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变故
叶子玉和小宁皆是不解,陈墨明明还未出手,为何就将剑收还入鞘。
还不待他们发问,便见陈墨身前,竟是忽然,出现了一道数丈长的墨色剑罡。
剑罡并不十分粗大,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仿佛震碎了四周空气,强劲的罡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这还不算完,陈墨紧跟着,又在头顶凝聚出了,先前破开余松挪移符的天志圆环。
圆环出现,剑罡扩散而出的劲风,在接近陈墨身体时便自行消散。
只见他又是双手结印,悬浮于头顶的圆环陡然放大数倍。
悬浮于半空的墨色剑罡忽然一动,转瞬之间,便朝着插在阵法中心的长剑劈去。
叶子玉神色一凝,另外一边的小宁更是惊得捂住了小嘴。
原来陈墨先前所说的风险,便是要去主动攻击长剑。
而以陈墨这道剑罡,所蕴含的能量波动来看,比之余松的灭魂掌乃至噬魂矛,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想必其实力,已经达到了筑基层次的威力,甚至就算是放在筑基修士中,其威力也足以名列前茅。
对于陈墨的实力,叶子玉早已有过猜测,先前以为只是炼气十层巅峰,如今看来,其实力至少也是突破了筑基。
在和余松交手时,他还远未施展出全力。
此刻他正紧张的注视着地上的长剑,不知道它,能不能扛住陈墨的倾力一击。
当剑罡临近之时,地上的长剑竟然自主发光,那半截奇异的剑身上,再次响起了奇异的祭祀之声。
陈墨见此情形,神色也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紧跟着一指点出,头顶上的圆环发光,一道墨色道光,朝着长剑疾射而去。
陈墨的剑罡斩到剑身上时,刹那间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响。
土石裂开,空间都发生了震动,长剑上的祭祀图越发的清晰起来,而当天志圆环射出的道光落在剑身上之后。
长剑猛然一震,通体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远处的叶子玉心念微动,他的身体已然感应到了,剑身中的那缕乾天之气正在扩散。
长剑在受到强大的攻击后,竟能自主御敌,半截剑身上的先民祭祀图光芒越发炽盛。
最终竟是,直接从剑身上通过投影照在了空中。
被困在大阵中的万千厉鬼,在被这神异的光芒照耀后,灵体上竟是冒出了滚滚黑雾,嘴中发出的嚎叫声越发凄厉刺耳。
陈墨神色一松,刚想要收回圆环,可是在结印之后,头顶的圆环竟是纹丝不动。
他面色一变,凝聚真气再次结印,可仍旧毫无反应。
再看向长剑时,就算是他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原来方才斩出的那道剑罡,此时竟然已经被长剑完全吸收,长剑吸收了剑罡的力量后,仍在片刻不停的吸纳天志圆环中的力量。
剑身的光芒更加璀璨夺目,在这黑夜之中,三尺长剑,竟然比月亮的光芒更加炽盛。
随着力量的增强,那副祭祀图上的钟鼎礼器,在此时仿佛快要凝成实质一般,浩大的钟波回荡在天地之间。
万千厉鬼的哀嚎惨叫,竟都被钟波给压盖了下去。
随着钟声响起,数不清的厉鬼轰然爆碎,这不是在度化,而是在灭绝。
并不是刻意针对,仅仅只是长剑复苏的自我保护手段。
就连小宁此时也是面色苍白,竭力运转妖气,抵御这浩大的钟声,嘴角处已有一缕鲜血溢出。
这强盛至极的浩然正气,根本不是她一个还未度过天劫的妖族,所能承受的。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正是叶子玉见到情况不对,急忙赶到这里,将她护在了身后。
浩大的钟波,并未对叶子玉造成丝毫影响,反而让他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在钟波的加持下,他的力量比之平常更加强大。
阵法中的厉鬼,此时已经被钟波震散了四分之一,剩下的也都已经灵体黯淡,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叶子玉冲着陈墨高声叫道:“前辈,怎么回事?”
陈墨此时,仍在苦苦支撑天志神环,长剑如同一个漩涡般,仍在不停的从中吸取能量。
他头也不回的的喊道:“你带着小宁先走,这剑太过古怪,我恐怕压不住它了。”
叶子玉焦急的问道:“那这些厉鬼怎么办?”
陈墨苦笑一声回答道:“剑中浩气爆发,万鬼皆灭。”
顿了顿无奈道:“我们度化不了他们了,快走吧,这浩然正气实在太过霸道,我的天志环快要被他吸干了。”
叶子玉听他这么说,也只得一咬牙,将受了伤的小宁背了起来,然后便朝着陈墨故意留下的阵法出口处奔去。
到了出口前,他不甘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万千厉鬼,这些人都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从此不入轮回转世,真灵湮灭。
陈墨此时也是心有不甘,他的本意是通过剑罡攻击,激发长剑自主复苏。
然后再利用天志圆环,以规则之力,去牵引剑中的浩气对万鬼进行洗礼。
浩然正气太过刚烈,又是万鬼克星,如果牵引不当,便不能起到度化鬼魂的作用。
反倒是会弄巧成拙,成为这些厉鬼消散的催命符。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长剑的确是在陈墨的攻击下,自主复苏了过来。
但是剑威,却已由不得陈墨掌控,那副先民祭祀图,就连陈墨看了都觉得心惊,而那浩大无边的礼器钟波,更是有不可思议之伟力。
头顶上的天志圆环越发黯淡,圆环的大小也在不断的缩减,此剑不仅威力强绝,竟还如此诡异,居然能够不断吸收周围能量攻击,壮大自身。
陈墨今夜出手,消耗极为巨大,光是那道剑罡,就足足抽干了他五成的真气。
天志更是触及到了法则的力量,如今他又维持了这么久,体内真气已然接近枯竭。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的厉鬼,数万厉鬼如今只剩下了一半,其余的全都消散在了浩气之中。
陈墨眼中有悲悯之色闪过,接着便欲直接撤身离去。
事已至此,不可为也。
第九十章:不负心者
陈墨刚欲以剑气斩断和天志神环的联系,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心念微动,开口问道:“不是让你们先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完看了一眼前方正在发威的长剑,以为叶子玉是担心长剑受损,才特地赶回来。
便又道:“你的剑没事,只是得等天明能量散尽,才能取回,先离开这里吧。”
身后的叶子玉却径直跑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长剑,还有自剑身上倒映到空中的先民祭祀图。
他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漫天的厉鬼身上,眼中神色变化,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转过头,对着陈墨沉声道:“前辈,让我来试试。”
陈墨听后沉吟半晌,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便来试试吧。”
叶子玉坚定的点了点头,旋即身形一闪,竟是直接冲着空中的长剑一把抓去。
陈墨脸色突变,叫道:“不要靠近它!”
手上急忙结印,想要用天志圆环的力量锁住叶子玉的身形。
可是在长剑的光芒下,叶子玉的身形速度,比之以往快了数倍,而陈墨此时又是强弩之未,神环所能发挥的力量已是十不存一。
所以,天志并没有能够锁住叶子玉的身形,一袭青衫径直便冲着场中长剑扑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出乎陈墨的意料。
剑身上激荡的浩然正气,竟然没有丝毫抗拒叶子玉,剑身投射到空中的那副,先民祭祀图。
在此时,居然转移到了叶子玉的头顶上方。
神图高悬,长剑在握,一袭青衫独立月下,少年此刻,竟有几分君子之风。
陈墨见形势发生变化,便喝道:“快压制住此剑,我来运转阵法,用这浩气为残存厉鬼洗礼。”
叶子玉紧握长剑,剑身上激荡的浩然正气,让他无比熟悉而又亲切。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的将长剑握住,剑中那缕属于他的乾天之气至关重要。
乾天之气本就是浩然正气的精粹,而这缕属于他的乾天之气,便是此剑的统帅。
虽然长剑受到强大攻击后自主复苏,但是,归根结底这是一件无主之物。
叶子玉一路上曾听陈墨说过,但凡强大的器物,其中大多都会诞生器灵。
越是强大,则诞生的器灵也越强大,只是他始终不曾在长剑中感应到,有剑灵存在的迹象。
如今哪怕是长剑自主复苏,可是其中却也没有出现剑灵。
难道是因为长剑的等阶还不够,所以其中并没有孕育出剑灵吗?
叶子玉此时,却没有功夫去研究,长剑是否存在剑灵。
当他听到陈墨在下方的喊话后,便急忙调动剑身内的乾天之气,拼命压制从剑身上不断涌出的浩然正气。
在乾天之气的压制下,炽盛如烈阳般的浩气,终于被压制了下来,悬在叶子玉头顶的神图也化成了一道流光,重新回到了半截剑身之中。
下方的陈墨眼中一喜,双手早已结好了符印,布在四周的大阵再次发出淡淡的金光。
如同一个金色的玻璃罩子一般,阵中忽然出现无数道金色细线,细线缠绕过每一个厉鬼的灵体,把他们全都捆绑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后,他抬手指向了大阵的东南角处,喝道:“快将剑放到阵眼中去,这样的浩气强度,厉鬼面前能够承受得住。”
然后他又抬起看了一下天时,此时还未过子时,陈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还不算晚。
叶子玉飞身掠过众多厉鬼,剑身上的浩气将他整个人都给笼罩了进去,厉鬼们哪还敢接近,直接就主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顷刻间,便来到了陈墨手指的阵眼所在,他毫不犹豫的便将手中长剑插进了阵眼中枢。
长剑刚刚进去,大阵便为之一震,金色的光幕越发凝实,穿过恶鬼的金线,在此时也发出了淡淡的白芒。
陈墨大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丹药,他先将丹药放入口中,浓郁的灵气再次充沛于他的身体之中。
只见他调息了片刻,便再度在头顶凝聚出了天志神环。
这次陈墨直接盘腿坐下,头顶神环发出黑色光芒,瞬间便将大阵笼罩其中。
天际的雷云始终不曾散去,空中仍有闷雷声不时在二人耳边响起。
当黑芒彻底将大阵笼罩之后,陈墨忽然睁开双眼,右手一指朝着天空点出,嘴中喝道:“起!”
刹那间,叶子玉便见一道白色光芒出现,紧跟着这点白光不断在阵中扩散。
白光转瞬间便充满了整个阵法,当白光照在他的身上,叶子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丝温暖,这是浩然正气。
不过不同于刚才那般炽盛激烈,如今就如春日的太阳一般,照在人身上,只有暖洋洋的感觉。
空中剩余的厉鬼,在被白光包裹之后,眼中的猩红之色竟是慢慢消退,本来如同幽灵飘浮般的灵体,此时竟也开始恢复成了人的形态。
天地间,万鬼哀嚎的声音终于停歇,天际黑压压的雷云也开始逐渐消散,皎洁的月亮终于露头。
厉鬼们纷纷呆滞在了原地,叶子玉朝着他们的眸中看去,只见他们眸中似有画面闪过,如同放连环画一般。
灵体脸上的神色变化不定,有的是愧疚,有的是悔恨,而有的则是眷恋和不舍。
除去先前被浩气直接杀灭的厉鬼,剩下的还有大约一半,也就是近万鬼魂。
他们之中,仅有数人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既没有悔恨也没有眷恋,任凭浩气洗礼,并不见丝毫异样。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一个灵体竟然开始自燃,那个魂魄哀嚎着,最终被烧成了一团青烟,就此烟消云散。
叶子玉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愣,急忙转头看向远处的陈墨。
陈墨却只是淡淡道:“浩气洗礼不是佛家的超度,只有生前不负于心者,方能洗去戾气,再入轮回。”
叶子玉听后也只得怅然一叹。
试问天下,不负于心者?何其少也!
第九十一章:百无一用是书生
天明之前,锁在阵中的万千厉鬼,最终竟是只有十分之一,在接受了浩气洗礼之后,能够脱去戾气,回复清明。
其余的,竟全都被浩然正气化为了飞灰,只是消散之时,眼中却也没了戾气,只有悔恨或是眷恋不舍。
留存下来的十分之一厉鬼,在第一缕朝霞出现之前,便被陈墨用一张金色灵符送走。
事后叶子玉向陈墨问起,他说这是一张专门度化冤魂的灵符,只是他的这一张品质达到了黄符层次。
因为即使是只剩下了十分之一,也是千余条魂魄,寻常的灵符,根本不能度化如此数量的冤魂。
看着随黄符一起消失的千余魂魄,叶子玉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忙活了一夜,最终竟是只能救回千余人,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陈墨转头看向了叶子玉,见到他的神情复杂,便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
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以你我二人之力,能够救回千余魂魄,已是殊为不易,这还全要靠你的剑,若没有此剑在,就算是一个魂魄我们也度化不了。”
叶子玉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厉鬼乃是不容于天地之物,用这样洗礼的法子度化厉鬼,能够剩下这千余魂魄,就已经堪称逆天之举了。
此时天际尽头有一缕晨光出现,渐渐的天光大亮,远处小县城中,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报晓之声。
叶子玉神色一动,远处有一袭白色身影闪掠而来,正是昨夜被钟波震伤的小宁。
小宁径直就来到了叶子玉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势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关切的问道:“公子,你没受伤吧?那些冤魂怎么样了?”
说完这才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哪怕一个冤魂,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感应不到,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叶子玉微笑道:“我没事,冤魂度化了一些,只是大部分都被浩气炼成了飞灰。”
小宁见叶子玉神色并不是很开心,便出言宽慰道:“公子尽心便是,难道在这世上,做些好事还得被人求全责备吗?”
