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涿郡
叶子玉一抱拳道:“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晚辈已有师门,就算不能修行儒家功法,但是却也不能擅自改换门庭,还望前辈见谅。”
那陈墨被拒绝之后倒也没有生气,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强人所难。”
小宁眼中露出一抹不解之色,不明白叶子玉为什么要拒绝陈墨,明明是一个恢复修为的大好机会。
李绪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笑容,紧跟着他眼珠一转,一骨碌就跪倒在了陈墨面前。
口中道:“陈大侠,他不愿意加入墨家,我愿意啊!你收下我吧。”
陈墨看了看跪倒在地的李绪淡淡道:“以你的资质修不成我墨家剑术,到了门中我自会把你引荐给其他人。”
然后他也不去管跪在地上的李绪,径自起身出发。
一旁的小宁抿嘴一笑,这前辈压根就看不上这小子啊。
李绪只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付出一抹尴尬之色,他见到小宁对着他笑,却反而恢复常态,还去调笑小宁道:“美人,你笑起来可真美。”
小宁脸色顿时一寒,也不笑了,转过头去和叶子玉朝着陈墨的方向走去。
留下李绪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急忙叫道:“你们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
四人体质皆非常人,就算是修为最差的李绪赶路速度也不算慢,很快就来到了梁国一座郡城之中。
此地名为涿郡,是梁国南方的第一重城,城墙高大,用青石黄土砌成。
城内人烟密集,一户户民居紧挨在一起,高楼小院错落有致,单是这座城中起码就有几十万人生活在里面。
陈墨带着他们径直来到了城中的一家酒楼门前,牌匾上写着“醉仙居”三个大字招牌。
他本就是好酒之人,听他说先前在来的路上就闻见这家酒楼中传出的酒香,只是当时急着要去救李绪,所以没有喝上这里的酒。
如今回程没有什么要紧事,特地来尝一尝这涿郡美酒。
叶子玉三人自然没有意见,跟着他进到了醉仙楼中,四人衣衫只有李绪的要华贵一些,店小二就把李绪当成了主人。
上前来便热情招呼他们在二楼一处靠窗的桌子前坐了下来,店内桌椅极为精致雅观,皆是由红木做成,做工也是极为精巧。
不多时小二上楼拿来了四副碗筷,刚想问要点些什么菜时。
忽听楼外街面上铜锣声响,紧跟着便是一片嘈杂之声响起,似乎是官府押运准备行刑的犯人前去斩首。
李绪爱看热闹,探出头去一看却见是个白净面皮的青年人,面相看上去老实本分,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
再看周边围观百姓皆是指指点点,却不见有菜叶石头砸向青年。
李绪便好奇问道:“小二,这人是犯了什么事要斩首啊?”
小二探出头去一看,见是那白净青年,回过头来一叹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人说来也确实可怜。”
四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来了兴致,仍是李绪问道:“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是回什么事。”
小二闻言看了看四周,见二楼就只有角落处坐了一桌客人,便凑近前来说了关于这青年的事情来。
原来这青年名为李益,李家世代住在涿郡城中,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
李家传到李益这一代就只有他一根独苗,于是李父早早的就为他说了一房媳妇,是城中杨家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到了成婚的日子李家过了礼,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把杨家小姐娶回了李府。
可是在这大婚之日就出了幺蛾子,原来李家的邻居王家,是城中的做盐铁茶货买卖的大商人,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两家世代为邻,平日里倒也是相安无事,可哪成想那王家少爷王富是个花花公子,平日里最好去城里的青楼妓院,生平最爱的便是美貌女子。
因为是邻居,当日大婚之时也请了王家众人,那王富平日里都不搁家待着,偏巧那日却去了李家贺喜。
这一去不打紧,新娘子进门时忽有一阵狂风吹来,竟是把那红盖头给吹飞了。
一下子就露出了美艳娇容来,在场宾客看了最多也就是羡慕一下李家小子的艳福不浅,就算揭过。
不料那视色如命的王富可就在人群中呢,这一看见杨家小姐,李家媳妇的花容月貌,顿时他就走不动道了。
当时人多倒也没人在意这事,可这王富回去后是茶不思饭不想,就记起杨家小姐那美艳容貌来,可不是把王家老爷给急坏了。
这儿子可是他们的心肝肉,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儿子犯了相思病。
但是这事可难办,要说是城里的大姑娘啥的那花钱买也给儿子买过来了,可这是人家刚过门的新媳妇,这说出去那李家还不得来和自己拼命。
本来这事到此也就消停了,可耐不住这王富不是个善类,他仅好女色,身边结交的朋友也大多是心术不正。
有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李益不是要去城外收租吗?趁着他家里空荡,王府离着李府又只有一墙之隔,到时候翻过去不就能和那美娇娘相会了不是?
王富被人一挑唆,再加上这几日里实在难熬,居然还真就听了那人的话。
一天趁着李益出门,他大白天的就从自家后院翻到了李家院中。
等到天黑李益回家,推门进去自己屋里一看。
说到这里小二顿了一顿,对着四人道:“列位你猜怎么着?”
小宁试探着说道:“难道那王富还在屋里?”
小二笑着摇了摇头道:“您再猜猜看。”
此时那李绪却不耐烦起来,喝道:“赶紧说怎么着了,你搁这卖什么关子呀?”
小二见这位看着像是主人的客官一喝斥,倒也不敢继续故弄玄虚。
他尴尬的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去润了润喉咙。
这才接着道:“那李益刚刚推门进去,屋里一片黑洞洞的,他不是正奇怪家里人怎么不点灯吗?”
当李益点上油灯一看,顿时惊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这声叫却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第六十章:灭门
叶子玉发现这店小二还真有去说书的潜质,还一嗓子喊出了杀身之祸呢,再给他一个拍板,恐怕就得冒出一句且听下回分解了吧?
李绪早已气得跳了起来,一巴掌就拍在了这店小二的脑袋上,喝道:“都说叫你不要卖关子了,你还在这吊我们的胃口,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小二被这一巴掌拍的昏头转向,好不悬差点没被拍晕。
他揉了揉脑袋却也不敢同李绪计较,小二将后面的事情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当日李益进屋点灯之后,就看到自家新过门的媳妇已经惨死在床上,而且衣衫不整似是被人先奸后杀。
再去爹娘的房间里一看,竟然连爹娘都已被人杀死,他一声大喊却喊来了周边的邻居,见到如此惨状无不落泪。
有人当时就跑到郡城衙门里报了官,人命官司惊动了郡守老爷,当晚就派出衙役调查此事,把李家周围的街坊邻里全都盘问了个遍。
听到这里小宁插嘴道:“肯定是那王富干的,只是不知道他人去哪了。”
小二闻言却是急忙对着小宁嘘声道:“姑娘你可得小声点,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大家心里都有谱,但你可不能这么说出来。”
一直在喝酒的陈墨忽然开口道:“既然是这李益家中糟了横祸,为何他还反倒被官府给缉拿问斩呢?”
小二又四下里看了看,见角落处那桌客人已经吃完下楼,二楼没人这才低声道:“事情后面还有转折。”
那日审问过后,有个常在李家巷前摆摊卖吃食的老汉说是看到王富从李家院子里走出来,神色慌张,手上似乎还带着血迹。
于是大家伙这才知道嫌犯是谁,当即郡守老爷就让王家交人,可是不知怎的,后来风向就有又变了。
那郡守老爷说是王富当日不在城中,随父亲出去押运一批货物,没有在场的证据,反倒重刑责罚了那摆摊的老汉。
可谁都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王富成天不务正业,怎会如此巧合,在李家出事的当日就同父亲出去押送货物。
不过谁也没招啊,自古说的就是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平头老百姓怎么斗得过官府,郡守大人可就是咱们这涿郡的老天爷啊。
谁敢和他对着干?那作证的老汉被打了个半死,出来就改口了,说那日里看错了,不是王富而是一个陌生人,平日里不曾见到过。
这下子这案子就定性了,郡守大人最后判的就是一个不知名的流窜盗匪,潜入李家府中奸杀了李益的妻子杨氏。
接着被李家二老听到动静,就又出门杀了二老,逃窜出来时被卖吃食的老汉撞见,人证俱全这就做成了铁案。
至于王富,他自有家中跑买卖的家人为他作证,证明他当日确实在商队之中而不在城里。
要知道这江湖上流窜作案的盗贼何其多,更何况是一个压根大家就没听说过的贼人。
涿郡纵横数千里,方圆上百万的人口,想要找到这么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盗匪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心里都明白不过,这案子肯定就是那王富做下的,奈何郡守老爷定下的铁案,先有那老汉的下场为证,谁又敢多言半句。
叶子玉奇道:“可哪怕不关王富的事,也不该这李益处刑啊?”
小二道:“客官您别着急,这还不算完呢。”
如此判法李益自然不服,他也认定就是隔壁王家的王富做下的此事。
因为那日娶亲王富在院中的神情恰巧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当时就知道王富对他妻子图谋不轨。
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来,不是他做的又还能是谁?
可是王家既然买通了郡守,任凭李益如何辩驳喊冤,郡守衙门只是不管。
郡守让人照着老汉提供的相貌画了一张图像,上面却是一个谁也没见过的刀疤脸大汉,还似模似样的发下了海捕文书,设了赏格。
李益当时没了计较,就偃旗息鼓不再上告,您想啊,咱们大梁国这么大的一块地,就算想要去京城告状,走死李益也走不到京城啊。
再说了李家也只不过是有些家财的殷实人家,归根结底还不是平头百姓一个,连王家他都斗不过,又怎么敢去和郡守大人掰手腕呢?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当时街坊四邻,满城的人见李益就这么罢了,同情之余却也有人说闲话。
说这李益堂堂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杀妻杀父的仇人就住在隔壁,却只能干瞪眼拿人家毫无办法。
事后王家老爷子在李益办丧事的时候还封了大几千两银子给他,那意思大概便是让李益拿着这钱不要再闹,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在里面。
李益丧事当天当着众人的面把银子接了下来,来参加丧事的亲戚好友们纷纷色变,也不顾什么礼仪规矩,纷纷拂袖而去。
后来李益不管出门走到哪里,过往的路人无不对其指指点点,亲朋故旧就此也和他断了来往。
不过蹊跷的是他从此事之后就经常去隔壁的王家串门,言谈之中似乎已经忘记了早先发生的惨案。
李绪听到这里不由的往楼下吐了口口水,骂道:“真是个软骨头,没用的窝囊废!”
小宁脸上也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而叶子玉和陈墨二人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异色,二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小二继续往下说。
小二自然也看见了二人的神色,不由得暗暗称奇。
往日里的客人听到这里无不义愤填膺,轻的就像小宁怒形于色,脾气不好的就像这公子哥得骂上一句,像这二位不动声色的还是头次见。
小二继续说道:“过了半年,郡城里的人也逐渐忘了这件事,谁家没个家长里短的事情,反正天大的事也没落在自己的头上不是?”
