穿着厚厚的大衣,撑着伞,有的面色紧张,有的面色愁苦,有的黑着脸……
危遇下车之后,那些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说着什么。
危遇紧蹙着眉心一脸不耐,沉声道:“够了!”
话音落下,周遭瞬间噤若寒蝉。
季何替危遇撑着伞的手,也随着这一声,吓得抖了抖。
此时众人都望着危遇,等着他的下一句话,然而危遇什么都没说,直接抬脚先进去。季何大步跟上,想起还在后备箱里待着的那个女孩,季何悬着胆子提了一下:“少爷,后备箱那个女孩……”
危遇脚下一顿。
那些紧跟在后面的一众人,脚下也是一顿,全都面色紧张的望着危遇的背影。
危遇侧目,睇着季何:“你去安排。”
季何焦急:“少爷,我……”
然而,丢下这句话的危遇,已经走了很远,他步伐稍快,后面的一众人差点跟不上。
季何撑着伞回到那辆车旁边,此时已经有警员过来帮忙泊车,季何直接叫那警员到面前:“帮我撑伞。”
说罢,将伞递给了那名警员。
警员还不知道什么事,也没有多嘴问,老老实实撑着伞站在季何身边。
季何伸手打开后备箱,女孩身体蜷缩在后备箱里,浑身湿漉漉且狼狈。警员一开始没看清,直到季何打开手机电筒,将白光照进去,然后伸手拨开女孩脸上的头发。
一张惨白的脸呈现在两人面前。
警员面色微变:“死人?”
季何不确定女孩死没死,伸手摸了摸女孩的侧脖颈,随后面色一松:“活着的,你去把医务室的人叫过来。”
季何一边吩咐,一边将后备箱里的女孩抱起。
警员也很担心,要是真带进来一个死人,核查起来更麻烦,一看没死,还让去医务室叫人过来,警员没多想,撑着伞转身就朝着医务室那边跑。
季何一看伞被那警员一并带走,险些气笑了。
不过想着淋了那么久也是淋,这一小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抱着女孩直接往后面的住宿楼走去。
最后裴皎被抱进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居室。
因为身上衣服又湿又脏,季何没有把她直接放在床上。
不多时,警员带着医务室的人匆匆赶来,是个男医生,季何就直接把女孩交给了男医生:“处理下她身上的伤口,注意检查耳鼻口咽有没有内伤征兆。”
医生朝着沙发上的女孩看了眼,随后小心翼翼问:“这位是?”
季何正要找个说辞敷衍过去,身后的警员说:“是危少爷的女人。”
季何瞪着警员。
警员以为自己猜错了,便说:“可这是危少爷平时住的居室。”
这一句话顿时将季何所有的话堵回去。
刚才抱着女孩往这一层上来的时候,他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因为少爷平时就住这一层,刚才他都没有意识到,经警员那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竟然把人带来少爷这了。
医生一听是危少爷的人,立马放下医药箱:“放心,交给我来处理。”
季何想解释,但又想到,少爷今晚怕是不会回来,那边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堆,不仅今夜,恐怕明天一整天,少爷都会待在那边。
这么想着,季何也就懒得再解释了。
又白又长的腿
裴皎躺在沙发上,浑身又湿又脏,身上还有多处破皮的伤口,虽然没流血,但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
医生一时间无处下手,再加上这是危少爷的女人,医生更加谨慎对待,于是仰头对季何说:“得叫一个女的过来,帮她换一下衣服,还有身上也要擦拭,不然处理好了伤口也容易感染。”
“行。”
季何转头让警员去。
他在这站着不方便,随后也出去了,留医生在里面,先给女孩先处理一些面积较大的伤口,以防感染发烧。
窗外的雨渐歇,很快又刮起了寒风,一阵一阵像刀子一样,刮在脸颊上生疼不已。
季何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颊,这时身后传来声音:“季何。”
季何转过身,看见出来的人,他颔首喊道:“林夫人。”
林夫人名叫闻琼,是工程部林部长的妻子,如今已经四十不惑,但看起来非常年轻,端庄且温柔。
闻琼偶尔来工程部小住,最近来了两天,还未走。
刚才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裴皎换衣服,恰好这个时候闻琼还没睡,季何只能亲自过去,麻烦闻琼过来一趟。
闻琼对季何说:“我来的时候,伤口已经让医生都处理好了,目前看来没有感染,不过后半夜会不会发烧说不一定,旁边得有个人守着。”
季何回答:“我会守着她。”
既然少爷将人交给了他,就不能不管。
“林夫人,我送你回去。”季何侧身,做出让闻琼走前面的一个手势。
闻琼端庄的点点头,从季何身边走过时,她脚下停住,上一秒还维持着的端庄,下一秒变成了八卦脸,凑过来问季何:“里面那女孩,跟危遇什么关系?”
季何一噎,没想到林夫人突然八卦起来,支支吾吾:“她,她跟少爷没什么,关系。”
闻琼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没什么关系,你支支吾吾干什么?”
季何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啥要支支吾吾,直接说就好了,于是回答林夫人的话:“她就是少爷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女孩,当时看她还有一口气,就把她带走了,准备送去医院,谁知中途工程部这边发生了事情,就直接过来了,把她也一起带过来。”
闻琼半信半疑:“真的?”
季何点头:“当然是真的,到现在我跟少爷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权当做好事了。”
闻琼轻哼一声,一副过来人看通透的表情:“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吧,不然他哪会做这好人。”
季何哑然:“这……”
这话他居然没法反驳,也怪他一根筋直通大脑,确实没有像林夫人想的这么细致。
平时的话,少爷哪会管这种事?
难道真是见色起意?
“不不不不不。”季何脑海里回想起女孩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副脏兮兮的样子:“她脏成那样,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模样,少爷不可能见色起意,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她才不是丑八怪。”闻琼意味深长的语气:“她可是个小美人。”
季何不相信。
闻琼指了指里边:“不信的话,自己进去看。”
季何半信半疑的走进去。
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十点半,很晚了。季何进来的时候,抬手扇了扇飘在面前的泥腥味儿。
从女孩身上换下来的脏衣服,都在垃圾桶里,所以泥腥味儿才一直没有散。
往里走,是一张很大的床。
季何走了几步就没走了,呆若木鸡的看着躺在大床上的女孩,大概是因为身上回暖,她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有了些血色。
而那张脸就像雕琢出来的一样,即使处在病态中,仍然不失五官的精致。
林夫人没有跟他开玩笑,少爷随便捡回来的这个女孩,是真的漂亮,而且很漂亮。
闻琼从季何身后走来,她双手环胸,问季何:“她是遇到了什么事,伤成这样?”
季何目光呆呆的看着床上的‘睡美人’,心不在焉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
闻琼轻咳一声:“咳!”
季何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林夫人面前失态了,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掩饰自己的尴尬。
闻琼笑着说:“现在看出来了,她的确是你们今天捡回来的,不然你怎么会在看到她洗干净的样子后,连眼珠子都不会转?!”
季何继续干笑:“我就说我没有骗人吧。”
闻琼:“是没骗人,那就重新回答一遍,她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这,我真不知道!”季何如实说:“我们开车从魏老那里回来的路上,碰见她,当时见她还活着,就把她带走了。”
闻琼见季何两次都这么说,便也信了他的话。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收回视线转头对季何说:“很晚了,你守着她吧,要是后半夜没有发烧还好,后半夜要是发烧了,你就给她打一针,药是这个。”
说着,闻琼把药箱里的药给季何看了看。
季何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赶紧问:“林夫人,你给她擦洗完之后有换上衣服吗?非礼勿视啊……”
闻琼噗嗤一声笑:“不换衣服,让她就那么裹被子里啊?放心吧,我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危遇的衬衣,暂时给她穿一下,明天再给她送一套我的衣服过来。”
“穿少爷的衣服?”季何惊呆了的表情。
闻琼斜睨着季何:“不行?”
“……也行。”季何接收到闻琼的眼神后,不敢再有什么异议。
“有什么事叫我,叫不到我,就叫医务室的人来,不能让她出事。”闻琼一边交代,一边揣着手往外走。
季何扬声应着:“知道了。”
待闻琼走后。
季何便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双手抱胸,严阵以待的坐姿,丝毫没有困意。
不过这样的严阵以待并没有坚持多久,困意来袭没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后半夜裴皎真的发起了烧。
但季何不知道。
裴皎烧得稀里糊涂,整个人昏昏沉沉,稍微翻了几下身,然后继续昏昏沉沉。
危遇回来的时候,携了一身寒气。
他推门进来,睡在沙发上的季何还在梦里,他没管季何,径直朝着洗浴室那边走。
路过床边时,他脚下忽然顿住,侧目看向他之前睡过的那张大床。
大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他的衬衣,身上被子已经被她踢开,那白皙纤细的腿搭在被子上,又漂亮又惹眼。
趁人之危,禽兽啊!