叶子玉摇了摇头:“我并不怕别人如何议论我,我但求尽力而为,不愧于心便是。”
一旁的陈墨忽然笑道:“你们二人说的都对,世间事,有多少是自己力不能及,凡事但求尽心无愧,便也不负此心了。”
叶子玉和小宁皆是点头称是,陈墨说道:“此事既然已经解决,我们再去解决另外一件事把。”
说完便朝着山林中走去,叶子玉一拍脑袋对小宁道:“差点忘了,还有那两位被我们扔在山崖上了,咱们快去看看吧,山中多猛兽,可别让老虎给叼走了。”
小宁也是刚刚想起李绪二人,便急忙和叶子玉,一起朝着山崖处疾掠而去。
三人到了山崖上,所幸昨夜废墟处有浩气激荡,林中野兽早已退避到了山林深处,故而李绪二人并未遭到野兽袭扰。
阳光照在了两兄弟脸上,似乎早晨的太阳格外刺眼,李绪迷迷糊糊的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旋即一翻身,还想继续睡,一旁的李益也是翻了个身,二人看来并无大碍。
陈墨昨夜所做的度化厉鬼,比之和余松交手还要费力许多,此刻脸上,竟是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疲态。
叶子玉也留意到了陈墨的身体状态,昨夜全靠陈墨支撑阵法,这才能够成功度化那千余冤魂。
阵法消耗的灵力,虽然可以凭借丹药补回来,但是其维持阵法,又要支撑天志神环,对于心神的消耗可想而知。
叶子玉有些担心的说道:“前辈,昨夜你消耗巨大,不如再在这里歇息一日,我们明日再启程如何?”
陈墨思索片刻后,却是一摆手道:“我没事,不必担心。把他们叫起来,我有事要和这李益说。”
叶子玉闻言,也只得先去将李绪二人叫醒。
李绪二人被推醒后,皆是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又扫视了一下站着的三人,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正前方的陈墨。
李绪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急忙站起身来东张西望,找了半晌,也没有看到那个大恶人的踪迹。
忽然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就给陈墨磕头不止。
陈墨也不去扶他,任凭他在那磕头不止,一旁的李益此时也清醒了过来。
却见李绪不住的对着面前的布衣男子磕头不止,他昏迷前隐约记得,这三人李绪应该都认识,怎么现在李绪会有如此举动呢?
压下心头疑惑,他一把拉住了李绪,低声问道:“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呢?”
李绪却一把推开了李益,眼看就要继续对着陈墨磕头。
陈墨此时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叶子玉和小宁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站在陈墨身后。
被推倒的李益听到笑声,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整个人忽然将跪在地上的李绪扑倒。
李绪刚要怒斥,却见李益此时已是双眼通红,死死的把他按在了地上。
虽然凭着他的修为,轻轻一挣便能将李益震飞出去,但是此时他却不敢这么做,也不愿这么做。
李益在地上沉默半晌,一把将李绪拉了起来,又仔细的,为他拍去了身上的尘土。
过了片刻,李绪刚要开口同他解释,站在他身前的李益忽然抬手,啪的一声,李绪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李益眼中满是猩红的血丝,他瞪着李绪道:“这一巴掌,是为我李氏一脉打的。”
接着又是一巴掌摔在了李绪脸上,然后说道:“这一掌,是为那些保护你出逃,而被朝廷诛杀的李氏族人打的。”
紧接着,竟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对李绪道:“我识人不明,辗转为他们手中的棋子,如今更是丢掉了先祖留下的宝物,我已是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今日便以死明志。”
说完他便不顾众人,冲着悬崖边上便跑了过去,竟是想要寻短见轻生。
李绪听到他说宝物二字后,也是神色大变,急忙向怀中摸去,果然怀中空空荡荡。
那颗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交给自己保管的圆珠,如今竟已是不翼而飞。
在他愣神的功夫,李益此时已经冲到了悬崖边上,眼看就要跳下去。
小宁已经准备出手,如此情形,陈墨的笑声却越发高亢。
只听陈墨在李益即将跨出那一步时,忽然说道:“李氏看来是真的没落了,后世子孙竟如此窝囊,真是不比当年了。”
说完也不去管李益跳不跳,转身对叶子玉二人道:“我们走,不要管他们。”
李益听到陈墨的话后,却是忽然转身,在陈墨背后叫道:“站住!你究竟是何人?你说我们没关系,可你不能牵连上我们李氏先祖!”
陈墨此时缓缓转身,锐利的目光扫向了身后的李益,李益被这锐利的目光一扫,下意识的便缩了缩脖子。
紧跟着又倔强的昂起了头,毫不退让的同陈墨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二人之间相距不过三十步,陈墨甚至不需要动手,心念转动,便能取走李益的性命。
山风拂过,吹起了几人的衣摆,此时众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李绪见状急忙跑到了李益身前,一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专程为救我李家而来,兄弟你千万不能造次!”
李益此时却不领李绪的情,甩开了李绪的手,直视陈墨道:“就算你是我李家的恩人,可你也不能羞辱我李家先祖!”
陈墨冷笑一声:“你们李家先祖还用得着我去羞辱吗?整个天下,整个人界,但凡有点实力的势力家族,谁不知道你李家如今的境况。”
李益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有什么万年不倒的世家大族,家族兴起衰落,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就算是你们修行中人,也有山门兴起破灭之时,又哪来的永恒和不朽?”
陈墨笑意更冷,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说道:“似你这般人,也配妄议君子之泽?正如路上田豪所说,百无一用便是你这样的书生。”
李益还想反驳,一旁的李绪却再也看不下去,竟是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同陈墨争论。
李绪这次倒是没有跪倒,只是对着眼前的三人深施一礼。
继而便对陈墨道:“前辈,不知我们是如何脱离险地,我和兄弟身上的东西,是不是被那余松老贼给夺去的?前辈又救了我一次,如此大恩李某和兄弟没齿难忘。”
小宁见他毫不知情,刚想出言向他言明一切,一旁的叶子玉,此时却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小宁转头看去,却见叶子玉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宁只得作罢。
陈墨此时却将头转了过来,看向他们二人,轻声道:“把东西还给他们吧,省的那个窝囊废又要寻死觅活。”
陈墨此言一出,李绪二人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亮光。
李益更是惊呼一声,道:“东西在你们身上?”
第九十二章:人心似水
叶子玉微微一笑,先是对陈墨一抱拳,然后对小宁道:“把两件东西都取出来,还给二位李少爷吧。”
小宁旋即便从袖中,将那枚圆珠,还有那个木匣子取了出来。
轻移莲步,将两件东西分别交还给了二人。
李绪二人手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时间,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李绪的反应很快,紧跟着便问道:“那余松他们三人呢?”
一旁的李益显然也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张贺和他有不同戴天之仇,又屡次算计于他,仇人去向,他自然也想要知道。
陈墨淡淡道:“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方才你冲着我下拜磕头,是不是为了余松。”
李绪神色变幻,最终一咬牙,答道:“不敢欺瞒前辈,正是想要恳求前辈出手,手刃老贼,为我李家族人伸冤。”
陈墨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接着问道:“凭什么呢?”
李绪面色一白,额头上浮出一层细密汗珠,不知如何作答。
难道说是当年的香火情,可是李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先祖,到底和陈墨的师门有什么香火情。
而且陈墨接连出手救了自己的性命,还要带自己去大汉,进入他的师门修炼。
光是这份恩情,便足以抵消那所谓的香火情。
陈墨见他不答,却没有就此止住的意思。
“难道,就凭你给我磕了几个头,就凭你认识我陈墨,我便要去帮你去杀人?”
李绪讷讷无言,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在地,面色愈发的苍白。
一旁的李益终于看不下去,仗义出言道:“行侠仗义,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你既然不愿帮忙,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
说完,他便要去搀扶跪在地上的李绪,李绪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叶子玉此时忽然开口,对李益道:“重死轻生便是侠了吗?不帮忙便是不义吗?
李益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的青衫少年。
大抵是这陈墨的弟子门生吧,二人同是一丘之貉,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不愿意出手帮忙,全是些唯利是图的修行者。
李益讥讽一笑,答道:“舍生而取义,圣人许之。既然你们有这个能力,为何偏偏不愿去救苍生苦难?与我论辩侠义,你们便不觉得羞愧吗?”
小宁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刚要上前解释,但是却被叶子玉拉了回来。
她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在昨夜,他还在山崖上呼呼大睡的时候,自家公子,就舍了修行根基不要,只为度化那些素不相识的厉鬼。
今日却在这里,还要被李益指责为不作为的小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陈墨和公子,不将事情的本末说出来。
李绪不是要杀余松吗?余松不是早就已经被陈墨杀死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呢。
叶子玉听李益说完,脸上并没有恼怒之色,反倒是怅然一叹。
道理是好的,也是对的不能再对的。
可是怎么用,怎么去做,却不能照搬书本。
正如陈墨最初问的那句话“凭什么?”
天地间的不平事何其多,光靠一个陈墨,哪怕他是传说中的飞升境,也管不过来那么多的事。
更何况,他本身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弱者需要怜悯,可强者更需要尊重。
李绪想要报仇,李家想要振兴,靠陈墨是没用的,他们能靠的,唯有自己。
当别人愿意真心帮忙出力时,被帮的人,就应心怀感激、
而不是去责怪帮忙的人,为什么帮的这么少?为什么不愿帮我把事情全都干完了?
像李益这般,用书上的圣贤道理来压人,站在了大义的高度,去求全责备。
轻了说,便是书生意气,重了说,就是其心可诛。
李益说完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见叶子玉和陈墨二人没有继续辩驳。
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他们无言以对,脸上更是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陈墨忽然开口,却不是对李益,而是冲着地上的李绪道:“你的想法呢?也认为我们是见义不为的小人吗?”
李绪急忙答道:“李某不敢如此想前辈,我这本家兄弟言语偏激了些,一腔书生意气,本心倒也不坏,还望前辈大人大量,以及叶小哥切勿见谅。”
陈墨却不听他这和稀泥的话,双眼凝视李绪,问道:“我方才问你的不是这个,是你自己的想法。”
李绪此时大脑已是一片空白,方才李益的那番话,便是说出了他埋在心中不敢说的话。
是啊,你们既然有这么高深的修为,为什么就不愿出手帮忙呢?
可是就在他和陈墨的双眸对上时,心中一震,又细细思量了半晌,隐约觉得李益的话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猛然间,他心中回荡起了陈墨的那三个字“凭什么?”
李绪心中似有所悟,只是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便伸手探入怀中,将还没捂热的圆珠,双手举过头顶。
对陈墨道:“前辈,我愿意将我李家的至宝奉上,只求前辈能帮我杀了余松。”
陈墨眼中的失望之色愈浓,不过还是淡淡一笑,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把我当成杀手了吗?拿钱为你杀人是吗?”
说完又看了看李绪手中的圆珠,继续说道:“一件上品法器,杀一个炼气十层的修士,这笔买卖似乎很合算啊。”
李益眼中讥讽之色更甚,不过却也没有阻止李绪。
他对着陈墨道:“宝物可以给你,但是必须要先杀掉余松,带着他的人头,来换我兄弟手上的宝贝。”
陈墨却不去理他,忽然转头对叶子玉说道:“人心世道,教化苍生,何其难也?”
叶子玉自走出小山村,一路行来,自问也见过不少的人心鬼蜮。
今日之事却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涿郡之事,观李益之为人,绝不至于如此才对。
李绪虽然有些纨绔,不过遇事却也还有几分机敏。
如此简单的一个试探之举,竟让二人如此,实在让叶子玉有些始料未及。
第九十三章:启程
陈墨问李绪的本意,本来是想要让他立志自强,可是李益却歪曲了陈墨的本意。
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反倒扣了一顶不义的帽子,给陈墨和叶子玉。
陈墨对叶子玉说的这句话,分量不可谓不重。
人心似水,最经不起试探,只是如今局面,却已是闹得有些不好收场。
不得已,叶子玉只得站出来说道:“余松在昨日,已被前辈杀死,如今他的尸体正在不远处的山峰上。”
说完又看了一眼李益道:“张贺已经被余松吞噬,至于利用你的田豪,也已经被张贺杀死。”
二人听后面色大变,此时的他们,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意,二人皆是面色苍白。
不敢正视叶子玉,和背对着他们的陈墨。
李益看了看李绪手中的圆珠,忽然指着叶子玉怒斥道:“原来你们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激我们拿出宝贝,好顺理成章的从我们手中夺宝。如此行径,和那些恶人有什么两样?”
李绪神色忽变,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陈墨的背影,此时想要收回手中灵珠,却又不敢。
叶子玉的神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厉喝一声道:“李绪!陈前辈不远万里而来,只为救你脱困,恩情重于泰山,你和你的兄弟,就是这么看他的吗?”
他身后的长剑轻轻一颤,一缕浩气激荡而出,李绪和李益二人,瞬间被压得动弹不得。
陈墨此时却忽然转身,正对着李绪二人。
他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对李绪道:“我奉师门之命,必会将你安全送到大汉,到了大汉之后,你们李家,便和我这一脉两清,再无干系。”
说完又将视线转向李益:“至于你,则不在我护送的人之列,将手中的盒子交出来,你便可以走了。”
李益脸色胀得通红,他冲着陈墨大声说道:“这是我李家先人留下的宝物,理应为我所有,凭什么要交给你们?”
旋即他神色一变,竟是狂笑道:“莫非你要学那张贺等人,直接明抢不成?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我就算是毁了它,也不交给你们!”
说完竟是直接将木匣一把掏出,然后便欲朝着山林下方砸下去。
陈墨伸手一指点出,他的动作便骤然停滞,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被定在了悬崖边上。
李绪此时,也顾不得陈墨方才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急忙起身挡在了李益身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的陈墨,说道:“这宝物是我兄弟一家守护至今,如今取出来,也理应归他所有,前辈若是想要,便将我这颗圆珠拿去便是。”
说完一把就将圆珠抛向了前方的陈墨,陈墨却不去接,只是心念微动,将那枚圆珠同样定在了空中。
只见他手指一勾,李益手中攥着的木匣,便朝陈墨的方向飞了过来。
李绪还想阻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动弹,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二人见木匣缓缓的落到了陈墨手中,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绝望。
这便是修行者的世界,绝对的力量下,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
对于陈墨而言,他们就像是两只蝼蚁,根本没有丝毫的力量去抗争。
叶子玉和小宁也不曾想到,几人间,竟然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如今就算想劝,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陈墨手掌一翻,木匣便凭空消失,被他收进了储物囊中。
然后他才缓缓说道:“木匣是属于李家的东西,并不是属于你的,当年李氏家主只是吩咐你这一脉看护,而并没有将他赏赐给你们。”
李绪神色一动,嘴巴努力想要张开,挣扎了半晌,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陈墨伸手一招,那颗圆珠也飞到了他的掌心,他看了看圆珠,果然是当年的物件。
同样把圆珠收进了储物囊中,旋即目光直视李绪的双眼。
再次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两件东西,不是你能决定归属的。”
“这是你们李家,那位初祖留下的线索,事关重大,仅是为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便不能让他们落于旁人之手。”
“我便暂时为你保管,待到了大汉之后,再将他们还给你。”
后方的李益神色讥讽,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那里假仁假义,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李家,分明就是想要私吞秘宝!
