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咬咬和柚柚是同一天出生……
原本下午,在黎希雾说起接回柚柚这期间发生的事时,博鸢就在想,那个照顾柚柚的人是谁?
但当时黎希雾以朋友称呼对方,没有说对方的名字,博鸢也没好多问。
博鸢诧异道:“也就是说,这四年一直在照柚柚的人,是顾澜时,而柚柚也随了顾澜时的姓?”
黎希雾点头:“嗯。”
博鸢低声低喃:“难怪。”
黎希雾心中疑惑,难怪什么?
不等她问,博鸢先问她:“那柚柚现在的姓氏还没改过来吗?对了,有没有想好新的名字?”
“在办手续中,很快就能改过来,名字还没想好,我交给裴荆州去想了。”黎希雾说。
她之前梦见过她爸爸给小外孙取的名字,那是她爸爸用心取的。
黎希雾挺想用,不过还没跟裴荆州商量。
博鸢点点头:“柚柚这个小名倒是可以保留,大名的话,一定要好好想一个,千万不能随便取。”
黎希雾挽唇笑:“嗯,会好好想的。”
这时,柚柚朝黎希雾走过来,她伸出两只手,握住黎希雾垂在身侧的手,糯声糯气喊道:“妈妈。”
黎希雾蹲下身,给柚柚拨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怎么啦柚柚?”
柚柚往黎希雾身上靠,小声说:“妈妈,我见到弟弟了。”
黎希雾轻声问:“那弟弟有跟你说话吗?”
柚柚点头:“有的。”
黎希雾心念一动:“弟弟跟你说了什么?”
柚柚一下子戏精上身,退开两步,模仿咬咬绷着小脸的样子:“你,走,开。”
博鸢在旁边大笑。
黎希雾也忍俊不禁。
她都能猜到,肯定是柚柚去黏着咬咬,然后咬咬不喜欢被黏着,所以才说了这三个字。
不过咬咬肯跟柚柚说话,也是好事。
总好过对柚柚不搭理,而且柚柚本身性子就活泼,要是被同龄小朋友一再冷落,免不了又要失落好一阵。
黎希雾继续问柚柚:“弟弟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惊蛰主动替柚柚回答:“咬咬说:我不是你哥哥。”
柚柚点头:“枳枳说得对。”
旁边的博鸢蹲下身来,忽然问道柚柚:“柚柚小可爱,你四岁零几个月啦?”
柚柚回答博鸢的话:“我四岁零三个月啦。”
博鸢闻言,转头去看黎希雾,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
黎希雾瞧出博鸢似乎想对她说什么,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博鸢告诉黎希雾:“咬咬也是四岁零三个月。”
听到这话,黎希雾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即想起来什么,她脸上的诧异很快回复如常:“你应该是记错了,之前咬咬亲口告诉过我,他三岁零四个月。”
当时咬咬是比划手势告诉她的。
她根据咬咬的手势猜到,咬咬已经三岁零四个月。
而且她当时说出三岁零四个月时,咬咬还点过头,那就说明,这是咬咬的年龄。
而且这事,黎希雾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而另一边,裴荆州从一侧走过来,正好没有错过博鸢对黎希雾说的那句话。
他脚下微顿,静静地矗立在那。
博鸢见黎希雾不信,表情很认真的再说了一遍:“黎忧,我没有骗你,咬咬真的已经四岁零三个月了,而且他是二月二十三号那天生的。”
黎希雾微抿唇角:“之前咬咬比划手势告诉过我,他已经三岁零四个月了,难道是咬咬记错了吗?”
“……也不是咬咬记错了。”
博鸢深吸气,再慢慢叹了声气,平缓的语气说:“我妈妈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咬咬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太好,再加上后来患了自闭症,不爱吃饭,也不好好吃饭,导致身体营养跟不上,看起来就会比同龄小孩显得小很多,也更容易受欺负,我妈妈就一直把咬咬的年龄反着说,也教咬咬这么说。”
听到这些话,黎希雾轻放在柚柚身后的手,慢慢攥紧。
博鸢瞧着黎希雾神情上的变化,故意问道:“柚柚是哪天生的?”
黎希雾抿紧唇角:“是……”
她脑海里闪过那天,顾澜时告诉她关于柚柚的喜好是什么,平时什么样的情绪会做出什么样的小动作,以及一些特别喜欢的食物还有玩具……
除了这些,顾澜时也告诉了她,柚柚的生日。
“二月二十三号。”黎希雾缓缓念出这个日期。
博鸢故作诧异:“这么巧吗?柚柚跟咬咬一样大就已经很巧合了,连生日都是一样的!!”
黎希雾侧目看向博鸢。
博鸢立即收敛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缘分可真奇妙,咬咬和柚柚竟然是同一天生的。”
黎希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点一点变得急促,是因为心里不够平静,此时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咬咬原来是四岁零三个月的小孩……
咬咬还和柚柚是同一天生日……
咬咬是笛辛夫人领养的小孩……
察觉到黎希雾情绪很不稳定,博鸢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黎希雾摇摇头,睫毛轻颤:“我没事。”
博鸢:“我看你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黎希雾唇角牵强的掀了掀:“没有,就是蹲久了,有些腿麻。”
正当她要起来时,手臂被扶住,注意到那只手,她抬眸,对上裴荆州深沉的目光。
缓缓站起来,她吁气,尽量稳住心绪:“你听见了吗?”
见裴荆州不说话,黎希雾又道:“咬咬和柚柚是同一天生的。”
裴荆州微垂眼帘:“我听见了。”
比起裴荆州的冷静,黎希雾内心早已波涛翻滚,掀起骇浪。平时因为性格的原因,遇任何事,她都能做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冷静稳住心绪。
但是这次,她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而这时。
陆偕出来了。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
博鸢本想等黎希雾开口问,然后她拉着黎希雾去餐桌前坐下来,边吃边说这件事。
既然她妈妈笛辛夫人,已经告诉她当年具体怎么回事,也确定了柚柚并不是冒牌,那今晚她就得告诉黎希雾这件事。
她一直拖着没告诉黎希雾,只是想确认安全。
只要确认是安全的,那么接下来就什么都可以说了。
此时陆偕从儿童房出来后,一脸无奈:“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使尽浑身解数,咬咬还是不肯搭理我,还拒绝了吃晚饭。”
博鸢担忧的皱起眉头:“咬咬今天中午本来就吃得少,晚上又不吃,这半夜要是睡着睡着就饿昏过去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的黎希雾,心揪揪的疼。
她正准备去儿童房,裴荆州忽然扣住她手腕,低声说:“我去吧。”
一家四口相认
裴荆州进来时,脚下每一步都很轻。
他一眼便看到坐在地毯上的咬咬。
儿童房里的暖气很足,咬咬身上只穿了一件白毛衣,随着他脑袋耷拉的姿势,头发也松松软软的垂着。
随着裴荆州靠近,咬咬也听到了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看是谁,安安静静的望着窗外继续发呆。
裴荆州出声:“咬咬。”
咬咬听到这声音时,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缓缓抬起。
以为还是姑父来哄他去吃晚饭,可这次的声音听起来又不太像姑父,反而跟记忆里的另一道声音很像,不过他应该不会在这吧……
咬咬又继续耷拉着脑袋,视线看落地窗外的树木。
裴荆州见小家伙没搭理他,也不意外,知晓他最近心理状态糟糕,谁都不搭理。
他上前,屈膝,在咬咬身侧蹲下,再缓缓伸手,掌心轻轻落在咬咬头顶:“看什么呢?”
这次咬咬的反应比刚才更大。
他倏地转过头,随着这一转头,裴荆州的掌心高抬了一些,方便和小家伙对视。
咬咬看见是裴荆州的那一刻,瞳孔有明显震惊的变化。
裴荆州忽然板着脸:“站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压制,咬咬竟然真的乖乖站起来了。
连裴荆州都有些意外。
看着站在眼前的咬咬,裴荆州问他:“为什么不吃晚饭?”
咬咬没吭声。
裴荆州:“不饿?”
咬咬点头。
裴荆州:“不饿也要吃,更何况这是一日三餐中必要的晚饭,饿着肚子的滋味很好受?”
咬咬想转过身不搭理裴荆州,以此来抗议不吃晚饭,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当真转过身背对着裴荆州。
裴荆州看着小家伙负气的背影,一时忍俊不禁:“这是打算抗争到底?”
咬咬没理会,垂着脑袋。
见状,裴荆州站起身:“秉着不能违背小朋友的意愿,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先出去了。”
裴荆州站起身,看似说走就走。
咬咬本以为他会哄一哄他,就像姑父那样,直到听到身后传来渐远的脚步声,咬咬转过头,发现人已经走了。
咬咬失落的低下头,难过的情绪如潮涌,那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找我?”
另一侧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咬咬惊住。
他转过身,看见眼前高大的身影,顿时呆住。过了大概七八秒,咬咬才缓缓仰起头看他。
他没有走!!!
刚才那渐远的脚步声,是他故意发出的。
顷刻间,咬咬脸上低落情绪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一份开心甚至表现在了咬咬脸上。
裴荆州微微俯身,瞧着咬咬情绪的转变,柔声问道:“现在要不要跟我出去吃晚饭?”
咬咬犹豫了片刻,缓缓抬起一只手,伸向裴荆州。
裴荆州挑了挑眉。
若说平时,有小孩朝他伸出一只手,他肯定不明白原因。
但咬咬朝他伸出一只手,他立即就明白,这是要抱的意思。
他没有犹豫,伸手揽住小家伙的胳肢窝,将小家伙抱起来,臂弯上传来的重量让裴荆州蹙眉:“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
轻得不能再轻了。
起码比柚柚轻了有十斤。
咬咬把脸埋到裴荆州肩上,保持沉默。
裴荆州没再问什么,怕外面的人等太久,抱着咬咬先出去。
外面。
黎希雾等得很焦急。
她好几次想去儿童房看看情况,但想到当初裴荆州和咬咬相处还算愉快,就算裴荆州没有说动咬咬,也该出来了。
这么久没出来,应该是在交谈。
身侧的博鸢安慰她:“这么久没动静,应该谈得很愉快。”
黎希雾抿唇:“或许吧。”
博鸢见黎希雾焦虑的神情好转了些,这才稍微安心。
不多时,裴荆州抱着咬咬出来了。
黎希雾看见裴荆州终于出来,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注意到咬咬待在裴荆州怀里,把头埋在裴荆州肩上,乖乖的,那画面极其温馨。
俨然就是一对父子的画面。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裴荆州抱着咬咬走过来说道。
陆偕笑着接话:“不会,最后一道汤刚刚端上来,出来得正合适。”
说着,陆偕过去去拉开椅子:“都坐吧。”
裴荆州微颔首,随即侧身,目光寻黎希雾所在的方向,见她牵着柚柚正朝他走来,裴荆州便等她过来再落座。
裴荆州将咬咬放在身边的位置,咬咬身边则坐着柚柚,顺过去是黎希雾。
四人挨在一起。
大家都坐下后。
博鸢轻拍了一下掌心,脸上笑容灿烂:“平时家里都只有我跟陆偕还有小惊蛰三个人,虽然不算冷清,但肯定没有今天这样热闹,还是人多好啊,够热闹。”
黎希雾接话:“人多热闹,原本是传统,不过现代年轻人更喜欢一家三口居一屋檐,偶尔会觉得冷清,多数时候觉得刚刚好。”
博鸢朝黎希雾眨了眨眼:“你说到我心坎上了。”
黎希雾浅笑。
她转头去看咬咬,见咬咬乖乖地坐在裴荆州左边,距离黎希雾中间隔了一个柚柚。
咬咬大概是感知到黎希雾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默默的转过头去,两手乖乖的趴在桌上,继续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偕起身给大家倒红酒。
倒完红酒,又贴心的给三个小孩倒上牛奶。
柚柚捧着自己那杯牛奶,对着小惊蛰举杯:“干杯~”
小惊蛰也举杯,美美的喝了一大口,上嘴唇糊了一层白。
柚柚转过身又跟咬咬碰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咬肯定不会搭理时,却见咬咬拿了面前的牛奶杯,勉为其难跟柚柚碰了一下。
柚柚声音脆脆的:“干杯~”
咬咬动了动嘴唇,似乎也想说这两个字,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默默抿了一口牛奶。
黎希雾和裴荆州的视线都集中在咬咬身上,两人眼里的情绪各不同。
想知道的事,大概饭后就能揭晓。
考虑到饭桌上提这个话题不合适,现在大家都还没吃饭。
不过对黎希雾来说,她的确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时候,对面的博鸢忽然跟身边的陆偕说了一句:“老公你看,黎忧和裴先生还有咬咬和柚柚,看起来多像一家四口啊。”
陆偕意味深长地笑:“还别说,的确像完整的一家四口。”
裴荆州抬眸,接了这话:“或许本就是呢。”
听到这话的黎希雾抿紧唇角。
最初博鸢那话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是故意让黎希雾和裴荆州知道,咬咬和柚柚一样大,还是同一天生日。
绝对不是巧合之说。
裴荆州和黎希雾都打算饭后再郑重聊这件事。
可现在博鸢和陆偕起了头,现在说这件事也正合他的意。
博鸢见时机合适,清了清嗓子:“以前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为了证实,也为了解惑,我只好去问了我妈妈。”
说到这,博鸢转头看向黎希雾:“我妈妈告诉我,你当年的确怀过孕。”
黎希雾轻声道:“你是不是担心柚柚来路不明?”