危遇喉结微动,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快将视线从那白皙的腿上移开。
可过了片刻,他的视线又再次回到她身上。
她脸颊绯红,领口敞开一大片,露出来的肌肤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色……
那白皙纤细的腿,正在被子上不安分的动着,她很热,而且热得不正常……
危遇缓缓走至床边,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随后俯身,伸手贴着她额头。
极烫的温度传达到手背上时,危遇脸色沉了沉。
本就因为,回来休息却被占了床有些烦躁,此刻还要操心这个陌生女人的死活。
他走到柜子旁边,打开医药箱,翻找退烧药。
放在面上的退烧药剂很醒目,注射器就在旁边。危遇直接拿了一支药剂,再拿上注射器,转身朝床上的女人走过去。
她很热,四肢都在不安分的扭动,但幅度极小,细看她额头上都是薄汗。
危遇一只手拿着注射器,一只手掀开被子。
这一掀,眼前画面冲击着他的视觉,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继续拉下她衣领。
裴皎已经烧糊涂了,根本不知道配合,哪边凉快她就往哪边蹭。
当危遇的手接触到裴皎的肌肤时,裴皎下意识就主动贴过来,抱住他的手,再把脸颊贴到他手心里。
很乖,很软。
危遇:“……”
他视线下移,她露出的肩头有青块,手臂上也有,至于被子下面的腿上和腹背有没有,他并不知道。
见她身上的大部分皮外伤都得到了处理,现在能扭能翻,看样子没什么内伤。
危遇将手抽回来,改为摁住她的胳膊,她略微挣扎,领口又开了一大片,危遇迅速移开视线。
可他很清楚,一旦移开视线,他就没法打针。
于是危遇冷着脸,又将视线转过来。
看了又如何,她并不会知道。
抱着这样的心理,危遇开始给她注射退烧针。
针头扎进皮肤的那一刻,裴皎紧咬唇瓣,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眉心紧紧蹙起。
危遇心念一动,低声开腔安慰:“没事的。”
这声音比寻常温和许多,还真就神奇的安慰到她,连那蹙着的秀眉也慢慢舒展开,人也安分了许多。
退烧针注射完,危遇给她拉上被子。
他正准备起身,忽然一顿,随后低头,看见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正抓着他的小手指。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抓得不重,他轻易就能甩开。
但危遇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的手,他缓缓俯身,近距离瞧着她的容颜,就这么盯着看了片刻后,他薄唇轻启,似自言自语:“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裴皎听不见,意识早已经深度昏沉。
季何打着哈欠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少爷单膝跪在床上,俯着身,和床上那个女孩靠很近很近。
这个姿势和季何看过去的角度,无不在告诉他,少爷在跟那个女孩接吻……
不对!或许是在强吻那个女孩!
靠!禽兽啊!
趁人之危!
“少爷!”季何出声。
危遇走神了,没有听到季何进来的声音,直到季何的声音忽然传来,他骤然起身,转过头,冷涔的目光落在季何身上。
季何吓一跳,往后退:“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莫名的醋味
危遇黑着脸从床上下来,沉声喊道:“站住!”
季何脚下顿时生了根,不敢再往前走半步,他抬手捂着眼睛:“少爷,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发誓我真的没看见你压在她身上……”
危遇脸色越来越难看,季何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在越描越黑,赶紧把嘴巴闭上。
他不敢再说话,只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女孩。
除了露在被子上的半截腿,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你在看什么?”
危遇冷涔涔的声音传来,冷不丁吓了季何一跳,他赶紧收回视线,磕磕巴巴:“少爷,我,我,我没看什么。”
卧槽!吓死了!
刚才少爷看他的眼神戾气好重。
危遇俯身,指尖不着痕迹拉了一下女孩身上的被角,遮住她露在外面的半截腿。
当季何看到少爷给那个女孩掖被子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林夫人说的那话,少爷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即使那一脸的泥泞和污渍也拦不过少爷的火眼金睛!!!
季何挪着脚下步伐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少爷,失窃的资料能找回吗?”
危遇:“等。”
季何明白这个‘等’字的意思,不知时间,不知结果,人手已经派出去了,四面八方搜索,就等着什么时候能将那份重要资料拿回来。
注意到少爷眼里的红血丝,季何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今晚这床被占了,少爷好像没有休息的地方。
季何挠头正想着该怎么解决时,听到少爷问他:“为什么把她带回我屋里?”
季何内心慌乱,表面镇定解释:“我怕她冻死了。”
危遇侧目,嗓音冷幽幽的:“怕她冻死?”
季何忙解释:“住后面这栋楼的人少,其他房间需要打扫,我从后备箱抱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怕她撑不过,就,就……”
危遇:“就把她放我床上了?”
季何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是。”
危遇侧身从季何身边出来,抬脚朝洗浴室那边走去,走前丢给季何一个句话:“去把其他房间打扫出来。”
季何苦逼着一张脸:“少爷,这都深更半夜了,要不将就一晚,等明天吧?”
危遇脚下一顿,转过身:“你也知道现在是深更半夜?还有,你不仅擅自带她来我屋里,还没趁着我回来之前将她带走,季何,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季何已经习惯了少爷动不动发脾气的一面,解释说:“我只是没想到,少爷你今晚会回来。”
危遇冷笑一声:“我不用休息?”
季何猛地摇头:“不是不是,少爷你就算是铁打的也要休息,是我的失职。”
危遇:“那还不快去?”
“去去去,我这就去,少爷你先消消气,我马上把另一间房间收拾好。”季何虽然习惯了危遇动不动发脾气,但这也仅仅只是发脾气而已,要是真动怒,他的饭碗都要保不住。
季何出去之后,危遇去到衣柜,拿了一套换洗衣服。
转身时,视线不经意瞟了一眼床上。
退烧针发挥的作用很快,她现在已经安分了许多,至少不会翻来覆去乱动,睡相也变得老实了。
收回视线,危遇去了洗浴室。
季何则是去了隔壁。
楼上楼下都有居室,但是这么晚了,能不麻烦就不麻烦,所以季何毫不犹豫选择了隔壁去打扫。
收拾完之后,季何过来报备。
危遇没有让季何把床上女孩抱去隔壁,而是他自己住进了隔壁。
隔壁的设施虽然都一样,但床被比不上危遇住那边的真丝床被,再加上长期没人住,空气中总有一种尘灰味儿,以至于这一夜危遇睡得很不好。
冬日雨后的空气里全是霜冻的寒意。
窗上起了一层雾,居室里十分安静,不过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杯子落地的声音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裴皎茫然坐在床上,她醒来后觉得喉咙如同烈被火灼烧过,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口渴极了,忍着浑身犹如车碾过的剧烈疼痛爬起来找水喝。
当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去拿。
结果杯子没拿到,还打翻了。
眼睁睁看着杯子落地,她的反应很茫然。就这样沉默了保持半分钟,她缓缓抬头,环视着房间里的装潢和摆设。
不是医院。
这是哪里?
就在裴皎迷茫自己身在何处时,刚才杯子落地发出的声音很清脆,本来在楼梯口的闻琼,听到声音,加快步伐小跑着上来。
闻琼很少这样小跑,到门口时已经气喘吁吁,稍微缓了一下,她推门进来,就见昨夜被危遇捡回来那女孩已经醒了。
她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四处张望,见门打开,又一脸茫然的望着她。
闻琼见她没事,迅速调整了一下仪态,款款迈步走进来,在床边停下步伐,闻琼不动声色打量着女孩醒来后的模样。
她眼光没错,果然是个小美人。
不过,现在醒了之后,瞧着她的模样怎么有些眼熟呢,好似在哪见过。
闻琼一时想不起,她捡起地上没有被摔坏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裴皎抿着唇角,没有回答。
刚才闻琼不动声色打量裴皎的时候,裴皎也在看闻琼,对于眼前这个陌生女人,裴皎很想问对方是谁,还没开口,对方却先问起她。
裴皎有戒心,再加上昨晚的遭遇画面浮现眼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
她想了想,不打算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人说自己的名字,她想开口问这是哪里,结果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呜……咿……”
裴皎以为是睡了一晚,喉咙积痰的原因,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当她试图再次发音说话时,嘴巴一张:“呜……啊,我……”
嗓子好痛。
还是发不出完整清晰的声音。
她捂住脖子,眉心紧蹙,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闻琼自然看出了她的痛苦,赶紧上前安抚她因为不能说话而焦躁的内心:“你昨晚发了高烧,可能嗓子也发炎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裴皎豁然抬头,看向安抚她的陌生女人:“我……”
闻琼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要说话,你不想恢复嗓子了?要是你强行发出声音破坏了声带,以后可就说不了话。”
裴皎经不住吓,立即就闭上了嘴巴。
抱她
裴皎发不出声音,就用手势比划,试图让对方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可她比划了两下,就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比划了,因为她没有学过手语。
“你不要着急,我来试着猜你想说什么,猜对了你就点头,猜错了你就摇头,这样可以吗?”闻琼很温柔有耐心,哄着裴皎静下心来。
裴皎乖乖点头,表示可以。
闻琼说:“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裴皎再一次点头。
片刻后,闻琼端着一杯水过来床边,她递给裴皎说:“有一点点烫,你慢慢吹着喝。”
裴皎接过,嘴巴张了张想说谢谢,喉咙的灼痛再次提醒她发不出声音,她低下头,照着这个陌生女人说的做,捧着水杯,慢慢吹着喝水。
小口小口温热的水滑入喉咙里,裴皎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
不过想要恢复,并不是这一杯水能解决的,恐怕要配合吃药,两三天才能完全好起来。
算了,只要她活了下来,其他的都是小事。就是不知道北客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傻人有傻福,一点都没事,说不定还在找她呢。
要是这样就最好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闻琼见小姑娘走神得厉害,试探着小声问道。
裴皎茫然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且温柔的女人,她虽然保养得很显年轻,但裴皎想到她妈妈那张脸,便从面前这个女人的穿着和她的手看出来,她应该是和她妈妈差不多年纪。
闻琼见小姑娘发呆的盯着自己,笑着问:“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是抗拒我,不愿意跟我交流?”