王家的人也渐渐的放松了警惕,他们见李益不但没有不同他们来往,反而比起以前还更加殷勤。
便只以为他是个没血性的怂包,平日里也学着外面的人用言语故意来刺激李益,李益却只是神色不改,依旧和他们谈笑风生。
第六十一章:手刃仇人
还记得那日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李益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如今却只剩他孤身一人。
不料当日他却主动去了王府,说是要和王家人一起过节,王富初时还有些怕见他,后来见他如此怯懦哪还把他放在心上。
席间宴饮之际,王家上下齐聚桌前,忽然那李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把桌前众人皆是吓了一跳。
却见他端起酒杯径直走到了王富面前道:“王兄,我来敬你一杯!”
王富当时不明所以,不过想起李益平日里的怯懦模样倒也丝毫不怕他,举起酒杯来就要和李益碰杯。
一边还伸手想去拍李益的肩膀,说些勉励关怀的话。
在座的王家众人相视一眼,眼中尽是鄙夷之色,这李益平日里也读过些诗书,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一个极识时务的人,看来所谓的礼义廉耻也不过如此嘛。
在王家的金银和郡守大人的威势下,他还不是只能乖乖就范,还得上赶着来巴结自己家不是?
可就在两只酒杯碰在一起的瞬间,在座的王家众人便只见一道寒光划过眼帘,紧跟着眼前便是一片血红。
王家人神情一愣,抬头看去时只见王富的腔子已经被利刃割开,血流如注,鲜血溅了在座的人满头满脸。
只见李益手中正拿着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剑身上已被鲜血染红,正是这把剑要了王富的性命。
王富还没有死绝,他伸手捂着被割开的脖子指着对面的李益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气管连同动脉被一起割开,此时的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终于有一个年纪轻些的女眷惊叫出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在座的王家男人却不敢去和李益搏命,纷纷尖叫着往外逃去。
有几个直接吓得瘫倒在了凳子上,裤腿处湿漉漉的一片。
李益神色不改,继而又把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王家家主,也就是王富的父亲。
老头子也被吓得不轻,见李益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他心知不妙,始终是走惯了商道的老江湖,胆色比起众人来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他对着李益道:“李益你可不要冲动,你家的人真不是我们王家杀的,冤有头债有主,这全是郡。”
后面的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把染血的短剑就刺向了他的咽喉,王父早有准备,刚才他便把右手悄悄放到了桌面上。
此时见短剑刺来便用力一推,竟是把整张桌子推翻砸向了李益,短剑极为锋利,瞬间洞穿了圆桌。
王父见状急忙起身往外面跑去,可是刚刚跑到门槛处刚要迈过去,却只感觉后背心上一凉,低头一看正有一截雪白剑尖透体而出,正正插在自己的心窝上。
原来是那李益见王父逃跑,情急之下直接拔出钉在桌上的短剑朝着王父的后背抛了过来,恰好就钉在了他的后背心上。
心脏被刺穿,王父立时气绝身亡,李益不慌不忙从王父身上拔出短剑,又走回了屋里。
此时屋内就只剩下王母被吓傻在原地动弹不得,见李益走来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刚要开口求饶。
李益却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一剑穿喉,王母也随丈夫而去。
店小二讲到这里便拿起茶壶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口道:“这李益倒也是条汉子,手刃王家一家三口之后也不逃跑,自己跑去郡守府便自首投案了。”
“人证物证俱全,郡守老爷当即判了他一个斩立决,这不正好今日就是行刑的日子,几位客官也是赶得巧,看得到这场热闹。”
小二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去招呼别桌客人,方才街上人全去看热闹,所以酒楼中一时无人,才得空给叶子玉他们讲了这李益的事迹。
李绪从窗前看着刑车远去的背影,眼中却闪过一丝兔死狐悲之意,这李益和自己何其相似,同是身负血海深仇。
如今他手刃仇人,大仇得报,纵然是死也了了一桩心愿,九泉之下也无愧于家人,可是自己的仇人却不是一个富户那么简单。
想到自己的事情,他抱起陈墨面前的酒坛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喝完之后眼睛通红,也不看三人,把头转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小宁听完之后也是绣眉紧锁,低头沉思,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墨忽然开口对着叶子玉道:“此人如此作为你如何看?”
叶子玉一怔,低头沉思片刻后答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为亲报仇手刃仇人,丈夫也。”
陈墨却只是淡淡一笑,既没赞同也未反对。
四人坐在桌前静静喝酒,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就连平日里最跳脱的李绪此时也是一脸的愁容,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陈墨忽然端起酒坛将一坛酒一饮而尽,接着便站起身来对叶子玉道:“跟我来。”
叶子玉不明所以却还是同陈墨站了起来,小宁眼看着也要跟着起身,叶子玉却道:“你不用管,我们去去就回。”
小宁眼中满身疑惑,却还是听从叶子玉的话,乖乖的坐在了原位上。
陈墨身形一闪,就从窗子处跳了出去,叶子玉紧随其后,两人纵身飞掠过街道,直奔刑场方向而去。
刑场距醉仙楼只隔了两条街,以二人身法片刻便赶到了法场一旁的屋顶上面。
刑场下方早有无数百姓将处刑台围了个水泄不通,这番景象叶子玉不是第一次见,早在蔡国救赵兴平和梁乐儿的时候自己便劫了一回法场。
他不知道陈墨将自己带到这里是有什么用意,陈墨来到屋顶之后就停步不前,目光扫向刑台上刚刚被押解到场的李益。
叶子玉也看了看这个隐忍多时,手刃仇人的中年男子。
他的相貌平平无奇,除了面皮白净一些之外便再无什么特点,此刻他正跪在台上,身后的刽子手已然就位。
李益的神色十分坦然,不像是即将被处刑犯人,眼中看出丝毫的惊惧惶恐,反倒有一分坦然和从容。
第六十二章:劫法场
叶子玉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他疑惑的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陈墨。
却见陈墨的视线此时却不在那李益身上,而是看着处刑台上方的高台。
叶子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坐在高台正中的是一个身穿大红色官袍,面相阴骘的中年人。
他如今的灵觉在失去真气之后变得无比衰弱,距离高台足有数百米距离,也感应不出这中年人有什么异样。
他再次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陈墨,陈墨淡淡道:“这就是涿郡郡守,他隐藏了修为,真实实力应该已经达到了炼气四层。”
叶子玉微微吃了一惊,要知道炼气四层的修为在这小小的涿郡之中可算是极为强悍了的。
但还是不明白这和他们两人有什么关系,这郡守就算是炼气四层,可莫说是陈墨,就算是今的叶子玉也不会将这等人物放在眼中。
陈墨此时的视线已经从郡守身上移开,看着处刑台下站着的一道起眼的身影,那人背上背着一截灰布条,看形状大概是一把长刀。
叶子玉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神情一凝,这个人身上缠绕着一层黑气,那是手下杀过百人才能形成的戾气。
只见他身量不算高大,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身上衣服也是最普通的短衫。
涿郡郡守张贺,他是炼气士出身,当年在梁国太子也就是当今的梁国皇帝府里充当侍卫,后来从龙有功就被封了一个涿郡郡守之职。
张贺自身炼气资质平平,靠着丹药堆积才硬生生的把修为提升到了如今的炼气四层境界。
但是用丹药提升修为的后遗症也是十分的明显,如今他的修为已经难有寸进,修行之路就到此为止了。
于是他就在这涿郡大力搜刮民财,横征暴敛为自己营造了堪比皇宫般的郡守府,强取豪夺霸占了不知多少顷的良田。
一切都是为了在自己死后张家的子孙能够永享荣华富贵,不过当他年逾百岁之后,最想要得到的却不是这些凡间的金银财宝,良田地产。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把这些东西换成一颗能让他修为突破的灵丹,或是一部上乘的功法秘籍。
只是可惜的是天不随人愿,哪怕他坐拥数不尽的财富,却也换不来这些灵物。
眼看着身体日渐衰老,虽然因为少年时炼气有成,让自己的容貌延缓了衰老的速度,可这只是表面浮华,他的身体早已发出了腐朽的臭味。
活了百年,又经历过这么多年的权力斗争,张贺工于心计,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此时他的视线放在了台下跪着的那个中年人身上,李益啊李益,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念及此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接着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午时已到。
他拿起了面前的竹签扔了下去,淡漠道:“午时已到,斩!”
刽子手举起早已备好的酒碗,此时见大人下令,就将碗中的酒水一口含在了嘴中,接着又喷在了雪亮的鬼头大刀上。
酒水四溅喷在刀上,午时烈阳当空,寒芒反射,晃的众人睁不开眼来。
长刀高举过头,刽子手怒喝一声,手中发力长刀迎着李益的后脖颈就斩了下去。
台下胆小些的早已吓得闭上了双眼,就连叶子玉见到如此情景都不忍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陈墨忽然道:“动手了!”
叶子玉闻言连忙定睛看去,只见行刑的刽子手庞大的身躯立在了原地,长刀停在了半空不见挥下,台下的人皆是不明所以。
过了片刻那刽子手竟是轰然倒地,手中长刀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人群顿时炸了锅,有人高声叫道:“劫法场了!快跑啊!”
此话一出人们顿时四散奔逃,有几个不小心被推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功夫就被数百人直接活活踩死在了地上。
台上负责戒备的衙役们纷纷拔出腰刀,一伙人把跪在正中的李益团团围住,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台上郡守府的亲兵也是围拢在了一起,盾牌高举生怕歹人袭击郡守大人。
跪在正中的李益本来已经闭目待死,此时见到如此情形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反而高声大喊道:“不知是哪位出手,李某手刃仇人,死而无憾,如今杀人偿命,正是公道,李某是不会逃的,英雄请回吧!”
叶子玉旁边的陈墨闻听此言脸上竟是闪过一抹讶色,叶子玉闻言也是为之一怔,不曾想这李益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有人来救自己的性命他反而说他不跑,还叫救他的人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让驴给踢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高台上的郡守闻言脸色登时救沉了下去,这李益莫不是读书读傻了,逃命都不会逃了?