“真的有担心过。”博鸢实话实说:“不过在询问我妈妈之后,我不担心了,因为我妈妈说,你当年怀的是异卵双胎。”
话落,黎希雾豁然看向博鸢。
而旁边的裴荆州,握住杯身的手,也骤然收紧。
当年真相1
与此同时。
远赴T国去拜访笛辛夫人的韩千叶,今天还是第一次去到笛辛夫人家,前两次去的都是医院。
但由于笛辛夫人身体状态不好,需要静养,韩千叶前两次没待多久,也就没机会询问太多别的事情。
直到今天。
韩千叶接到笛辛夫人的一通电话,得知笛辛夫人下午已经出院,并盛情邀请他们到府上做客,韩千叶在下榻的酒店稍微打扮了一番,拉着裴青迹风风火火赶去了。
去沙拉辛府的车上。
韩千叶咬牙说:“这次去见到笛辛夫人,无论如何我都要问清楚咬咬的身世。”
已经耽误两天了。
再耽误下午,回国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裴青迹将搭在臂弯上的丝巾取下来,细心给韩千叶搭在肩上,嘴欠的问了句:“要是还问不到呢?”
韩千叶唇角往下一抿,然后没好气的白了裴青迹一眼:“好端端的你泼我冷水干什么呀。”
裴青迹:“这不是怕你又失望,提前跟你打一针预防。”
“呸呸呸,你才失望呢,现在别跟我说话,闭上嘴巴。”韩千叶把脸瞥到一边。
裴青迹抿紧了唇,默默比划手势。
韩千叶假装看不到。
裴青迹继续比划手势,越比划越着急的样子,就差说话了,但他没有说,仍然紧闭着嘴巴。
韩千叶差点笑出声,压着唇角,眼皮轻抬,斜看他一眼:“允许你说一句话。”
裴青迹抓紧机会:“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着急忙慌连说三声。
韩千叶咧开的嘴角都快拉到后脑勺,忽然想到什么,提道:“今晚要是知道了结果,咱今晚就回国。”
“行。”裴青迹拿出手机:“我来订机票。”
韩千叶心情瞬间又好多了。
有个认错贼快的老公,想多生一会儿气都难。
两人这趟出行,没有提前打点,是韩千叶临时决定,机票、行李、酒店这些事儿,都落在裴青迹一个人身上。
上半辈子叱咤江湖的裴青迹,下半辈子只为老婆鞍前马后,还心甘情愿,任劳任怨。
韩千叶心情好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又有些低落:“我们也是赶得不巧,刚来T国,就得知咬咬被送去了京城,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裴青迹:“咬咬不在,问笛辛夫人也一样。”
韩千叶侧过身来:“咬咬那性子,实在是有些孤僻,笛辛夫人就这么把咬咬送去京城,咬咬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很难在短时间适应。”
裴青迹接话:“前段时间笛辛夫人带咬咬去京城,不就在她女儿那里小住过两天?去过一次的地方,对咬咬来说应该会更容易适应一些。”
韩千叶摇头:“别的小孩或许还能适应,咬咬不一定,他性格这么孤僻,一个人待在那里,我想想都心疼。”
裴青迹安慰道:“今晚就回去,明天我们就去把咬咬接回来。”
“嗯。”
韩千叶现在满脑子都是咬咬可怜巴巴的样子。
越想越心疼。
T国没有春夏秋冬四季,但有热季、雨季、凉季三个季节。这次来恰逢凉季,却一点都不冷,温度非常舒适。
车抵达笛辛夫人的宅邸。
韩千叶下车后,挽着裴青迹的手臂,在佣人的带路下进去。
“你们来了。”
笛辛夫人亲自到门口迎接,从脸上的笑容看得出来,精神恢复不错。
韩千叶赶紧撒开裴青迹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候道:“您好些了吗?”
笛辛夫人握住韩千叶的手:“你看我气色就知道了。”
“看起来好多了。”韩千叶说。
笛辛夫人点点头,随后拉着韩千叶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看向差点被忽略的裴青迹:“来了就是自己人,随意些,别拘束。”
裴青迹颔首:“嗯。”
韩千叶跟着笛辛夫人往里走,看似笛辛夫人拉着她手腕,实则韩千叶稍稍搀扶着笛辛夫人。虽然笛辛夫人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可毕竟上了年纪,病了一场才刚出医院,还是要注意些。
笛辛夫人大概也是在医院里待久了,身边没有解闷的人,唠唠叨叨拉着韩千叶说了很多话。
聊着聊着,韩千叶把话题切入到咬咬身上,突然问起:“咬咬被送去了京城,您打算过段时间,亲自去京城接他回来?”
笛辛夫人笑着说:“大概是不会去接了。”
韩千叶抬眸看向笛辛夫人。
似乎,她的心思,笛辛夫人都知道。
而她这趟到T国的来意,笛辛夫人也都知道。虽然在此之前,韩千叶对笛辛夫人的说辞是,和裴青迹来T国旅游旅游。
笛辛夫人果然只是表面信了,心里没信。
既然如此,韩千叶也不打算绕绕弯弯,便直接说道:“不瞒您说,我已经知道咬咬是我的亲孙子。”
笛辛夫人并不意外,只是问韩千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千叶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郑重对待这个话题:“见到咬咬的第一眼我就很诧异,因为咬咬的眉眼,跟荆州小时候的样子太像了,这要是无亲无故,怎么会这么像?”
“不过,我也知道一个道理,小孩子还小,五官没有完全长开,长得像谁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这个人,平时虽然神经大条,对很多事情也不怎么上心,但咬咬的出现,让我觉得太意外。”
“我当时就起了做亲子鉴定的想法,为了让自己安心。”
“但为了让自己安心的结果,却是让自己更不安心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得知咬咬就是荆州的亲生儿子,我比谁都着急,我当时就想,这要是荆州早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黎希雾那边又怎么交代?”
说到这时,韩千叶无奈地叹了声气。
裴青迹伸过手来,轻轻搭在韩千叶的手背上,握着她的手,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笛辛夫人拿过面前的红茶,浅抿了一口,放下后问道:“那后来呢?”
韩千叶:“后来我就一直瞒着这件事,在弄清楚咬咬是荆州和谁生的孩子之前,只有我和我丈夫知道。”
笛辛夫人笑问:“千叶,既然你看出咬咬像荆州小时候,并即刻去做了亲子鉴定,那你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设想,咬咬就是荆州和小忧生的孩子呢?”
当年真相2
韩千叶解释说:“起初我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还是被我否定了,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黎希雾就是曾经的黎忧。”
说到这,韩千叶抬眸看向韩千叶,神情认真:“黎忧和荆州相爱过,如果有一个孩子,我不会太意外。但那时我以为她是黎希雾,是一个长得像黎忧却不是黎忧的人,她怎么可能很早就跟荆州认识,并生下一个三岁的咬咬呢?”
这很不合理。
笛辛夫人替韩千叶说出她没说完的话:“所以你当时就认为,咬咬是荆州和别的女人的私生子,或者是……当年和黎忧生的孩子,跟现在的黎希雾没关系。直到你知道黎希雾就是黎忧之后,你有完整的理由可以怀疑,咬咬就是他们两人当年在T国生的孩子,对吗?”
韩千叶点头:“对,后来我就是这样想的。”
在得知黎希雾就是黎忧的时候,韩千叶内心就很笃定,咬咬是黎希雾和荆州生当年在T国生的儿子。
毕竟黎希雾当年都活了下来。
咬咬的存在,也变得合情合理了。
只不过,即使再肯定,她还是需要做一次亲子鉴定来确认。
百分之九十九也会存在那微小的百分之一,若是她猜想错误,咬咬跟黎希雾没关系,到时候事情可就大发了。
影响的可是黎希雾和荆州的感情。
所以她很谨慎,一直没说。
笛辛夫人这时候问道:“那你是不是打算,给咬咬和黎忧再做一个亲子鉴定?”
韩千叶点头:“嗯。”
顿了片刻,韩千叶又继续说道:“不过中间出了一些差错,暂时阻碍了这个计划。”
咬咬头发的毛囊已经不能再使用,而那时候咬咬也已经被笛辛夫人带回T国,想再取到咬咬的DNA,就必须亲自来一趟T国。
眼看着很快就要开饭,韩千叶趁着现在合适的时机,向笛辛夫人问道:“当年咬咬到底是怎么出生的?咬咬的年龄是对的吗?还有,他是黎希雾生的吗?”
笛辛夫人看出韩千叶的急切。
想必刚才聊了这么多,韩千叶已经在心里憋很久了,一直憋到现在才问。
笛辛夫人笑了笑,给了韩千叶很肯定的回答:“咬咬是黎忧生的,黎忧怀孕期间,我陪着她去做过很多次产检。还有,咬咬是早产儿,之前你们所知道的年龄对不上,咬咬并不是三岁零四个月,而是四岁零三个月。”
韩千叶听到咬咬是黎希雾生的真相,心里别提多开心。
听到咬咬是早产儿,和年龄问题,韩千叶呼吸一窒:“笛辛夫人,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别着急。”笛辛夫人看向韩千叶:“我知道你很迫切想知道这一切,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
韩千叶按捺住心里的担忧,点头:“您说。”
笛辛夫人回忆起当年发生的所有事,娓娓道来:“咬咬是提前剖出来的早产儿,身体各项体质发育都不太好,所以需要待在保温箱里。”
“黎忧出事以后不久,我赶去医院,接走了已经在保温箱里待了五十多天的咬咬。”
“那时候咬咬的身体发育已经好了很多,也可以在正常温度下进行喂养。”
听到笛辛夫人说的这些,韩千叶心中很是唏嘘:“这孩子命大。”
“不止命大,还命苦。”
笛辛夫人嘴角泛起一抹苦涩,那是对咬咬的心疼:“出生没多久,外公外婆就不在了,相继着妈妈也不在了,我本打算在能联系到裴荆州之后,就把咬咬送回裴荆州身边,至少有一个至亲的亲人照顾。可等我打算把咬咬送回去的时候,却又得知裴荆州结婚了,所以我便擅自决定,把咬咬留在身边暂时不送回去。”
韩千叶垂下了眼帘:“三年前荆州突然娶一个女人进门,还和黎忧长得有些相似,我虽然没有认为他真的移情别恋,但却把那个女人当做黎忧的替身,是荆州对黎忧思念的慰藉。”
所以那时候她没有去查过黎希雾的真正来历。
当然,就算她去查了,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气氛有些低沉。
韩千叶很自责当年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要是她当时多疑一点,就算一时查不了,但只要有疑心,又怎么会拖这么久……
笛辛夫人问道韩千叶:“你现在是不是很自责?”