裴皎摇摇头,捧着水杯的手,紧张得收紧了一些。
闻琼看懂小姑娘的表情,继续问:“你是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裴皎点头。
闻琼解释:“你是被捡回来的。”
裴皎瞪大眼睛,那表情很显然是在问:谁把我捡回来?
闻琼说:“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他。”
裴皎沉默了一瞬,而后点点头。
闻琼见小姑娘情绪起伏不怎么大,便不问了,视线往下,停留在她身上已经被处理好伤口的那些纱布上。
一晚上过去,有的纱布歪了一些,有的还算完整保持。
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已经擦过药,但早上还要再擦一遍。
闻琼收回视线,起身去拿医药箱过来,裴皎看着医药箱的眼神很防备,闻琼瞧出来,柔声说:“给你擦药,伤口好的快一点。”
裴皎眨了眨眼睛。
半杯水被她很快喝完,闻琼接过杯子放在一边,从医药箱里翻找出药,她开始给小姑娘上药。
裴皎很配合,乖乖看着闻琼给她上药。
上着上着,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是一件宽松的衬衣,而且好像是男士的,裴皎揪着衬衣的衣角给闻琼看,表情又急又慌。
闻琼忍俊不禁,解释说:“这是把你捡回来那个人的衬衣,干净的。”
裴皎扯着衣角,表情更急切,很想表达,可喉咙的痛让她只能做出急切的表情。
闻琼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是谁给你换的衣服?”
裴皎点头。
闻琼说:“是我。”
裴皎瞬间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贞操还在。
闻琼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你昨晚发烧了,我不在,我听季何说,是他给你打了退烧针。”
裴皎:?
虽然眼前这个陌生女人一直没说把她捡回来的那个人是谁,但裴皎心里隐隐猜到,那个人应该是……危遇!
昨晚她遇到的人,就是危遇。
她是凭着那张侧脸认出来的。
“你别害怕,他是君子,不会对你做什么,这间居室原本是他,昨晚他给你打针之后去了隔壁住。”闻琼尽量把危遇最好的形象,完美塑造在裴皎面前。
要是撮合撮合,估计两人今后能成呢。
闻琼美滋滋的这么想着。
裴皎则摇摇头表示不计较。
因为不能说话,全身疼痛,裴皎需要很好的休息,闻琼没有打扰她太久。直到闻琼要走的时候,裴皎才想起来,无声跟对方交流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
然而没问到,人已经先走了。
裴皎浑浑噩噩躺了一上午没人来看她,渴了就自己起来倒水喝,喝完水继续睡。
中午有人送来饭,送来药。
饭菜很清淡,她吃不下,就尝了几口推到旁边,之后乖乖吃了药,她想快点好起来。
下午她实在无聊,在柜子上找了一本书翻开解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翻着翻着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不是被惊醒,也不是被吵醒,迷迷糊糊自己就醒来了。
她盘坐在沙发上,睁开眼角隐隐约约看见柜子前站着一抹颀长的背影。
裴皎抬手揉了揉眼睛,恰好这时,柜子前的男人拿了桌上的文件就要走,裴皎想叫住他,奈何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就在她要急切起身时,身上的书籍掉落在地上,发出吧嗒的一声响。
欲离开的男人止步,回过头看她。
裴皎弯腰去捡书,结果没稳住重心,整个人跌下沙发。
她膝盖着地,痛得面目扭曲,发出呜咽的痛苦低吟。
危遇闭了闭眼,认命的放下书籍,则返回来,将摔在地板上的小女人抱起。还没疼明白的裴皎,忽然而来的腾空让她极没安全感,两只手臂死死搂住危遇脖颈。
危遇脚下一顿,垂眸看她。
距离太近,他的下巴擦过她的鼻尖,危遇迅速撇开脸,暗骂自己疯了才会抱她。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反常的行为!
连回来也是,明明可以让季何过来帮他拿资料,他偏要自己回来拿,见她安安静静睡在沙发上,竟然还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去他妈的见色起意,他这辈子从来没对谁见色起意过。
危遇冷着脸,抱着裴皎快速走到床边。
他心烦意乱,动作有些粗鲁的将她丢在床上,裴皎疼得眉心紧蹙,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危遇看到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懊恼。
他告诉自己是良心不过去,所以才弯下腰来问她:“没事吧?”
他的声音低沉凛冽,直击心里。
裴皎闻声缓缓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欲哭不哭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让人垂怜。
危遇看到这一幕,喉结浮动,内心暗骂了声操,面上克制着说了句:“抱歉。”
裴皎怔住。
她的委屈和可怜半真半假,真是因为痛,假是她没有这么矫情动不动就流泪,结合一起,就成了危遇刚才看到的那副模样。
而且她发现,危遇好像还不知道她是谁!
你是柚柚的哥哥呀~
这几天咬咬的疗愈效果表现非常好。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五六个小时都沉闷独处,而现在,就算黎希雾和裴荆州都不在陆家,他也会主动去和博鸢说话。
尤其是今天,恰好礼拜,博鸢从早上就开始记咬咬今天主动跟她说了多少句话。
黎希雾拎着早上出门前做好的水晶饺来陆家的时候,博鸢第一时间把咬咬的转变告诉黎希雾:“真的太惊喜了,黎忧你知道吗,咬咬今天早上主动跟我说了五句话!五句!!”
这种情况在平时真的很难得。
要知道,咬咬之前可是一句话都不会主动说,让他勉强开一下口都很难。
黎希雾看得出博鸢真切的开心与激动,而她此刻的内心也跟博鸢一样。
她弯腰换了鞋进来,语气轻快问道:“咬咬主动跟你说了什么?”
博鸢脸上的喜悦难掩:“咬咬从房间出来找到我跟我说,他已经整理好被子,我一愣,以为他只是突然想说一句话,让我知道他起来了。可接着没过一会儿他又来跟我说,他的拖鞋有一点点短,我当时直接傻住,因为这几天我真的没看出来他的拖鞋不合脚。”
听到这话,黎希雾微抿唇角,语气有些自责:“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你不要自责,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而且鞋子不合脚要是自己不说出来,很难被人知道。”博鸢拉着黎希雾往里走,边走边说:“现在咬咬主动说出来,就证明这是疗愈最明显的效果。”
确实,比起咬咬之前的状态,现在的咬咬,越来越靠近一个正常小孩子的状态。
黎希雾目光环视周围,没见两个小孩的身影:“咬咬和小惊蛰呢?”
“在儿童房里,对了……”博鸢想起什么,嘴角笑容更灿烂:“咬咬今天还主动教小惊蛰还原魔方呢。”
黎希雾:“看来他今天很开心。”
博鸢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昨天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黎希雾点头:“嗯,我跟咬咬说,今天要带他出门玩。”
“难怪呀!”
博鸢顿时明白了:“今天咬咬的表现,不仅仅是疗愈后的改善,还有你昨晚对他说的话,他很期待,所以今天才会这么开心。”
黎希雾猜想也是这样。
博鸢视线落在黎希雾手里拎着的保温盒上,惊喜问道:“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黎希雾把保温盒拎起来给博鸢看:“水晶饺,等会儿一起尝尝。”
博鸢舔了舔唇,搓搓手说:“那我可是不会客气的,你的厨艺,可是我的追求。”
黎希雾垂眸浅笑。
最近她天天过来陪咬咬做心理疗愈,博鸢明显乐在其中,巴不得她在这住下,省得这样天天来回跑,但对黎希雾来说,天天来总是有些麻烦陆家。
可又不得不麻烦,因为咬咬在这。
所以现在她每天过来,要么带一份她亲手做的好吃的,要么教博鸢做好吃的,这是她感谢的方式。
“诶对了,今天是礼拜天,你怎么没把柚柚一起带过来?”都已经说了半天的话,博鸢这才反应过来,黎希雾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
黎希雾把保温盒放在餐桌上,解释说:“临近年关,公司重视的年会正在筹备,所以每天的晨会我都去参加,走得就比较早。今天他在家,等会儿他会带柚柚接我们,我打算今天带咬咬出门玩。”
“出门玩什么的最开心了,我也想出门玩。”博鸢满脸羡慕。
黎希雾说:“我们一起。”
“算啦。”博鸢很自觉:“下次吧,今天是你们一家四口第一次整整齐齐出门玩,记得玩开心。”
黎希雾认真问:“你真不去?”