陈墨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神色,又是一指点出,李益双眼一黑,又被震晕了过去。
接着李绪的身体终于能够动弹,他刚想开口同陈墨求情。
陈墨却是径直转身,对叶子玉和小宁道:“咱们启程吧,在这里耽搁了数日,耽误了你们的行程,实在抱歉。”
叶子玉和小宁拱手道:“跟着前辈增长见识,何谈什么耽误,还要感谢前辈才是。”
陈墨点了点头,也未转身,对李绪道:“让他留在这里吧,你们李家的担子,只有你一个人能扛,能早一日赶到大汉,你们李家的希望便多一分。”
李绪最终还是跟了上来,他把身上携带的大半银票都放进了李益怀中。
一路上四人也不说话,只是一心赶路。
平日里李绪都是说说笑笑,队伍中倒也热闹。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再如往常。
四人之中,速度最慢的便是炼气一层的李绪,他哪怕全力赶路,一日最多也只能走千余里。
叶子玉的速度和小宁在伯仲之间,为了照顾李绪,三人皆是放缓了赶路的速度。
天色渐晚,日间行了约有千余里路程。
此时恰好路过一处小镇,陈墨本想继续赶路,但是李绪却已是精疲力尽,就算给他补充真气的丹药,也不能再继续前行。
无奈,他们只好去镇上找了一间客栈歇息。
路上叶子玉一直想问陈墨,有关于那青云宗的事情,只是赶路途中不好发问,就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进入客栈吃过饭后,众人皆各自回房休息。
叶子玉悄悄来到了陈墨的房间门口,刚欲敲门。
便听里面的陈墨出声道:“进来吧。”
于是他便轻轻推开了房门,进去之后便见陈墨坐在茶桌上,似是早已料到叶子玉回来。
叶子玉转身关上房门,来到桌前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刚欲去拿水壶为陈墨倒水,陈墨却已先拿起水壶和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叶子玉。
叶子玉双手接过,喝了一口茶后,刚欲开口。
陈墨却已经说道:“你是来问青云宗的事情吧?”
叶子玉神色微动,陈墨竟然早已知道自己的来意,不过想来也不足为奇。
他心思缜密,叶子玉先前便曾和他问过,如今自然要来了解。
陈墨闭目凝神,叶子玉敏锐的察觉到,在他周身有墨色剑气流淌,剑气外放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了进去。
这青云宗恐怕是来历非凡,不然陈墨也不至于如此谨慎,叶子玉在心中暗暗想道。
在做完这些之后,陈墨又是沉吟半晌,最终才缓缓说道:“梁国的青云派你知道多少?”
叶子玉随即就将如何和青云派结怨,青云派的那个中年道士,死于自己手下的事情,大致给陈墨说了一遍。
陈墨听后久久无语,为了些凡人和一个妖怪,就拼的经脉尽断,这还是不是他印象中的修行者?
不说修行者就都是唯利是图,可起码也都称得上是趋吉避凶。
不过旋即他又释然,单是以昨晚叶子玉的表现来看,他所说的绝对是真的。
如此一把神兵利器,还关乎他自身的修行道路,为了救些冤魂厉鬼,说拿竟就真的拿出来了。
就算是换做陈墨自己,面对这样的抉择时,也得思前想后,考虑再三。
毕竟那可是修行啊,修行者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修为境界,不然又何必称之为修行者呢?
他现在看这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可偏偏这小子居然不肯加入墨家。
他的师门就真的那么好吗?
要是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当场就得狠揍叶子玉一顿。
叶子玉见陈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一时间,竟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陈墨火辣辣的眼神给看了起来。
旋即他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陈前辈,我喜欢女的。”
陈墨的脸色顿时一黑,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屁股刚刚离开椅子。
视线一扫,却见叶子玉此时正一副憋笑的表情。
陈墨旋即便又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子玉。
这次倒真是吓了叶子玉一跳,急忙起身赔礼道:“我开玩笑的前辈,你别当真啊。”
陈墨这才收起了古怪的神情,沉声道:“不要说笑了,如今的处境,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叶子玉闻言,神色也沉重了起来,静静听着陈墨接下来要说的话。
陈墨却不急着开口说话,反倒是拿起茶壶,给杯子里加满了茶水。
轻轻放下茶壶,陈墨神色凝重,对叶子玉道:“余松被杀的消息,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叶子玉知道,凡是有些实力的势力家族,都会在祠堂中安置重要成员的魂灯。
一旦魂灯熄灭,那么就说明魂灯的主人死亡,所以余松的死讯,是瞒不过他们的。
第九十四章:大汉十三宗
余松可不仅仅是一位,十层巅峰的炼气士。
更是梁国皇室成员,梁国内卫指挥使,在整个梁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皇室的力量不容小觑,如果派出筑基层次的高手,就算是陈墨应对起来,也不轻松。
叶子玉沉吟过后,便对陈墨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更要尽快赶路,早一天到达大汉,便少一分麻烦。”
陈墨点了点头道:“这是其一,在来之前我便已经想到,此行恐怕要和梁国皇室发生冲突,以我的实力,倒是也不惧他们。”
说完他面色略微有些阴沉,顿了顿道:“只是李家的事,竟然是青云宗在幕后指使,牵扯到青云宗,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复杂了。”
叶子玉静静听着,并未出言打断,对于这个来自大汉的青云宗,他也十分的好奇。
陈墨此时,却忽然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叶子玉。
沉声道:“现在你二人,和这件事牵扯不深,你的实力虽然不弱,但毕竟还有些稚嫩,不宜过早的掺和进这些事里面来,不如。”
陈墨的意思,叶子玉自然明白,想要让他带着小宁,就此抽身而退,远离李家和青云宗的风暴漩涡。
更何况,小宁的身份确实上不得台面,要是再在青云宗的人面前,暴露了妖族身份。
到时候就算是陈墨出面,恐怕也难保得住她。
叶子玉思索再三,以他自身来说,如果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就算是同陈墨一起对抗青云宗,他也不惧。
只是如今身旁还跟着小宁,青云宗又是人族宗门,届时如果以此为由头,对他们出手。
反倒还会牵连陈墨,让他的处境陷入被动。
陈墨见他神色变化,以为他在担心,离开自己之后难以自保。
轻轻一笑道:“仅凭你身后的长剑,再加上你的肉身力量,便足以和炼气七层的修士相抗衡,而且长剑在受激,自主复苏之后,想必其威力比之过往,要强了许多吧?”
叶子玉自收回长剑后,还没来得及试验其威力。
不过光是背在身上,时刻都能察觉到,剑身上散发着的浩然气,不断在滋养,巩固他的肉身。
凭此一项,便是叶子玉占了天大的便宜。
叶子玉却对陈墨摇了摇头,答道:“前辈误会了,我虽然实力不堪,可在这梁国,却也还勉强能够自保。”
“只是我担心前辈只有一人,身旁还带着李绪,要去对抗那青云宗,没有个帮手恐怕有些独木难支。”
想要留下帮忙,却又担心小宁的身份,会给前辈带来麻烦。”
陈墨微微一愣,没想到叶子玉居然是在为他担心。
旋即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叶子玉的肩膀,笑道:“难为你,还能有此心。”
可是慢慢的,陈墨便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
对叶子玉说道:“你不是想知道青云宗的事情吗?在说青云宗之前,我想知道,你对大汉了解多少?”
叶子玉茫然的摇了摇头,对于大汉,他曾听赵兴平提起过一些。
泱泱大汉,太学学宫,儒家嫡系,一个强大而又神秘的帝国。
陈墨此时不禁有些无语,啥都不知道就敢去大汉,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嗯,不错,有自己当年的胆色。
陈墨想到此处,不死心的问道:“你就真不愿意加入我墨家?”
叶子玉挠了挠头,陈墨似乎对他颇为看重,这已经是第二次提起,让他加入墨家。
可是,他体内的这部乾天浩气决,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修习了墨家经纶,只怕会与功法相冲,到时候反倒不利于修为进展。
更何况墨家之术,兼爱非攻,右鬼非命,同儒家学问一般博大精深。
此时他连儒家都还没有摸索明白,正所谓是贪多嚼不烂,修心修力,最忌讳的便是道理打架,功法对冲。
想到此处,他便又再一次的,拒绝了陈墨的邀请。
但是修行之事便是如此,并不一定功法掌握的越多越好。
陈墨见此,也只得怅然一叹,难得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却不能收入门墙,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以他的胸怀,既然叶子玉不愿意,他也不会以力压人。
毕竟是收门人弟子,而不是去结仇。
接下来,陈墨便先同叶子玉讲了有关大汉的大致情况,以及青云宗的来历底细。
大汉统御亿万里河山,又有儒家正宗坐镇神都。
其实力,在人界的超级帝国之中,也能排得上前三。
疆域如此广大,除去朝廷和儒家学宫,势力最大的就是十三个宗门,号称大汉十三宗。
在大汉境内,不同于梁蔡这些弹丸小国,官府法律形同虚设,强大的修行者凭借实力,可以肆无忌惮的横行天下。
但是在大汉便不同了,官府中人皆是实力强大的修行者。
而且不同于其他帝国,大汉以武立国,军队战斗力强大至极,其中多强大修士随军。
大汉立国于人界之北,负责镇守人界和妖界之间,最大的门户,也是最脆弱的一段界壁。
传闻在大汉,儒家不仅有那位号称“天下儒者宗”的董夫子坐镇,甚至还有一位传说中的儒圣。
而大汉十三宗,青云宗便是十三宗之一。
虽然青云宗的实力,在十三宗中算不上顶尖,但是却也在中游偏上。
当代门主资质非凡,不过八百岁,就修成了元婴境,听闻如今正在尝试突破飞升境。
一旦突破成功,青云宗的地位,也将随之水涨船高。
在十三宗中的排名,将再上一个台阶,就算是进入前三,也不是没有可能。
梁国的青云派,据余松所说,就是大汉青云宗的下门。
而李家之事,幕后之人必然就是青云宗。
陈墨说完之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静静观察着叶子玉的表情变化。
在了解青云宗,是何等庞然大物之后。
叶子玉并没有陈墨想象中的恐惧,反倒仍是一脸的淡然。
只有在听到大汉广阔无疆,以及那传说中的儒圣之后。
叶子玉的眉宇间竟出现了一丝向往的神色,除此之外,便再无一丝波澜。
甚至在知道,青云宗的门主很有可能即将突破飞升境,他的神色都没有丝毫波动。
第九十五章:圣人之境
陈墨以为叶子玉虽然资质非凡,但毕竟出身于蔡国这样的弹丸小国。
对于修者境界并不明了,所以才对青云宗的强大,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于是便问道:“你知道元婴修士有那么强大吗?”
叶子玉摇头道:“不知,不过我那日离开蔡国时,曾看到,在蔡国皇都方向有两尊顶天立地的法相,其中一人浩气席卷天地,一剑寒光耀九州。”
陈墨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说的那是董夫子,他的修为境界早已臻至化境,传闻他,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儒圣的门槛。”
叶子玉好奇问道:“儒圣?究竟是什么层次?最高的境界不是飞升境吗?难道飞升境之上,便是儒圣吗?”
陈墨听叶子玉提到儒圣二字时,平日淡漠的脸上,此时也浮现出了一抹崇敬之色。
旋即压低了声音,对叶子玉道:“为尊者讳,儒圣之境不可言,不可说。我当年有幸,曾听恩师说过这么一句话:‘圣人之下皆蝼蚁。’”
叶子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儒家圣人称儒圣,那其他两教便没有圣人吗?难道叫作道圣和佛圣?”
陈墨答道:“三教之下还有百家,如果仅以境界而言,只有三教有圣人,其中缘由牵扯甚深,不是我等现在的境界可以揣度的。”
说完他又神色古怪的看了叶子玉一眼,道圣?佛圣?这小子看来真是啥也不懂,这么土气的名字,亏他说得出来。
随即对叶子玉道:“道教圣人称之为仙君,佛教圣人则称为佛陀,同儒家之儒圣三足鼎立,是真正的人界顶层。”
叶子玉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忽然好奇问道:“前辈,你们墨家的实力如何呢?”