韩千叶没说话,用沉默代表默认。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裴青迹,忽然开腔问道:“笛辛夫人,咬咬为什么会早产?当年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也不算是意外。”笛辛夫人语气稍顿,接着继续说,“莫竺当年的病情,你们应该知道吧?”
裴青迹颔首:“知晓一些。”
韩千叶:“是白血病,听说走得很痛苦。”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提到莫竺,不过笛辛夫人既然提起,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笛辛夫人叹气:“是啊,白血病,莫竺那一头漂亮的头发,因为白血病,全都没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戴假发。”
韩千叶虽然没见过莫竺后来生病的样子。
但莫竺以前的样子,她记得很清楚。
记忆里,那是一位很知性,很有能力,很美丽的女人。她年纪轻轻成为深市的女市长,为深市的发展做出过很多贡献,很多人都记得她,但却不知道她是因病离世。
而这时候,笛辛夫人道出一个真相:“莫家没有疾病家族史,莫竺的身体也一直很好,造血细胞更没有出现过任何病变,再加上白血病不具备传染性,那时候没有人怀疑过莫竺患上白血病的真正原因。”
“直到莫竺晚期的最后那几天,他们才知道,是一种病毒导致了莫竺身体里造血功能的异常。而感染病毒的原因,是那次莫竺跟随黎怀生去T国周边的邻国。”
“莫竺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一直瞒着黎怀生。”
“后来,黎怀生得知真相后非常崩溃,在莫竺去因病世后,他就已经做好了随莫竺走的准备。可那时恰逢T国发生动乱,我孙子被绑架,最后关头是黎怀生孤身去谈判,并顺利救下我孙子。”
说到这时,笛辛夫人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她的声线更是在发抖:“他能把我孙子送出来,其实他也可以活下来,但他压根没想这么活下去。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将黎忧交给裴荆州,再把一切都打点好,最后选择了自己的归属,湮灭在炮火中。”
韩千叶听完已红了眼眶:“原来当年在T国,发生了这么多事……”
裴青迹也已经猜到了答案:“我听说过脐带血可以救白血病人,而咬咬之所以是早产儿,是因为黎忧提前剖出来救,只为用脐带血救她妈妈对吗?”
笛辛夫人点头:“对。”
而接下来笛辛夫人的一句话,让韩千叶和裴青迹都震惊了。
笛辛夫人说:“只不过,黎忧当年没想到,她瞒着裴荆州怀孕,却意外怀上了双胞胎,双胞胎本不能足月,要是再提前,两个胎儿能不能活下来都是很大的风险。她深知自己对不起裴荆州,自私的选择救妈妈,所以一直都瞒着裴荆州,她怀孕的事。”
他那一小部分的私心
当年的真相撕开一角,摆在眼前的那些过去,足以让旁听者心痛。
莫竺的去世,黎怀生随后撒手人寰,以及提前剖出的两个孩子,面临着能否活下来的巨大考验,全由黎忧一人独自面对。
她那时候也才二十岁。
在最好的年华,遭受人生难以磨灭的伤痛。
韩千叶情绪失控,鼻尖通红,在裴青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着声音说:“小忧遭受了这么多,以为爸妈没了,两个孩子都没了,难怪她会失忆,带着这些记忆,她怎么活得下去……”
裴青迹本就不是感性的人,心中惋惜,替韩千叶擦拭眼泪:“已经都过去了。”
韩千叶推开裴青迹替她擦泪的手:“你懂什么,你没有经历过,只是以旁观者来倾听这件事的经过,你内心感慨,为此惋惜,而小忧真真切切经历了这些,谁又能懂她的伤痛?”
越说,韩千叶的哭腔越浓:“所谓的感同身受永远只是一个成语,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说完,韩千叶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泪眼婆娑地说:“我可怜的咬咬,还有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小孙孙,我当年干嘛去了啊,我……”
韩千叶哭着哭着,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裴青迹都不知道怎么哄合适。
尤其是现在韩千叶情绪敏感,他真怕自己又说错话。
回想起笛辛夫人刚才回忆往事幕幕,裴青迹忽然意识到,其实笛辛夫人从头到尾并没有说过,另外一个孩子已经不在了的话。
“笛辛夫人。”裴青迹忽然喊道。
此时情绪同样有些低落,还没从那些回忆中缓过神的笛辛夫人,闻声,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对面的裴青迹。
裴青迹斟酌片刻措辞,而后询问道:“咬咬被您收养,那另一个孩子的去处呢?”
话落。
裴青迹怀里呜呜咽咽的韩千叶,听到裴青迹问笛辛夫人这话,呜呜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泪眼婆娑地的从裴青迹怀里抬起头,茫然看向笛辛夫人。
“瞧我,我只顾着哭了。”韩千叶赶紧擦擦脸上的泪痕,调整好坐姿:“既然是双胞胎,那肯定都是在同一天剖出来的,也是早产儿,那另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有没有……”
活下来……
这句话哽在韩千叶喉咙里,问不出。
笛辛夫人心态已经缓和了许多,瞧着韩千叶脸都哭花了,温柔的给她递了一张纸:“再擦擦。”
裴青迹替韩千叶接过:“我来。”
接过纸巾,裴青迹细心的替韩千叶擦拭脸颊。
而韩千叶则耐心等着笛辛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跟大多数双胞胎一样,营养总会被其中一个吸收更多,自然也就会发育最好。黎忧的两个孩子虽然都是早产儿,只有咬咬体质发育要差许多,需要在保温箱里待上近两个月。”
“另一个是女孩,体质发育各项不算差,平安度过危险期,身体生长发育正常之后,只在保温箱里待了二十几天。”
“黎忧顶着极大的心理压力救妈妈,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最后即使万般不甘心,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妈妈离世。”
“偏偏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因为刚剖出来不久,经历了一场很险的抢救,又被医生告知,两个孩子活下来的几率会很小。”
“这对刚失去妈妈的黎忧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打击,失去了妈妈,还差点保不住两个孩子。”
往事幕幕,浮现于眼前,笛辛夫人轻轻叹息:“那是黎忧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甚至精神也有些错乱,一会儿以为她妈妈还在,一会儿以为那一对双胞胎没了。”
“之后恰逢动乱,黎怀生出事之后,黎忧也相继出事。她的那一双儿女我自然不能不管,可等我去接医院接人的时候,就只剩下还在保温箱里的咬咬。”
听到这的韩千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那另一个孩子有下落吗?”
笛辛夫人:“我动用了很大的人力,去查是谁带走了另一个孩子。”
韩千叶急切又忐忑问道:“那,那后来查到了吗?”
笛辛夫人点头:“当然,我动用的人力很容易查到,他叫顾澜时,曾是黎怀生的学生,和黎忧关系交好。”
“顾澜时,顾澜时……”韩千叶反复呢喃这个名字,越听越觉得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裴青迹一句话提醒了韩千叶:“会不会是你们去的那个综艺?”
“是了!”韩千叶经裴青迹这一提醒,想起来了:“唐娴的儿子!那次在黎公馆就是他试图强行恢复小忧以前的记忆!”
笛辛夫人问道:“你们熟识了?”
韩千叶摇头:“那倒没有。”
而且现在提起这个人,韩千叶心里依然生气:“这人心术不正,居心叵测,他当年在T国肯定知道小忧遭遇的一切,既然知道还试图强行恢复小忧的记忆,真是过分,还好那天我赶进去及时。”
要不完再晚一步,那时候黎希雾应该就会想起以前的记忆了。
笛辛夫人有些意外:“原来他那时候就试图强行恢复黎忧的记忆,这几年我没有跟他联系过,他应该也是因为那个综艺才知道黎忧一直都活着。”
这件事笛辛夫人并不知情。
如今听到韩千叶提起这件事,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
笛辛夫人提道:“他想尽快恢复黎忧的记忆,除了他那小部分的私心,估计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年被他带走的那个女孩。”
裴青迹收起纸巾问道:“我想知道,您当年既然查到了是谁带走那个女孩,为什么没有让他把女孩还回来?”
笛辛夫人微笑:“我自然是找顾澜时谈过,不过最终我还是同意了顾澜时带走黎忧的女儿,我知道,他会善待黎忧的女儿,因为那他思念黎忧唯一的慰藉,而我,还要照顾咬咬。”
裴青迹点头:“理解。”
韩千叶立即追问:“那我孙女,现在还在顾澜时那里?”
没有失去,重新拥有
笛辛夫人摇了摇头,不过这摇头的意思不是不知道,是不完全清楚,所以便没有继续说。
而这时,韩千叶忽然想起什么。
她倏地转头,看向裴青迹:“那天……”
裴青迹仅凭韩千叶露出的一个表情,就读懂了她此时在想什么:“你是想说那天女儿给你看的照片。”
韩千叶点头:“对,就是皎皎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小女孩,难道就是她小孙女??
韩千叶将这件事告诉笛辛夫人。
笛辛夫人闻言,猜测道:“顾澜时有可能已经将黎忧的女儿归还给她,你们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小女孩,或许就是咬咬的双胞胎妹妹。”
听到这话,韩千叶激动死了。
她转过身拍着裴青迹胳膊:“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老裴,我们得赶紧回国啊。”
裴青迹笑问:“不吃晚饭了?”