此时劫法场的人终于现身,正是适才陈墨留意到的那名斗笠汉子,他也不管李益说什么,人群散尽之后他便从背后的布条中取出了一把雪亮的长刀。
纵身一跃救跳向了台中的李益,众衙役纷纷举刀朝着他砍来,可是手中的刀刚刚举起,又像方才那个刽子手一般,数十个衙役齐刷刷的定在了原地,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片刻后全都倒地气绝身亡,叶子玉眼中微微一凝,他刚才看的仔细。
那汉子在空中射出了百余枚钢针,全都精准无误的钉在了那些差役的死穴上面,料想刚才在台下汉子也是用了相同的手法杀死了刽子手。
不过他动手之时叶子玉没有在他身上感应有丝毫的真气波动,他的动作虽然矫健异常,不过那只是相对于凡人而言。
可以肯定的是这汉子不是炼气士,至多只是一个身手不错的江湖高手。
陈墨说过那高台上的郡守可是炼气四层的修士,无论如何这个劫法场的汉子也不是郡守的对手。
只要郡守出手,那这汉子就是必死无疑,到时候不但人救不到,就连自己的性命也得搭进去。
第六十三章:蹊跷
张贺身旁的一个护卫见下面的衙役全军覆没,他便想要跳下去阻止那贼人。
在当张贺的护卫之前,他也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一方高手,只是平时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然不容错过。
可是刚刚有所动作,身后却传来张贺的声音,只听他淡淡道:“不准动手,由他带着人离开。”
众侍卫闻言皆是一愣,不知道郡守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张贺既然下了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
张贺就这么看着底下的斗笠客,只见他堂而皇之的将李益身上的枷锁斩断,就要架起李益跳下刑场,就此离去。
看到这里张贺却仍是神色不改,反倒眼中还露出了一抹喜色。
那个先前想要立功的侍卫却不由的着急起来,这人要是就这么跑了,那自己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样的机会。
想到此处他就又有些按捺不住,当即朝着张贺跪下道:“大人,贼人实在嚣张,若是让他就这么跑了恐怕有损大人威名,不若让我去将他擒下。”
张贺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侍卫,此人他倒也有些印象,是新近招募来的江湖人士,想来是进入郡守府后一直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所以才屡次想要出手。
说来倒也算是忠心耿耿,他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场中的斗笠男子,似乎在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两人的实力。
跪在地上的这个侍卫见张贺迟迟不肯点头,更加焦急了起来,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却听张贺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会会他,切记不可伤到李益。”
那侍卫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应是,走出侍卫人群,对着台下纵身一跃,展露出了一身不俗的轻身功法,稳稳的落在了处刑台上。
身后的侍卫们见到他这一手纷纷叫好,屋顶上的叶子玉见郡守派出一个侍卫来拦截那劫法场的斗笠客,也是定睛向着这名侍卫看了过去。
王青淡淡一笑,自己在江湖中虽还称不上是一流高手,不过却也算得上是一位二流高手,整个涿郡江湖之中除了屈指可数的那几位以外,就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眼前的斗笠客他方才在台上看得仔细,两次出手都是用的暗器,虽然王青没有看清楚他具体用的是什么暗器。
不过暗器讲究的就是乘人不备一击致命,自己现在已经有了防备,那么此人的暗器威力就要大打折扣。
而大凡善用暗器的武林人士本身的功夫并不算上乘,不然光靠武功就可取胜,何必要用这些外物杀人呢?
想到此处他冲着斗笠客冷笑道:“大胆贼人,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那斗笠客见从高台上跳下一个人来也是面色微变,不过看清来人和其跳下高台时的身法动作却又放下心来,不过是个寻常的江湖人士而已,不足为虑。
他听王青如此喝问却不理他,仍旧自顾自的要架着李益离开。
但是这李益也是属牛的脾气,口中大叫道:“我不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来救我反倒是陷我于不义!”
本来方才斩断枷锁之后他架起李益就能离开,但是李益解开枷锁束缚之后便在此吵嚷,说什么都不愿离去。
斗笠客无奈只好去用手架他,可是又被李益挣脱,一连几次都没能成功架住李益。
如今又有这王青跳出来纠缠,斗笠客顿时火冒三丈。
见李益还在这里呱噪,他眸中一寒,抬起手来一记手刀直接拍在了李益后颈上面,砰的一声闷响,李益双眼一黑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屋顶上站着两人都是哭笑不得,这李益莫不真是个书呆子。
王青见状也是一愣,莫非这强贼和李益并不认识,不然这李益为何不跟着他跑呢?
此时那斗笠客一把就将李益扛在了肩上,接着转身就要往城外逃窜。
王青大怒,这人竟是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想他王青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位高手,出道数十年也未曾有人胆敢如此小看他。
他朝着斗笠客身后大喝一声道:“好个大胆狂贼,给我站住!”
接着就抽出腰刀冲着那人的后背一刀劈了过去,这一刀势大力沉更兼得刀势凌厉刚猛,可以说王青数十年的苦功全在这一刀上面了。
斗笠客早已察觉到身后有寒气袭来,见到如此一刀也是微微一惊,只见他脚尖一点,瞬时身体腾挪而起,带着肩上的李益堪堪避过了这凌厉的一刀。
身在空中,只见他袖间轻震,数百道寒芒迎着王青当头袭来。
王青见他在空中震袖知道他又发暗器,抬头去看想要抵挡,可是没想到这个时辰正值午时,烈阳当空,王青这一抬头登时就被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
他暗道一声“糟糕!”情急之下也来不及用长刀去打落暗器,只得就地朝着右侧一滚,身体刚刚离开站立的位置,就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回头一看王青的脸色顿时煞白,刚才站立的地板上,此时有数百根细如牛毛的小针钉在了板子上面,有些穿过地板留下了几个透明小洞。
庆幸之余刚想要起身,忽然背上传来一阵剧痛,扭过头一看,只见后背心上不知何时竟已插满了小针,一阵麻痹的感觉自后背传满全身。
王青恨恨的看了一眼斗笠客,也顾不上再去追他,就地盘腿调息了起来。
斗笠客倒也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见他不追便闪身离去,一路上竟没有丝毫阻拦,仍凭他闯到城门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郡城之中。
叶子玉盯着高台上的郡守张贺看了半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现场实力最强的四层炼气士居然没有出手阻拦。
更为奇怪的是郡城的防卫居然如此松懈,那斗笠客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逃了出去,甚至走的时候都不用翻墙,就这么从大门处走了出去。
而看张贺现在的样子也并不打算去追,就这么任由劫法场的强盗和杀人犯李益离去,实在让叶子玉摸不着头脑。
第六十四章:再遇斗笠客
陈墨看着那斗笠客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转过头来却见到叶子玉一脸的疑惑之色,不由得哈哈一笑。
只听他说道:“是不是感觉整件事就是莫名其妙?”
叶子玉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他想听听陈墨究竟会说些什么。
不料陈墨说完这句话后就闭口不言,叶子玉等了半晌不见下文,顿时有些着急起来刚要问问陈墨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陈墨却忽然道:“咱们回去吧,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
叶子玉只得揣着满腹的疑惑,跟着陈墨回到了四人先前所在的醉仙楼中。
李绪此时早已经喝的是烂醉如泥,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嘴里的哈喇子流了足有三尺长,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醉话。
一旁的小宁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担忧,她忽然抬头看见叶子玉他们二人回来脸上这才露出了喜色。
只听小宁道:“公子,前辈,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刚才街面躁动,说是有人劫法场,我还以为。”
叶子玉哭笑不得,对着小宁道:“你还以为是我们去劫法场了是吧?”
小宁轻轻点了点头,又往二人身后瞧了瞧,见二人身后并没有跟着什么人,不禁愣了愣,问道:“你们救的人呢?”
叶子玉刚想答话,一旁的陈墨却没这功夫同小宁解释,他走到李绪面前抬手一把就将李绪整个人扛到了肩膀上,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才回头对着小宁和叶子玉道:“咱们走。”
叶子玉二人见陈墨如此,倒也不再讨论方才刑场上发生的事情,默默跟在陈墨后面走出了醉仙楼,径直就出了郡城往南而去。
叶子玉一路上数次想要开口问陈墨,可是见陈墨丝毫没有谈起这件事的样子,所以一直也没能张开口问他。
路上他和小宁大略的讲了一下方才在刑场上发生的事情,小宁听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比叶子玉还要更加迷惑。
四人出了郡城一直走出去数十里,到了一条小河旁,陈墨这才停下将李绪扔到了河边的草地上,回过头来对二人道:“在这里歇息片刻。”
叶子玉二人也跟着他停下了脚步,趁着这个空当叶子玉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前辈你是不是都看明白了?也给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一旁的小宁更是把小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双大眼中满是求知的渴望。
陈墨见二人这幅样子却是微微一笑,对二人道:“此事颇为蹊跷,但我却也猜到了几分端倪,如今只要再去印证一件事情,那么基本就可以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叶子玉和小宁二人却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见陈墨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明言,叶子玉与小宁也只得作罢。
毕竟陈墨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阅历最深的前辈,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其中也自有他的道理。
陈墨说完之后就坐在一块青石上闭目调息,叶子玉二人也自去一旁的草地上打坐歇息。
片刻后陈墨就睁开了眼睛,他对叶子玉道:“听到了吗?”
叶子玉闻言一愣,急忙屏息凝神去感应四周动静,可是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是偶有林中飞鸟惊起,却听不见其他什么声音。
他刚想出言询问,接着马上面色一变,他刚才听到了一个人在树林中疾掠的声响,脚底踩过树枝,比起山中老猿来还要更加灵活。
只是似乎身体的重量有些大,有时候树枝被一踩之下就给踩断了,不过这人轻身功夫极好,哪怕树枝被踩断,他也能借着这股力量跳到下一根树枝上面。
陈墨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李绪,冲着叶子玉二人一挥手低声道:“进林子里,一会你们就能知道刚才问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叶子玉和小宁对视一眼,旋即就跟着陈墨钻进了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
三人皆非凡人,屏气凝神之下隐藏在这里一般的炼气士都绝难发现,如果是凡人的话哪怕是三人站在他面前,只要他不睁眼看的话眼前就只能感应到一团空气而已。
只是喝醉了的李绪此时是鼾声如雷,口中还时不时冒出几句梦话来。
叶子玉眉头微皱,有这李绪在他们的位置可就完全暴露了啊,如今他又喝醉,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这小子可真不让人省心,关键时刻老爱掉链子。
陈墨自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沉吟片刻,忽然并指如剑,砰砰两声闷响点在了李绪胸口的两处穴位上。
李绪的鼾声戛然而止,顷刻间居然连自身的气息都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若不是叶子玉和小宁眼中还能看得见他,不然都还以为是被陈墨直接把人给点没了。
三人静静的趴在这片茂盛的灌木丛中,叶子玉已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树林中的那道人影去向,正是朝着这条小河方向赶了过来。
他速度极快,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炼气士,因为炼气士的速度比他还要快上一筹,大抵是个江湖高手。
等到此人距离三人只有数百米距离时,叶子玉心中却是微微一惊,竟然是他们?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就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在他背上还背着一个身穿囚衣的中年男子。
小宁见到那中年男子十分讶异,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叶子玉,叶子玉看到竟真的是这斗笠客后脸上也是一脸的讶异。
二人目光对视,面对小宁的疑惑叶子玉只得转过头把视线投向了一旁默默无言的陈墨,陈墨却只是对着二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意思就是让二人不要出声,静静看下去。
二人只得再次压下满腹的疑惑,静静的看着那斗笠男子。
却见他来到适才三人歇脚的地方后就停了下来,他朝着背上的李益一扯直接就把他给扯了下来摔在地上。
但是在刑场上的那一记手刀着实下手不轻,哪怕是被摔在地上李益都没有醒过来。
斗笠客见状却是直接提起了李益的后脖颈,把他整个人拎小鸡似的拎到了小河旁,一把就将他的脑袋按进了小河中。
第六十五章:田豪
昏迷中的李益脑袋被按进了小河之中,咕嘟一声就被灌进了一大口河水。
身体的本能反应开始挣扎起来,奈何整个人都被斗笠汉子提在了空中,双手双脚只能在空气中挣扎摆动,却是无济于事。
那斗笠汉子见李益被呛醒只是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把他提起来的意思,又过了片刻,李益的肚子里都被呛满了河水变得圆鼓鼓的。
他身体的挣扎也逐渐开始微弱,斗笠客见状这才一把将李益的脑袋提出了水面,此时他已然再次处于即将昏迷的边缘。
只见斗笠客一把将李益扔到了河边的青草地上,就这么抱着手膀子冷冷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益。
灌木丛中的小宁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把李益救出来,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太重视李益,那他到底图个什么呢?