陈墨眼中有黯然之色一闪而逝,不过还是答道:“昔年自祖师爷开创,我墨家倒也兴盛了一段时期,只是后来……”
陈墨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已说明了一切。
如今的墨家已是日薄西山,其中缘由陈墨身为墨家弟子,也不好去同叶子玉细说。
据陈墨所说,当年墨家初祖已是触碰到了圣人之境,后来不知为何,初祖在一次同妖族的大战中消失,后人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随着祖师消失,墨门也逐渐的分崩离析,内部瓦解。
昔日盛极一时的墨家,如今早已分散为各个墨脉,墨脉之间各自为政,力量分散而不集中。
以陈墨所在的墨脉而言,在大汉便只属于中等势力,细论起来的话,还真是比不上青云宗。
叶子玉叹了口气,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除了三教,又哪有万年不落的宗门学派。
在叶子玉叹气的同时,陈墨忽然开口说道:“你担心小宁的身份,会给我带来麻烦,其实倒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复杂。”
叶子玉闻言眼中一亮,小宁的身份始终是一道坎,在这梁国还好说,可要真到了强者遍地的大汉。
以现在所遭遇的各种情况来看,小宁根本不能去大汉,只能留在梁国,还要小心藏匿,不然被强者发现,便只有身死道消,被夺妖丹的下场。
可是小宁这一路相随万里,心思单纯,在叶子玉受伤之时,又是百般照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叶子玉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但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上,也不能就这么让小宁,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
可是现在叶子玉能力有限,不能为小宁提供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环境。
此事也正是他最为忧愁的地方,小宁和大汉,目前对叶子玉来说,只能选一个。
如今又听陈墨忽然说这话,叶子玉平日里的沉稳也丢到了九霄云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急忙问道:“还请前辈明言。”
陈墨见叶子玉这副紧张的神情,不由的微微一笑,果然还是对那小宁有情啊。
旋即答道:“人族同妖族世代征伐,两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小宁在这人间行走,才会举步维艰。”
叶子玉却催促道:“前辈说的我都知道,还请前辈说说,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陈墨答道:“不要着急,人妖不两立,那是针对生活在妖界,手上沾染过人族鲜血的妖族。”
“像小宁这样,出生于人界,依靠吐纳日精月华而修炼成形的妖族。”
“三教早在万年前便定下了规矩,只要通过儒家书院或是道观佛门的核定,便能自由在人间行走,而不必担心被除魔卫道,夺取妖丹。”
叶子玉大喜,既然有这样的规矩,以小宁的出身,自修炼以来,便没有害过一个人类。
届时,只需带她去儒家书院接受核定,那么她的妖族身份,便不再是定时炸弹。
他急忙对着陈墨躬身一礼,起身后对陈墨说道:“多谢前辈指路,晚辈在这里先代小宁谢过前辈。”
陈墨一摆手,对叶子玉道:“举手之劳罢了,无需言谢,如今我有任务在身,必须确保李绪安全,将他带回大汉的师门之中。”
陈墨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李家之事牵扯到了青云宗,我此行便多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你我便在此分开,有缘就在大汉重逢。”
叶子玉抬手抱拳道:“前辈保重,山高水长,有幸与墨家剑侠同行一程,晚辈不胜荣幸。”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去,陈墨却忽然道:“等等。”
叶子玉闻言又停在了原地,疑惑的看着陈墨。
却见陈墨忽然抬手,竟是一指朝着叶子玉眉心处点去。
叶子玉见陈墨一指点来,身体本能便想躲避,但是这几日来和陈墨同行,对他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相信他必不会对自己出手。
于是叶子玉便控制住的身体本能,没有躲避陈墨的这一指。
陈墨的手指只是凌空一点,距离叶子玉眉间,还有数寸便停在了半空。
只停留了几秒,陈墨便收回了手指,低声道:“刚才我已将墨家剑术,传到了你脑海之中,此剑术不需要真气便可以修行,切记不要将他外传他人,你我也并无师徒名分。”
叶子玉楞在了原地,脑海中果然浮现出了一套剑法。
神异奥妙,长剑非攻,却有剑意纵横。
陈墨说完之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刻有墨字的玉牌,径直便递到了叶子玉手里。
叶子玉回过神来,刚要推辞,便听陈墨道:“玉牌中存有我的一道灵力,若是遇到危险,紧要关头便将他捏碎。五千里之内,我都可感应到玉牌灵力,届时我会赶来相助。”
叶子玉沉默无言,陈墨先是传授剑术,又赠送保命灵牌,双方不过萍水相逢,就算有些交情,如此赠礼,却也有些于理不合。
第九十六章:少宗主
陈墨早已看出了叶子玉的踌躇,沉吟片刻。
对他说道:“你我相识虽短,却也颇知你的为人,墨家剑术传到你的手上,必不会让我失望。”
顿了顿,陈墨微微一笑道:“是人都有私心,修行中人私心更重,今日与你结下善缘,便是看重你未来之成就。”
叶子玉神色变幻,还想开口推辞。
陈墨一摆手,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直视叶子玉的双眼,微笑道:“你既然称我为前辈,那可曾听过‘长者赐,不敢辞。’今日我便托个大,这两样东西,你只管收下便是。”
话到此处,叶子玉也只得再次对着陈墨躬身一礼,以谢前辈厚赠。
陈墨坦然受了这一礼,然后便道:“夜色已深,回去休息吧,明日天明,你便带着小宁先走。”
叶子玉点头应是,起身后便径直往外走去。
走到房门时,他却忽然转身对陈墨道:“他日前辈若有差遣,晚辈定当报答。”
然后这才拜别陈墨,走出了房门,出去后,还不忘为陈墨将房门轻轻合上。
陈墨听着叶子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心中轻轻一叹。
他这一支墨脉已然式微,以叶子玉之资质,将来即使不能炼气,另辟蹊径也必有一番成就。
就此结下善缘,说不定,将来在某个时候,就能用上。
至于墨家剑术,虽为墨门绝学,但却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
只因能够修成此剑术者,除了当年的祖师爷,便无人能够修至大成之境。
哪怕陈墨的资质,于剑道一途上颇有天赋,可修炼至今,已有近百年。
却也不过只是初窥门径,却始终难以登堂入室。
陈墨对于叶子玉的实力,估算的很清楚。
当日在酒店中,叶子玉劈出的那一剑,根本谈不上什么剑术剑法,只是单纯的在催动长剑,以纯粹的肉身力量斩出的剑罡。
其威力,虽然已经堪比炼气七层修士的倾力一击,不过却也远不是陈墨那一剑的对手。
不过剑罡中,竟是蕴有一丝煌煌剑意。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剑意中,竟还夹杂有一缕极为精纯的浩然正气。
剑为百兵之主,乃是君子之器也。
观叶子玉之为人,小小年纪,虽然江湖阅历还有些尚浅。
但是在他身上,陈墨却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少见的行事风格。
儒家常言的中庸之道,绝不是什么和稀泥,不作为。
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在他身上已是初见端倪,实在难能可贵。
叶子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并没有急于去参悟脑海中的墨家剑术。
他将陈墨送给他的玉牌取出,珍而重之的放入了一个锦囊之中,再把锦囊揣入了怀中。
如今真气尽失,身边虽然还有几个储物囊,可是却只能干瞪眼,没办法打开取出其中的东西,也不能把外面的东西放进去。
陈墨的玉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叶子玉决不会轻易动用。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
天色还未明亮之时,叶子玉便已早早收拾了行装,来到小宁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小宁闻声赶来打开房门,见是叶子玉,刚要让他进来。
叶子玉见小宁已经梳洗妥当,便道:“收拾一下行装,咱们出发吧。”
小宁左右看了一下,却没看见陈墨和李绪二人的身影,还以为他们已经等在了外面。
便急忙转身,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倒也没有什么行囊傍身。
片刻后,就同叶子玉一起出了客栈。
来到客栈门前,小宁却没有发现其余二人的身影,便转头望向叶子玉,投来疑惑的目光。
叶子玉也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轻声道:“陈前辈他们还有要事,咱们便和他就此别过,我们先走吧。”
小宁虽然有满腹疑惑,不过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叶子玉出了小镇,径直便往南方而去。
此时距离余松身死,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梁国皇宫内,富丽堂皇的宫殿中。
当今皇帝余茂,此时正在两个宫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只见他年过半白,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不过长期以来处于高位,举手抬足间,竟也有不凡的威仪。
忽然殿中吹起了一阵凉风,吹动了他龙榻旁的布帘。
余茂心中微微一动,一甩衣袖,手下的宫女太监们便倒退着出了宫殿。
一时间,大殿中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皇帝余茂一人,他静静的站在龙榻旁。
又过了片刻,余茂轻咳一声:“出来吧。”
此时旭日初升,宫殿门窗外,有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可是紧跟着,随着阳光进来的,竟还有一袭黑袍身影。
黑袍人进来后,便屈膝跪倒在了皇帝余茂前方,却也不拜贺,只是这么静静的跪着。
余茂一抬手,黑袍人这才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余茂的身侧。
余茂此时坐在了龙榻之上,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把玉如意,放在手中把玩。
玉如意是用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除了雕工不凡,如意之上,竟还有一层灵光,如同流水般在如意上流动。
显然是一件难得的灵器,而且其品质必然不低。
把玩了如意半晌,皇帝这才抬起眼帘,扫视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黑袍人。
见他目不斜视,一脸的恭敬神色。
余茂这才开口,淡淡道:“查出来了吗?”
黑衣人急忙再次跪下,禀告道:“陛下恕罪,余老接到吴钧报告后,便启程从国都赶去了阳和县,虽有传送阵,可是咱们的人去调查,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余茂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更浓了几分。
在余松被陈墨斩杀的瞬间,皇族供奉重要成员魂灯的祠堂,便将这个惊天的消息禀报了上来。
要知道,余松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皇族那么简单,他身上还兼着内卫指挥使的职位。
在整个梁国,就算是有实力强于余松者,考虑到他和梁国皇室的关系,也不敢轻易动他,更遑论是直接杀死。
余松的实力同样也不容小觑,对于梁国而言,是名副其实的中流砥柱。
但这些,并不是让皇帝余茂最为忌讳的。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余松这次出去,所要执行的任务。
这个任务一旦出现纰漏,到时候恐怕,梁国便要改主,不再姓余了。
大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
跪在冰凉的宫殿地板上,刘风的额头,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是内卫的副指挥使,担任余松的副手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次余松外出办事,内卫的大小事务,便都压在了他的肩头。
得知余松魂灯寂灭的事情后,他的震惊比之皇帝更甚。
余松乃是炼气十层巅峰的高手,甚至半只脚已经迈入了筑基层次。
而他,不过只是刚刚突破炼气九层,而且论战斗力,他远不是,修行了锁魂决的余松的对手。
不曾想到,在这梁国,居然有能够将余松击杀的高手,而他们内卫,居然没有受到丝毫风声,如何不让他震惊惶恐。
余茂闭目思索良久,忽然睁开双眼,问跪在地下的刘风道:“既然没有消息,你进宫见我,是干什么来的?”
刘风连忙答道:“回禀陛下,是那几位,有事要同陛下商谈。”
坐在龙榻上的余茂神色一变,急忙起身,呵斥道:“怎么不早说!带几位去御书房,我马上就到。”
刘风刚欲起身,却忽然又跪了下去,这次头埋的更低了。
余茂瞳孔微缩,原来不知何时,他的龙榻旁,竟多出了四道身影。
其中三人,皆是身着青色道袍,胸口处绣有一朵栩栩如生的青云。
另外一人则是一位女子,容貌俏丽,且有出尘之姿。
余茂缓缓放下手中如意,转身竟是对着为首的青年男子,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那貌美女子便侍立在他身后。
两侧站着的,则是两位中年道人。
青年男子坦然受了余茂的一礼,接着这才出言道:“我四人不告而入,还望皇帝见谅则个。”
说是见谅,却是一副倨傲的姿态,丝毫没有把余茂这个一国之主放在眼中。
余茂眼眸深处有一丝冷意闪过,却被极好的隐藏了起来。
他起身笑道:“少宗主说的哪里话,我这宫殿能够有幸得真人降临,乃是我梁国余氏的殊荣。”
被称为少宗主的青年哈哈一笑,竟是径自走到了余茂的龙椅前。
撩起道袍下摆,一屁股便坐在了余茂的龙椅上。
跪在地上的刘风,此时已经把头埋的更深,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青年男子,以及余茂阴沉的面容。
忽然,侍立在青年右侧的中年道人轻咳了一声,对余茂道:“少宗主让你们去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人抓到了没有?”
余茂赔笑道:“我已经派人去捉拿李绪了,想必再过几天,内卫便能把人带到少宗主的面前。”
青年闻言,竟是忽然站了起来,一路走到了余茂面前,两人此时距离不过一步。
四目对视,余茂藏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渗出汗水,只是脸上仍不动声色。
青年面色阴沉似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
指着余茂的额头,怒骂道:“你当我们都聋了吗?你派出去的余松都被人杀了,谁给你把人带到我面前?是你?还是跪着的那条狗?”
第九十七章:部署
余茂执掌梁国多年,城府深沉,最喜玩弄权术之道。
其本身,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满朝的文臣武将,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国之君的威严不容侵犯,更何况是被人指着鼻子的辱骂。
余茂此时,面色阴沉似水,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捏的咔咔作响,周身上下也隐约有真气凝聚。
同青年一起来的那位中年道人此时终于开口,上前两步站在了两人身侧。
对着那青年一拱手道:“少宗主还请息怒,皇帝想必已有安排,听他慢慢说便是。”
青年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转身又坐回了余茂的龙椅上。
那美貌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探出素手,为他揉捏肩膀。
过了半晌,青年的脸色才略微好了一些。
却还是毫不客气的伸手指着余茂道:“有什么计划安排,还不快说,还等我来问你吗?”
余茂脸色变幻,强压下了滔天怒火,淡淡道:“余松身死之事,我已经派了人去调查,至于涿郡李家,想必用不了多久,张贺便会将那东西,送到国都来。”
青年听到那件东西后,阴沉的脸色这才转晴,那件东西和李绪同样重要,只要得到其中之一,便算是不枉此行了。
忽然一道灵力微波自宫殿外传来,在场的众人皆是神色一动,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刘风。
刘风被几道目光注视,更是吓得不敢抬起头来。
阅读完属下传来的消息后,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在这个场合下,居然收到了这样的消息,真不知道该如何上报。
那青年见刘风迟迟没有动静,便冷哼一声道:“咱们走吧,这可毕竟是皇宫呢。”
说完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余茂,嘴角处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旋即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余茂见状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出言相劝,那女子和那名中年道人便消失在了殿中。
仅剩另外一名道人还在殿中,他见众人离去,对着余茂打了个稽首。
这才轻声道:“陛下请勿见怪,少宗主便是这个脾气,陛下老成持重,便多担待些则个。”
余茂回了道人一礼,苦笑道:“杨掌门客气了,少宗主年轻有为,有些脾气也是正常。”
接着他神色一变,沉声道:“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本就是我们办事不力,少宗主责骂的是,我这就让人火速去办,绝不会让杨掌门为难。”
这个道人,竟然就是青云派的掌门,杨兴云,一位修为已经突破筑基层次的高手。
杨兴云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陛下了,待到事成,上宗的恩赏,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余茂刚想再客套两句,杨兴云却是神色一动,匆忙道:“少宗主叫我了,陛下尽快将人和东西带来,贫道就此告辞。”
说完也不等余茂回话,身形一闪便也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杨兴云走后,余茂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竟是一把抓起龙榻上的玉如意,朝着跪在地上的刘风当面便砸了过去。
刘风不敢躲闪,也不敢运转真气抵抗,就这么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登时额角就被砸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刘风也不敢伸手去擦,仍旧这么呆呆的跪在地板上。
过了不知多久,余茂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一些,这才开口问道:“说吧,是什么消息。”
刘风斟酌了一下语句,开口道:“回禀陛下,收到涿郡内卫呈报,太守张贺不知所踪,已经有两天不见踪影,那李家余孤也消失不见了。”
余茂目光一凝,张贺是他亲自派去涿郡担任太守,当年布局之时,便让他着手涿郡李家之事。
如今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为何偏偏,会在这关键时刻不见了踪影。
闭目沉思半晌,余茂猛然睁开双眼,对刘风喝道:“快派人去涿郡,余松定然是在涿郡出的差错,你亲自带人,不……”
刘风不敢抬头去看余茂的神色,不过涿郡之事,为何又和余松的事扯上了联系,余松不是去抓捕李绪了吗?