韩千叶愣了一下,转过身,见笛辛夫人笑意吟吟看着她,韩千叶微囧:“抱歉笛辛夫人,我也是一时太开心,太激动。”
笛辛夫人:“千叶,我知道你心切,不过到这个点了,还是吃了晚饭再动身回国吧,耽误不了一时半刻。”
韩千叶忙点头:“好。”
陆家这边。
博鸢此时已经有点后悔,在餐桌上就迫不及待告诉黎希雾,咬咬的真正身世。她一时嘴快,却导致黎希雾一口饭都吃不下去,迫不及待向她问清楚这一切怎么回事。
博鸢只好将真相,一五一十告诉黎希雾和裴荆州。
倒不是说来话长,反正就几句话的事。
说完后,博鸢伸手就要拿面前的红酒润润嗓子,陆偕眼疾手快,第一时间给她把红酒换成温水。
博鸢会心一笑。
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水,放下水杯,双手交握在一起,看向对面的黎希雾:“事情就是这样,咬咬也是你和裴先生的亲生儿子,你当年在T国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
黎希雾明显感觉到自己呼吸不稳,手脚冰凉,甚至头皮发麻。复杂的身体反应让她大脑很懵,好半晌都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还算沉着冷静的裴荆州,起身调换了位置,他坐在黎希雾身边,握住黎希雾的手,给她安全感,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但这似乎无济于事。
裴荆州能明显感觉到,他握住的那只手,指尖在轻颤。
裴荆州拧了拧眉心,无视对面的博鸢和陆偕,直接将黎希雾拉入怀里,抱着她:“没有失去,是回来,是拥有,咬咬是我们的儿子,他和柚柚是亲兄妹。”
裴荆州的话,沉稳有力,一字一句将黎希雾拉回到现实。
但她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
她不敢看咬咬,不敢看柚柚,怕吓到他们。
旁边柚柚呆呆地看着抱在一起的爸爸妈妈,而咬咬脸上没什么表情,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他似乎能感知到这一切跟自己有关。
博鸢小声跟陆偕说:“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或者我说得太直接了?我感觉黎忧的情绪很失控……”
陆偕安慰博鸢:“不直接,也不着急,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情绪失控是因为失而复得,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得到过,但是她心里总有一个空缺,总算是填补完整。”
博鸢抿了抿唇角,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柚柚担心妈妈,想从椅子上滑下来去妈妈那里,小短腿晃了晃,踢蹬了两下,想要滑下来。但椅子离餐桌太近,她需要先把椅子往后挪一些,可是力气不够。
她嘿呀嘿呀的使劲,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而这时,咬咬忽然伸手去拉住柚柚的手。
柚柚转头看向咬咬:“你拉我干嘛呀。”
咬咬没说话,松开柚柚的手,然后两手并用推面前的餐桌,动的是身下的椅子,慢慢朝着后面滑了一些,中间的空隙大了之后,咬咬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
成功滑下来的咬咬,绕到柚柚的椅子后面,替她把椅子往后挪。
到底是人小,力气不够,只能一点一点挪。
两边的大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幕。
等空隙大一点之后,柚柚就可以顺利滑下来。
‘咚’的一声,小靴子踩在地板上,重心不稳的柚柚差点摔倒,咬咬扶着她。
柚柚站稳后转过身,她两手往后,微微弯腰,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谢谢啦~”
说完谢谢,柚柚就朝着黎希雾走过去,柚柚不知道,咬咬也沉默的跟了过去。
“妈妈。”
柚柚走过来抱住黎希雾,暖心的问道:“你怎么啦?”
黎希雾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听到柚柚的声音,她视线往身侧看。柚柚很担心她,脸上,眼里都表现着很明显的担心。
黎希雾伸手摸着柚柚的头发:“妈妈没事。”
柚柚主动把脑袋往黎希雾手心里蹭:“我饿了,我要吃妈妈剥的虾。”
黎希雾柔声答应:“好。”
“咬咬。”
裴荆州的声音忽然传来,黎希雾抬头,就见裴荆州的视线看向她的一侧。黎希雾循着裴荆州的视线往身侧看过去,就见咬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安安静静站在那。
目光对上,咬咬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太安静了,安静到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很难让人发现他。
黎希雾起身,从座位下来,在咬咬面前蹲下。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汇聚心中,想问的太多,想关心的也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口合适。
“你为什么哭?”
突然,咬咬开口说话了,而且是在问黎希雾,这让黎希雾很意外,但心中涌起更多狂喜。
她慢慢伸手,试图牵住咬咬的手,怕咬咬拒绝,所以在试探。
发现咬咬并没有拒绝时,她也顺利牵住了咬咬的手,忍不住再一次喜极而泣,声音无比哽咽:“因为,因为,因为高兴。”
咬咬板着小脸,乍一看真的很神似裴荆州:“你骗人,高兴才不会哭呢。”
这次咬咬说的话,比上一句话字多,黎希雾心里真的很开心。
可那泪腺好像成了独立体,不停地落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是真的开心。”黎希雾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将咬咬拥入怀里。
咬咬没有反抗黎希雾的拥抱。
但也谈不上开心。
妈妈会永远在你身边
咬咬一直记得,上次她也对他这样好,可转身还不是有别的小朋友了吗,也不来找他,她才不是真的喜欢他。
咬咬告诉自己,不要贪念这片刻的温暖。
可又舍不得推开她,心底深处还是在渴望着,她要是可以多抱他一会儿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抱住他的手松开了。
咬咬丧气,心里想,她果然不会一直拥抱他。
黎希雾也想多抱一下咬咬,因为此刻咬咬并不抗拒她的触碰,可是她怕不停往下掉的眼泪,蹭一大片在咬咬身上,才松开手。
她抬手不停的擦拭眼泪,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措,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很像小孩子。
咬咬安安静静看着。
他心里还在生着闷气,可是看到她不停地擦眼泪,不停地擦,一直擦,他在想,她为什么要哭?
不是小孩子才会哭吗?
为什么大人也要哭?
他可以伸手替她擦眼泪吗?她会嫌弃吗?应该不会吧?要不,试试好了。
咬咬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微动了动,试图抬起来,做他想做的事情。
可那指尖反复动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
内心反复挣扎多次,他放弃了。
他想,她肯定会嫌弃的。
黎希雾擦掉眼泪后,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看着咬咬,见咬咬皱着眉心,黎希雾以为:“是不是我刚才哭的样子,太丑了?”
咬咬:“嗯。”
黎希雾苦笑:“那我不哭了,哭起来不好看,丑到咬咬了。”
咬咬动了动唇角,说了那一句:“可你笑起来很好看。”
黎希雾问:“真的吗?”
她很开心,因为咬咬愿意和她交流。
咬咬点头,认真回答:“真的。”
博鸢和陆偕看见这一幕,不得不感叹,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
博鸢说:“明明没有正式相认,咬咬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妈妈,可是仅因为见过一面,相处过几天,就对黎希雾产生了这么强烈的依赖和亲近。”
陆偕接话:“让我意外的是,咬咬刚才说了很多话,而且全程和黎老师都是正常交流。”
“你不会以为咬咬语迟,说话也会结巴吧?”博鸢问陆偕。
陆偕承认:“不骗你,其实我还真这么以为的,毕竟这么久以来,每次跟咬咬接触他都没有说过几句完整的话。我就在想,他极少说话,难得开口都只是两三个字,应该做不到正常交流。”
博鸢没好气地伸手,推搡一下陆偕:“别胡说八道,我听我妈妈说过,咬咬要是乐意说话,完全可以正常交流,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陆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此时黎希雾已经在尽快调节自己的心绪,好的心情,可以让唇角更自然的扬起弯弯的弧度:“那我就多笑,因为咬咬喜欢看我笑。”
咬咬忽然皱了皱眉心。
黎希雾抬手,替咬咬抚平皱起的眉心:“咬咬也不要老皱眉头,这样才最好看。”
咬咬问:“只要我一直对你笑,你就不会离开我吗?”
这一句话,让好不容易调整好心绪的黎希雾,瞬间再次落泪。那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把咬咬都惊着了。
眼泪往下掉的同时,黎希雾对咬咬摇头:“不会,再也不会了,从今以后,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后面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但那每一个字,都非常坚定。
咬咬缓缓抬起手,终于鼓起勇气,把手慢慢地伸向黎希雾的脸,黎希雾大概知道咬咬要做什么,没有动。
直到咬咬的指尖触碰到她脸上。
那小小的手,轻轻的替她擦掉眼泪,一边擦还一边说:“你不要哭了。”
黎希雾点头:“好,我不哭,我听咬咬的话。”
咬咬摇头:“你不用听我的话,你不哭就好了。”
黎希雾强忍着泪水,她仰起头,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不管怎样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柚柚也想过来安慰妈妈,但是爸爸拉着她的手,她过来不了。于是柚柚就理所应当认为,是爸爸惹哭妈妈的,转过身奶凶奶凶的教训起裴荆州:“你不要惹妈妈哭哦。”
裴荆州神情温柔:“好。”
柚柚努嘴:“可是妈妈在哭诶,你去哄哄她嘛。”
裴荆州嗯了一声,随后朝咬咬喊道:“咬咬。”
咬咬抬头看向裴荆州。
裴荆州招手:“过来。”
让黎希雾不哭的办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先把咬咬叫到他身边。
咬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他看了一下面前的黎希雾,又抬头看裴荆州,犹豫过后就是不想过去。
黎希雾轻抹了一下脸颊,对咬咬说:“你过去吧。”
咬咬还是选择听了黎希雾的话,抬脚朝裴荆州走过去。
当咬咬站在裴荆州面前,仰头看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那小表情仿佛在问: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裴荆州微微俯,问道:“饿了吗?”
咬咬摇头。
裴荆州:“想吃虾吗?我给你剥。”
咬咬本来要摇头,听到这句话,迟疑了一瞬又点头。
“小样,就不想自己动手是吧?”裴荆州笑了笑,随后抱着咬咬起身:“先好好坐着,我给你剥。”
他将咬咬抱到椅子上坐下。
再把柚柚也抱到椅子上。
面前有一大盘白灼基围虾,裴荆州挽了袖口,用旁边的毛巾擦手,然后开始剥虾。
他剥的是三人份,黎希雾和柚柚还有咬咬的。
黎希雾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她也知道,再哭下去人都要虚脱了。这会儿肚子也有些饿,想着等会儿要把咬咬接回去,她还要用很多精力来陪咬咬,就算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垫肚子。
她正要动筷。
柚柚把得到的第一只虾放在黎希雾的碗里:“妈妈吃。”
黎希雾将虾给柚柚夹回去,柚柚捂住自己的碗:“不要不要,给妈妈的。”
黎希雾忍俊不禁:“好,谢谢柚柚。”
柚柚展颜笑:“不客气啦~”
而下一刻,碗里又多了一只虾,黎希雾看见咬咬的手也刚收回去,然后默默扒饭。
黎希雾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内心的空缺,和不圆满,这一切被完整填补,也彻底圆满了。
而这样的圆满,也更加让黎希雾坚定了恢复记忆的决心。
她一定要恢复记忆。
被坚定的选择
饭间气氛很好。
咬咬也有乖乖吃饭,只是相比较和黎希雾交流时连续不断的话,饭间倒是沉默了许多。
裴荆州和黎希雾给他夹什么菜,他都会吃一点,吃不下也不会多吃,不勉强自己。
不过晚饭后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怎么说服咬咬,跟黎希雾和裴荆州回家。
目前裴荆州已经在与咬咬沟通。
看得出来,裴荆州的沟通似乎不太起作用。其他事情咬咬在裴荆州面前表现很乖,但这次要咬咬跟着两人走,似乎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咬咬明显不太愿意。
至于为什么……
博鸢瞧出黎希雾的忧心,拉着黎希雾到一旁:“其实……还有件事没我跟你说。”
黎希雾转头看向博鸢:“什么事?”