陈墨和叶子玉只是静静的看着小河边上的二人,叶子玉的目光忽然一顿,原来李益被摔在地上刹那从他怀中竟是掉出了一块小小的玉牌。
玉牌上面竟有点点灵光闪动,居然还是一件下品灵器。
只是这一幕因为视角和灵觉感知的缘故,站在李益正前方的斗笠客并没有察觉到玉牌的存在。
李益被摔在地上后,顿时就从嘴里吐了一大口河水出来,接着这才缓过神来,他急忙翻过身吐了半晌,这才终于把呛进肚子里的河水给吐了出来。
回过神来的李益神色微微一变,他此时双手杵在后面坐在草地上,右手不露痕迹的悄悄往刚才倒地的地方摸了过去。
在摸到身后掉在地上的那块玉牌后神色方才一松,他继而又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斗笠客。
二人目光对视,斗笠客身上的戾气甚为浓重,李益生平哪里见过有这样凶悍的人物,对视一眼之后急忙就把视线移开,投向了别处。
斗笠客只是冷笑一声道:“李相公你莫不真是读书读傻了?刑场上面让你跟着我逃命你不跑,怎的?你还真想给那张贺砍脑袋不成?”
李益闻言面色一变,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李某为报仇杀死仇人一家,虽是为亲报仇,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砍了我的脑袋,我也无怨无悔。”
顿了顿道:“若非阁下擅自出手将我劫出,如今我已和家人团聚,你不是救了我,反倒是害了我!”
那斗笠客闻言哈哈大笑,笑的如癫如狂,伸出手指指着李益仿佛面前站着的是天底下最傻,最好笑的人一般。
李益面色铁青,质问道:“李某行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值得你取笑的地方?”
接着冷哼一声道:“侠以武犯禁,像阁下这样的江湖人士,自命行侠仗义,却不知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害人,还是在救人。”
那斗笠客的笑声戛然而止,竟是一把摘下了头顶上的斗笠,冷声道:“你且看看我是谁!此行到底是救你,还是害了你?”
李益见到他的面庞不由得惊叫一声,手指颤抖指着他的脸道:“怎么会是你?”
叶子玉三人看了看斗笠客的相貌,却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之处来,斗笠下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庞。
看面相大约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只是江湖中人习练内功,衰老比起常人来要缓慢一些,不过其年纪最多不会超过六十。
若说此人脸上有什么出奇之处,那便是在眉心自鼻骨中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似是利器劈砍所致。
但是常年混迹江湖的人脸上有个刀疤也是十分寻常之事,不知道李益为什么见到此人如此吃惊。
叶子玉神色一动,忽然想起先前在醉仙楼中小二曾经说过:“官府张贴告示,海捕文书的图形是一个谁都没有见过的刀疤脸男子。”
刀疤脸?莫非就是眼前此人?
可是照小二所说的,那街巷里卖吃食的老汉可是因为屈打成招这才翻了口供,从李益门里走出来的不该是那王富吗?
而这刀疤脸男子不应该只是郡守为了敷衍李益,凭空捏造出来的虚拟人物吗?可是如今这个捏造出来的人物却活生生的站在了当事人李益的面前。
这如何能不让他倍感吃惊,李益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刻只感觉天塌地陷,莫非自己一家老小并非死于王富之手,而是眼前这个江湖男子下的毒手吗?
那么自己岂不是枉杀了王富一家?还亏得自己自诩光明磊落,竟是连真正的仇人都不知道是谁,难怪他刚才说自己是无知小儿。
李益的神色忽然平静了下来,对着面前的刀疤男子道:“是你下的手?”
刀疤男子冷笑道:“若真是我下的手,那我何必要来劫法场救你这头猪呢?”
李益闻言却是一愣,在他身后的叶子玉三人刚才看到他藏在手心上的那块玉牌发光,显然是李益用了什么秘法在催动这件下品灵器,想要对眼前的刀疤男子下手。
叶子玉默默低头沉思了起来,短短半日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关于李益,关于王家,还关于这刀疤男子。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这一切的线索不都指向了涿郡郡守张贺吗?
从始至终张贺始终扮演着一个事外人的角色,最多不过是断案不公同王家合谋,可是他本人却始终没有直接参与进来。
果然李益在听到刀疤男子说起救他的这件事情后也是一愣,是啊,如果真的是他下手杀死的自己一家,那么巴不得自己错找王家寻仇,被依法处死那不是更好吗?
如果自己就这么被处斩,更省了他的一番功夫,何必要以身犯险来救自己呢?
可若不是他下的手,那么幕后真凶又究竟是何人呢?
刀疤脸见到李益还在原地发呆沉思不禁骂道:“你还真是个猪脑子,我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平日里你们这些书呆子不是一个比一个机灵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事情了?”
李益也不去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刀疤脸汉子见李益不说话,等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说道:“真是蠢死你了,难道真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暗算设计你不成?凡事总是有个起因的!”
李益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不过转瞬即逝。
他迟疑片刻,故意道:“可是我李家三代不曾与人结仇,就连平日里邻里间都不曾有过口舌,何来结怨杀人的动机呢?”
刀疤脸汉子面无表情道:“真要我与你明言不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李益顿时如同石化在了原地一般,半晌不曾说话。
刀疤脸汉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多言。
过了良久,李益面色有些苍白,只是仍道:“我李家不过有几亩薄田,家中给我娶亲之后就再无余财,又哪有什么匹夫怀璧之说?”
刀疤脸汉子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信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在藏头露尾不成?你们李家的那本古书如今在何处?”
李益听到古书二字顿时面色大变,失声道:“你究竟是谁?”
刀疤脸淡淡道:“我叫刘郁,可能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个名字叫作田豪,当年在涿郡还算有些名气。”
“田豪?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只是记不得在哪里听过。”正在思索之际,忽然似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李益忽然想起了面前这名自称田豪的刀疤脸男子究竟是何人。
原来在现任涿郡郡守张贺上任之前,涿郡太守之位空悬,一郡事务全由郡尉田豪统管,当时在这涿郡之中,田豪的权势比起如今的张贺也不遑多让。
只是二十年前张贺忽然被任命为涿郡太守,上任后就同田豪势同水火,两人明争暗斗。
终于在十九年前田豪被指认为私通妖族,一家数千口惨遭灭门,传闻说他被张贺擒下斩首。
那时候李益还只是一个少年,不曾想这田豪居然没死活到了现在。
只听田豪见李益脸色复杂变幻不定,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事迹。
淡淡道:“当年我侥幸逃脱,暗中却勘破了张贺的一桩隐秘,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而是传说中的炼气士!”
李益神色一变道:“炼气士?”
田豪点了点头,随即冷哼道:“你背后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大丈夫行事何必遮遮掩掩?”
李益尴尬一笑,只得将藏在背后的玉牌拿了出来,放回了自己怀中。
田豪见到这面闪着灵光的玉牌眸中有一抹贪婪之色一闪即逝。
李益却没有注意到田豪眼中的贪婪,开口道:“你所说的古书我也只是略有耳闻,曾听父亲提起过一鳞半爪,可是详细情况却知之甚少。”
田豪道:“这等神物自然来历不凡,我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因为当年做郡尉时耳目众多,这才听到了一些消息。”
此时灌木丛中的三人却是神色一动,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小河对岸处的一块青石上。
原来青石上,此刻正有一袭红袍迎风摆动,赫然便是涿郡郡守张贺。
第六十六章:断臂
李益大惊失色,指着田豪身后失声道:“郡,郡守大人!”
田豪脸上神色一变,却没有叶子玉想象中的那般惊慌。
只见他缓缓转身,看向了青石上迎风站立的那道身影。
三人对视片刻,张贺道:“田豪,多年不见,你脸上的这道疤和现在你这幅模样可说是绝配呀!”
说完便是哈哈一笑,只是笑容中的冷意却让人骨头里一寒。
田豪面色铁青,冷声道:“张贺!我这幅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一家老小命丧你手,此仇不共戴天!”
张贺冷笑道:“哦?可就凭你这一身上不得台面的功夫,也想要找我报仇吗?”
田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炼气士的力量远非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可以匹敌,自己苦练数十年的暗器功夫恐怕连张贺的护体罡气都破不开。
二人对峙之际,一旁的李益却突然开口问道:“郡守大人,我有一事要跟你当面问个清楚。”
张贺却看也不看李益,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错,你的家人是我派人做的,这么做的目的,想必你现在也该知道。”
李益面色狰狞痛苦,他指着张贺怒喝道:“就只为了你一己私欲,就杀了我的至亲,又嫁祸王家,使我失手错杀他们,你好狠的心啊!”
张贺只是冷笑道:“那等神物本就不是你们这种蝼蚁能够拥有的,当年我就曾同你爷爷旁敲侧击过这件东西。
奈何他咬死不肯承认,说来也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李家机会。只可惜你们不识抬举,没有这样的福缘。”
李益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嫁祸给王家?”