余茂沉吟半晌,竟是淡淡道:“你下去吧。”
刘风一愣,不是要去涿郡调查吗?怎么又忽然不去了,皇帝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在他愣神的空当,余茂冷哼一声道:“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张风闻言,磕头如捣蒜,回道:“陛下放心,奴才拎得清,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余茂点了点头,一挥手道:“下去吧。”
张风身形一闪,便掠出了宫殿。
此刻宫殿中,便只有余茂一人独立。
余茂双手一招,便把方才用来砸张风的玉如意拿到了手中。
眼中余光一扫,却是瞥见了方才张风跪的那块地方,此时地板上正有几滴殷红的鲜血。
他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过了良久,宫殿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余茂听到这声轻咳后,竟是缓缓撩袍,跪倒在了地上。
方才那青年坐过的龙椅上,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一道身影,此刻正稳稳的坐在上面。
这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身着一件朴素的麻衣,相貌也是平平无奇。
不过,倒和死去的余松有着几分相似,特别是那眉宇间的阴鸷,更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余茂拜道:“见过大祖,烦劳大祖亲临,不肖子孙心中惭愧。”
梁国皇室大祖余扬,修为已达到筑基巅峰,要比当年蔡国的皇室大祖实力强上一筹。
二人年纪相仿,都在五百岁开外,不过余扬性情诡诈,为人不择手段,资质天赋也要强过宋熙和。
他是名副其实的梁国太上皇,而余松,正是他最喜欢的孙子。
余扬轻轻一抬手,淡淡道:“起来说话,你可是一国之君,哪有向他人跪拜的礼节。”
余茂急忙答道:“我在大祖面前,就只是您老的后辈子侄,又哪敢以一国之君自居。”
余扬呵呵一笑,一摆手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站起来说话便是。”
余茂这才缓缓起身站立,刚欲开口向余扬禀告近日所发生的事情。
却见坐在龙椅上的余扬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用说了,我方才都听到了。”
余扬忽然目光一凝,盯着余茂问道:“张贺会不会取到了宝物,便携宝私逃了?”
余茂沉吟片刻,还是答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张贺昔年曾在我府中任职,其人虽狡诈多谋,但炼气资质有限,绝没有这个胆子,敢私自携宝潜逃。”
余扬神色变幻不定,过了半晌,开口对余茂道:“兹事体大,我便亲自去一趟涿郡,余松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余茂躬身道:“此事便有劳大祖,只是。”
余茂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余扬却一摆手道:“青云宗之事无须担心,他们这次来的人里,修为最强的也不过是筑基巅峰,论实力也只是和我在伯仲之间。”
顿了顿,他接着道:“虽然青云宗是庞然大物,可是这梁国,毕竟还是大汉的属国,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行事。”
余茂点头称是,余扬身形旋即凭空消散,大殿中彻底陷入了寂静。
国都东郊三里外,一座高山直入云霄,层峦叠嶂,树林郁郁葱葱。
峰顶上,那被称为少宗主的青年男子临风远眺。
山风吹拂起了他的道袍,衣袖摆动,再加上他俊逸的面容,倒也有几分神仙中人的风姿气度。
在他身后,青云派的掌门杨兴云垂手而立。
良久,青年男子转过身来,轻笑道:“杨掌门,你这青峰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山高云深,眺望万里河山。”
杨兴云微微一笑道:“少宗主既然喜欢,便在此待上一年半载,我去让手下人,为少宗主在峰顶建造一座宫观,以便清修。”
青年却摆了摆手道:“这就免了,我还是更喜欢红尘俗世,这山峰虽高,青云虽美,却是太过清苦了。”
杨兴云只是哈哈一笑,刚欲答对。
青年却是神色一变,问道:“陈长老和彩云动身了吗?”
杨兴云也收起了笑容,答道:“奉少宗主之命,属下已经将他们送入传送阵,此时想必已经到了涿郡。”
青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忽然,提起了一件和此事毫无关联的事情。
“那两个被废了修为的弟子,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杨兴云微微一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应道:“查出来了,是一个少年游侠所为,此人似乎有些不凡,据两人禀报,这个少年的真气十分奇异,威力绝伦,可能是……”
说到此处,杨兴云顿了一顿,把目光投向了青年。
青年正在思索,却不见下文,视线扫来,正好和杨兴云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他面色阴沉,淡淡道:“说吧,究竟是有什么不凡之处。”
杨兴云这才接着说道:“据两名弟子禀报,此人不过炼气五层修为,却能硬撼炼气七层的李克,还丝毫不落下风。”
青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杨兴云,沉声道:“说重点!到底是有什么奇异之处。”
杨兴云也未恼怒,斟酌了一下语言。
“当时正有雷雨,李克用了三张雷符,又汇聚了毕生修为,竟被那小子一道剑罡斩破。”
第九十八章:收尸
青年男子眼中精芒一闪,两张青云派的上品雷符,再加上雷雨加持。
其威力,足以媲美,炼气十层修士的倾力一击。
忽然问道:“你确定他只是炼气五层?”
“据逃回来的二人说,那小子的实力,是李克亲口道破的。他们二人被费了修为当场晕厥,醒来时,便看到一道煌煌剑罡将李克的雷暴劈散,李克当场身死。”
“剑罡?莫非是剑修?”
杨兴云摇了摇头道:“不能确定,不过两名弟子说,那剑罡浩大无匹,似乎乃是浩然正气。”
青年听到这四个字时,顿时神色大变,追问道:“那两人现在何处,将他们带来见我。”
杨兴云略一躬身,答道:“少宗主见谅,我已派人跟着他们,去往那个小村落中寻人,二人昨日已经出发,此时唤回,恐怕需要些时日。”
杨兴云神色变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李克,可是那个自称有妖丹线索的下门长老?”
“正是此人,李克正是追寻那妖族下落,去往那个山村时,丢了性命。”
浩然正气,妖族,杨兴云心中一动,嘴角处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忽然转身,看向白云深处,淡淡道:“不用召回他们了,让他们到了地方,把人全杀了。”
青年身后的杨兴云身子一颤,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问道:“全杀了?”
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我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杨兴云急忙答道:“谨遵少宗主之命,属下这就去传信给他们。”
青年一摆手,杨兴云便倒退着走了下去,自去传令给外出的弟子。
青峰顶上,便只剩下了青年独自一人。
杨青华,大汉十三宗之一,青云宗少宗主。
他的父亲,便是那位资质超凡,八百岁便突破至元婴境界。
并且,有望达到飞升境的青云宗之主,杨明玄。
杨青华作为杨明玄的独子,深得杨明玄的宠爱。
自幼便开始炼气,继承了父亲得天独厚的修行资质,再辅以数之不尽的修炼资源。
他今年四十五岁,便突破到了筑基层次,虽然有丹药堆积,但其本身的资质也极为不凡。
只是平日里性格张扬,素来不把除了父亲以外的人放在眼中。
故而才有了皇宫中的那一幕,不过,他也有这样跋扈的资本。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一个元婴境,且有望飞升境的父亲。
此次来到梁国,便是为宗主杨明玄亲自下达的任务,而让他跟着来,也是为了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当然,最为关键的,老子最相信的还是自家儿子。
事关杨明玄的修为突破,所以,便让杨青华全权督办此事。
两日后,梁国涿郡,郡守大堂之上。
一袭黑袍的余扬,此刻正坐在主位上闭目思索。
而他下方,正跪着三个黑衣人,他们都是内卫在涿郡的负责人。
今日皇室大祖亲临,一来便向他们询问了前几日,有关张贺的行踪情况。
内卫探哨遍及整个涿郡,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只是张贺毕竟是朝廷钦封的封疆大吏,平日里也不敢看的太紧。
不过前几日,闹得郡城沸沸扬扬的李益案便和张贺有关,于是他们便将此事,对余扬作了详细的汇报。
余扬忽然睁开双眼,视线扫向跪在正中的那个汉子,问道:“那人劫走人犯,是往哪个方向逃出去的?”
汉子被忽然发问,一时间有些紧张,竟不能马上答出余扬的问题。
余扬双目一凝,冷哼一声道:“忘了?”
刹那间,整个大堂里便多了一丝冷意,让跪在下方的三人皆是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后背发凉,余扬的气场实在太强。
恰在此时,那人终于想起,田豪那日裹着李益是往哪里出去,急忙作答。
余扬听到答案后,脸上的阴郁才消散了一些,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三人,他黑袍微微扬起,刚欲动身。
忽听下方跪着的一人道:“大祖,卑职忽然想起一事来。”
余扬身形一顿,视线聚集在刚才说话的那人身上,淡淡道:“还有什么线索,快说。”
“五日前,距此三百余里外的柳县,夜间曾有雷云压盖方圆数十里,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竟没有降下大雨。
手底下人觉得蹊跷,便去探查了一番,竟发现,那里方圆十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似是有修行者在那里发生过战斗。”
余扬神色一动,问道:“柳县在哪个方向?”
“与强人出逃的方向一致。”
余扬指尖一弹,一枚朱红色的药丸,飞向了方才说话的那人。
那人接过药丸,急忙冲着余扬磕头谢恩,脸上欣喜异常。
不知何时,坐在主位上的黑袍身影凭空消散。
地上的三人,此时后衣领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余扬走后,他们不约而同的,一屁股就瘫倒在了地上。
这位皇室大祖的威名,可是远超指挥使余松,是真正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
只是让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是,这位站在梁国最顶峰的人,为何会专程跑到涿郡,来向他们询问有关郡守的消息。
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牵扯到最上层的事情,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不过同僚手里的那颗赤红丹丸,却着实让其余二人艳羡不已。
要知道这可是余扬赏赐的东西,以他的身份,随身携带的丹丸,又岂会是凡品。
余扬顺着田豪出城的方向,一路追踪了下去,来到小河边时,他敏锐的察觉到,这里曾有过一场战斗。
他来到草地上,俯身捡起了一枚闪着寒芒的钢针,神色微微一动,便往柳县方向赶去。
三百里距离,对于筑基巅峰的余扬而言,不过是眨眼间的路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余扬就来到了柳县。
刚刚踏足柳县,他身上的一枚玉牌便发出了淡淡的灵光,余扬神情阴鸷,顺着玉牌的感应,来到了叶子玉他们度化万鬼的那块区域。
废墟上,陈墨的阵法余波还未彻底消散,余扬稍加感应便找到了残阵中枢。
可是刚一靠近,他的神色便忽然一变,竟是不自禁的,往后倒退了三步。
浩然正气,如此精纯,时隔多日,此地居然还有残留。
除了浩然正气,还有一缕淡淡的戾气,萦绕此地还未彻底消散。
这种气息,余扬倒是颇为熟悉,正是余松所修行的锁魂决,所炼化的冤魂厉鬼,身上特有的戾气。
在确定方向无误后,余扬继续跟着玉牌的感应,穿过废墟,进入丛林,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山崖之上。
几只秃鹫忽见有人到来,便扑打着翅膀,迅速升空,却又舍不得离去似的,在天空中盘旋,不愿离去。
余扬来到山崖,一阵腐肉味扑鼻而来,触目所及,哪怕是余扬这样的人物,心中也不免有些震惊。
一具白发苍苍的尸体后靠在崖壁上,四肢皆被无形气劲钉在了崖壁之上。
太阳暴晒,浑身血肉中已经生出了蛆虫,面目腐烂,再加上被秃鹫啄食,已经认不出生前长相。
余扬脸色阴沉的吓人,袍袖一挥,钉住四肢的劲气被瞬间斩断,余松的尸体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阵土尘。
天空上的秃鹫,仍在不知死活的鸣叫盘旋。
余扬眼中寒芒闪过,袖中手指一弹,一道真气破空而去,迅如闪电,瞬间便洞穿了天空上的秃鹫。
这些食腐的畜生,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哀鸣,躯体被真气洞穿后,便轰然爆碎,在空中炸出一团团血雾。
余扬仰天怒吼:“不管你是谁!此仇,我梁国余氏必当答报!”