此时的黎希雾情绪过于敏感,听到博鸢说还有事情没有告诉她,生怕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尤其是跟咬咬有关。
见黎希雾神情略有些紧张,博鸢连忙说:“你先别多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你下午走后,我偶然发现的。”
黎希雾点头:“你说。”
博鸢抬眼看了看咬咬,又看了眼旁边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柚柚,慢慢说道:“今天你来之后,咬咬不搭理你的原因,其实是那天他看见你们抱着柚柚从他眼前经过。”
说着,博鸢都忍不住吁气:“小孩子虽然大大咧咧,但心思也很敏感,尤其是咬咬这样的小孩,心思比别的小孩敏感数倍。”
“再回到T国的那段时间,我听我妈妈说,咬咬的状态其实很糟糕,他那时应该就在幻想你能去见他,或者去接他,但是他没有等到你。”
“我妈妈嘱托我哥把咬咬送来京城,并试图联系到你,再试探你,然后找机会说明咬咬的身份,本想着,等咬咬见到你,情绪状态会好转一些,结果提前撞见你们带着柚柚。所以在咬咬看来,他只是被你们简单的选择了一次,然后就被你们果断的抛弃了。”
听到这,黎希雾怎么还不明白。
她垂着眼帘,无比自责的语气:“原来那天柚柚看见的是咬咬,咬咬也看见了柚柚,只是我们不着调,也难怪……”
咬咬以为自己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
但是当他看见另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被黎希雾和裴荆州抱在怀里时,他也会失落、难过,会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被抛弃了。
黎希雾:“也难怪咬咬今天见到我之后,不愿意搭理我,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因为一段时间没见,咬咬已经忘了我……”
博鸢:“怎么会呢,咬咬怎么舍得忘了你。”
黎希雾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咬咬。
小家伙脸绷着,唇角也紧紧抿着,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打算妥协。
黎希雾准备过去,博鸢叫住她:“等一下黎忧。”
黎希雾脚下一顿,转过看着博鸢。
博鸢提醒黎希雾:“关心则乱。”
这句提醒的话,的确立马提醒了黎希雾。
博鸢接着说:“你现在知道咬咬为什么不理你的原因,那你就要用承诺去哄他吗?咬咬心里戒备,只相信暂时,不相信长远,他很害怕被抛弃。”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只是被黎希雾忽略掉了。
所以博鸢才提醒她,如果只是向咬咬承诺,咬咬是不会信的。他只会表面听话,但心底里有隔阂,清楚自己不是唯一的那个,就会更加封闭自己的内心。
博鸢示意黎希雾:“你看看旁边的柚柚。”
黎希雾视线一转,落在站在旁边的柚柚身上,因为裴荆州在跟咬咬说话,柚柚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看着,表情有些落寞。
“黎忧,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任何时候都拎得清,也最看得明白,在咬咬这件事上糊涂的原因是因为关心则乱。”博鸢摊开了说重点。
因为这个时候她不提醒黎忧,黎忧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博鸢:“这两个孩子还没足月就分开,更没有一起长大,双方也都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和妹妹。不仅是咬咬,柚柚也会想,突然又来了一个小朋友,自己是不是会被抛弃,获得的快乐难道是短暂的吗?”
黎希雾抿了抿唇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博鸢松了一口气:“还好你现在理智了,能认真听我说的话。”
全程博鸢都在真情实意开导黎希雾,于黎希雾而言,这份情意格外的珍贵。
她已经明白博鸢的用心,对博鸢点头:“咬咬就先住在你们这里,这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看他,等到他愿意对我重新敞开心扉,我再接他回家。”
语气稍顿,她提起更重要的事:“裴荆州联系的心理疗愈师,不出意外明天就会过来,到时候我也会一起过来。”
“裴先生果然效率。”听到心理疗愈师已经找好,博鸢也宽心了不少:“明天你们直接过来就行,我一直在家。”
黎希雾点头:“好。”
她转身朝裴荆州走过去。
裴荆州见她过来,站起身,对黎希雾无声的摇了摇头:“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能听进去,但他始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黎希雾深吸气,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博鸢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咬咬现在不愿意跟我们走,也是情有可原。”
说着,黎希雾对裴荆州摇头:“他没有安全感。”
裴荆州很快理解了黎希雾这话的意思。
黎希雾示意:“你去哄着柚柚,我跟咬咬说几句话,说完我们就先回家,明天我还会再过来。”
裴荆州明白也只能先这样。
等裴荆州过去陪着柚柚之后,黎希雾走到咬咬面前,她俯身去抱咬咬,难得这会儿咬咬情绪不太好,却没有抗拒黎希雾的接触,任由黎希雾将他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紧接着她在咬咬面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咬咬的头发,柔声说:“咬咬宝贝,我最近工作不会很忙,会有很多时间过来陪你玩,今晚我们得回去了,我明天再过来。”
咬咬静静听着,没说话。
黎希雾唇角上扬着一抹浅笑:“我说到做到,明天一定会来,因为我很喜欢你。”
那句“我很喜欢你”,让咬咬瞳孔出现片刻的失神。
发自真心的喜欢
黎希雾说完,正要起身。
乖巧沉默的咬咬忽然开口问她:“你明天真的会来吗?”
黎希雾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看向咬咬。
咬咬视线没有闪躲,再问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甚至比刚才更执着:“你明天真的还会再来吗?”
问完,咬咬耐心等待黎希雾的回答,眸光闪过一瞬的期许。
黎希雾鼻尖发酸得厉害,她暗暗告诉自己,情绪稳住。她深吸气,平稳自己的心绪,对咬咬点了点头:“会的,明天我一定会来。”
咬咬听到黎希雾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开心。
他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哦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黎希雾温柔的对咬咬做了一个挥手的手势:“拜拜咬咬,我要回去了。”
咬咬迟缓点头。
黎希雾挥手的手势停下来,朝咬咬伸过手,掬着咬咬脸颊:“那我们明天见,好吗?”
咬咬依然是迟缓点头。
尽管咬咬不说话,黎希雾心里也还是很满足。
至少咬咬点头了,这是咬咬对她的回应,他肯定也是期待的。
收回手,黎希雾站起身,朝裴荆州走去:“走吧,我们回家。”
裴荆州视线落在坐在沙发上的咬咬身上,彼时咬咬也正看着他,父子俩对视片刻,是咬咬先收回视线,垂下脑袋。
裴荆州明白,黎希雾的决定是对的,万事急不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从陆家出来,黎希雾有些失魂落魄。
待在裴荆州怀里的柚柚很乖也很安静,因为柚柚能感觉到妈妈不开心,这个时候她不能去闹妈妈。
上车后。
黎希雾这才好些,伸手说:“柚柚到我这里来吧。”
裴荆州想说什么,柚柚已经麻溜从裴荆州怀里出来,朝着黎希雾那边挪过去,直接扑到黎希雾怀里。
“妈妈~”
柚柚扑在黎希雾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
黎希雾轻轻抚摸着柚柚的脸颊:“嗯。”
柚柚仰起小脸,眨着眼睛问黎希雾:“弟弟以后也要去我们家吗?”
黎希雾抚摸在柚柚脸颊上的手一滞,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回答,可此时此刻,黎希雾却不知道该怎么用最合适的话,来回答柚柚这个问题。
司机保持着匀速,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
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以及绿化带,透过车窗不停地倒退成了残影。
黎希雾在思考时,裴荆州已经替她问了柚柚一句:“你喜欢咬咬吗?”
柚柚眉目展开:“喜欢呀。”
裴荆州继续问:“那如果我们把咬咬接回去一起生活,柚柚觉得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
柚柚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淡了一些,直到,那笑容完全消失,垂着眼帘,嘟着嘴巴,瓮声瓮气问了一句:“咬咬来了,就要把我送走吗?”
“不会。”
“不会。”
两道声音的回答,分别来自黎希雾和裴荆州,几乎是异口同声。
柚柚转过头,仰起小脸看黎希雾,似乎还要再确认一遍:“真的不会吗?”
黎希雾的回答温柔又坚定:“真的不会。”
听到这个回答,消失的笑容又重新回到柚柚脸上,眉眼舒展开,并手舞足蹈:“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咬咬了~”
而且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也是没由来的喜欢。
从第一次见面,再到今天见面,就很喜欢很喜欢。
黎希雾看着手舞足蹈的柚柚,担心她摔下去,伸手扶着她,等柚柚消停下来,她亲了亲柚柚的额头:“妈妈会尽快把咬咬接过来的。”
柚柚点头:“好~”
“柚柚。”裴荆州喊道。
柚柚转头看向爸爸:“昂?”
裴荆州纠正说:“以后,咬咬不是弟弟,他是哥哥。”
柚柚没有问太多为什么,乖乖点头:“我记住了哦。”
裴荆州没想到女儿接受得这么快,想起最近在办手续,把柚柚的户口移过来,但柚柚的名字还没有想好。
“老婆,柚柚的名字,你有想到好听的吗?”裴荆州侧目问道。
黎希雾唇畔泛着浅笑:“四哥没有想好吗?”
裴荆州:“想了一些,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原本有打算,回裴家让裴青迹和韩千叶给柚柚取名字,入裴家的族谱,但是最近裴青迹和韩千叶都不在裴家。
他把想法告诉黎希雾。
黎希雾说:“柚柚的名字和咬咬的名字都要准备,不过最近伯母和伯父都不在,那就再等等吧,或者……”
裴荆州唇角洇开笑意:“突然想到一个好听的名字了?”
黎希雾侧目抬头,看着裴荆州:“我梦见过一个场景。”
裴荆州:“嗯?”
黎希雾轻声说:“梦里我大着肚子,站在我身边的爸爸跟我妈妈说,我要是生一个男孩,就叫黎砚归,女孩的话,就叫黎宴笙。”
梦见,必然是发生过。
“黎砚归,黎宴笙。”
裴荆州呢喃这两个名字,眉眼舒展开,似乎很满意。
“这两个名字很好。”裴荆州说:“一定是咱爸认真想过,亦或者他一页一页在取名字典上翻写下来的名字。”
这句话说到了黎希雾心坎上。
她感慨梦过去这么久了,她还能记得梦里,她爸爸说过的两个名字,大概是内心深处牢牢记住了。
“姓氏的话,一个冠裴姓,一个冠黎姓。”裴荆州忽然又说道。
黎希雾怔怔的看着裴荆州:“你确定吗?”
裴荆州眼神语气都很坚定:“嗯,不过谁冠裴姓,谁管黎姓,你来决定,不用担心入族谱的问题,族谱上会另写一个名字,户口上变更就行。”
族谱跟户口不冲突。
族谱上裴家的子嗣不能写外姓,所以要另外取一个名字入族谱,以后也可以两个名字都用。
黎希雾看着怀里快睡着的柚柚:“你让我想想,先不着急决定。”
裴荆州柔声应道:“好。”
回到麓湖。
裴荆州接过黎希雾怀里已经睡着的柚柚,他一只手抱着柚柚的同时,另一只手不忘去牵黎希雾。
黎希雾笑:“你抱着柚柚就好了,不用牵我,我又不是小孩。”
裴荆州坚定地牵着黎希雾的手:“这一辈子都要牵着,不管任何时候。”
一道炽热的视线
翌日。
黎希雾要去公司开晨会,并跟上面请假,今早就由裴荆州送柚柚去幼儿园。
裴荆州手里拎着柚柚的小书包,柚柚踮起脚:“书包给我自己背。”
“好。”
裴荆州应了声好,弯腰将小书包给柚柚背上。
柚柚两只手拢着书包背带,仰着脸对裴荆州说:“要是以后咬咬跟我一起上学就好了。”
闻言,裴荆州蹲下身,细心替柚柚整理了一下刘海:“会有这一天,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已经收拾好的黎希雾走了出来,见对面父女俩正在说什么,她把牛奶拿过来给柚柚:“这么开心,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柚柚捧着那杯温过的鲜牛奶:“爸爸说,很快我就可以跟咬咬一起去上学啦。”
黎希雾看向裴荆州。
裴荆州说:“不会很久。”
黎希雾温柔的笑:“对,不会很久。”
裴荆州站起身,黎希雾随之也站起身,她替裴荆州整理了一下领口的领结,裴荆州目光深深地勾着她。
黎希雾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面前来自裴荆州的那一道炽热视线。
整理得差不多,她抬眸看着裴荆州:“我刚才已经接到心理疗愈师的电话,约定好时间,等我开完晨会,就直接过去见他。你不用着急过来,先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
裴荆州垂眸,看了一眼她还没收回的手。
随后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好。”
黎希雾问:“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闻言,裴荆州倏地一笑:“我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我想什么,你看这说明了什么?”