张贺神色淡漠道:“那日王家小崽子确实进了你家,只是有贼心却没贼胆,只待了一会就自己跑了出去,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至于之所以要让你认定是他们干的,也是因为那日你正好不在家中逃过一劫,你父亲不愿意说出那件东西的下落,我害怕把你杀了那件东西就此失传。”
顿了顿道:“所以想要激起你和王家的矛盾,又去故意偏帮王家,还特意对那王富下了封口令,让你不能知道真相,就是想要让你拿出那件东西来求我帮忙。
只是没有想到你如此冥顽不灵,居然宁愿自己去杀人,都不肯拿那东西来求我,后来你杀了王富一家,我也没想真的杀你,只等你拿那本书来给我换命。
可惜啊,可惜你同你那爷爷一样,都是死心眼,宁愿你们李家绝后都不肯把那本书交出来。实在是让我失望,如今擒你回去严刑拷打,必要让你说出那东西的下落来!”
说完之后只见张贺周身真气涌动,身形一闪就朝着李益的方向扑了过来。
田豪见状大喝一声道:“走!”
紧跟着双袖齐震,一串密密麻麻的钢针,就朝着张贺消失的方向疾射而去。
只听空中一阵爆响,田豪嘴角微微翘起,打中了。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便消失了,因为半空中那些钢针,纷纷被凝滞在了空中距离张贺身体还有三寸的距离,就这么被无形的力量定在空中,再也难前进丝毫。
张贺冷笑一声道:“这便是你苦修了几十年的暗器功夫?什么天女散花,我看也不过如此。”
说完身体一震,罡气反弹,密密麻麻的钢针就朝着田豪的方向反射了回来,劲道比之田豪射出去的时候更加强劲刚猛。
田豪连忙一把将李益推出去数丈远,接着这才翻身躲过那密密麻麻的钢针,针尖上被他以剧毒淬炼,只要刺破皮肉就能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所以是触碰不得的。
他一个懒驴打滚翻出数丈距离,这才堪堪避过了要命的钢针。
刚刚站起身来便抽出背上长刀,跳在半空一刀就朝着张贺面门上劈去,刀风凌厉寒光闪动,速度奇快。
这一刀恰恰劈在了张贺的面门前,可是刀身上传来的却不是劈在肉体上的闷响,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距离张贺三寸的位置。
一如方才的钢针一样,炼气士的护体罡气果然不是凡俗人物能够击破的。
田豪神色大变,急忙抽刀后撤,不料长刀却像是被吸在了空中一样,任凭他如何用力往回收刀,传出去的劲力却像是泥牛入海,刀身纹丝不动。
张贺对着田豪一笑道:“你想收回去是吗?和我说啊,我还给你就是。”
话音未落,田豪只觉得刹那间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也不顾长刀急忙闪身往后退去•。
可是却已是为时已晚,那长刀如同有人御使一般,倒悬着竟往田豪所在的方向斩了过来,速度比之他方才挥动要快了数倍不止,劲力更是大的出奇。
田豪眼看躲避不及就要被自己的刀斩成两半,危急关头他一咬牙,在电光火石之际挥出了一袖钢针打在钢刀上面。
长刀之上虽然力量巨大,但是其本身却不是灵器而是一把凡铁,故而被钢针打的偏了几寸,但还是迎着田豪的左臂斩了下去。
一瞬间血花飞溅,断臂凌空飞起又掉在了地上,田豪痛的惨呼一声,再偏头看去,只见一截左臂已经不翼而飞,鲜血喷涌而出,立身的草地上片刻间便被染成血红一片。
田豪连忙在自身两处止血的穴位上点了两下,这才勉强止住了断臂处的流血。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捏住了两枚漆黑的小丸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正待他想要把丸子掷出的时候,身后却有一道青光直奔前方的张贺袭来,张贺见状微微一惊,催动护体罡气想要抵御这道青光。
可是神色忽然一变,竟是一件下品灵器发出的攻击,难道在场的还有其他炼气士存在吗?
他急忙探出灵觉感应了一番,可是除了田豪和李益之外再无旁人,接着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了远处的李益手上。
原来此时正有一块玉牌在他手上散发着青光,李益嘴角边上还挂着一抹鲜血,想必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秘法,强行催动这块玉牌。
正在他思索之际,那田豪见他分神,顺势就把手中的小丸朝着他丢了过来。
李贺见到小丸袭来不动声色,故意一掌将两枚小丸拍碎,一声爆响,原地竟是冒出了一阵浓重的烟雾来,顿时众人的视线就模糊了起来。
趁此良机,田豪忍着剧痛捡起断臂,一把将李益扔在背上,又强行催动内力,施展出一套极为巧妙的轻身功夫。
几个纵掠,便消失在了远处茂密的树林之中。
奇怪的是李贺见二人离去却并不去追赶,直到浓烟散尽,李贺嘴角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接着便身形一闪,竟是往郡城方向赶去,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二人。
第六十七章:寻死
小宁见张贺远去,这才小声问叶子玉道:“公子,为何这郡守不去追他们呢?难道不要李益身上的宝贝了吗?”
叶子玉此时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张贺的实力,哪怕是田豪全盛时期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是为何这张贺就像刑场上一样,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二人呢。
难道是方才那玉牌发出的一击伤到了张贺?可这也不可能啊,那只是一件下品灵器,就算有些威力可也决计伤不到炼气四层的张贺。
更何况发出攻击的也不是炼气士,而只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那么张贺此举到底是有什么意图呢?
叶子玉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陈墨,陈墨却不去理会他们二人。
一把提起烂醉如泥的李绪,走到河边上学着刚才的田豪一般,将李绪整个人丢进了小河之中。
扑通一声,李绪整个人就冒着泡的往河底下沉去。
片刻功夫一道人影就又从河底窜了出来,一蹦就跳到了岸上。
李绪终归还是一名炼气士,再加上河水清冷,一下子酒倒是醒了大半。
只听他嘴里骂骂咧咧道:“是谁把小爷扔到河里去的啊?站出来小爷不让你脸上开花我就不姓李!”
忽然他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看到了陈墨此刻正站在他身前,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李绪又看了看距离小河还有一段距离的叶子玉二人,顿时就明白了是谁把自己扔进去的,脸色顿时一白,刚想出言缓和一下气氛。
远处的小宁一撇嘴道:“是陈前辈把你丢下去的,你不是要让他脸上开花吗?我和公子可还都等着看呢。”
李绪眼珠一转,抵赖道:“是吗?我都记不得我刚才说什么了,这河水可真清啊,好久没洗澡了,我这就去洗个澡。”
说完也不去管三人,竟是又纵身跳到了小河之中,说是洗澡,身上的衣服却还穿在身上,他埋在水里不敢露头出来。
陈墨淡淡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咱们跟上去看看那件古书究竟是什么吧。”
李绪听到古书二字不禁一愣,从水中探出头来疑惑道:“什么古书?前辈你在说什么呢?”
叶子玉和小宁点了点头,跟着陈墨就往方才田豪消失的树林方向纵掠而去。
李绪还在水中发愣,见三人都走远了这才急忙跳了出来,在后面喊道:“你们等等我啊!”
说完连忙运起体内真气朝着三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林中微风拂动,吹拂起枝叶哗哗作响。
一道身影快若猿猴般在树枝上来回纵掠跳跃,只是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平衡,跳在树枝上时身体竟是有些颤抖。
田豪带着李益一直往南逃了大约三十余里,如今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他往身后看了看,知道张贺并没有追来,脸上神情方才一松。
他跳下树枝之后就放下了背上的李益,在前引路一直带着他往山林深处走去,沿途还不忘用树叶等物遮盖住了二人的脚步踪迹。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林中一棵古木下,这棵古木足有十人围抱那般粗大,树干虬结如苍龙,枝繁叶茂,树荫遮住了方圆三丈范围。
田豪到了此处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路上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只是被他撕下衣服包裹住了血液,一切只为了隐藏踪迹。
他一头就栽倒在了树桩旁,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了一片尘土。
李益见状急忙将他扶起,背靠在了树桩上面。
他平日里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懂得替人处理伤口。
再掀开田豪用来包裹断臂的伤口一看,果然是血流不止,田豪的面色也随着鲜血的流逝而越发的苍白起来。
这种伤势本来就不能行动,但是田豪为了带着李益逃命。
强行催动真气,又是高速移动,所以才会像这样血流不止。
李益一咬牙,脱下自己的囚衣撕碎成布条,然后就帮田豪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断臂处的伤口。
加之田豪之前就点了止血的穴道,如今再有布条包扎倒也勉强止住了鲜血。
李益的目光此时投向了田豪手中的那截断臂,伤口处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隐约可见。
李益忽然捂住了嘴巴,这截断臂实在狰狞,他自小哪曾见过这样的惨烈厮杀,刚才竟是差点就吐了出来。
却不曾注意到在他反胃的时候,树桩上靠着的田豪眼睛却睁开了一条细线,见到他这番情景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李益在这深山之中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而田豪又是因为救他才身负重伤,如果就这么弃他而去李益的良心上实在过不了这道坎。
而且如今关于自家的惨案终于真相大白,幕后主使居然是郡守张贺。
先前他还以为张贺偏帮王家,是因为收了王家的贿赂,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王富虽然有错,贪图他娘子的姿色擅闯李府,不过却没有杀人害人。
自己听信官府的一面之词,错杀了王富一家,面对真凶张贺时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却不能为至亲报仇雪恨,实在枉为人子,枉为人夫。
想到此处李益面色不由得狰狞了起来,他本就是认死理的性格,现在大仇难报不免心生死志。
张贺是传说中的炼气士,自己一介凡人又怎么能和他抗衡。
哪怕是身旁,武功盖世的田豪不也被他杀了全家而不能报复,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李益不由得越想越窝火,忽然他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你张贺不是想要得到那本古书吗?
我偏偏不让你得偿所愿,只要我一死,那件东西就永远不能重见天日,我偏要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什么也捞不到!
李益竟是后退了几步,对准了眼前的参天古木就冲了过去,居然是想要一头撞死在这深山老林中。
田豪正悄悄观察着李益的神情变化,见他神色发狠便知不妙,刚想装作忽然清醒同他推心置腹一番。
却见他径直冲着大树撞来,这要是撞结实了以他这肉体凡胎还不得脑浆迸裂而死。
到时候自己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连忙起身单臂绕着撞过来的李益一个四两拔千斤,使了一个巧劲把李益前冲的劲道给卸了。
又把他一把甩在了柔软的树叶堆上,恨恨道:“你疯了不成?”
第六十八章:同族
李益坐在地上,此刻他眼眶通红,忽然又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头来猛力砸向自己的脑袋。
田豪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李益的手腕,轻轻一拧李益手中的石头就掉落在了地上。
李益怒道:“你干什么拦着我去死?只要我死了,张贺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话音未落,林中便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田豪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李益的脸上,这一掌力道不可谓不重,李益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淤青色的掌印。
他差点就被这一巴掌给抽晕了过去,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来,整个人现在就晕头转向的,此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忽然听得眼前的田豪冷笑道:“刚才在河边你不是说手刃仇人,生死无憾吗?怎么如今知道了真正的仇人是谁之后却成了这幅模样?”