真气激荡,或作音波席卷山林,来不及逃走的飞禽走兽,皆被这一声怒吼震碎,血腥气顿时覆盖了整个山林。
远处山峰上,一男一女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下方,怒发冲冠的余扬。
正是杨青华口中的陈长老和名为彩云的女子,彩云的修为明显没有陈长老深厚,余扬的音波激荡,她的俏脸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陈长老轻声道:“他已经发现我们了,这一手就是警告我们,暂且忍耐片刻,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彩云默默运转真气抵御,眸中却有冷意闪过,掌指结印,竟是想要直接出手。
陈长老见状连忙运起真气,将她的印法打断,低声道:“不要出手,你我二人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这老家伙正在发狂,此时招惹他不是明智之举。”
彩云只得恨恨的收回了法印,眼眸深处却有一丝怨毒之色凝聚。
果然不出陈长老所料,片刻后,音波终于消散,下方的余扬似乎也压制住了怒火。
只见他掌中真气化为火焰,一道火球往余松的尸体飞了过去。
转瞬间,余松的尸体便被烧成了一堆骨灰,余扬右掌一翻,拿出了一只玉瓶。
打开瓶口,将余松的骨灰吸纳进了瓶中,他做完这些后,眼角余光便扫向了不远处的山峰方向,寒芒一闪。
最终却还是没有选择出手,带着余松的骨灰离开了此地,不知去往何处。
第九十九章:瀑布
余扬走后没多久,陈长老和彩云的身形,便出现在了山崖上。
此地气味还有些刺鼻,彩云嫌弃的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陈长老却疾步上前,来到了被余扬震散的那几缕真气前,凝神感应了一番,心中一动。
回头对彩云道:“这是墨家剑气,有墨家的人,到了这梁国。”
彩云闻言神色也是为之一变,难道李家的事,墨家竟也掺和了进来。
二人脸色皆是阴沉不定,墨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虽然如今分崩离散。
可要是齐心协力,也不是一个青云宗能够抗衡得了的。
陈长老名为陈凯,实力处于筑基中期,在宗内长老中,实力只能排在中游偏下。
而这次任务之所以拍了他和彩云协助杨青华,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碍于儒家规矩。
越是强大的修士,想要离开大汉前往下面的属国,所需要的审核条件,便越是复杂。
青云宗内不是没有比陈凯更强的长老,但是因为一旦达到金丹层次,想要离开大汉。
则必须要去书院,澄清事由和返还期限,过程繁复而又耽搁时间。
对于筑基层次的修士,虽说也有一定的限制,但是却没有金丹修士那么管的严。
故而陈凯便成为了梁国之行的最佳人选,此次任务本也没有什么危险,一个筑基中期的陈凯,足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彩云忽然道:“墨家的消息,我们必须要告知少宗主,既然有墨家插手其中,此事便有了变数。必须让少宗主尽快谋划,以免误了宗门大计。”
陈凯道:“此事肯定要让少宗主知道,只是我们还不清楚来人的实力,此地情况也有些扑朔,既是派我二人前来调查,还是多了解一些情况,再回去禀报不迟。”
彩云点头应是,二人于是又在附近山林中搜索调查了一番。
林中战斗过的痕迹还依稀可见,余松鬼爪造成的深坑,至今仍有戾气残留。
紧跟着,二人就来到了那片废墟之上,皆是在此感应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波动。
陈凯神色一动,瞬间便来到了陈墨所布阵法的中枢。
只见他指尖浮出一缕真气,轻轻一勾,一缕纯白色的灵气便浮现了出来。
后方彩云脸色一变,紧跟着也来到了陈凯身前,二人看着这一缕纯白色灵气,竟是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白色灵气消散于空中,彩云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浩然正气?有儒家门生掺和此事?”
陈凯的面色已经有些阴沉,本来一件十分简单的任务,此时却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儒家可不比墨家,那是真正能够主掌人界沉浮的巨头。
若说墨家的出现,只能让他感到棘手,而牵扯到了儒家,哪怕是他背后站着的青云宗,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浩然正气也不是寻常可见的东西,泱泱大汉,亿万生灵,能够身具浩然正气者,凤毛麟角也。
陈凯转身对彩云道:“事关重大,我们现在就返回青云派,将墨家和这缕浩然气的事情禀报给少宗主,让他早做准备才是。”
彩云自然答应,于是当即动身,前往传送阵,返回国都。
涿郡向南,通往梁国国都的官道上,一青衫少年和一白衣女子结伴而行,女子头戴黑色斗笠,遮住了面容。
正是叶子玉和小宁一行,他们辞别陈墨后,便一路南下,两人脚程不慢,几日功夫便已经赶了数千里的路。
如今距离梁国国都已不算远,可是越发临近,叶子玉却反而放缓了速度。
不为其他,叶子玉深知国都乃是龙潭虎穴,如今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贸然前往,反倒有些冒失。
毕竟其中牵扯甚深,他和青云派本就因云雾村之事结下了了梁子,村民又把那两个人给放了回去。
说不定,此时青云派已经在四下搜寻自己的行踪。
据余松当时所交待的,青云派的掌门杨兴云,乃是梁国仅有的几位筑基修士之一。
面对这种等级的强者,再多的手段也是于事无补,必须尽快让乾天之气扩散周身,修补经脉恢复修为,突破乾天浩气决二重。
才有希望自保,国都强者云集,又是青云派的老巢,在李家一事上,又得罪了梁国皇室,虽说做的隐秘。
可这世上又哪有不透风的墙,以内卫的情报侦察能力,迟早会把自己给查出来。
打定主意,当天黄昏时分,叶子玉便索性带着小宁,离开了大道,径直走入了深山之中。
路上,小宁奇怪的问道:“公子,怎么不继续赶路了?”
叶子玉随手一剑斩断挡住道路的藤蔓,转头答道:“上次度化鬼魂,心中有所收获,特地进山寻一个僻静所在,看看能不能恢复修为。”
小宁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对叶子玉道:“恭喜公子,做好事果然有好报。”
叶子玉只得苦笑一声:“只是有些感悟而已,能不能借此恢复修为,我连半分把握都没有。”
小宁咯咯笑道:“公子肯定能够恢复修为,要是像公子这样的好人都没好报,那可就真是没天理了。”
话音未落,天空上便响起了一道闷雷,吓得小宁急忙捂住了嘴巴。
紧跟着,一滴雨水落在了叶子玉的头顶,他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天空竟已是乌云密布,一场倾盆大雨转瞬即至。
叶子玉转身一拍小宁的脑袋,假装呵斥道:“看你还敢不敢骂老天爷,老天爷不高兴了,要下雨淋咱们呢。”
嘴上在呵斥,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宠溺之色,就像是哥哥,看着长不大的妹妹一般。
小宁却把这话当了真,连忙双手合十,小嘴中嘀咕道:“老天爷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乱说的而已。”
叶子玉一把抓起小宁背上的斗笠,腾的一下就盖在了她的小脑袋上,笑道:“老天爷可没功夫听你道歉,咱们快走吧。”
小宁连忙就要取下斗笠,她想把斗笠让给叶子玉,周身有妖气护体,雨水本就淋不到她,叶子玉体内没有真气,可挡不住雨水。
叶子玉此时却陡然加快了脚步,手中长剑在雨水中上下飞舞。
令人惊异的是,漫天雨水,竟不能突破这一道剑幕,林中狭窄,多是古树枝杈和横亘在前的藤蔓,剑身震动,将枝杈和藤蔓纷纷震断,清出了一条小路来。
身后的小宁不由看的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剑法。
她看的仔细,剑身上没有丝毫真气显露,这只是叶子玉在以单纯的肉身力量,舞动长剑,便有如此威力。
叶子玉此时所用的剑法,正是陈墨传给他的墨家剑术,此前他并未研习过任何剑法,至于剑术剑道,更是无从谈起。
这套剑术的攻击力称不上顶尖,但是防御力却极为惊人,以守代攻,威能倒也堪称不俗。
其中更深层次的剑意,叶子玉如今还领悟不到,或是修为不足,或是心境不到。
两个时辰后,暴雨停歇,乌云散尽,月上中天。
皎洁似水的月光照亮了二人前行的道路。
忽然小宁耳朵一动,叶子玉转身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小宁听了一会,答道:“前方不远处有水声,水流激荡,好像是一条瀑布。”
叶子玉心中一动,两人又向前走了数十里,果然在山林深处,看见了一条大瀑布。
虽没有银河倒挂之璀璨,却也有飞流而下的雄浑气势,
上游平缓的流水,接着垂直的地势,以雷霆之势横贯而下,溅起的水流如同海浪惊涛。
此时恰有一截粗壮的树桩,足有十人合抱那么粗大,被水流席卷,从高处垂直掉落。
瀑布底端,水流激涌,竟是变成了一个漩涡,那截树桩转瞬间便落到了漩涡之中。
一声巨响,叶子玉就只见到,水中漂浮起了一片木屑,水流之威,可见一斑。
此情此情,他不禁想到了当日陈墨布阵之时,曾和他说起过的阴阳交替之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月有圆缺,世间阴阳变幻,事物发展,终归逃不过一个盛极而衰的规律。
修道修真,逆夺天地造化,却仍是顺天道而行,并没有脱离出这个既定的规律。
他所修行的根本,乾天浩气决,便是最纯粹的天道本源。
乾天之气,便像是这激流而下的瀑布,蕴有不可阻挡的大势,大势中又诞生了至刚至强的力量。
可是瀑布的本源却不在于势,而在于水流。
叶子玉心中猛然一震,竟是飞身顺着瀑布,往上逆流而去。
身后的小宁惊呼出声,这条瀑布几乎就是垂直而下的,而且水流后方的岩壁常年被瀑布冲刷,根本就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单凭肉身又怎么可能攀登上去,小宁飞身而起,想要将叶子玉拦下。
却忽听他低喝一声:“去上面等我。”言语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
小宁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已经将手中长剑,钉入瀑布后方的湿滑岩壁上,然后身体借力向上腾挪。
无奈之下,她也只得跟随在旁,没有达到妖将境界,也没有什么器物可以支撑她御空飞行,岩壁又十分陡峭,哪怕有妖气加持,她爬的也并不轻松。
瀑布足有几十丈高,饶是以叶子玉的肉身,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爬到了瀑布顶端。
第一百章:大象无形
叶子玉纵身一跃,落在了河岸边上,纵目远眺,却与想象中的景象大相径庭。
原来,如此浩大的瀑布,上游居然只是一条细小的溪流。
小溪并不湍急,水流柔和,十分符合水的特性。
想到水,看着上游平缓的小溪,又想起方才飞流直下的瀑布。
至柔与至刚,他们的本质都是水,而且是同出一源的水流。
突兀的,叶子玉的心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
上善若水,而水无常形,因势利导,故而同源之水,却化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形态。
阴阳互补,刚柔并济,方为天道之真意。
乾卦九六有言,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盛极而衰,君子需时常警惕。
乾天浩气决中,乾天一重为正气入骨,以此淬炼浩气,诞生出第一缕乾天之气。
而乾天之气,则是比之浩然正气,更加刚猛极致的力量,天下之至坚名副其实。
叶子玉以往多次尝试分化乾天之气,就是因为乾天之气凝实如坚铁,任凭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而今心中却似乎有所明悟,乾天之道包含万象,若仅是至阳至刚,又何以能够称为乾天。
后方的小宁才刚刚纵身跳到岸边,却见叶子玉正呆呆站在水边,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般,呆立不动,双眸紧闭。
奇异的是,此时他的周身竟有一种莫名的道韵扩散,小宁不敢惊扰,只得退到十丈外为叶子玉护法。
忽然,叶子玉身形跃起,居然直接跳到了小溪之中,小溪足有数丈深。
可是叶子玉的身体却没有沉下去,就像是被一道无形之物拖起,就这么浮在了水面上。
长剑竟也跟着他悬空而立,剑身上,闪烁着炽盛的白光,最终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幕,将叶子玉的整个身体笼罩了进去。
远处的小宁,此时早已被剑身上散发出的浩然正气,压得有些气血不顺,只得再次退后了数丈距离,这才舒服了许多。
看着远处被光幕笼罩的叶子玉,小宁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一双素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指尖刺到了掌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叶子玉心神沉浸于体内,他默默运转乾天浩气决,勾动出了长剑内的那缕乾天之气,先是尝试引气入体。
可是这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此剑品秩不明,就连陈墨都说不清其来历底细。
当日度化厉鬼,被陈墨的攻击激活,长剑自主复苏之后,竟是直接抽干了,陈墨的天志神环中所蕴含的能量。
当然,长剑复苏后,带来的好处也是十分巨大的,自叶子玉收回长剑,便能清晰的感觉到,剑身中所蕴含的蓬勃力量,远胜从前。
只是核心所在的那缕乾天之气没有增长,看来,即便是以长剑的神异,也不能将浩然正气,淬炼为更加精纯的乾天之气。
经过一个月来的调养,叶子玉身体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除去经脉和气海没有复原,后背心和四肢,被雷霆洞穿的大洞都已经恢复如初。
这多亏了小宁的悉心照料,以及这具经过乾天之气淬炼过的躯体。
叶子玉不断尝试着,将剑身中的乾天之气牵引出来,但是因为体内缺少真气牵引,光凭着功法的牵引,始终不能成功。
失败了几十次之后,他也难免有些气馁,难道就连这第一步都无法完成吗?
可是乾天之气举世难寻,除了长剑中蕴有一缕,又还能从什么地方去寻找呢?
他将心神再度沉浸于体内,忽然想起了眉心处的金色小剑,这便是功法本源所化,能不能从它身上逼出一缕呢?
想到此处,叶子玉便尝试去引动体内小剑,三寸长的金色小剑在眉心间上下沉浮,端的是神异非常。
九节剑身包含天地至理,不论他如何引动,金色小剑却没有丝毫反应,尝试无果之后,叶子玉也只得,打消了从它身上榨取乾天之气的想法。
这小剑简直和外面的这把长剑一个德性,明明都是自己的东西,可却像是两个大爷一样,根本不听自己的调度。
他只得从其它地方着手,内视周身,叶子玉终于有了突破性的发现。
血肉之中所包裹的骨骼,叶子玉发现,他的骨骼之上,竟然发出淡淡的白光,如同一层宝辉一般,笼罩全身骨骼。
他心中一动,催动心法施加于骨骼之上,白光内敛,竟然从脊椎大龙的龙头处,凝聚出了一丝透明的真气。
叶子玉先是一愣,紧跟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狂喜之色,这一丝透明真气,正是久违的乾天之气。
机不可失,他连忙以这一丝乾天之气为引,催动心法牵引凝聚于剑身上的乾天之气。
果不其然,有了体内的乾天之气为引子,这次的牵引十分顺畅,剑身上的那缕指节粗细的乾天之气,顺利被他牵引到了体内。
乾天之气被抽出,长剑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就连外围笼罩叶子玉的光幕都虚化了大半。
叶子玉此时却顾不得外围的变化,连忙着手分化这缕乾天之气,想要将其扩散于周身。
有了对于阴阳之道,以及至柔与至刚的感悟,分化的过程倒是轻松了许多。
心念在外催动,原本坚不可摧的乾天之气,此时竟也有了一丝分化的迹象。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叶子玉体内的这缕乾天之气,却仍旧没有完全分化。
虽然比之以往的尝试,已经算是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但是,这远远没有达到叶子玉所预期的效果。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的心中也不免焦急了几分,心境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了体内分化乾天之气的进程。
本来已经有分化迹象的乾天之气,再次凝为了实质,刚才努力,又化成了泡影。
哪怕以叶子玉的心志坚毅,此刻也不免有些颓然。
不过片刻后,他又重新振作起来,这次却没有急于去分化乾天之气,而是凝神思索。
以至柔之道去分化至刚的乾天之气,这条路是没有错的,可是为何却迟迟不能彻底分化,难道是因为体内没有真气支持的缘故?