博鸢摇摇头,笑着说:“陆偕之前接了一档亲子综艺,今天不是礼拜天嘛,主办方约了我们夫妻俩今天去做个访谈。”
黎希雾问:“是南嘉制作发行的那一档亲子综艺?”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有陆偕知道,我只知道综艺的名字叫《奇妙的小时光》,反正就是亲子综艺嘛。”博鸢说道。
黎希雾听到这个综艺的名字,想起来之前高导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参加的就是这个亲子综艺。
没想到博鸢和陆偕居然参加了。
正想着,就听到博鸢说:“接亲子综艺的那段时间,我和陆偕原本想过,把咬咬也一起带上综艺,因为那段时间咬咬刚到我们家,情绪状态很不好。”
不过现在黎希雾和裴荆州已经认回了咬咬,博鸢就不打算再带着咬咬一起上综艺。
这样不合适。
不过要是……
博鸢倏地看向黎希雾:“你和裴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去参加亲子综艺?”
黎希雾实话告诉博鸢:“之前导演已经邀请过我们,不过那时候我们刚接回柚柚,不想过度曝光,就婉拒了。”
“也是。”博鸢点头,表示认同。
她之所以提议,是想要是黎希雾也去这个综艺,她也有个伴。
没办法,她太喜欢黎希雾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去哪里都有她就好了。
黎希雾回笑说道:“不过我会再考虑一下。”
博鸢表情很欣喜:“那你跟裴先生再好好考虑一下,要是你也参加,那我就不会无聊了。”
接下亲子综艺这件事,黎希雾没有立即在裴荆州面前提。
她现在也只是考虑阶段,希望咬咬可以有更多新鲜有趣的接触,所以还没有完全想好要不要去参加。
半个小时后,裴荆州带着柚柚过来了。
裴荆州把柚柚放下,柚柚问了句哥哥在哪,因为这一路上爸爸都在告诉她,今天过来见哥哥。
所以柚柚一进来就问哥哥在在哪。
黎希雾指了指儿童房那边:“哥哥在里面,还有小惊蛰也在里面。”
柚柚笑得好开心,飞快朝着儿童房那边跑过去。
黎希雾见柚柚进了儿童房才收回目光,她抬眸看向裴荆州:“有一件开心的事。”
裴荆州能感受到黎希雾的喜悦,好奇问道:“什么事?”
黎希雾把今天过来时,博鸢给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了裴荆州。
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照片
裴荆州沉得住气:“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嗯,这位许医生很厉害,咬咬现在的好状态,都是他的功劳。”黎希雾觉得,等咬咬彻底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许医生。
裴荆州知道黎希雾所想:“放心,我来安排。”
黎希雾应了一声嗯,随后说:“我过去看看。”
裴荆州点头。
儿童房里。
柚柚一进来就飞快跑向咬咬,用最热烈的方式,抱住他就猛亲一口。
小惊蛰立马也凑过来:“还有我,还有。”
柚柚一个不落下,抱着小惊蛰猛地亲了一口,说:“这叫雨,露,均,沾。”
小惊蛰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知道,妈妈亲了我,也会亲我爸爸,她也说这叫雨露均沾。”
柚柚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我妈妈也是。”
咬咬在旁边默默听着,露出羡慕的眼神。
柚柚转过身,一把抱住咬咬问道:“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咬咬先是一呆,紧接着抬手揉搓一下被柚柚亲过的脸颊,虽然没有回答柚柚的话,但他也没有推开柚柚。
柚柚没有得到回应不太开心,晃着咬咬的胳膊:“你有没有想柚柚嘛,有没有嘛~”
从咬咬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有点烦闷,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推开柚柚的靠近,只是闷声说:“我为什么要想你。”
柚柚的脸笑得像一朵太阳花:“因为爸爸妈妈说,柚柚是你的妹妹,你是柚柚的哥哥呀~”
咬咬绷起了小脸。
他扭头看向面前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的柚柚,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是生来就是你的哥哥,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喜欢我,我才是你的哥哥。”
这句话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四岁大点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心智起码有七八岁成熟。
可这句话,实实在在就是从咬咬口中说出来的,黎希雾在门外亲耳听见。
她没着急进来,就是不想打扰五天没见的兄妹俩温馨相处画面,她看着柚柚缠着咬咬时,满脸幸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咬咬会对柚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的心口也因咬咬刚才那句话,猛地刺疼了一下。
柚柚不是很懂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她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回答:“可是爸爸妈妈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咬咬绷着的小脸肉眼可见变得柔和了许多:“我努力听话,就是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我也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喜欢我。”
这话明明是咬咬用开心的语气表达出来。
但怎么听着,都有些落寞。
黎希雾鼻尖一酸,怕这样进去很失态,想离开去卫生间调整一下心绪。
这一转身,见裴荆州走了过来。
她脸上的所有情绪都逃不过裴荆州的眼睛,他还没走近就看出来她情绪的失态。
他没有立即问发生了什么,而是先拉着她的手去了露台。
四下没有其他人,裴荆州将黎希雾拉到怀里:“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了?”
黎希雾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情绪在外一向稳得很好,可刚才的确没控制好。
她依赖的靠在裴荆州怀里:“我忽略了许医生那天说过的话,他说,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心思很敏感,心智也会比实际年龄成熟好几岁。”
裴荆州敏锐问道:“所以咬咬刚才说了什么?”
黎希雾嗯了声:“他现在的乖巧是为了讨好我们,努力扮出来的乖巧,他还说,因为我们喜欢他,他才是柚柚的哥哥。”
裴荆州沉默。
这的确不是一个只有四岁大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正如许医生所说,患有这样病症的小孩,心智总会比实际年龄成熟好几岁。
黎希雾从裴荆州怀里退出来,她仰头看着裴荆州,泪眼婆娑:“咬咬对我们越来越依赖、信任,这是好事,可他心里始终有一道鸿沟,这道鸿沟让他时刻保持清醒,认为努力扮乖才会得到我们的喜欢。这样下去,他就永远都会认为是因为他乖我们才喜欢他,不行的,这样下去不行,我得让咬咬知道,他是我们的宝宝,我们很爱他。”
裴荆州抬手,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他既然认定了,告诉他没用,我们只能做一些别的来让他相信,我们无条件爱他。”
黎希雾深吸气:“我有一个打算,不过回去再说吧。”
裴荆州点头:“好。”
十点左右,裴荆州和黎希雾带着咬咬和柚柚一同出了门。
小孩的世界很纯粹,最喜欢热闹的地方。
裴荆州订了动物园和海洋馆,还有欢乐谷。欢乐谷很吸引柚柚,她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那里,这时咬咬随口问了一句:“下一个地方是海洋馆吗?”
黎希雾点头:“对,海洋馆,咬咬想先去海洋馆吗?”
不待咬咬回答,柚柚举起手:“我也要去海洋馆。”
裴荆州问道:“不去欢乐谷了?”
柚柚咯咯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哥哥去哪柚柚就去哪。”
黎希雾和裴荆州相视一笑。
“好,那就先去海洋馆。”
对于大部分四五岁的小孩来说,海洋馆和动物园都是最吸引他们的地方。
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还有隔着厚厚玻璃可以看见的各种鱼类,尤其是大白鲨,还有鲸鱼。
全程都是柚柚‘哇哦’不停的声音,大部分笑声也都是柚柚发出来的,咬咬也很开心,虽然没有像柚柚那样大笑,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裴荆州和黎希雾一直戴着口罩走在两个小孩后面。
黎希雾挽着裴荆州的胳膊,温柔的笑着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人生无比圆满。”
裴荆州:“有儿有女有老婆,不知这一刻,今后也圆满。”
黎希雾展颜笑:“嗯,你说得对,不止现在,今后也是。”
路过一个四米挑高拱形玻璃墙时,有一个拍照的大叔走过来,询问两人拍不拍照。
黎希雾正有这个想法,让裴荆州先沟通照片风格,她去到柚柚和咬咬面前问道:“要不要一起拍照呀?”
柚柚手舞足蹈:“拍照拍照~”
咬咬迟疑:“拍照?我们吗?”