李益梗着脖子吼道:“我们李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我怎么做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田豪却是冷笑连连,接着说道:“我看你是欺软怕硬,只敢杀几个不相干的老弱报仇,却不敢向那张贺寻仇,如今只能像一条狗一样,死在这荒山野岭中。”
说完他顿了顿道:“也对,像你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益眼中喷火,用近乎杀人的目光盯着田豪。
田豪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不是因为你是凡人,不是因为你没有力量,只因为你是个怂包,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威武不屈。
但是在真正面对比自己强大百倍千倍的仇家时,你甚至没有丝毫反抗的勇气。不要说是男人,就算是一个刚出生时的孩童,别人抢了他的奶,他都会去咬别人。
但是你,却连报复的勇气都没有,活了几十年,像你这样的软蛋我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
说完之后田豪靠着树桩又盘腿坐了下来,狰狞的脸庞上此时已然有些苍白。
断臂处的伤势本就极为严重,如今又和李益说了这么多的话,脊背上的冷汗早已把衣衫打湿,刚才出手都是强提起了一口内力,如今已是精疲力尽,再也没有余力去阻止李益。
他闭目调息之余又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悄悄观察着李益的一举一动。
只见此时李益听完田豪的这番话之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情变化不定。
忽然田豪眼角一跳,李益眼中竟是又闪过一抹狠色。
他暗叫不妙,刚想起身去拦阻李益的下一步动作,却见李益起身后并没有寻短见自杀,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子玉三人此时已经站在了距离他们十丈外的一棵青松上。
山风吹拂,三人的身影却是纹丝不动。
李绪的修为始终还是太低,根本跟不上这三人的速度,如今被落在了后面十几里外的地方,山林地势复杂,他们又没有留下踪迹,李绪就像无头苍蝇般在树林中乱撞。
方才古树下的一幕三人看的一清二楚,哪怕距离还有数十丈,不过对于他们而言,两人对话的声音就像是在身旁一般清晰无二。
叶子玉在听完二人对话后,对这田豪的目的已经有所了解。
和张贺一样,田豪所图谋的同样是李家的那部古书,想必是一部不凡的修行功法。
这也实属正常,毕竟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万事皆有始终。
田豪不惜犯险也要来救李益,就算是亲生儿子恐怕都没有这个待遇,若不是为了那古书说出去恐怕谁也不相信。
果然不出叶子玉所料,李益忽然开口对着田豪道:“你如此涉险救我,恐怕也是为了我李家的那卷古书吧?”
田豪一愣,大笑道:“你小子还不算蠢到家。”
然后他便收住了笑声,正色道:“你我二人同那张贺有血海深仇,但是方才你也看见了。
我习武几十年,又练就了一手不凡的暗器功夫,但是在他那等炼气士手下,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他站在那里任凭我刀劈斧砍。可是到最后也伤不到他一根毫毛,还要把我活活累死。
那种力量不是我们这些凡俗中人可以抗衡的。能够杀死炼气士的,同样只有相同等阶的炼气士。”
李益眼中也满是凝重之色,炼气士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仙凡之间的鸿沟又哪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呢?
田豪见李益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直接说道:“当年我当郡尉的时候,暗中探得一则关于你们涿郡李家的隐秘。”
李益闻言神色一变,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田豪继续往下说。
田豪继续道:“你们涿郡李氏是七十年前从京城迁徙过来的,并不是涿郡本土人士。”
此刻李益的神色显得无比沉重,他打断了田豪的话语道:“我们李家就算不是涿郡人士,但定居在此已有三代。而且此事也不干那古书的事情啊?”
田豪被他打断话语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你们李家来历非同凡响,正是三年前被灭门的京城李氏旁系。至于那古书的消息是如何走漏,却又是另外一桩秘事。”
青松上的陈墨闻听此言神色一动,叶子玉和小宁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惊容。
不曾想这涿郡李益竟然是李绪家里的族亲,莫非是受了牵连,这才被张贺设计陷害的吗?
李益神色变化不定,最终怅然一叹道:“不错,我爷爷正是京城李氏出身。”
田豪道:“京城李氏盛极一时,听说来头大的吓人,为何你爷爷会来到这小小的涿郡定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益道:“当年似乎是家族内部发生了纷争,我爷爷被废黜身份,流放到了涿郡。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爷爷却不曾讲过。家中有一则隐秘三代相传,正是你所说的那部古书。”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直视田豪的双眼问道:“可是这则秘辛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你和那张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第六十九章:相认
田豪同样直视李益的双眼道:“内卫。”
听到这两个字,李益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不知道这所谓的内卫究竟是什么。
田豪见他没有听说过内卫,就大略同他说了一道关于内卫的大致情况,简单而言就是隶属于梁国皇室的特务机构和暴力机器。
听完之后李益低下头去默默思索,照田豪所说。
是当年他爷爷刚刚迁徙到涿郡的时候,就有神秘的内卫,委派了他监视李家的任务,目标则是一部传说中的古书,至于这本书长什么模样却是谁都没有见过。
忽然田豪神色大变,面色凝重的看着叶子玉他们所在的方向,沉声喝道:“哪来的宵小藏头露尾,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闻言李益也是一惊,急忙转身往后面看去,树林中静悄悄的,就连飞鸟都没有,哪看得见什么人影?
松树上的小宁面色微红,刚才被田豪一声断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他发现了呢。
刚想跳下树去,却被一旁的叶子玉拉住了皓腕,低声道:“不是我们,静静看着就行。”
过了半晌,树林中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少年从林中露出了身形来。
原来是落在后面的李绪,在树林中一阵横冲直撞终于找到了这里,可是却不小心露了踪迹,被田豪诈了出来。
他尴尬的走出了密林,朝着田豪二人笑道:“大哥你别紧张,我就是路过这里,我这就走。”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田豪眸中寒芒一闪,刚想要释放暗器钢针击杀李绪,可是手臂才抬起来就又垂了下去。
他伤势不轻,站起来都费力,又哪有余力去杀人呢?
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益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杀了他啊!”
李绪闻言面色一沉道:“我们萍水相逢你不请我吃饭也就罢了,无仇无怨的就想害我性命,你这老贼着实歹毒!”
李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犹豫。
他十分清楚自己和田豪方才说的那些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就不止有一个张贺要追杀自己,后续更是会多出无数个张贺来。
此时杀人灭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毕竟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怕杀过人也是想着为亲报仇,如今叫他去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何能够下得去手呢?
正在犹豫之际,前方的李绪却是出离的愤怒,他一阵小跑就直接迎着两人冲了过来,速度之快比起田豪没有受伤之时还要更胜一筹。
二人大惊,这小子居然不是凡人,竟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田豪伸手往怀里摸去,那是一块玉牌,只要捏碎便能放出信号让人来救自己。
忽然李绪前冲之势一顿,叶子玉看了看身旁的陈墨,方才他身上发出了一缕极为细微的真气波动,想必是隔空对着李绪传音说了些什么。
那李绪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对着李益道:“我是李绪。”
田豪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见他没有立刻下手倒也没有将怀中玉牌捏碎,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李益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声音有些结巴,似乎不敢相信的问道:“李家李绪?”
李绪淡淡的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李益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不曾想当年父亲偶然间说起的事情竟然是真的,自己真的有一位族亲流落在这涿郡。
刚才他脑海中忽然响起陈墨的声音,让他不要出手,也不能暴露他们三人的身份。
还说了古树下的李益正是李家的血脉,自己的族亲。
二人相视无言,当年盛极一时的李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还都处于被人追杀的狼狈境地,怎不让人为之神伤。
树下的田豪听到李益嘴中的李家之后,再看向李绪的眼神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也让他彻底想起了这名叫李绪的少年究竟是何人,这不就正是皇帝陛下亲自点名通缉的人犯吗?
李氏嫡子,只要能够抓住此人呈献京都,赏万户侯,赐炼气之术。
田豪眼中有贪婪之色一闪而逝,这才是真正的唐僧肉啊,简直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宝藏。
李绪和李益并未注意到田豪的神色变化,二人对视良久忽然不约而同的走向对方,接着二人便是抱头痛哭。
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喜事,患难遇血亲却只有无限悲凉。
叶子玉不明就里,不明白为什么陈墨要如此安排,让李绪加入他们二人之中。
可是一想到陈墨的性格,就算自己开口询问他也不会和自己解释什么。
而整件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叶子玉的预料,本来只以为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人间不平事。
可哪曾料到,最后竟是牵扯到了京城李家的事情上。
整件事可谓是云波诡谲,处处透着诡异。
还记得当时陈墨在酒楼中曾问过自己,是如何看待李益杀人之事。
自己当时还说这李益是个大丈夫,如今想来却只是被张贺玩弄于股掌之间,说是一具提线傀儡也不为过。
只能说是他阅历尚浅,哪怕有些缜密心思,却也不能同陈墨这种老江湖相比。
此时古树下的二人刚刚哭罢,李绪拉着李益的手道:“兄弟,咱们李家可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咱们可得互相照应啊。”
李益道:“自当如此,不知道兄弟你如今境况如何?”