可是直觉告诉叶子玉,真气并不是分化乾天之气的关键,不然的话,早在数月前,他便已经将乾天之气分化周身。
归根结底,还是对于至柔之道的领悟不够,所以才会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在他思索的时候,外面的时间也在悄然流逝,日升月落,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小宁一直在旁守候,山林中偶有飞禽走兽经过,她担心会扰了叶子玉的悟道,便一一出手,将这些兽类全都赶了出去。
此时方圆十里内,已经没有任何飞禽走兽,只是水中的那道白色光幕日益虚幻,隐约能够看见光幕内的那袭青衫。
半个月来,小宁的脸颊消瘦了不少,一张俏脸,越发显得空灵出尘,只是眉宇间的那一缕忧色,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三个月后,一日正午,日上中天,小宁正坐在树下凝视河中光幕。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她的神色顿时一紧,响声过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咔咔声响起,光幕如同镜子般破碎,露出了里面的男子身影来。
小宁急忙起身,就要朝着叶子玉的方向飞掠过去,可是刚要动身,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僵在了原地。
她美丽的双眸惊慌的扫视着四周,天地间,不知何时,竟有一种奇异的威压,覆盖了方圆十里的范围。
叶子玉身下的小溪,水面在此时居然停止了流动,后方高达几十丈的瀑布,也跟着凝结在了空中。
水流凝滞,甚至就连时间,在此刻仿佛都暂停了一般。
叶子玉的双眼忽然睁开,漆黑的瞳孔,刹那间似乎变成了透明之色,一如琉璃般纯净。
他终于明悟,天下之至柔不是旁物,正是人的心神意志。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乾天之气乃是天地之至刚,天地间任何的有形之物,都无法分化它。
至柔驰骋于至刚,叶子玉便以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心神意志,入主于乾天之气中。
可是,乾天之气为天地之本源,想要以心神入主操控,又谈何容易。
故而,叶子玉除了前面五天,后面的时间都在尝试,以心神意志入主乾天之气。
可是,哪怕以他这样坚韧不拔的意志,在天地至刚的乾天之气面前,却还是无法守住心神。
每当心神想要进入其中,便会被乾天之气磨灭,数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
心神被磨灭了不知多少次,神魂虚弱,身体更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想要获得乾天之气的认可,基本上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天道之本源,更何况还是天地至刚之气,又哪是那么容易被降服的呢?
可是偏偏叶子玉就不信邪,哪怕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他的心神意志终于,成功的进入那缕指节粗细的乾天之气中,由此便引发了小宁所看到的天地异象。
第一百零一章:乾天九步
奇异的威压不断扩散,身旁的长剑,在此时竟也跟着颤鸣起来。
叶子玉的心神仿佛进入了一片神秘的空间,透明清澈,就像是一片虚无一般。
神异的空间,无形的气韵遍布其中,对叶子玉的心神十分亲切,很快,空间中的气韵便将他的心神层层包裹。
刹那间,叶子玉的眸中精光闪过,琉璃般的瞳孔恢复了漆黑的颜色。
体内的那缕乾天之气,在此刻也化成了,无数丝丝缕缕的气机,涌入叶子玉的周身,运转大小周天,十二经络后。
他原本断裂破碎的经脉,此时竟然奇迹般的愈合如初,周身真气滚滚而流。
最终,一缕乾天之气入主眉心,注入了那把神异的金色小剑之中。
渐渐的,第二节剑身像是被破去了封印一般,金光璀璨,一篇心法缓缓浮现于叶子玉的脑海之中。
乾天浩气决第二重,叶子玉历时半年,终于再次突破。
如第一重一般,在修炼功法最后,同样有一式神通功法。
名为“乾天九步”,看名字,是一套步法,叶子玉还不知道其威力如何。
心神沉浸于体内,见到经脉中如泉水泪泪流淌的真气,此时他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失而复得的滋味确实不错,体内真气充盈,周身力量源源不竭。
比之先前的炼气五层,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虽然气海消散,但是眉心间凝聚而成的那一点神念,却比先前气海的调动真气的能力,强了无数倍。
再次感应了一番,叶子玉惊奇的发现,周身的经脉,居然已经全部贯通。
难道说,现在他已经达到了炼气十层的修为?
紧跟着,他又迅速的冷静下来,即使是以乾天浩气决的神异,也绝不可能让他从先前的炼气五层,一下子跳跃到炼气十层,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之处。
突破完成之后,他先是睁眼看了看四周,却见小宁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大树下,正焦急的看着自己所处的方向。
四周寂静,只有下方的泉水还在平缓流淌,他有些好奇的站起身来,脚尖一点,便来到了小宁身侧。
有了真气加持,他转瞬间便能横移几十丈距离,肉身力量比之以往,也强了不少,肌体间,有一层宝辉流转,只是常人不易察觉到罢了。
叶子玉好奇的俯下身问道:“你在干什么呢?这么趴着很舒服吗?”
小宁俏脸通红,喃喃道:“天地间有一种奇异的威压,死死的压制住了我的妖丹,我被压的不能起身动弹。”
闻言叶子玉倒是一愣,他并未察觉到附近有什么威压,闭目凝神感应了一番,旋即微微一笑。
原来,是自己眉心内的那一缕乾天之气,此刻正在散发威压。
小宁是山林精怪出身,难免会受到这天地间的至刚之气压制。
他心念微动,眉心间那缕融合了乾天之气的神念,转瞬便沉寂了下去。
小宁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她连忙起身收拾了一下衣裙,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叶子玉。
叶子玉见她目光看来,两人相视而笑,小宁关切的问道:“公子,修行可还顺利?”
“受损的经脉已经恢复,修为比之以往,也强了许多。”
小宁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意,灵动的美眸,此时都快眯成一对弯月,恭贺道:“恭喜公子恢复修为。”
叶子玉此刻心情也十分轻松愉快,视线扫过,却见小宁的身形,比之闭关前,明显要消瘦了几分。
他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小宁的小脑袋,不忘为她摘去头发上的几片树叶。
看着手中有些泛黄的树叶,叶子玉不由的一愣,他还记得,到这条瀑布时,山林中还是一片郁郁葱葱,正值夏日时节。
怎么如今山中树叶都已经变黄,再抬头一看,却见漫山萧索,树林中的树叶早已落尽,秋风萧瑟,如今已是接近尾声。
春去秋来,夏尽冬至,又是一年寒暑。
叶子玉柔声道:“等了很久吧?真是辛苦你了,都饿瘦了,我这就给你做吃的去。”
小宁满是喜意的脸上,听到叶子玉这句话,眼眶却是兀的一红,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了地上。
叶子玉顿时慌了神,想要伸手去帮小宁抹去泪珠,可是手刚刚抬起却又放了下来,身上又没有手帕,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对小宁道:“都怪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要哭了哦,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小宁哽咽道:“不是这样的,公子对小宁这么好,可小宁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让公子孤身去冒险。”
叶子玉这才松了一口气,紧跟着便抬手搭在了小宁的小脑袋上。
柔声劝慰道:“一路上多亏了你照顾帮忙,没有你,恐怕我出了云雾村,就得死在山林中,怎么能说什么忙也帮不上呢?”
又安慰了一阵,小宁这才止住了哭泣。
叶子玉带着她穿梭于深山之中,时值冬日,百兽皆隐匿于巢中不见踪影,寻觅了半日,竟连一只野兽都没有寻到。
虽然凭借二人的灵觉,找出冬眠中的野兽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
天道自然,万物生息自有其规律,依仗强大的力量去破坏这个规律,终归不美。
所幸还守着一条小溪,因下游便是大瀑布,所以溪中多游鱼,叶子玉潜入水中,捕了数十条大鱼上岸。
小宁又去林中寻了些野菜草药,叶子玉并指如剑,截取下一截树干,做成了一件容器。
二人就在溪边,生起了一堆篝火,烤鱼配上野草汤,数月不曾进食的二人,此时倒也吃的不亦乐乎。
吃完饭后,叶子玉静坐调息了片刻,忽然起身,对小宁道:“你先退后百丈,我来试试修为到底如何。”
小宁点头应是,起身后,便往后倒退而去,转瞬间便退到了百丈开外。
叶子玉来到瀑布上方,竟是直接飞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临到中流,神念催动,真气凝结于掌间,心中低喝一声“浩然大手印。”
凝如实质般的白色真气疯狂涌动,一双巨大掌印凌空拍落,比之余松的幽冥鬼爪,气势上便强了数倍有余。
掌印落在瀑布水流之上,拥有万钧力量的流水,此时竟然被瞬间截断。
掌印去势不减,印在了水流后方的崖壁上,刹那间,崖壁便被洞穿,掌印深入其中。
片刻后,掌印竟然贯穿了整座山峰,瀑布的高度顿时矮了一截,上方崖顶震动,溪水断流。
叶子玉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许久不曾施展这浩然大手印,如今施展,威力比之以往要强了数倍不止。
光是这一击,便足以媲美余松临死时所施展出的噬魂矛,比之陈墨的墨色剑罡却还逊色一些,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浩然大手印不如墨家剑术,而是陈墨的修为要强于叶子玉,故而招式的威力也要强上一筹。
叶子玉大致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以真气的数量而言,大抵是处于炼气七层的巅峰。
但是因为气海消散,又将乾天之气扩散于周身百脉之中,大小周天的经脉都以贯通,所以他的实力,要远远强过同级的炼气七层修士。
对于现在的叶子玉来说,炼气十层不过是囊中之物而已,只需要不断积蓄真气,达到炼气十层便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想要突破筑基,却还需要一番水磨工夫。
长剑之威,比之浩然大手印更强一筹,山林之中也不好实验,叶子玉担心威力过大,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反倒不美。
不过,乾天浩气决第二重中,所载的乾天九步,却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实验一下。
这乾天九步深奥异常,神通中蕴有天地至理,竟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这种力量,叶子玉却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细细思量过后,终于想到在哪里见过。
就在不久前,陈墨所施展的天志神环上,便围绕有这种奇异的能量。
陈墨似乎说过,天志神环触碰到了法则的力量,虽然十分细微,但法则毕竟是天地本源。
以常理来说,只有达到了飞升境的修士,才能勉强触碰到法则的门槛。
天志则是另辟蹊径,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法则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却也不是筑基层次的修士所能抗衡的。
余松当日使用挪移符想要逃遁,被陈墨的天志一指指,打乱了挪移符的空间法则,余松便是因此而丧命。
叶子玉神色凝重,神念调动散布于周身的乾天之气,以乾天浩气决去催动乾天九步。
下坠的身体在催动乾天九步后,竟是神奇的停滞在了空中,叶子玉眼中刚刚露出喜色。
猛然间体内一震,让身体浮空的奇异力量居然消失了,这次他重重的砸落在了瀑布下方的漩涡里。
漩涡的力量足以绞碎万斤巨石,却不能伤到叶子玉的身体分毫。
水面炸开,叶子玉从水中纵身而起,再次运转起了乾天九步。
如此往复,练习了整整一个黑夜。
直到黎明时分,月亮即将隐没之际,水中的身影又一次冲向高空。
第一百零二章:江湖聚会
水中跃起的人影如同离弦飞箭一般,前冲之势不停,直到瀑布中段,身体才出现下坠之势。
叶子玉心中低喝一声“一步山河动!”