黎希雾点头:“嗯,我们一起,全家福照片。”
带咬咬回家
拍照的时候,咬咬很配合的站在黎希雾面前。
他站得规规矩矩,表情也乖乖的,而柚柚总是很依赖咬咬,连拍照也是,一定要牵着咬咬的手,和咬咬靠很近才可以。
拍照大叔还在调整角度,面对这高颜值的一家四口,拍照大叔第一次担心自己的拍照技术,拍不下这一刻的美好画面。
在大叔调整角度时,裴荆州侧目看着黎希雾,极轻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这个场景我曾幻想过很多次。”
黎希雾仰着脸,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以后不用再幻想,无聊的时候看看今天拍下的照片。”
为了拍照,两人都摘下了口罩。
此时路过的人少,就算有路人驻足回头,黎希雾也并不在意被人注视,因为这一刻真的很难得。
她唇角漾着温柔的笑,笑着笑着,就见裴荆州缓缓开腔,对她说道——
“谢谢你。”
黎希雾秀眉轻扬,有些意外的表情:“嗯?”
裴荆州微微俯身,亲了一下黎希雾的额头:“谢谢你,让我拥有了我曾幻想的一切。”
黎希雾:“此刻?”
裴荆州深幽的眸光满是坚定:“此刻。”
黎希雾眨了眨眼睛:“不客气,裴先生。”
拍照大叔被这一刻的氛围迷住,怕因为走神错失这一刻,赶紧先抓拍下来。
“OK!”拍照大叔举起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太完美了,你们一定会喜欢今天的照片。”
拿下相机,欣赏完刚才抓拍下的照片,拍照大叔很是满意。
照片只拍了一张,这一张比起很多张更有纪念意义。
拍照大叔很快洗出了照片,装在信封里递给黎希雾,并夸道:“你们是我在外面拍照这么久以来,见过颜值最高的一家四口。”
话到这,顿了顿,大叔看着黎希雾说了一句:“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黎希雾浅笑:“可能是因为我之前来过海洋馆,你也刚好看到过我一次,所以才觉得眼熟。”
大叔仔细回忆了一下了,想不起来是不是在海洋馆见到过,怕耽误洗照片的时间,说了句:“大概是吧。”
然后拿着照片去洗。
洗照片的时间不会很久,而且只有一张照片,几分钟就能搞定。
拿到照片之后,黎希雾很满意,转身递给裴荆州:“我觉得很好,你觉得呢。”
照片上,柚柚和咬咬都在看镜头,柚柚笑得最灿烂,咬咬表情是乖乖的。而黎希雾和裴荆州在对视,两人的目光缱绻着彼此,身后的背景是蓝色的玻璃,游过的一条大白鲨是唯一的入镜者。
裴荆州指尖点了点那条大白鲨:“还挺会抢镜。”
“什么抢镜,人家是刚好路过。”黎希雾笑着把照片从裴荆州手里拿回来,放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回去了就把照片框起来,放在卧室里最显眼的地方。”
裴荆州凝眉:“当然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不过照片尺寸太小。”
黎希雾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等一下,我去问他把底片要过来。”裴荆州说着,便朝拍照大叔走过去。
拍照大叔人很爽快,平时拍完照片后,问他要底片的人也不少,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底片发给了裴荆州。
海洋馆的面积很大。
目前裴荆州和黎希雾带着两个小家伙,才观赏到鲨鱼馆,往前面走还有更多的海洋生物。
柚柚在海洋馆里像条欢脱的鱼,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要多看两眼。一开始都是柚柚主动抓着咬咬的手,往前面走遇到的海洋生物越来越多,柚柚因为看入迷,不小心松开咬咬的手之后,咬咬会主动把柚柚的手牵回来,牢牢牵着。
这一天柚柚和咬咬玩得特别开心。
咬咬今天很活泼,在海洋馆的一路上说了很多话,他想要什么都会告诉黎希雾或者裴荆州。每种海洋生物的玻璃下面都有名字,他认识的字少,就会主动问那几个字读什么。
看到咬咬的变化,黎希雾也开心。
中午裴荆州订了餐厅,吃了午饭之后的下一站是动物园。
现在是冬天,大多数动物都已经在冬眠,不喜欢在外面活动,所以现在去动物园的话,看不见多少在外面活动的动物。
但是小朋友并不在乎动物是否在冬眠,只要去一趟动物园就会很开心很满足。
确定好地点后,一家四口去了动物园,虽然没有待多久,但是咬咬和柚柚都很满足。
最后一站是游乐场。
可能是因为海洋馆和动物园已经消耗完了两个小家伙的全部精力,一上车,两人就靠在一起昏昏欲睡,提起下一站是游乐场时,都没什么反应。
裴荆州手拖着柚柚的脑袋,以防止她睡着摔下去:“看来是玩累了,游乐园改天再去吧。”
黎希雾看着累得不行的两个小家伙:“今天除了动物园的电车,咱们一直在走路,小孩子的体力本身就不能跟大人比,后面都快走不动了也没有要抱抱,游乐场只能改下次。”
“这小子挺固执。”裴荆州视线落在咬咬身上。
黎希雾戏笑:“这不是随四哥吗?”
裴荆州不承认:“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固执。”
黎希雾压着上扬的唇角:“我也没说四哥小时候很固执,我是说现在。”
裴荆州挑眉:“现在?有吗?”
“有啊。”黎希雾语气很轻快:“我认识的四哥,哪哪都固执。”
裴荆州当然不会没有跟黎希雾争辩,甚至还变相的承认:“或许吧,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前面要重新规划路线。
司机减速问道:“先生,太太,是去陆家,还是回麓湖那边?”
裴荆州侧目去看黎希雾。
黎希雾的视线落在熟睡的咬咬身上,一想到这段时间每天去陆家陪咬咬,但还从未带咬咬回过裴家或者麓湖。
可她拿不定主意。
裴荆州看出她的纠结,替她做决定:“今天是礼拜天,带咬咬回麓湖也好。”
往往在黎希雾纠结的时候,只需要裴荆州一句话,黎希雾立马就能下定决心。
她欣然一笑:“好。”
记住,你叫黎砚归
咬咬和柚柚今天累坏了,回去的这一路上睡得很沉。
柚柚睡着了也要抱着咬咬的胳膊,咬咬的脑袋则靠在黎希雾怀里,睡相很乖。
车抵达麓湖之后,裴荆州先下车将柚柚抱下来,柚柚还抱着咬咬的胳膊,这轻微的一拉,动静让咬咬醒了过来。
黎希雾看到醒来的咬咬,有些心慌。
“咬咬。”她温柔喊道。
咬咬抬手揉着松懈的眼睛,迷迷糊糊应了声:“嗯。”
黎希雾先给咬咬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再把咬咬往怀里抱了抱,对他说:“等会儿要去一个新的地方。”
咬咬睁着的眼睛看起来很茫然:“去哪里?”
黎希雾说:“我先你去。”
裴荆州在车外等着,刚才黎希雾和咬咬的交流,他也听着看着,心情跟黎希雾差不多,怕咬咬抗拒来这里。
因为来之前,并没有征得咬咬的同意。
黎希雾下车来,朝咬咬伸手。
咬咬:“我可以自己走路。”
黎希雾温柔的笑:“我抱着你上去。”
咬咬抿了抿嘴巴:“可是我很重。”
黎希雾说:“咬咬一点都不重,我抱着刚刚好。”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黎希雾对咬咬的性格摸透了不少,咬咬很少让她抱他,不是因为距离感,是因为他怕自己太重了会让黎希雾抱着吃力。
她还观察到,偶尔裴荆州抱咬咬的时候,咬咬会很乐意,是因为咬咬知道裴荆州抱着他不会很吃力。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是不善于表达。
乘电梯上楼的这路上,裴荆州和黎希雾都没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给了咬咬一个非常安静的空间,安静的同时也方便他们观察咬咬的反应。
咬咬没有露出一丝紧张的反应,一直安安稳稳待在黎希雾怀里。
到门外时,裴荆州开了门先进去。
黎希雾站在门口,她深吸气,调整好语气,很慎重的对咬咬说:“我们回到家里了,咬咬。”
咬咬扭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景象,然后慢慢转过头来,趴在黎希雾怀里没吭声。
裴荆州把睡着的柚柚放回了儿童房再出来,他走到黎希雾面前伸手:“我来。”
黎希雾嗯了声,稍微松手,咬咬被裴荆州接了过去。
裴荆州将咬咬放下来,轻声说:“站好。”
咬咬乖乖的站在裴荆州面前。
裴荆州后退半步,缓缓蹲下身,对咬咬说:“欢迎回家,臭小子。”
咬咬瞳孔有明显变化,有震惊,有惊吓,情绪变化或许没有那么生动,但是他的眼睛不会骗人。
咬咬看了看裴荆州,又仰头去看黎希雾,视线来回反复几次,他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这里不是我的家。”
裴荆州:“是你的家。”
咬咬继续摇头:“不是。”
裴荆州:“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希望哪里是你的家?”