李绪自然不敢将陈墨等人说出来,就打了个哈哈告诉李益说自己也在东奔西躲,躲避朝廷追捕。
李益闻言神色黯淡,忽然又想起了靠着树桩的田豪,急忙对着李绪介绍了一番田豪,又把张贺设计陷害他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绪听罢也是义愤填膺,骂道:“张贺这条老狗,肯定是一知道李家出事,就想来窃取我李家的宝贝,咱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李益点头称是,又道:“只是张贺实力强劲,咱们三个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啊。”
李绪也是面露忧色,张贺堂堂四层炼气士,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松树山的三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是想要让他们出手帮自己杀人恐怕是难如登天。
正在二人愁眉不展之际,一旁的田豪却忽然开口道:“两位李公子,我倒是有个办法能杀那张贺。”
第七十章:棋子
闻听此言,李绪二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田豪身上。
田豪道:“方才我已经和李益说过,想要对付张贺,必须得是炼气士才行。”说完又将目光投到了李绪身上。
李绪一摊手道:“炼气士也分高低啊,像我这样的,就是垫底的料。不要说是张贺,就算是厉害一些的江湖高手,我都打不过。”
田豪淡淡一笑,接着道:“并不是要让李公子去杀张贺,二位可能不知道,张贺表面看上去只有四十余岁,但其实他早已有百岁高龄。”
李益闻言微微一惊,他之前还不知道张贺居然已经这么大岁数,看来炼气之术果然神妙异常。
李绪对此却是毫无波澜,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眼界可要远胜这二人,毕竟不管怎么说,李家当年也是显赫一时的大家族。
田豪继续道:“我曾听人说起过,修行炼气最重要的四个字便是财侣法地,而二位公子,你们族中不是留下了那部神异的古书吗?只要将它练成,那张贺年老体衰,战斗力又怎比得上你我三人。到时候找张贺报仇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李益和李绪皆不是蠢人,方才田豪的话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今只不过是将话挑明了说。
而他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李家如今正在生死存亡之际,取出先人留下的宝藏光复李家,此事也是情理之中,是个正常人想必都会这么做的。
李绪在听到田豪口中所说的古书后面色一怔,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恐怕这古书和当时在河边叶子玉三人所说的古书,就是同一件东西了。
只是在他的记忆中,却不曾听闻过家族中有什么厉害的功法流传,要知道一部上乘的功法秘诀可谓是无价之宝。
一个修行门派立足的根基,正是靠着一部不俗的修行功法,可以说对于炼气士而言,最重要的东西,除了根骨资质之外便是一部适合自己的功法。
而他们李家最厉害的功法,也只不过是能够修行到炼气十层的流云诀,至于能够突破炼气,度过一次天劫达到筑基境界的功法。
在整个梁国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毕竟梁国也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而已,能够达到筑基层次的强者可以说就是梁国的最强者。
而能够修行到这个层次的功法,想必就是实力最强的梁国皇室也要动心。
可是这些年来李家日益衰微,却不曾听父亲讲起过李家有这么一门功法的存在,难道是想要保住火种,以期将来再东山再起?但是这也不合乎常理啊。
忽然李绪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当年父亲送他逃跑时,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带上……图,去大汉。”
当时李家庄园被朝廷攻破,情况紧急,父亲将他推进了密道让他逃生,只是当时喊杀声不绝于耳,追兵就在身后,李绪没有听清父亲说的是什么图。
事后李绪逃出庄子后一路上东躲西藏,哪怕是想要混入通往大汉的传送阵,却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而且当时京城之中到处都是通缉李绪的告示,无奈之下只得一路北上,在阳和县找到了李家的旧人杨勇,蒙他收留这才躲过那阵风头。
现在细细想来,父亲并未交给过自己什么物件,当日所说的,难道便是涿郡李益三代相传的那本古书?
想到此处李绪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当着田豪的面他又不好详细询问李益有关那本古书的信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益听完田豪说是取出古书修炼之后,也是心中一动。
他何尝不向往炼气士的逍遥自在,年少时听到父亲说起这个秘密之后也曾想过取出古书,看看是不是修炼法门,自己也能从此踏上修行之路。
可是这个想法在被父亲知晓之后,他却被严厉的斥责了一番。
父亲告诉他不到主家派人来取,决不可让那件东西现世,那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而是属于李家的神物。
所以李益哪怕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都没有想过取出那件东西来保命。
不过现在李益的内心却产生了动摇,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身前的李绪。
父亲的意愿,他在知道李绪的身份后就已然明了,那件东西正是专门为李绪准备的,至于他们一家,则只是负责看守那件东西的守护者而已。
一时间树林里静悄悄的,三人各怀心事,皆是久久无言。
过了不知多久,李益率先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们先去将那东西取出来再做定夺吧。”
说完又看向了李绪,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绪见他如此,无奈之下也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田豪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之色,笑道:“早该如此,届时你我三人便可同去找那张贺寻仇。”
李绪问道:“兄弟,那件东西如今在哪里?”
李益低头思索了片刻,答道:“就在距离郡城三百里外的柳县。”
听到柳县这个地名后田豪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那等神物居然就隐匿在那小小的柳县之中。
还不待李绪开口,田豪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事不宜迟,尽早取出那修炼功法,大家修炼有成之后就去杀了那张贺。”
在他说话间谁都不曾留意到,他的手掌一直揣在怀中,掌指微动,用寸劲将怀中的一块玉牌捏碎。
紧跟着一道真气波动一闪而逝,李绪二人灵觉微弱,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道波动。
松尖上的陈墨却是眉头一挑,他凝视着树下的田豪,眸中似有轻蔑之色一闪而逝。
那道波动转瞬即逝,陈墨并未出手阻拦,因为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阴谋诡计,谋略策划有些时候的作用不可谓不大,但是那是在双方力量相差不大的前提条件下。
而陈墨和田豪两人本就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二者甚至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所以陈墨并不想过早的揭穿田豪,反而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在李绪二人面前,看他卖力表演,陈墨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说到底阴谋诡计不过是小道耳,真正的棋手乃是以这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
至于田豪,乃至他身后的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陈墨从始至终都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第七十一章:余松
叶子玉并没有察觉到田豪的小动作,不过他已经敏锐的观察到了田豪之前的异样,似乎一直在诱导着李益去取那古书。
他先是以仇恨刺激李益,紧跟着又让李益燃起报复张贺的情绪,接着便恰到好处的指出了李益报仇的关键所在:古书。
果然每一个能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还能不死的人,其心机城府都远超常人。
想到此处叶子玉又不禁想到这是一个仙佛真实存在的世界,试想那些活了万年的强大修士又该有多么深沉的谋划算计。
忽然一旁的小宁扯了扯他的衣袖,打断了他神游天外的思绪。
叶子玉疑惑的转头看向了小宁,小宁轻声道:“公子,他们已经出发了,陈墨前辈已经跟了上去,咱们也快走吧。”
随即他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前方的古树,果然李益三人已经走了,而身旁的陈墨更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揉了揉额头,抛开了杂乱的思绪,随即目光坚定,只要自己站的足够高,修为足够强,那么谁也不能把自己当作棋子。
然后便转身对着小宁道:“咱们也走。”
小宁点了点头,两人身形一闪,就跟上了不远处的陈墨。
此时远在百里外的涿郡郡守府中,一位一袭黑袍的老者正静静的坐在大堂主位之上。。
他身材不算高大,周身却有一股阴冷无比的气息,三伏天里,大堂中的另外两人竟是感觉不到丝毫热气,反而还有一种刺骨的寒气在大堂中蔓延。
侍卫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黑衣少年,正是那追捕李绪的内卫头领,在湖边酒店中被陈墨惊退逃走的少年。
此刻他神色肃穆,眼观鼻,鼻观心,就连呼吸都似乎有些紊乱。
老者下面正跪着个一袭红袍的中年人,居然是方才还在李益二人面前逞凶的涿郡郡守张贺。
张贺的后衣领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他刚刚从郊外返回郡守府,一进大堂便看见了这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
侍卫一旁的少年他并不认识,但是当张贺看到这位黑衣老者时,便是膝盖一软就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如今已经跪了足足一个时辰,可是二人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老者此时正在闭目养神,黑衣少年更是目不斜视,就像是大堂中根本没有张贺这个人存在一般。
可哪怕是这样,张贺却不敢挪动分毫,更不敢出言打扰。
原因无他,眼前的这位黑衣老者正是内卫指挥使余松,站立在梁国山巅的大人物。
但是让张贺如此惧怕的原因还不止于此,余松执掌内卫三十年,手下杀的人成千上万。
其亲手杀死的炼气士也不在少数,据闻他的实力已经臻至化境,只差一步便能渡过一次天劫,达到那传说中的筑基境界。
像这样的人物,一只手就能把炼气四层的张贺捏死,而且他的血还不会沾染到老者的黑袍上面。
只是让张贺有些捉摸不透的是,为什么这样的大人物会亲临涿郡,还一声不响的来到了他的郡守府中。
他自问平日里除了搜刮百姓,聚敛钱财之外,也不曾犯过梁国的哪条法律,何以会让堂堂的内卫指挥使亲自登门。
正在张贺惶恐之时,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的余松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阴寒无比的黑色眼眸,眸中射出的视线更是如同毒蛇般锐利狠毒。
张贺被这视线扫过不自禁的就打了给冷战,刚想叩头拜见余松,可是还不待他出声。
那余松便主动说道:“你便是当年陛下委派的涿郡太守?”
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低沉,余松一开口,大厅中的寒意不由得更浓了几分。
张贺连忙应是,随即磕头如捣蒜,却是不敢去看余松的双眸。
余松见他如此胆怯,眼中露出一抹鄙夷之色,随即又道:“当年交派给你办的那件事,如今办的如何了?”
张贺听到这里脸上顿时一喜,急忙答道:“回禀大人,下官筹谋多年,今日正好收网。若无意外的话,今天便能将那件东西取到手。”
余松听到意外二字时眉头一挑,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道:“你是怎么办的,说来给我听听。”
张松于是就将如何设计李益的事情讲了一遍给余松听,余松听完之后阴骘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连身后的黑衣少年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贺也不由的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家伙修为不高,阴谋诡计倒是不少,一肚子的坏水,也可称得上是个人才了。
余松摆了摆手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张贺方才就在偷眼观看二人的神情变化,见余松露出笑意,就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让余松十分满意,心中也是不由的一喜,刚刚想要起身,忽然他心中一动。
恰在此时余松和黑衣少年也是神色一动。
原来从远处竟是传来了一道极为微弱的真气波动,而这缕真气的主人自然就是跪在堂前的张贺。
张贺大喜再次跪下禀报道:“余大人,鱼儿已经进网了。”
余松捋着胡须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和张大人一同前去收网。”
张贺点头应是,当即起身刚想去府外召集人手,余松却一摆手道:“不必去那么多人,你只管带我二人前去便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便是。”
张贺一拍脑袋道:“您看我这不是糊涂了吗?有您这样的盖世高手在此,哪还用得着我们这些人动手。”
余松淡淡的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三人便由张贺在前引路,一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田豪他们休息的古树下。
此时天边的落日已经西垂,太阳余晖照耀在树林中,三人的背影被拉的格外长。
余松站在李绪先前曾站立过的地方默默感应了一番,忽然对着正在搜索痕迹的张贺道:“不是说只有两个人吗?为何我却感应到了第三个人的气机。”
张贺闻言也是神色一变,跪下答道:“当时确实只有田豪和李益二人,下官确实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第三个人。”
第七十二章:螳螂捕蝉
余松面色阴沉似水,又加大了灵觉感应,眉头一挑道:“还是一个一层炼气士,真气波动很弱。”
身后的黑衣少年听到一层炼气士后眼中精光一闪。
余松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转过头来问道:“吴钧,你有什么发现?”