黎希雾唇畔泛着笑意:“说明了什么?”
裴荆州:“说明我老婆很爱我。”
黎希雾轻哼一声,笑话他:“你看你哪里像个临近而立的大男人,倒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裴荆州上半身微微往前倾:“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会对女朋友说情话,好听,但不一定靠谱,而我是你的老公,情话不仅好听,还靠谱,这就是区别。”
黎希雾噗嗤笑出声,抬手轻推着他:“好好好,靠谱,特别靠谱,我得出门了。”
裴荆州柔声应:“好。”
晨会大概有半个小时。
请假、离开公司还得花半个小时,预计约见心里疗愈师过来的时间刚好合适,要是在家耽误了,等会儿时间就不够用。
柚柚已经把牛奶喝完。
不过她自己拿去放好了,背着小书包在旁边跳来蹦去。
黎希雾走上前,弯腰亲了亲柚柚的额头:“妈妈要出门上班了,今天爸爸送你去幼儿园,等放学的时候,妈妈来接你。”
柚柚乖乖点头:“好~”
然后举起小手跟黎希雾挥了挥手:“妈妈拜拜~”
黎希雾唇角扬起微笑。
很幸福是真的,但这份幸福里还差点什么,之前她不知道,也说不出到底是差点什么,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差的是咬咬。
一家四口才算圆满。
她跟柚柚挥了挥手说拜拜,这才出门。
开车到公司。
晨会结束后,其他高层都走了,黎希雾留了下来。
同样还未走的戚江迟,调整了一个舒适慵懒的坐姿,没其他人在不用维持老板的形象,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抬眼瞧着正在整理文件的黎希雾,戏谑:“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黎老师这是遇到喜事了,说说呗,让我也高兴高兴。”
黎希雾把面前的文件整理齐整,推到手侧一边:“我真把心情写在脸上了?”
戚江迟下巴扬了扬:“你脸上写着五个大字:我心情很好。”
黎希雾漾笑:“私事,开心,独享。”
戚江迟撇了撇嘴:“切!”
此时晨会已经结束,就不必再谈工作上的事情。
抛开上下级关系,两人作为朋友闲扯了几句,等于是唠嗑。聊得差不多的时候,黎希雾打算切入她要说的事。总是请假这种事她自然做不到理直气壮,所以才没有直接提。
戚江迟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先她开口之前说:“跟你分享一件高兴的事。”
黎希雾问:“什么事?”
戚江迟调整了坐姿,往前倾:“华冠传媒离上市,快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黎希雾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戚江迟笑得意味深长:“大概,明年年初。”
明年年初,现在就是年底,那几乎就是眼前的事。
黎希雾问:“刚才晨会上,怎么没听你提这件事?”
公司上市这么重要的事情,按理说,晨会必定会提起这个事情,内部也很快就会传开,为明年的上市做准备。
可刚才晨会上,戚江迟并没有在众高层面前,提过公司要上市的事情,这让黎希雾有些费解。
戚江迟瞧着黎希雾的反应,忍不住笑道:“你在猜,我刚才的话是不是骗你的?”
黎希雾接话:“我在猜公司内部是不是出了事。”
戚江迟失笑:“果然不在一个频道。”
黎希雾表情疑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公司的确要上市了,时间会比我预想中的更快,我说年初不是骗你的,只不过我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今天没有提这件事,但很快整个公司都会知道,华冠传媒年初即将上市的消息。”
戚江迟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
虽然没有明着说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公司尽快上市,但黎希雾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原因。
戚江迟将黎希雾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她是明白了:“一个礼拜内,股票会经证券监管机构核准,完成后准备发行,筹资那边有大佬坐镇,我就只管翘着二郎腿,等着公司上市那天。”
戚江迟口中的‘大佬坐镇’,除了裴荆州以外,还会有谁呢。
黎希雾起初没想到,是因为得知公司很快就要上市的消息很突然。
明明华冠传媒离上市估算的时间,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年底,公司必须得出一部爆款剧才能催动上市。
而刚才戚江迟有意透露上市原因,黎希雾反应不算迟钝,很快便明白了为什么会这么快上市。
是裴荆州给华冠传媒砸钱了!
怎么比得上青梅竹马二十年
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完全足以证明这个人的开心程度。
黎希雾瞧着戚江迟脸上的笑容,开心程度挺高的。
“戚总,既然公司上市在即,那接下来……”
黎希雾想说的话被戚江迟打断:“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除了早上的晨会必要出面以外,上午和下午的时间,她自由安排就行。”
黎希雾愣住:?
戚江迟问:“你是不是担心薛锦珠那边没人管?”
黎希雾还没反应过来:“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戚江迟给了黎希雾一个安心的眼神:“薛锦珠那里你不用操心,她是你的艺人,我自然不会把她交给别人来带,你放心,我会亲自看着薛锦珠。”
大概是因为戚江迟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话都多说了很多句。
尤其是刚才,多次打断黎希雾的话,黎希雾都插不上嘴。
直到戚江迟把话说完,黎希雾这才有机会问:“所以你都替我安排好了?”
戚江迟递给黎希雾一个安心的表情:“不是我替你安排,是裴总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没有一部现象级爆款剧催动公司上市,我还要努力很久才能做到,裴总一出手,我直接乘坐火箭飞到了宇宙空间站。”
说到这时,戚江迟的表情看起来都神气了不少:“这么大的事,我现在还没告诉我爸呢,我爸要是知道,族谱都能从我这里开始写。”
这是略有些夸张的玩笑话。
黎希雾附和:“那你直接就成新祖宗了。”
戚江迟笑得合不拢嘴。
看戚江迟笑得这么开心,黎希雾也跟着开心,虽然是裴荆州出面砸钱,不过黎希雾还是欠戚江迟一句:“谢谢。”
戚江迟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我不爱听这些。”
黎希雾浅笑:“好,不说了。”
戚江迟笑意恢复:“你现在要做什么,去做吧,薛锦珠的任何安排,我不会直接做,会提前先跟你说一声,放心吧。”
黎希雾点头:“好。”
从会议室出来,黎希雾回了楼下办公室。
圆圆在薛锦珠身边,黎希雾处理完自己的事,便直接离开了公司,去见那位准时抵达的心理疗愈师。
另一边。
裴荆州送柚柚去了幼儿园后,没有去公司,而是去见了顾澜时。
办柚柚身份过户手续的事情,是陈信在两头跑,不仅裴荆州这边没有出面,顾澜时那边也把这些事交给了自己的助理。
茶亭里。
两个男人对坐。
顾澜时手拿茶针,拨弄着面前的肉桂:“我以为,柚柚的过户手续办完了,你也不会有见我。”
裴荆州:“原本是这么打算。”
顾澜时扯了扯唇角,将用茶针挑开的肉桂放进盖碗里,倒沸水,第一遍倒入茶海,第二遍再倒入紫砂壶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喝茶的人。
给裴荆州面前的茶杯倒上茶,顾澜时说:“知道我为什么特意点虎啸岩吗?”
裴荆州拿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香:“她爱喝。”
顾澜时抬眸,目光露出少许意外:“我以为你不知道。”
裴荆州嗓音冷沉:“你凭什么以为?”
顾澜时呛然:“也是,我跟小忧相处的那点时间,怎么比得上你们青梅竹马二十年呢。”
这句话顾澜时说出了几分觉悟。
若是放下,倒没有完全放下。
只是他清楚,不放下,但也握不住。
当年他没办法改变裴荆州在黎忧心里的地位,再隔四年,他仍然做不到。
“朋友还能是朋友。”顾澜时拿起自己那杯茶,闻了闻:“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多遗憾,所以也止于朋友了。”
说完,他抿了一口茶,散了心口的一堵郁气。
裴荆州没有喝,他放下茶杯:“你照顾柚柚三年,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跟你说声感谢。”
顾澜时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得漫不经心:“能让裴总对我说声谢谢,这里子面子都有了。”
若是之前,裴荆州正眼都不会给顾澜时。
但柚柚被顾澜时带大,这四年柚柚不仅身体长得好,性格也很好,足以见得顾澜时对柚柚的照顾很用心。
当然,性格也跟天生有很大关系,不过柚柚身体长得很好,这是事实。
所以此刻裴荆州很有耐心,更没有冷过脸:“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证实一下。”
顾澜时挑了挑眉:“你说吧。”
裴荆州:“黎忧当年瞒着我怀孕,是为了救她妈妈?”
顾澜时垂下眼帘,没有立即回答。
他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裴荆州没有催他,耐心等着顾澜时思考完,决定要不要说。
裴荆州很有耐心,足足等了三五分钟。
只见顾澜时将紫砂壶里的茶汤倒了,重新泡上一壶,再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慢品着,他这样看似在考验裴荆州的耐心,但对顾澜时来说,他只是还没想好而已。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喝了一会儿茶,谁也没再说话。
半晌后。
裴荆州先开腔:“她没告诉我,不是不相信我,也不是怕我生气她拿孩子的命来赌,是怕最后如果失去了孩子,没法面对我,所以从怀孕开始她就一直瞒着我。”
恰逢莫竺生病。
需要静养化疗,黎希雾以陪妈妈化疗的借口,瞒过了裴荆州。
如果是其他理由,裴荆州绝对做不到好几个月不来T国。
顾澜时淡淡的语气:“你都查到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没有必要再问我一遍。”
“不是查到的。”
裴荆州实话实说:“是推测。”
顾澜时:“推测?”
裴荆州直说:“笛辛夫人当年封锁了所有的讯息,以至于我被瞒了这么多年,毫不知情,但莫竺女士当年患白血病的事我知道,如今柚柚的出现,以及当年怀孕的隐瞒让我推测,当年黎忧应该是打算用脐带血救她妈妈。”
顾澜时:“你的推测是对的。”
笛辛夫人的势力,在T国有着绝对的权限。
她封锁的讯息,裴荆州的确很难查到。
不过笛辛夫人之所以封锁那些讯息,也是一种保护,因为不封锁就会曝光,她不能让外界那些好奇的人,过多揣度当年黎忧所经历的事。
羡慕裴荆州儿女双全
裴荆州面前的茶汤已经温凉。
对面顾澜时自斟自饮,已经喝了好几杯热茶。
恍然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坐了近两个小时,顾澜时惬意品茶,没有着急的事要做,不在时间乎耗多久。
他抬眼瞧看了眼裴荆州,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猜测应该是还有话要聊。
顾澜时伸手,将裴荆州面前的茶倒入茶海,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小忧很喜欢的肉桂,你似乎不怎么喜欢。”
裴荆州敛回视线,垂眸看着眼前冒热气的肉桂茶:“她最近睡眠浅,这茶提神,夜晚不容易入睡,会吵到她。”
顾澜时:“……”
谁大白天喝了茶,晚上睡不着?
那是晚上喝了茶才睡不着好吗?
不过顾澜时又怎么会听不出来,某人刚才那话的刻意。
顾澜时轻啧一声:“你不就是对当年打不过我的事,还心存芥蒂。”
谁不会刺激了?