刹那间,自他脚下,荡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随着波动扩散,他的身躯凌空而立,眼前的瀑布流水,更是发生了令人惊异的变化。
哪怕叶子玉是修行者,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不由的大吃一惊。
原来,飞流直下的瀑布,在此刻,竟然逆转了水流的方向。
垂直的地势造就了这条瀑布,可是在叶子玉的乾天九步下,瀑布竟然倒流,山川地势在这一步下,直接逆转。
水流在无形力量的推动下,凝聚成了一道龙形水柱,直冲天际而去。
上方的小宁,此时早已被这一幕奇景惊得目瞪口呆,自从夜间叶子玉跳下去后,瀑布方向,便不断传来巨响。
不过她也并未着急,也没有贸然前去查看。
因为距离如此之近,她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瀑布下方叶子玉的气息并没有丝毫衰弱,反而越发的雄浑强劲。
只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却还是让她始料未及。
眼看水柱化成的龙形越升越高,叶子玉担心会被人察觉,便收回了脚下的力量。
水柱在冲上白云之间时,失去了后继的力量,不过片刻,就化成了漫天飞雨,再次回到人间。
叶子玉在岩壁上借力一踏,身体腾起,来到了上游岸边。
天空上下了一场人为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有真气护体,一滴雨水也落不到他的头上,远处的小宁见他上来,一闪身便也来到了叶子玉的身前。
二人并肩而立,小宁看向叶子玉时,眼中似有繁星闪动,一脸的崇拜神情。
叶子玉转头,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可以启程了。”
梁国,距离国都三千里外,一座人烟密集的小镇中。
街市上人头攒动,小贩们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烟火气十足。
街心上有一家酒楼,位置正好处于小镇中心。
店内装饰精致,桌椅条凳摆放有序,碗碟精美。
这家酒楼,是镇上最豪华,也是最雅致的所在,店内的酒水香飘十里,掌勺大厨做出来的菜,更是号称绝味。
平日里,哪怕是镇上赶集,能够进去小酌一杯,点上几个菜谈天说地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可是,今天的景象,却大不同寻常。
酒楼的大门,居然早已关的严丝合缝,当然并不是因为不营业,而是有人出手阔绰,包下了整栋酒楼。
门口过往的行人,不时会将目光投向大门紧闭的酒楼,眼中满是好奇和向往的神色。
街面上的嘈杂,掩盖了酒楼内的声响,不过挨得近的行人,还是偶尔能够听到,从酒楼中传出酒杯相碰的声音。
酒楼内,此时竟是已经坐满了人,上下两层楼,几十张桌椅条凳座无虚席。
酒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更是堆满了桌边,拍开泥封,飘出醉人的香气。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客人们的腰间,皆是鼓鼓囊囊。
再不济,身旁也要靠着一柄钢刀或是一把长剑。
形形色色,各类式样的人都有,不约而同的是,这些人的眼中不时有一缕精芒闪过。
四下打量,最终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酒楼正中心的高台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出现一般。
桌上的菜,几乎没人动筷,偶有几人端起酒碗轻抿一口,便又放下。
一桌上有十来个人,同坐一桌,却好像是素不相识一般,各自相互打量,眸中有警惕之色闪动。
唯独一桌,靠在酒楼角落上,席间有一人,正忙不迭的往嘴里塞吃的。
一条红烧鲤鱼,竟是被他直接从盘子里抓到了手上,也不顾鱼刺卡脖,就一个劲的狼吞虎咽,活活一副饿死鬼脱胎的架势。
桌上坐着的几个人,眼中皆露出鄙夷之色,只是谁也没有理会他。
此人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只是衣衫破烂,一件布袍上补丁摞补丁,脸上也满是尘土。
在座的都是武林人士,就算是平日里都在江湖上飘荡,可身上的衣服饰物,却也十分考究,他的这身穿着打扮,和酒楼中人可谓是格格不入。
坐在他身侧的,是一位相貌娇俏,身段窈窕的红衣少女。
红烧鲤鱼上的汤汁溅在了她的碗里,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却又不适宜动怒。
少女一旁,坐着一位锦袍中年人,正是她的父亲。
中年人毕竟老成持稳,留意到了自家女儿眼中闪过的怒色,取过桌上的餐布,将女儿碗中的那滴汤汁轻轻擦去。
少女顺着餐布看来,中年人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中年人不动声色的放下餐布,视线看向那个正在吃喝的男子。
忽然起身,举起酒杯对那男子道:“未请教?”
那男子见有人起身敬酒,急忙放下啃了一半的鲤鱼,随手在破旧的衣衫上擦了擦汤汁,端起酒杯就要和中年人碰杯。
听到中年人的问话,却不由得一愣,不过紧跟着就反应过来,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姓名底细。
他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道:“雷郡崔彦文,无名小辈而已。”
席间众人皆是一怔,倒不是因为崔彦文这个名字多么的如雷贯耳,而是他们在梁国江湖中,压根就没听说过崔彦文。
可是,今日的场合,又岂会是一个无名小辈能够列席的呢?
雷郡乃是梁国第一大郡,距离国都不过千里路程,出自雷郡的江湖泰斗倒是不少,只是从没有听过有哪个是姓崔的。
不过哪怕如此,众人也不敢小觑此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既然有胆子如此张狂,恐怕背后站着某位江湖名宿。
为了饭桌上的小事,而引起江湖恩怨,他们可不会这么傻。
中年人的想法和他们如出一辙,这小子虽然太阳穴平平,不会是外家高手,但既然能够坐在这里,其身份定然不会简单。
不过一句雷郡出身,就想把他这位老江湖给打发了,那却是不可能。
中年人自报家门道:“振威镖局何岳。”
说完伸手一指自家女儿:“这是小女何灵。”
少女在父亲的介绍下也跟着起身,对着在座的众人抱拳一礼,倒也显得英姿飒爽,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味道。
话音落下,在座的众人皆是肃然起敬,振威镖局乃是京城三大镖局之一,势力遍及京城三千里内。
传闻其馆主,更是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将来更是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至炼气境界,届时便是真正的神仙中人了。
何岳放下酒杯后,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崔彦文,又问了些有关江湖上最近发生的大事。
崔彦文却是对此一窍不通,说东他答西,反倒弄得何岳更加摸不着头脑,对崔彦文的来历,也越发的好奇起来。
恰在此时,坐在何岳对面的老者忽然开口。
只听他说道:“何馆主,你久居京城,数月前发生的那件大事,你当时是否在场,是否真如传闻中的一般,将京城东郊的青峰都给削矮了一截?”
席间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青峰不仅是梁国名山,更是青云派的祖师堂所在,谁人这么大胆,居然敢上青峰闹事。
何岳听此人提及此事,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起来,他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酒楼中人议论纷纷,声音嘈杂。
而他们所在的这一桌,又是靠角落处,周围也没有邻近的桌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众人见他如此紧张,神色也不由的凝重起来。
对于此事,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只是太过匪夷所思,以他们的实力,实在不能理解,那究竟是什么层次的战斗,居然可以把一座百丈高的大山削断一截。
那还是人吗?传说中的仙,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席间只有崔彦文仍在大快朵颐,此时恐怕就算是把青峰削断一截的狠人,站在他的面前,也不能阻止,他把眼前的鲤鱼彻底消灭。
只是此时,席间众人已经顾不上去搭理他,只想从何岳嘴中,了解那件骇人听闻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何岳压低了嗓音,将震动梁国的那件大事,自己所知道的,选择性的给众人讲了一遍。
原来,就在叶子玉闭关的时候,陈墨带着李绪,半个月后就赶到了梁国京城。
始一进入京城,就遭到了梁国皇室的伏击。
说来也怪,梁国朝廷,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二人的画影图形,将二人的身材相貌画的惟妙惟肖。
皇室高手齐出,联合内卫布下天罗地网。
却都不是,那布衣赤足的剑客一剑之敌,何岳回忆起那日情形,至今仍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京城戒严,各家各户都不准出门,哪怕是江湖中享有盛名的何岳,也同平民百姓一般,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镖局内。
只记得,当日有几道黑袍身影,掠过镖局后院上空,都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卫大人。
何岳在屋内张望,其中一个面孔他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是一位传说达到了炼气七层的神仙中人,在内卫任大统领之职,仅次于两位指挥使。
第一百零三章:三大宗师
这位大统领飞掠过振威镖局的房顶,那时何岳刚想出去一睹这位大人物的风采。
却见那大统领竟是飞也似的逃跑,神情慌乱,似乎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杀他们一样。
何岳好奇的转头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凝神细看,不由得的一怔。
原来在二人身后,有一道无形的墨色剑气,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二人不放。
堂堂炼气七层的内卫大统领,在这缕细小的剑气竟是东奔西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以何岳的见识,实在不能理解,那缕剑气究竟有什么可怕之处。
说到此处,向何岳提问的那个老者插嘴道:“莫不是位剑仙?”
席间众人听到剑仙二字,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剑仙,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而言,真可谓是重若泰山。
炼气士,本就已是他们眼中的神仙中人,而剑仙,哪怕他们出身草莽江湖,却也对这两个字的称呼如雷贯耳。
传说梁国三百年前,便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剑仙,那可真是一剑断江,剑气直冲高天,方圆百里草木不存。
那位剑仙,将当时为祸蔡国的幽魂老怪一剑斩杀。
要知道,幽魂老怪可是连皇室大祖那般盖世人物,都奈何不得的绝世凶神。
可那位剑仙出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横劈,就将幽魂老怪斩成了齑粉。
时隔三百年,难道梁国又来了一位剑仙吗?
崔彦文此时已经解决了手里的红烧鲤鱼,桌上众人哪怕是说的热火朝天,可半句他都没放心里去,那等绝世人物,距离他们实在太远太远,用传说,都不太合适。
或许,用神话更加合适,一剑断江,一剑斩断山峰,那得是多大的剑?
怕是得有几十丈长了吧?用这样剑的人,那还算是人吗?神灵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待会也好有力气跑路才是。
见众人越聊越跑偏,何岳轻咳了两声,大家的目光,又再次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何岳微微一笑道:“说来惭愧,当日我也害怕的紧,只见那缕剑气,不见是何人所为,至于传说中的剑仙风采,更是连正主都没有见到。”
老者轻笑道:“何馆主过谦了,那等人物,又岂是轻易能够见到,更何况是在交战之时,没有被殃及池鱼,就算是洪福齐天了。”
何岳对此心中倒是极为赞同,只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
旋即又故作神秘的问道:“诸位可知,那两位内卫的大人物,后面怎么样了?”
众人顿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们又不住京城,怎么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那两位后来被逼得急了,大统领就摸出了一张符篆,符篆生起一道金色光幕,将他们二人庇护其中,可是,那缕极为细微的墨色剑气,居然毫无阻滞的就穿过了光幕,将那二位大人物一剑封喉,皆是当场毙命。”
话音落下,酒桌上陷入了压抑般的死寂,何岳轻轻抬起酒碗,放到唇边抿了一口,似是不经意间,扫视了一下席间众人的神情。
如同预料中的一般,都被这个消息震的说不出话来,他似乎十分满意这个效果,天子脚下生活,就算是相同的修为,也要比一般人多出许多优越感来。
不过当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崔彦文时,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原来崔彦文此时又抓起了一只烧鸡,上下其手,吃的满嘴流油,仿佛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一般。
何岳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又端起酒碗冲崔彦文道:“崔公子想必早已知道此事,不妨和我们大伙说一说,也好涨涨大家的见识。”
崔彦文嘴中塞满了鸡肉,听到何岳这话,眼珠一转道:“我刚从雷郡出来,对京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是何大哥继续讲吧。”
那位提问的老者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接上崔彦文的话头,又问道:“何馆主,那后来怎么了?到底是哪边赢了呢?”
众人回过神来,也纷纷附和老者,想要知道当日的结果究竟如何。
何岳见崔彦文如此敷衍了事,有心想要让他难堪,却又架不住众人催问,只得暂且放过崔彦文。
只见他对着众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诸位高看何某了,如此大事,最终谁胜谁负,以我的身份,又怎能知晓结果。”
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何岳说的倒也是实情,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平日里号称纵横江湖,可在真正的炼气士面前,却不过是个笑话。
这是梁国最高层的机密,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武林中人,所能够知道的事情。
众人脸上的失望之色如何也掩盖不住,纷纷端起酒碗喝起了闷酒,原本热闹的酒桌,此时又变得沉闷起来。
少女何灵此时却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想到父亲此行来的目的,以及登门邀请,父亲参加此次聚会的那群人,其中的意思父亲不该想不到才是。
竟是脱口而出道:“不就是让我们去找人吗?要是那剑仙胜了,现在哪还有我们什么事。”
何岳脸色一变,一把就捂住了何灵的嘴,严厉的眼神看来,吓得少女一个激灵,眼眶都变红了。
何岳起身对众人拱手道:“小女头一次出远门,言语无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那老者当先站起,笑道:“令爱聪慧过人,何谈冲撞?倒是为我等解了一桩疑惑。”
顿了顿,他面色也凝重了几分,说道:“这次江湖聚会,乃是三位江湖泰斗共同发起,天下群雄聚首,恐怕要商议的事,就和京城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座诸人对老者的话深以为然,梁国武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武林中,便有三位德高望重的江湖泰斗,不仅武功已经臻至化境,传闻更是早已突破了武学桎梏,足以和炼气士相抗衡。
这次,居然由三大宗师联名,发起了召集天下群雄的江湖令,梁国武林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故而,这京城千里外的小镇,今日可谓是群英荟萃,江湖上凡是实力达到一流高手境界的,几乎都收到了请帖。
也就是说,今日坐在酒楼中的,除了由师门长辈,或是像何灵这般,由自家大人带着出来见世面的,全都有着一流高手的实力。
所以哪怕崔彦文举止无礼,可却也没有人真去寻他的麻烦。
正在酒楼喧嚣之际,忽然,正中的高台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道人影。
楼中众人五感敏锐远胜常人,数百道目光,瞬间便齐刷刷的,锁定了高台上的那道人影。
却见是个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白袍,腰间悬有一把长剑,容貌俊雅,只是眉宇间似有几分阴郁之气。
何岳这一桌虽然处于角落位置,可众人视力极佳,老者身旁的男子看到台上的白衣中年人后,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李良青!”
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皆是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唯独何岳听到李良青三个字后,便闭目思索起来。
过了片刻,他猛然睁开双眼,惊道:“追魂剑圣李良青?”
那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在座众人皆是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中年人,一时间,酒楼内竟是变得落针可闻,一片寂静。
李良青似乎十分满意这种效果,轻咳了一声,旋即高声道:“时辰已到,两位可以现身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高台上人影闪动,片刻间,便又多出了两道身影,同李良青并肩而立。
除了李良青之外,其余两人皆是老者模样,头发略微有些花白,不过相同的是,他们眼眸深邃,不时有精光闪过,眼神凌厉,站在台上不怒自威。
李良青站在两人正中,左侧的是一个鹰钩鼻老者,身着黑色短衫,背后背着一把奇异造型的长刀。
右侧站着的老者相貌平平,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身着藏青色短打,身体干瘦,也没有携带什么兵器傍身。
细心的人却能发现,老者的拳锋早已磨平,太阳穴凸起,一看便是一位横练外家功夫的高手。
台下惊叫声响起,“血饮狂刀刘向北,神拳盖世孙昌武!”
组织这次江湖聚会的三大宗师,已全部出现,场内气氛顿时为之沸腾。
那李良青站在正中,此时却抬起手来,向下压了压,下方众人见状也不敢喧闹,不过片刻,酒楼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李良青先是对身侧二人抱拳施了一礼,刘向北和孙昌武倒也不敢托大,也还了一礼。
李良青对着二人笑道:“承蒙二位前辈给我李某几分薄面,号召武林同道聚会于这小小酒楼之中。”
说完,又朝着下面群雄一抱拳,高声道:“荒野小店,屈就了各位英雄,李某招待不周,还望海涵见谅。”
群雄连忙起身抱拳,七嘴八舌的客套了一番,言语中满是谦恭之词。
显然,众人对这李良青十分的敬畏,甚至,可以用畏惧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