咬咬没有回答。
他心里的回答是:这里。
但他知道,这里不是,这里是柚柚的家,跟他没有关系。可他知道,只要自己乖乖听话,让他们一直喜欢他,他也可以经常来这里玩。
“黎砚归!”裴荆州沉声喊道。
从裴荆州口中突然喊出来的这个名字,不止让咬咬很疑惑,旁边的黎希雾也很诧异。
不过诧异的反应也只是一瞬。
她很快意识到,裴荆州要用他的方式,让咬咬知道,他是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
思及此,黎希雾保持安静,没有干预裴荆州的做法。
裴荆州伸过双手,轻放在咬咬肩上,将他往面前带了带:“这是你外公给你取的名字,黎砚归。”
咬咬呆呆的,怔怔的,良久没有反应。
裴荆州知道此刻过于着急了些,这段时间的相处,咬咬对他的信任增加了很多,但今天黎希雾说的话那些话也提醒了他,如果不再做点什么,咬咬大概会一直都认为,他是因为扮乖巧才被他们所喜欢。
他知道咬咬的心智大过于实际年龄几岁,所以他相信接下来他说的话,咬咬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叫黎砚归,从现在开始我也会时不时喊这个名字,你要适应,要习惯。”
“柚柚的名字叫黎宴笙,她是你的双胞胎亲妹妹。”
“黎砚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咬咬很沉默,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的表情,是明白裴荆州这话的意思,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
父子俩对视了片刻。
裴荆州打算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时,咬咬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闷闷的:“我为什么是黎砚归。”
裴荆州眸光波动,视线微垂:“当年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和柚柚的降生,如果我早知道,你们一定会在我身边长大。”
咬咬鼻音很重,嗡嗡的:“所以你是我爸爸吗?”
裴荆州:“是。”
这一刻对咬咬来说,或许太虚幻,没有那么真实,但于裴荆州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裴荆州很满意,他站起身,看向一旁的黎希雾,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黎希雾鼻尖发酸得厉害,一直都在稳住心绪,看到裴荆州递给她的眼神,她心里确实踏实了很多很多。
接下来裴荆州会慢慢开始,让咬咬习惯他的新名字。
咬咬今天第一次来,有些拘束,不知道哪里是可以去的,就乖乖坐在沙发上。
“黎砚归。”裴荆州端来黎希雾切好的火龙果,放在咬咬面前。
咬咬拿起叉子吃了一块,裴荆州会再问:“黎砚归,火龙果好吃吗?”
咬咬扭头望着裴荆州,眉心皱着很纠结要不要说这话,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对裴荆州说:“你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咬咬。”
裴荆州:“可以。”
咬咬咧嘴。
裴荆州:“不过你得先适应这个新的名字。”
咬咬:(¬_¬)
裴荆州:“你那是什么眼神,黎砚归?”
咬咬扭过头,背对着裴荆州:“我知道了,我叫黎砚归。”
裴荆州弯了弯唇角:“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咬咬大声说:“知道了,我叫黎砚归,你这个没用的爸爸,有本事让我跟你姓啊。”
裴荆州冷笑:“呵……”
黎家的延续
黎希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父子俩人相互冷脸的画面!
这是又咋了?
她抿着笑走过来,在咬咬身边坐下,伸手拿了盘子里的火龙果喂到咬咬嘴边:“你最近有点积食了,吃火龙果有助消化。”
咬咬抬头,看到是黎希雾喂过来的火龙果,他乖乖张嘴吃掉,即使腮帮子鼓鼓的也不忘说一声:“谢谢。”
黎希雾摸摸咬咬的脑袋:“不客气,咬咬宝贝。”
“哼。”
她刚说完不客气,身后传来一声轻哼。
黎希雾回头去看裴荆州,见他仍然臭着一张脸很郁闷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她将手收回来,转过身来调整一下坐姿,面向裴荆州问他:“咬咬惹你生气了?”
裴荆州:“显然。”
黎希雾笑话他:“怎么还跟你儿子置气呢?”
“他……”想要告状的话就在嘴边,沉吟了几秒后,裴荆州还是没有说。冠姓这个事他已经决定好,要是在黎希雾面前提刚才咬咬随口怼他的话,冠姓这个事大概会再从长计议。
再者,裴荆州自认为自己没资格给两个孩子冠裴姓,必须要有一个孩子姓黎。
不仅是黎怀生的念想,也是黎家的延续。
黎希雾不知道此刻裴荆州所想,调笑了两句之后,便哄了哄他。这时,裴荆州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黎希雾瞥见来电显示。
是伯父打来的电话。
裴荆州接起电话,黎希雾在旁边没有刻意去听电话里裴青迹在说什么,倒是注意到裴荆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电话很快挂断,裴荆州沉着脸收起手机。
黎希雾见状问:“发生什么事了?”
裴荆州沉声:“裴皎失踪了。”
黎希雾愣了一下:“失踪?”
裴荆州站起身,同时黎希雾也跟着站起身,裴荆州抻手将黎希雾拉入怀里抱了一下,轻声说:“我得出门一趟,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但回来之前一定给你回电话,如果很晚了你早点睡。”
黎希雾应声,让裴荆州放心:“我知道,你注意安全。”
“嗯。”
找裴皎要紧,裴荆州没有耽误时间,松开黎希雾之后,直接出了门。
黎希雾蹙紧眉心,担忧裴皎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裴父那边得知裴皎失踪的消息后,已经着急了人手开始搜寻查找裴皎的下落,裴荆州着急出门找裴皎,怕黎希雾担忧,没有告诉黎希雾太多关于裴皎失踪的事,黎希雾目前只知道,裴皎的已经失踪了三天。
自从裴皎回国以后,几乎没有夜不归宿。
偶有半夜回家,但至少也是回了家,这次两天没有回家,电话也联系不上,进行了手机卫星定位,目前定位到手机在郊外的一条河里……
京城郊区一座山脚下的河边。
附近拉了警戒线,除了警车,陆陆续续停了好几辆别的车,原本安静的河面上,此时已经有好几条船在划行。
河的另一边站着三个人,身穿黑色派克服的是裴青迹,韩千叶则站在裴青迹身后,而韩千叶身边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
裴荆州疾步走过来时,那个年轻男人抬头便看到了裴荆州,喊道:“四哥。”
裴荆州视线落在秦拙宁身上:“老秦。”
秦拙宁上前两步,走到裴荆州身侧,沉着声音说:“目前还是没有裴皎的半点消息,伯母情绪不是很好。”
裴荆州蹙着眉心:“手机打捞起来了吗?”
秦拙宁摇头:“河流在变动,只能锁定大概位置,还在捞。”
裴荆州没有问秦拙宁什么时候知道裴皎失踪,和什么时候过来,他侧身走向韩千叶,带着皮手套的手落在韩千叶肩上喊道:“妈。”
韩千叶脸色不是很好:“我现在不想说话。”
裴荆州便没再说什么,在韩千叶身侧停留了片刻,裴荆州提步走到裴青迹身侧。
寒冬的风不大,却像刀刃一样,呼啸着一阵一阵,刮得人脸颊生疼,身上的衣摆也在猎猎作响。
裴青迹侧目,见是裴荆州来了,抿了许久的薄唇动了动:“还没找到你妹妹。”
裴荆州:“目前有哪些线索?”
裴青迹沉声:“有车祸的痕迹,但这里偏僻,没有可查的监控录像,只能从这片山的周围公路排查监控,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我已经交代下去加派了人手,晚点就能出结果。”
裴荆州想到什么:“檀华府外面的所有监控都排查了?”
“第一时间去排查了,皎皎从檀华府出来,就上了她那个朋友的车,他那个朋友现在也不知所踪,暂时联系不到。”裴青迹越说,脸色越难看。
裴荆州明白,他爸都说联系不到,那人基本上也是失踪了。
这时,有人搜救人员跑过来,边跑边喊道:“探测到了,探测到了!在湖底!!”
裴青迹一震,故作淡定了许久的神情在这一刻悉数瓦解。而同样站在那等好消息的韩千叶,确实也等来了好消息,不过却是声呐探测定位湖底的消息……
韩千叶差点没站稳,秦拙宁手扶着韩千叶胳膊:“伯母,当心。”
韩千叶堪堪站稳,望着跑来的那个人,颤着声音问:“探测到什么了?”
那人说:“车!是车!”
韩千叶浑身发抖,撕裂着嗓子吼道:“潜水搜救员呢,下去看了没有?”
“潜,潜下去了,马上就能传来消息。”那人战战兢兢说道。
韩千叶一下就红了眼眶,身体仍然在发着抖,秦拙宁稳住情绪,安慰道:“伯母,不要往坏处想,裴皎吉人天相,她不会有事。”
韩千叶吸着气:“我总骂她不知进取,荒废度日,等,等她回来我再也不骂她了,我每天都给她钱,要多少给多少,她肯定高兴,以后也会少出门……”
此时裴青迹和裴荆州已经上了一艘船。
船划行至声呐探测到的位置。
裴青迹脸色绷得很紧:“就是这个位置?”