顾澜时专挑裴荆州的痛楚说。
毕竟两个大男人打架打输了,这可是一辈子想起来都能咬牙切齿的事,虽然裴荆州当时刚出院不久,不过既然打赢了,顾澜时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胜之不武。
但似乎,此刻裴荆州听到他这话的反应,出于顾澜时所料,神情未见动怒,甚至很平静。
顾澜时将手中的白瓷杯放下,发出噹的一声响:“真没意思。”
话落,他欲起身,准备离开。
裴荆州沉声叫住他:“顾澜时。”
顾澜时起身的动作稍顿,语气有些不耐:“裴荆州,你到底还想问什么?”
裴荆州抬眸:“你知道,当年待在保温箱里,还有一个男孩吗?”
顾澜时微怔:“什么意思?”
裴荆州淡道:“字面意思。”
顾澜时倏地站起身,眸光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小忧当年生的是双胞胎?”
裴荆州往后靠,唇畔噙着的笑意看得出来他此时心情颇好:“看来你不知道。”
“呵!”
顾澜时轻笑一声,算是明白了:“敢情你就是来我面前炫耀,你现在已经儿女双全了吧?”
此刻裴荆州不仅唇畔噙着笑意,眼里的笑意也颇浓:“这些话我没说过。”
“你是没说!!”
顾澜时轻嗤一声:“不过你刚才的话提醒得这么明白,我想装糊涂也不行。意外也确实很意外,虽然我当年一直在T国,但小忧肚子很大了我才发现她已经怀孕,那时,她瞒着身边所有人,陪她妈妈待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你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T国。每当我看着小忧高高隆起的肚子时,都会想,既然小忧有意瞒着你,要是她能一直瞒着你就好了,这样我岂不就可以趁虚而入,直接当爹?”
裴荆州眸光微冷:“你想得挺好。”
“那当然了。”顾澜时并未把裴荆州的怒意看在眼里:“反正我是一点也不介意当后爹,爱屋及乌,柚柚就是我的亲女儿,你看我想得多美好。”
裴荆州舌尖顶了顶腮:“呵。”
反观顾澜时,是直接笑出声。
刚才裴荆州一直不动声色,将所有情绪都敛着,顾澜时根本看不出来裴荆州在想什么,只猜他应该是还有什么话要问。
此时裴荆州情绪外泄,叫人一眼就看出来,顾澜时忍不住大笑。
他又重新坐下来,笑得很得意:“你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说到这,顾澜时语气稍顿,又补充了一句:“小忧的确是你的软肋,裴荆州,你得庆幸我没有绝对坏的心思,我要是坏得彻底,有你头疼的。”
裴荆州风轻云淡丢给顾澜时一句:“挑衅我的人,没有好下场,除非你觉得你有九条命够我玩。”
这话已经不是隐隐的威胁。
而且明目张胆的威胁。
顾澜时很清楚,要是把裴荆州逼急了,这的确是裴荆州做得出的事。毕竟,裴青迹的儿子,怎么会是轻易任人拿捏的角色。
“刚才开个玩笑而已。”顾澜时轻飘淡然一句盖过刚才的话。
随后他又问起:“当年小忧出事后,我去医院带走柚柚,并没听说另外一个孩子的存在,笛辛夫人找我要回柚柚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过另外一个孩子,那个孩子难道一直在笛辛夫人那里抚养?”
裴荆州:“嗯。”
顾澜时问:“男孩是哥哥还是弟弟?”
难得此时气氛比起刚才和谐了许多,对于顾澜时的这些小问题,裴荆州没有吝啬:“长子。”
顾澜时没好气:“果然是儿女双全。”
裴荆州浅笑:“是啊。”
顾澜时咬牙:“恭喜啊,儿女双全。”
裴荆州唇角洇开的笑意渐浓:“多谢。”
说完,裴荆州抬起手,拉开袖口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要去陆家。
他拿起面前的白瓷杯,将温茶喝了,放下后站起身。
“告辞。”
丢下这话,裴荆州转身离开。
顾澜时静静地看着裴荆州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唇角,无声一笑:“儿女双全……”
还真是儿女双全了。
现在说不后悔把柚柚送回来,是假的,早知道还有一个儿子,他独自将柚柚养大就好了。
后悔也没用,顾澜时只能在心里将裴荆州问候了一千一万遍。
韩千叶今早五点的飞机。
她起了一个大早,飞机上没有睡好,到京城落地后,整个人困得不行,被裴青迹先带回了檀华府老宅。
这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
起来后,韩千叶赶紧打扮一下自己,出门的时候很是着急忙慌,一边走路,一边戴耳环。
路过前园,韩千叶脚下一顿,转头看向旁边的假山池。
耳环已经戴好,韩千叶脚下转了方向,朝假山池那边走过去。
坐在自家假山池旁边惬意钓鱼的裴皎,见有人过来了,那人还是她妈,一点没有收杆的意思,还笑眯眯打了声招呼:“妈,你醒了。”
韩千叶拿出当妈的威严,板着脸:“你反天了是吧,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钓鱼。”
裴皎腰杆挺直,一脸笑眯眯:“妈,你只是不允许爸钓鱼,因为他常常一钓就是一整天不着家,又没说不允许我钓鱼,而且我这钓鱼只是年轻人的悠闲娱乐方式”
这话倒是没错。
此时韩千叶着急出门,也懒得跟裴皎计较,转身准备走人。
突然想起什么,韩千叶扭头问道裴皎:“你和姓秦那小子有联系吗?”
温柔到无法拒绝
这话在裴皎听来一头雾水:“妈,你说的谁啊?”
韩千叶认真想了想,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人的全名:“那小子叫什么我忘了,前段时间不是推给你微信了吗?反正姓秦,莫予妗的儿子。”
姓秦……
裴皎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想起来是谁了。
不过她没有承认自己想起来是谁,打哈哈的语气敷衍:“不记得了,等会我翻看一下最近的好友添加记录。”
韩千叶微怒的语气嗔怪:“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好,多吃和核桃补补脑,别一天在家里玛卡巴卡就算了,在外面也只知道玛卡巴卡。”
裴皎:“……”
眼看着她妈就要走,还走得挺急的样子,裴皎扯着嗓门喊:“妈,你去哪?今晚回来吗?”
韩千叶:“去看我的小孙孙和小孙女,晚点回来。”
话传来的时候,韩千叶已经走了很远,东叔都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去安排韩千叶马上出门要用的车。
裴皎抬手托腮,细细品味她妈刚才的话:“小孙孙?小孙女?”
嫂子生了?
不对,距离跟嫂子上次见面才多久,那水蛇腰腰比她还细,这才多久就生小孩了?应该是别人的小孩。
‘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的提示音。
裴皎猜都知道是北客打来的电话,昨晚北客发消息给她,说今天会有单子,这会儿应该是打电话来给她甩单子的。
看来她距离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的那一天,不远了。
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她拿出手机准备接北客的电话,低头一看,却不是北客的电话,而是一通陌生电话,归属地是南州。
南州啊,那多远的地方……
不好猜。
犹豫了片刻,裴皎才接起电话:“你好。”
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你好,我是危遇。”
危遇??!!
危遇这个名字,裴皎当然记得。
不过危遇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还给她打电话?
“你是裴皎吗?”
在裴皎思索着危遇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时,电话里传来危遇问她的话。
她清了清嗓子:“咳,是我。”
然后问道:“那个,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本来想问他从哪里搞来了她的电话号码,不过用脑子稍微想想,两人有娃娃亲,又都是世家圈子里,危遇问到她的电话号码应该很容易,就是不知道危遇给她打这通电话的来意。
电话里,危遇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裴皎隔着电话点头:“记得啊,危遇嘛。”
危遇的声音一如刚才那般温柔:“那你记得我们之间有娃娃亲这回事吗?”
裴皎心里寻思着,危遇突然给她来电话提起娃娃亲,不会是要联姻了吧?
这么快?
她的养老生活还没过上呢,结婚了那岂不是就没有自由了!
就在裴皎心里边各种担忧的时候,电话那边的危遇说:“你明天在家吗?我想登门拜访裴家。”
裴皎努了努鼻尖:“拜访我们家……?”
危遇:“嗯,你看明天行吗?行的话,我就跟裴叔那边说一声。”
裴皎岔开话题问道:“你刚回国吧?”
危遇:“是的。”
裴皎笑着说:“你看,你刚回国,以前的那些朋友应该都等着跟你聚会……”
她话还没说完,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比较明显,这时危遇说:“明天是不是不合适?”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
这让人不忍心拒绝。
北客说的新单子,今晚就能完成,明天她确实在家,实在不好拒绝。
这回裴皎没有犹豫,直接皎应道:“合适的,合适,明天我在家。”
危遇柔声笑:“好,那我明天就过来。”
电话结束后,裴皎满脑海里都是危遇那温柔的声音,不怪她觉得印象深刻。主要是她哥冷冰冰,她弟咋咋呼呼,身边认识的朋友要么是浪荡不羁,要么是混不吝没个正形。
而危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没想到几十年不见,危遇仅凭声音就成了她的理想型。
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
这回是北客打来的,裴皎接起:“喂~”
北客听到这声“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吃错药了?”
裴皎脸色瞬间拉下来,夹着的声音也恢复原来:“你才吃错药了!”
北客问:“那你刚才语气怎么怪怪的?”
裴皎欢喜而不自知:“哪里怪?”
北客:“死夹子。”
裴皎:“……”!!!
北客这通电话,确实是打来甩单子的,不过直到电话结束后,裴皎也没想起来北客给她甩了什么单子,满脑子都是危遇温柔的声音。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花痴了!
她暗暗告诉自己,温柔的声音是次要,还得看颜值才行,光是声音温柔,那危遇要是这些年伙食太好,把自己吃成了大胖子怎么办?
那就明天见了再说吧。
此时裴皎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甚至于会改变她接下来对人生做出的选择。
陆家这边。
自从心理疗愈师出现后,咬咬就很抗拒跟心理疗愈师见面,更别提沟通,他躲在房间里,甚至连黎希雾都不见。
这种情况虽然棘手,但心里疗愈师自有他的办法。
此时,许医生已经跟黎希雾沟通好,选择对咬咬使用香薰疗愈法。
黎希雾不太懂香薰疗愈法,但她关心咬咬,还是仔细问了一下香薰疗愈的作用。
许医生回答她:“裴太太,香薰能透过嗅觉吸入、进入大脑皮层和边缘系统,从而改善患者神经系统,减低自闭症病者感官刺激的极端反应,可以让患者放松,镇定下来,再慢慢进行言语训练。”
黎希雾虽然不懂心理,但许医生说得话很好理解,她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香薰疗愈法的确对咬咬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比起刚才初见许医生时的抗拒,在香薰吸入大脑皮层后,咬咬的情绪明显镇定了许多。
在咬咬镇定下来后,黎希雾需要出去,但咬咬拉着她的衣角不松开,许医生见状,转头对黎希雾说:“他的依赖是你。”
黎希雾微怔。
她知道咬咬喜欢她。
但并不知道咬咬对她有依赖,因为咬咬从来没有表达出来,所以黎希雾额没有感觉到。
许医生还说:“现在这种情况下,患者的表达主要来自于内心。”
被跟踪了
黎希雾懂了许医生的意思。
也就是说,咬咬平时不善于表达出来的话,或者内心极其想做的事,在这一刻,他都会勇敢做出来,说出来。
黎希雾微微俯身,问咬咬:“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走?”