黑衣少年原来名为吴钧,他是余松的嫡传弟子,所以哪怕是当日不战而逃,弄丢了皇帝点名的钦犯李绪。
他事后也没有受到什么责罚,反倒是余松亲自赶赴涿郡。
在详细了解完当日的情况后,决定带着吴钧一起追踪李绪下落,哪怕是不敌那神秘的布衣男子,也要将李绪的行踪禀告皇帝。
李家之事梁国皇室已经谋划多年,绝不容有丝毫差错,哪怕余松是皇室中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吴钧见恩师发问,急忙恭敬道:“我的修为不如师傅深厚,未曾感应到那炼气士的气息。”
余松捋着胡须略一沉吟,便道:“罢了,不过是区区一层炼气士而已,既然鱼已入瓮,顺带把他解决了便是。”
正在这片区域搜查线索的张贺脸上忽然一喜,他在古树下的树桩根部发现了一个用小刀刻成的柳字。
还不待他向余松禀报,眼前一花,两道黑色身影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余松上前一步就看到了张贺背后的柳字,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问道:“这柳字是什么意思?”
张贺连忙再次跪倒禀告道:“回禀大人,距离此地三百里外有一柳县,属下的手下所留的线索恐怕便是那柳县。”
余松点了点头,三百里的路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刚想要起身前往。
那张贺见到余松的动作后却再次禀告道:“大人,属下知道一条近路,翻过数座山岭就能到达柳县。”
吴钧奇道:“我三人的速度比他们快了何止百倍,何必去绕近路呢?”
一旁的余松眼中却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轻咳了两声道:“别急,听张大人继续说下去。”
张贺见吴钧不解,急忙解释道:“咱们如果沿着大路去难免和他们碰上,毕竟东西不在李益身上,惊扰了鱼儿难免会有意外,所以下官认为,我们先去柳县守株待兔,静候他们三人出现,取出宝物之后咱们再现身更为妥当一些。”
吴钧听后恍然大悟,不由得又高看了张贺几分,他若是把这些心思用在修炼上,修为恐怕便不是如今的炼气四层了。
余松微笑道:“张大人果然细致,既然如此,那便请你在前带路,咱们就先去柳县等他们。”
张贺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来,自己浸淫权谋之道多年,心思活络,精于算计,如今只要趁着这个机会靠上余松这棵大树。
那么以后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为重要的是届时皇帝陛下龙颜大悦,赏赐下灵丹或是奇妙功法,自己的修为又能突破,寿命也能再次延长。
旋即三人就在张贺的带领下,向着深山中行去,三人速度奇快,如同三道影子在树林中急速穿梭。
转瞬间古树下便空无一人,树林中变得死寂一片。
叶子玉三人灵觉敏锐,远远的跟在李绪他们身后,双方距离足有三里地。
如此距离就算是一些寻常的中阶炼气士也难察觉得到,更何况是李绪他们三人呢。
李绪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极为缓慢,田豪重伤,李益又是凡人。
唯一一个炼气士李绪修为也不牢固,所以三百里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轻松。
路上李绪又问了李益许多关于宝物的详细情况,但是李益对这件东西也是知之甚少。
当年李益的父亲告诉他这个秘密时,也只不过是说了一个大概的位置,等到了柳县可能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将其取出。
询问无果之后李绪也只得放弃,如今只能先到柳县将那件东西取出之后再做打算。
反倒是先前还十分热切此事的田豪,一路上却是一言不发,李绪二人有时向他搭话他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还会时不时走神发呆。
原来此刻田豪心中十分焦急,不为其他,就是因为自己的这条断臂。
他用碎布将断臂包裹起来背在了背上,先前张贺虽然允诺过他无论伤到何处,事后都会拿出仙丹妙药来为他疗伤。
在和张贺的打斗中被他斩去了一臂,虽然他并不怀疑仙家灵丹的神奇功效。
可是如今正是三伏天气,烈日炎炎,断臂的血肉已经开始出现溃烂的迹象,届时恐怕就再难接续上去。
而如果失去了这条臂膀,那么自己以后就算是能够踏上炼气之路,未来的成就也终究有限。
故而他现在心急如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关自己的修炼前途不由得他不着急上火。
断臂处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却只是外伤,张贺的攻击并没有伤到的他的内脏和经脉。
田豪虽然不是横练外家功夫的高手,但是修习内力几十年,身体素质各方面仍旧是远超常人。
一路上他边走边调息,用内力稳定住了断臂处的伤势,又在途中找了几种止血的草药包扎了一番,现在已经恢复了元气。
三人到半夜时分田豪忽然停下了脚步,李旭二人好奇的朝他望了过去。
田豪紧了紧断臂处的绑带,对李绪二人道:“这么走下去,至少还得要三五天的功夫才走得到柳县,时不我待,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李绪听完也是点了点头,他们从黄昏时出发,走到现在快三更时分,也不过是前进了五十多里路。
而且中途还不曾停下歇息,李益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是凭着胸中一口意气还在强自支撑,不过也是强弩之末,最多再走十里就得累趴下。
田豪接着说道:“如今我的伤势已经调息的差不多了,可以施展轻功疾驰,不知李公子可否带上他,这样就能加快我们的速度了。”
李绪低头想了片刻,觉得以自己的实力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带着一个凡人赶路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朝着李益走过去俯下身道:“兄弟,趴在我背上,咱们快点赶到柳县。”
李益此时倒也没有扭捏,整个人就伏在了李绪的背上。
田豪见状便提起丹田一口内力,脚尖一点施展出一道极为巧妙的轻身功夫,向着柳县方向急掠而去。
李绪也是真气汇聚于脚掌,他没有学过什么身法武功,不过炼气士的真气比起江湖中人的内力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能量。
虽说带着一个李益,但是其速度却不比田豪慢上丝毫,甚至想要超过去,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田豪一转头看见李绪的速度如此之快,却没有什么身法玄妙可言,心中对那炼气之术更加艳羡了几分。
第七十三章:大海捞针
次日黄昏时分,一行三人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柳县。
县城很小,方圆不过三里地,民生凋敝,市集上人可罗雀。
进城之后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这种穷乡僻壤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旅店可以歇脚。
不过三人一路疾驰,不要说是赶路的二人,就算是趴在李绪背上的李益都觉得颠簸劳累,可说是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只想找个歇脚的地方。
李绪趁着田豪走在前面,悄声问李益道:“那部古书藏在何处?”
李益低声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还需细细搜寻一番。”
李绪闻言一愣道:“这柳县虽小,可光凭我们三人也难搜寻得到那么小的一件东西啊,更何况如果他深埋地下,那咱们岂不是还要把整个地皮翻过来找不成?”
李益闻言却是神秘一笑,刚想开口同李绪解释其中玄机,却听前方的田豪冷笑一声。
紧跟着便听他说道:“两位公子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田某舍了身家性命不要,才将李公子救出,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看来还是防着田某啊。”
二人闻言只得尴尬一笑,李益又将方才二人的对话给田豪说了一遍,田豪听后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他追问李益道:“公子想必有什么办法能够寻出古书,这里毕竟是涿郡地界,若是耽误了时间被张贺察觉,到时候你我三人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李益开口便道:“先父将这块玉牌交给我时曾经说过,只要玉牌发光,那件东西定然就在附近。”
方才李绪见李益开口刚想阻拦,可是却还来不及出声就听他把这隐秘和盘托出,只得在心中一叹。
他始终对这田豪有些猜忌,只觉得整件事情过于蹊跷,平日里他虽然放荡不羁,但是在自家先人留下的宝物面前,也不由得他不慎重几分。
三人都不曾留意到,此时他们立足的房屋顶上正有三个人影悄然站立。
月色朦胧,夏日的微风轻轻吹起了正中那人的黑袍,吹起的袍袖如同一条隐在暗中的毒蛇,此刻正在吐信一般。
三人就这么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去,街上十分空旷,竟是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偶有几间破败的屋舍紧闭着院门,整个县城中一派萧瑟景象。
李益此刻已经取出了手中的玉牌,时刻注意着玉牌的动静。
但让人失望的是一路走遍了整个县城,李益手中的玉牌仍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李绪有些不耐烦了,他问李益道:“兄弟,你确定这方法靠谱吗?这整个柳县咱们三都转了一遍,你这玉牌啥动静也没有啊。”
李益神色也开始变得焦急起来,对李绪道:“这是我父亲亲口对我说的方法,玉牌昨日我才用过,绝不可能失效的。”
田豪听着二人谈话,眼中也满是焦急之色,背上背着的那截断臂如今已经有些发臭,再不收网的话他可就真要成一个残废了。
昨日在古树下发出信号,又刻上了标记。
以张贺他们的速度绝不至于如此之慢才对,此时早应该到了柳县。
可是就算以他的观察力,也没有能够发现张贺的踪迹,而且之前约定好的信号也不曾见到,莫非是那灵牌的信号没有传播到张贺手中吗?
如果只有原本的李益一人,就算是张贺不来田豪也有信心能够将其拿下。
但是如今半路上杀出了个李绪,看他虽然武艺平平,但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炼气士。
如今自己断了一臂,真的厮杀起来恐怕还有些斗不过他。
不过转瞬间,田豪的脑中便闪过了数十种应对之法,最终他眸光一寒,下定了决心。
自己的暗器淬有剧毒,只要出其不意,趁着李绪没有防备先下手为强,不怕他不着道。
想到此处他定了定心神,冲着李益道:“李公子,你可确定古书就在柳县城中,会不会不是在柳县郊外?”
李益闻言眼中也是露出思索之色,最终只得道:“当年不曾问得仔细,先父只说是在柳县,却不说的是城中还是郊外。”
李绪不由得一拍额头道:“这下可难办了,柳县县城不大,但是辖下还有数个村寨,难不成还要挨个去找?”
田豪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他可没时间陪着李益二人在此干耗,若是短期内找不到古书。
他便要准备改变计划,提前收网了。
李益叹了一口,对二人道:“如今既然县城里面没有动静,那么我们就出城去看看吧,柳县下辖的几个村寨距此也不算远,咱们日夜不停的去找,总能有找到的一天。”
李绪也只得点了点头,现在也没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像大海捞针一般去寻找。
田豪见二人这幅模样,心中冷笑一声。
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快之色,反而还说道:“二位不必着急,只要这玉牌在手,咱们花上一些时间搜寻也无大碍,届时再在乡间乔装改扮一番,那张贺想必也不知道我们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
说完三人便径直往城外走去,方才在屋顶上的那三道鬼魅般的黑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在了城墙之上。
他们在清晨时分就已经赶到了柳县,足足等了李绪他们一个白天。
当李绪出现时吴钧的脸色明显一震,暗中就和余松道破了李绪的身份。
但是余松却并没有急于现身,因为在他看来,李绪只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么便是插翅也难逃走。
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候那古书现世,在此之前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古书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李家嫡子,是皇帝陛下计划中极为关键的一环。
不过这也让他们省去了一番功夫,不用再花费精力去搜寻李绪的下落,连书带人同时出现,对于余松而言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但是吴钧脸上却并没有余松这般欣喜,眉宇间有一缕忧色环绕。
当日在湖边酒家中所见到的那个布衣男子,哪怕只是见过一面却让他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