搜救人员说:“是的,已经有两个人搜救人员下去了,他们……”
话还未说完,潜下去的其中一个搜救员回来了,他手扒拉在船侧,还没来得及拉开氧气面罩,裴青迹立即俯身,拽住那个潜水搜救员的手臂焦急问道:“有人在车里吗?”
搜救人员腾出一只手拉开脸上的氧气面罩,喘着气说:“车里没有人。”
母亲去世那天
裴青迹紧绷着了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放松,身体失去支撑力,整个人顺势往下滑。
裴荆州立即扶住裴青迹的肩膀:“车里没有人,就说明她没事,现在一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你说得对,皎皎现在一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裴青迹此刻的脸色,比起刚才,好转了许多。
接下来要开始打捞。
车里虽然没有人,但是把车打捞起来,能在第一时间鉴定车祸发生源头,尤其是很重要的行车记录仪。
韩千叶见裴青迹和儿子回来了,立即上前:“水下没有人吧?”
裴青迹摇头:“只有一辆车,没有探测到人。”
“那就好,那就好。”韩千叶整个人如释重负:“这个臭,真是吓死我了。”
只要车里没有人,声呐也没有探测到周围有其他回声,暂且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打捞需要一点时间。
裴青迹哄着韩千叶先回车上等消息,韩千叶不愿意,裴青迹便亲自带着韩千叶先回车上去休息。
裴荆州和秦拙宁,则在警戒线外守着,等那河底的那辆车打捞上来。
两人并肩而立,秦拙宁收回看着远处河面的视线,侧目问裴荆州:“你怎么没问我今天为什么过来?”
裴荆州:“不用问,我知道。”
秦拙宁不太信:“四哥真知道?”
“知道。”裴荆州也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秦拙宁:“之前贺妄在我面前提了一茬。”
秦拙宁苦笑:“贺妄这大嘴巴。”
裴荆州问:“是一时兴起,还是觉得裴皎合适?”
秦拙宁嘴角的苦笑变成呛笑:“四哥,你这两个问题问得好,不论回答哪个,都是送命题。”
裴荆州淡道:“那你就想清楚了,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兄弟之间,气氛应当是随意的,轻松的,但是被兄弟觊觎自己的妹妹,那气氛就没那么随意轻松了。
做兄长的,总要有做兄长的态度。
裴荆州的态度就是,兄弟之间什么玩笑都能开,什么事情都能两肋插刀,但是想要娶他妹妹,就得拿出态度来。
不过现在并不是秦拙宁可以表态的时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找到失踪的裴皎,得知裴皎没事,他才能安心。
“伯父说,裴皎上了他朋友的车,你知道她那个朋友是谁吗?”秦拙宁问起。
裴荆州:“我不怎么关注她的交际圈子,只大概知道那是她经常一起玩的朋友,没有调查过那个人的身份。”
秦拙宁说:“这次裴皎的失踪发生得太突然,等把裴皎找回来,她身边的那些朋友,都要查一下,我总觉得这次失踪不是意外或者巧合。”
“你认为是人为安排?”裴荆州侧目问他。
秦拙宁:“猜测罢了,还是要等行车记录仪拿到才知道怎么回事。”
麓湖。
黎希雾下午没有再出过门,安心在家陪着咬咬和柚柚。
家里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准备了很多玩具,柚柚根本玩不过来,现在咬咬在这,玩具拆了很多,乐高、拼图、磁力片、还有彩泥。
柚柚最喜欢的是彩泥,一盒彩泥被她玩出了花。
弄得到处都是。
咬咬一开始对乐高的城市系列比较感兴趣,玩了一会儿之后渐渐兴趣就没那么浓郁,最后还是拿起了那个崭新的四阶魔方。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漫长。
因为黎希雾心不在焉,所以才会觉得很漫长,期间咬咬都问过她一次:“他呢?”
黎希雾趁着咬咬问裴荆州的时候,纠正称呼:“咬咬问谁?”
咬咬抿紧嘴巴,思考着该怎么说。
黎希雾便问:“咬咬是问爸爸在哪吗?”
咬咬点头:“嗯嗯。”
黎希雾故意道:“那你再问一遍好不好?”
咬咬不是不想说,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这么问。这个时候,搓着彩泥的柚柚挤过来问道:“爸爸还没有下班吗?”
柚柚的这句话,无疑给了咬咬鼓励。
咬咬动了动嘴巴,小声问黎希雾:“爸爸呢?”
黎希雾看着面前眼巴巴望着她的两个小家伙,满足的喟叹一声,回答道:“你们爸爸今天回来会晚一点,因为他要加班,等会儿我们先睡。”
咬咬点头:“我知道了。”
柚柚扑到黎希雾怀里来,手里的彩泥蹭了一些在黎希雾身上:“爸爸没回来,那柚柚今天可以和妈妈一起睡吗?”
随着柚柚的话音落下。
咬咬也看向黎希雾,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黎希雾摸摸柚柚的脸蛋,又摸摸咬咬的脸蛋,答应道:“都可以。”
“欧耶!”柚柚比划了一个帅气的姿势。
咬咬也很开心,嘴角扬了又扬。
没一会儿,林阿姨进来喊吃饭。
咬咬很自觉的放下魔方,柚柚还在擦掉手里的彩泥,太用力摁过之后,彩泥粘在了手心里。咬咬看见,主动帮柚柚清理手上的彩泥。
黎希雾在一旁欣慰的看着。
她也终于体会到作为老母亲的欣慰感。
晚饭之后,黎希雾提前跟林阿姨说了一下,今晚她会带着咬咬和柚柚睡,林阿姨也知道今晚男主人会很晚回来,点点头,收拾完便直接回了房间。
入夜之后。
黎希雾坐在床头读了两个故事,将两个小家伙哄睡着。
咬咬没有太多安全感,想要挨着黎希雾,黎希雾怕柚柚吃醋,但她没想到,柚柚不仅没有吃醋,还会主动让着咬咬,把咬咬推到黎希雾这边,柚柚自己则是抱着咬咬的胳膊。
那一刻黎希雾心里在想,难道这就是双胞胎的相互感应吗?
放在床头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黎希雾放下睡前读物,拿起手机看了下,是博鸢发来的微信:两个小家伙睡了吗?有没有闹你?
黎希雾点开相机,拍了一张咬咬和柚柚依偎睡在一起的照片发给博鸢,编辑一行字:睡得很香甜。
博鸢先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接着又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黎希雾唇角漾着笑,同样回了博鸢一个晚安的表情。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裴荆州在一个小时前发来过消息,告诉她今晚会晚一点回来,但没有具体时间,再叮嘱让她先睡。
她把手机放一边,轻手轻脚躺下来,躺在两个小家伙身边。
这一夜很安稳,她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梦,她再一次梦到了过去,是母亲去世那天……
四年前的痛苦
梦里的场景很模糊。
黎希雾甚至看不清楚病床上妈妈的容颜,唯有能看清楚的是妈妈身上那蓝白竖条的病号服,格外刺眼。
“月份大了,出门不方便,你不要天天过来。”
“今天状态还不错,小护士都说我气色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这顶假发我很喜欢,是我一直想尝试但没有下定决心尝试的颜色,等我好了,我就去染一个这样的颜色,但不能告诉你爸,他肯定不会同意。”
黎希雾慢慢伸出手,试图触及到妈妈。
她伸出去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黎希雾抬眸,努力想要看清楚面前人的容颜,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妈妈的容颜明明在眼前但却始终很模糊。
“小忧。”
她听到来自妈妈的一声无奈喟叹。
“妈妈爱你。”
“很爱很爱你。”
“如果可以,妈妈想陪着你到结婚,再和你爸爸一起,亲自将你的手交到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那个人手里,这样我才能安心。”
“可是对不起,妈妈没有多少时间了。”
温热的眼泪落在黎希雾手背上,她以为是妈妈的泪水,可当她发出哽咽的声音后,才知道原来那是她自己的泪水。
“妈妈。”她发出嘶哑的声音,情绪崩溃到不能自已。
这时,她面色痛苦,因为她肚子忽然疼起来。
她一边捂着隆起的肚子,一边还想继续说什么,抬眼恍惚间,迷糊的视野顷刻变得清晰起来,她看见了满目担忧的妈妈。
“妈妈……”她很激动。
妈妈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扶着她的后肩胛扬声朝病房门口喊:“护士!护士!”