咬咬回答:“嗯。”
许医生说:“他向你表达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敢于说出来。”
黎希雾会心一笑,她握住咬咬的手:“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咬咬唇角弯了弯,嘴角上方浮现浅浅的笑容。看到咬咬露出的笑容,黎希雾才发现,咬咬跟柚柚一样都有酒窝,不,咬咬的不是酒窝,而是梨涡。
要咧嘴笑才能发现的梨涡。
之前没发现是没有对比,有对比之后,才发现两兄妹除了样貌,相似点很多。
接下来许医生开始了他的疗愈方式。
两个小时过去,最后咬咬睡着了,许医生呼出一口气,小声对黎希雾说:“裴太太,第一天的疗愈很成功。”
黎希雾全程都在旁边陪着咬咬,自然也看得出来今天的疗愈很成功。尤其是有香薰辅助,咬咬目前的状态等于是重新调整了一遍,后面的言语训练也非常顺利。
她真诚对许医生说道:“辛苦你了,许医生。”
许医生连忙说:“这是我的本职。”
怕吵到咬咬这一个安稳的觉,黎希雾和许医生先出来。
关上房门后,许医生这才继续说:“配合香薰的疗愈方式,目前对患者来说,初步效果很好。不过接下来不能一直用这种方式。”
无需等黎希雾问,许医生接着说:“之后的疗愈方式,逐步进展到ABA训练,这个训练之后我会跟裴太太你和裴先生具体说一下。”
黎希雾点头,而后又问道:“那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这次许医生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而是迟疑了一下再说:“目前还不能用最少的天数来预计,要看接下来一个礼拜内的效果再做定论。”
黎希雾明白许医生这话的意思:“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会全力配合你对咬咬的心理治疗。”
许医生走后,黎希雾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咬咬的情况在转好,而且随着治疗慢慢就会完全变好,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博鸢瞧着黎希雾脸上的笑容,走过来说:“裴先生联系的心里疗愈师就是好,国外那个真不行。”
黎希雾问起:“之前咬咬在T国时,笛辛夫人也给咬咬安排了心理疗愈师吗?”
博鸢回:“以前没有让心理疗愈师干预过,就前段时间,把咬咬送来京城那阵,咬咬的状态实在是糟糕,也不吃饭,还大病了一场……”
话说至半截,博鸢赶紧住了嘴。
她转头看着黎希雾,自责道:“瞧我这嘴,说得也太快了,没有意识到说这些,会让你心里难受。”
黎希雾摇头:“没事,你继续说,我也想知道前段时间咬咬身上发生了什么。”
博鸢犹豫。
黎希雾:“真没事,你说吧。”
博鸢见黎希雾是真的很想听,这才继续:“前阵子,咬咬从京城回到T国后,起初状态还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听说后来是看了你上的那个综艺后,情绪状态彻底崩塌。”
“我妈太担心,衣不解带守着照顾咬咬好几天,把自己的身体也累垮了。”
“我哥见到咬咬之后很是心疼,怕咬咬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身体会吃不消,就安排了一个心理疗愈师。”
“这位心理疗愈师一开始就用药物干预,导致肠胃本就脆弱的咬咬,上吐下泻,之后我哥跟我妈妈商量后,咬咬就被我哥匆匆送来京城。”
每说一句,博鸢都会偷偷看一眼黎希雾的表情。
生怕她崩溃。
不过还好,黎希雾一直挺沉得住气,也稳住了心绪。
黎希雾明白原因,深吸气:“咬咬在等我去T国接他,但当他看到电视里,我还在开心的参加节目,所以就对我失望了。”
博鸢安慰:“那时候你也不知道对吧,不过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和裴先生会一直陪在咬咬身边。”
黎希雾点头:“嗯,会的。”
临近三点之前,裴荆州来了陆家,守着未醒的咬咬。
他并未对黎希雾提起,今天去见顾澜时的事。
之后黎希雾和博鸢一起去硕果幼儿园,接放学的小惊蛰和柚柚。
路上,黎希雾和博鸢无话不聊,两人都没注意到,后面有一辆车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她们这辆车。
这时,黎希雾忽然接到韩千叶打来的电话——
“希希,你在家吗?”
黎希雾猜测韩千叶应该是回来了:“伯母,我现在不在家,晚点会回去。”
韩千叶问:“那你在公司吗?”
黎希雾:“没有,我请假了。”
韩千叶又问:“你今晚回家吗?”
“回的,只不过可能晚一点,您和伯父回来了吗?”回答完,她顺便问了一下。
“回了。”
韩千叶睡到下午才醒来,风风火火去了麓湖,得知家里没人。
转而又风风火火去了华冠传媒,得知黎希雾请假了。
次次碰一鼻子灰,韩千叶也不气馁,又赶紧给黎希雾打一通电话。
得知黎希雾晚上才回来,韩千叶稍有失落感顿生。
她回答:“嗯,今早回来的,睡了个回笼觉,哪知道一觉睡到下午。”
黎希雾浅笑:“伯母在国外玩得开心吗?”
韩千叶立即:“你知道我出国了?”
“知道的。”黎希雾说:“我听四哥说,您和伯父去了马来了。”
“不是的,我没有去马来。”韩千叶跟黎希雾说了实话:“希希,我去的是T国,我去见了笛辛夫人。”
闻言,黎希雾垂下眼帘,静默着,没有再说话。
电话里聊不清楚,韩千叶怕通话太久,打扰到黎希雾:“既然晚上回来,那晚上再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黎希雾应了声:“好。”
结束通话,黎希雾握着手机,瞳孔出现短暂的失神。
身边的博鸢看出来她神情上露出的异样,关切问道:“我看你接完电话,脸色就有点不太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希雾抬眸,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对了,我发现你在节目上好像叫裴夫人叫妈妈呢,为什么现实里,你叫她伯母?”
不怪人有阴谋论。
毕竟黎希雾和裴荆州这么恩爱,在节目上和婆婆的关系也表现得很好,私底下却叫伯母这么生疏的称呼,博鸢不免多想:“是不是,那裴夫人压根就没有接纳你?节目上的所有表现都是给观众看的?”
黎希雾摇摇头:“不是,是我不习惯喊妈妈。”
博鸢收敛了声音的分贝,小声问:“是不是因为你的妈妈?”
黎希雾浅笑,正要回答,前面开车的司机压低了声音提醒:“陆太太,裴太太,后面有车在跟我们这辆车。”
不怀好意
刚才,就带娃这个话题,博鸢给黎希雾传授了很多很有用的心得。
两人聊得很投机,所以并未注意到后面一直有一辆车跟着她们。
司机倒是几分钟前就注意到后面那辆车,不过恰逢这个时间车流多,他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跟跟车,就时不时观察了一下。
下高架桥之后,发现后面那辆车还跟着,司机开始警惕起来。
“老赵,改变去幼儿园的路线,先找个合适的位置停车。”博鸢倒是一点也没有慌,而是先冷静提醒司机找位置停车。
司机应了声:“好的。”
黎希雾降下右手边的车窗,外后视镜可以看到后面的跟车,但看不见完整的车头以及车牌号。
而且这个角度也看不见正驾驶。
黎希雾转头问道:“博鸢,你那边能看到正驾驶是男司机还是女司机吗?”
博鸢也降下了车窗,透过左边的外后视镜看了下,随后摇头:“看不出来,戴着帽子和口罩,穿了一身黑衣服。”
黎希雾继续问道:“单看骨架,是纤细还是略粗壮?”
博鸢认真再看一遍,回答:“略纤细。”
说完,博鸢转过头看向黎希雾:“难道是熟人?”
黎希雾也侧目看向博鸢:“我不确定,先停车吧,看那辆车还跟不跟。”
博鸢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司机找了合适的位置停车,后面那辆车在跟着下了高架桥之后就减速了,保持了很远的跟车距离。
在司机停车后,那辆车并没有开走,而是也在路边靠停,前后也就十几米远。
司机有些惊慌:“那辆车也跟着靠停了,就在后面。”
博鸢皱眉:“这人想干嘛?”
黎希雾抬手就要开车门,博鸢见状,猛地伸手过去拉住黎希雾的手:“黎忧,先别下车。”
黎希雾:“我下去看看。”
“不行不行。”博鸢担忧道:“对方明显是跟车,不明身份,而且还不知来意,万一是歹人怎么办!”
博鸢的担忧不无道理,黎希雾也明白。
不过,她抽回欲开车门的手,抬起指了指外面的高楼:“这里的位置是商圈,外面来来往往很多人,就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博鸢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放心,我陪你下去吧,对了,叫上老赵一起,还有还有……”
博鸢一只手拉着黎希雾,生怕她就这么下车,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给陆偕打个电话,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黎希雾拗不过博鸢,笑着应道:“好。”
博鸢给陆偕打电话之际,黎希雾时刻注意着后面那辆车,没有开走,也没有人下车。她感觉可能是熟人,但猜不准会是谁这么明目张胆跟着。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是跟她有关,因为在这之前,博鸢的生活一片宁和,跟博鸢应该没什么关系。
博鸢挂了和陆偕的电话:“我跟陆偕说了,走吧。”
黎希雾点头,随手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下车后,黎希雾径直走向那辆车,她走得太快,博鸢拉住她的手腕:“黎忧,别着急。”
黎希雾递给博鸢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迈着稍快的步伐,走到了驾驶座。她抬手轻敲车窗,等了片刻,车窗降下来。
车内的人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没有戴墨镜遮住眼睛,只一个对视,黎希雾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车内那人扬起脸来,冲着黎希雾笑了笑:“去哪?我送你啊。”
“郁合薇。”黎希雾精准无误叫出她的名字。
车内的郁合薇拉下口罩:“仅凭一双眼睛就认出我?”
黎希雾:“你有什么事吗?”
郁合薇:“你都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仅凭一双眼睛就认出我。”
黎希雾:“是。”
郁合薇唇角的笑意加深:“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黎希雾没时间跟郁合薇闲扯,她只想确认是谁跟踪她,现在看到是郁合薇,她没有紧张,心情反倒比刚才更放松一些,至少是熟悉的人。
身后的博鸢探过头来:“……是郁合薇?”
郁合薇的视线掠过黎希雾,看向她身后的博鸢,短暂对视,郁合薇抬起手挥了挥:“沙拉辛小姐,老熟人了,好久不见。”
博鸢走上前一步:“还真是熟人。”
郁合薇:“应该不止是熟人,当年我们在T国的交情也不算浅。”
博鸢闻言,故意做出一个想不起来的表情:“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当年有什么交情。”
因为博鸢这句话,郁合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没有就算了,春武里赫赫有名的沙拉辛家族,我确实高攀不起。”
博鸢抬手摸着鼻尖,一脸认真的道:“确实。”
郁合薇:“……”
换做是之前,博鸢对郁合薇没什么敌意。
可博鸢追了欢喜婆婆综艺后面几期直播,尤其是最后那一期,她看到郁合薇也上了那个综艺。全程直播看下来,郁合薇在节目上的表现让博鸢很反感,黎忧经历了那么多糟心的事情,郁合薇为什么非要黎忧想起来?还处处诱导,给黎希雾下文字陷阱。
也正是那一次,让博鸢对郁合薇这个人心生反感。
今天再见,自然对郁合薇也没什么好脸色。
郁合薇不瞎,看得出郁合薇对她不待见,她转头看向黎希雾:“你准备去哪?”
黎希雾刚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离三点很近,不过即使赶时间,她对郁合薇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不方便多说,如果你没其他什么事要说,我就先走了。”
刚说完这话,博鸢已经拉起了黎希雾的手腕:“我们走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郁合薇没有阻拦,她将头从车窗探出来,望着黎希雾的背影:“你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就不怕我继续跟着你们吗?”
黎希雾脚下一顿。
博鸢转过身,举起手机:“那我现在就报警,跟警察叔叔说,有人不怀好意跟踪我们。”
郁合薇沉了沉声:“沙拉辛小姐,我没有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