很快,病房门从外面推开,两个护士匆匆走进来。
妈妈对那两个护士说:“快,我女儿肚子疼……”
护士说:“可能是动了胎气,先把她扶出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这里。”
黎希雾固执的摇头说:“不走不走,我不走。”
可是护士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强行要把她从妈妈的病房带离。扶拉间,黎希雾紧紧攥住妈妈的袖口。
无论她怎样努力,试图留下,最后还是被强行掰开手。
最后关头,黎希雾手在空中盲挥了一下,再一次抓住妈妈的手,她哭着说:“妈妈,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好不好,求你了,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
妈妈握住她的手,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好,妈妈等你。”
话落,妈妈坚定的掰开了她的手。
黎希雾哭得喘不过气,眼看着妈妈单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梦里的画面在悄无声息转换。
被带出病房后,黎希雾就晕了过去。
再一睁眼,她空洞茫然的双眸盯着白色白色天花板,失神了许久许久,她缓缓坐起身,环视四周的环境,发现此刻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竖条病号服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她缓缓抬起双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这还是梦吗?
不管是不是梦,她要见妈妈,对!见妈妈!
黎希雾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小腹下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立马停住了下床的动作。她缓缓低头去看,发现自己原本应该高高隆起的小腹,此刻已经变得平坦。
黎希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孩子呢?
她着急摸着自己的肚子,什么也没有,她连忙掀起病号服看自己的肚子。
不再纤细,却也不是高高隆起的小腹,只见小腹下,有一条近十厘米长的内缝伤口,不算醒目,却也无法忽视。
她失神的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许久。
连护士什么时候进来她也没听见,直到疾步上前的护士,替她将掀起来的病号服拉下来:“黎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要躺着休息。”
黎希雾抬起眸光,看着面前的护士,问道:“我的宝宝呢?”
护士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黎希雾一把攥住护士的手,着急问道:“我的宝宝呢?”
护士将手抽回来:“你先休息。”
那一刻,黎希雾的情绪忽然失控,精神也在那一刻产生了恍惚,她用力攥住护士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我的宝宝没有了吗?”
护士摇头:“不是的,你宝宝都在,只是他们现在不太健康,你暂时不能见他们。”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情绪失控的黎希雾,根本不相信护士的话。
她推开护士的手站起身。
护士将她按住,劝说道:“黎小姐,你身上的伤口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听到了吗,你应该躺下休息!”
然而此刻的黎希雾,什么也听不进去。
她只想去见那两个宝宝。
小腹下传来一阵一阵的疼,除了内缝的伤口疼,还有小腹里也传来刀绞般的疼,顷刻间她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惨白,额头浮出层层薄汗。
即使疼成这样,她还是没有消停下来,迫切的想要出去。
护士眼看快拦不住,赶紧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不过片刻,又进来两个医生和两个护士。
他们过来帮忙按住挣扎的黎希雾,另一位医生说:“要不要打镇定剂?”
“不能擅自给她打镇定剂,要去请示笛辛夫人。”
“可是她现在……”
“赶紧联系笛辛夫人!”
“是。”
一位医生出去联系笛辛夫人,其他医生和护士则摁住不停挣扎抗拒的黎希雾,知道她情绪失控的原因,医生试图跟她沟通。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笛辛夫人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在看到黎希雾这么痛苦的模样时,笛辛夫人不得已下了狠心,同意给黎希雾使用镇定剂。
没一会儿,医生护士扶着浑身是汗的黎希雾躺在病床上,不再挣扎之后,一针镇定剂仿佛抽走了她的灵魂,她微瞌着眼眸,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失神。
笛辛夫人静坐在病床边陪伴,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
也不知道黎希雾有没有听见。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看着天花板许久,久到耳边的声音消失,她也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乖,不要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当她以为终于从梦境里醒来时,睁开眼,眼前看到的却是一面蓝色飘窗。
还是在病房里。
她正抱膝坐在病床上,盯着窗外的芭蕉树叶迎着风晃来晃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的,她现在精神有些混乱,常常这么一坐就是一下午,不过好在剖腹的伤口恢复很好。”
“她这两天情绪怎么样?”
“……嗯,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还是不太稳定。黎先生昨天来了一趟。现在病房里必须时刻有人守着,有些事情不能在她面前提,提了她的情绪就会失控。”
“黎先生昨天来了?”
“是的,黎先生的意思是,明天就接黎小姐回家,听黎先生的意思是,等黎小姐出院后,会直接把她送回国。”
“嗯,我知道了。”
这些对话声陆陆续续从远处传来,黎希雾听得不太真切。
不过她知道,问话的人是笛辛夫人。
她坐着没动,直到病房安静下来,过了片刻,笛辛夫人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小忧。”
黎希雾侧目看向笛辛夫人。
笛辛夫人迎着她毫无波澜的眸光,柔声说:“你爸爸要送你回国了。”
黎希雾抿着唇角,半晌没有说话。
笛辛夫人伸过手来,轻轻抚摸黎希雾的脸颊:“这一个月,你瘦了好多。”
黎希雾鼻尖发酸。
笛辛夫人哄着她:“乖,不要哭。”
眼泪在黎希雾眼眶里打转,她欲哭不哭,最后还是强忍着,没有落泪。她听到笛辛夫人说:“你爸爸要把你送回国,我猜,他应该是让他来把你接回国。”
笛辛夫人口中的‘他’,是已经许久没有来T国的裴荆州。
因为黎希雾刻意隐瞒,裴荆州目前不仅不知道黎希雾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差点精神失常,也不知道,莫竺已经去世的消息。
这一个月黎希雾待在医院里坐月子,也只有她和黎怀生知道。
这一个月黎怀生没怎来看黎希雾,他在低调处理莫竺的后事,再加上情绪不好,他不来看黎希雾,也是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黎希雾。
可是黎怀生用错了方法。
黎希雾这一个月很不好过,轻度抑郁,精神偶有错乱,情绪偶有糟糕,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安安静静。
就这样硬生生熬过了一个月。
“我不想回国。”黎希雾摇头。
笛辛夫人问:“为什么?”
黎希雾鼻音很重:“我害怕面对他。”
笛辛夫人怎么会不懂黎希雾所想:“你是害怕,还是不敢?”
黎希雾苦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当然有。”笛辛夫人说:“你害怕是你内心没有过去这道坎,你不敢,是因为你放不下这边。”
黎希雾说:“都有。”
笛辛夫人轻叹:“你得面对,也得放下。”
黎希雾摇头,鼻音比刚才还重:“放不下,我放不下了,我对不起那两个孩子,我对不起他,我……”
“傻丫头。”
笛辛夫人将她拉过来,轻轻拥入怀里。
这个时候笛辛夫人本来打算告诉黎希雾,双胞胎里的女孩已经出了保温箱有好几天了,好让黎希雾安个心。
前段时间没告诉她,是想等她情绪稳定一点。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偏偏这个时候,首相那边传话,要笛辛夫人赶快回去一趟,看起来是很要紧的大事!
笛辛夫人身为首相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最近内阁商议的事情,两国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这次怕是没有办法安宁了。
告别了黎希雾,笛辛夫人匆匆赶回去。
接下来好几天,黎希雾都没有再见到笛辛夫人,她从护士私下讨论的话题得知,T国最近很不安稳,大概是有一场动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内阁上下人人自危,内阁外四处人心惶惶。
医院的人越来越少,似乎知道风声的人已经开始逃跑。
这个时候,笛辛夫人派人来接黎希雾去安全的地方,刚出医院的刹那,爆炸声从医院旁边的一栋高楼传来。
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未知的恐惧像一只手攫住人的神经,紧绷着,不敢大声呼吸,浑身颤抖,迈不出逃生的那一步。
抬眼时,空气中飘满了浓烟。
尖叫声,呐喊声在二胖呼啸,人人自顾不暇,四处逃窜,有人则是跪地祈祷,每一个手势和神情都充满了虔诚。
可是命运还是没有放过虔诚的人,倒下的建筑物,砸在了他身上。
这一幕,恰好落在黎希雾眼里。
她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快跑!
那个人,就这样丧命在她眼前。
医院很快被保护起来,进出的人严格排查,高楼的爆炸是敌国发出的第一个警告和挑衅,T国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发布命令随时作战。
黎希雾浑浑噩噩被带回了家。
见到爸爸的那一刻,所有强撑着她的毅力在这一刻悉数瓦解,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精神世界,昏倒下去。
凌晨六点左右。
黎希雾醒来时,感觉枕边湿了一大片,她侧了侧身,冰凉的触感让她蹙起眉心。
梦了好久。
也梦见了好多。
往事一帧帧在梦里出现,走马观花的再次轻身经历了一次,绝望、痛苦、自责,愧疚,这些全都涌上心头,让她真真切切体会了一遍。
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痛苦,痛苦到让裴荆州给她催眠了记忆。
她总是暗想,往事虽然悲惨,她或许也是能承受。
现在才知道,她承受不了。
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她在T国经历了太多太多,那时的她,年纪尚小,根本无法承受。后来如果不是裴荆州让人催眠了她的记忆,无法想象她现在该是怎样的变化。
她会变成一个神经病吗?
大概是会的。
黎希雾深吸气,调整无法安宁的心绪,她打开床头的灯,撑着起身,身边的咬咬和柚柚睡得正香甜,但不见裴荆州的身影。
他大概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还好,他没有回来,不然被他知道她哭了这么久,又该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