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神泥显威
平静无波的血水中突然冲出一道水流,直奔石童面门。
石童身量虽小,却也临危不惧,脚尖一点地就往侧边闪了过去,血水也有灵性,在空中转了个弯,依旧追着石童。
“石童,躲开!”
石童依言避到一旁,胡抱璞迎面赶上,掌心一团幽蓝狐火直接对上血水。
“嗤嗤嗤。。”
出乎胡抱璞意料之外的,血水竟然不怕狐火,径直洞穿过去,钻到他掌心之中。
“不好!”
“胡弟!”
胡抱璞连忙盘膝而坐,法力往手臂狂涌,试图将血水逼迫出去。
然而血水一入体便融入血脉,径直钻到灵府之中,目标直指元丹。
就在此时,那一丸功德神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自行落到元丹之前。
待血水冲过来,接触到神泥的时候。
只见功德神泥大放璀璨金光,无数佛音梵唱紧跟着响起。
佛法金光最克制阴邪鬼魅,血水在金光照耀下,不过三息功夫便彻底消散。
恍惚间,胡抱璞心神似乎看到一个个魂灵对他跪拜后,消散天地间。
这边是他看到最后一个画面,此后心神沉寂。
再醒来时,只闻得周围清香阵阵,胡抱璞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上。
许是听到了动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名狐侍者,一个捧着铜盆,一个捧着白巾,缓缓走进来。
“胡先生醒了,可要用些膳食,山君吩咐了,先生醒来一切需求都可应允。”
“暂且不用了,此处也不用人伺候,都下去吧。”
胡抱璞不管前世今生都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更别说服侍他的还是同族。
狐侍者听了便放下铜盆,往外间走去,有一个侍者慢了一步,“本以为我等野狐百年苦修也不过如履薄冰,却不想得见先生,一柄飞剑技惊四座,只恨没有早些遇到先生。。”
待无人在侧,胡抱璞这才盘膝而坐,心神沉入灵府,只见此处一切如旧,只是元丹略有些暗淡。
此番诛杀血怪,用尽手段,还是受了些伤。
好在损伤不大,修养几日便罢。
“倒是这功德神泥,自得到那日起便一直沉寂,却不想在危急关头护了我一回。”
心神触及,便知这就是胡抱璞不断得人道正缘因果缘故。
自得到神泥开始,不管是帮扶李家村人,亦或是斩杀鬼精,都是积攒正缘因果。
伤势不深,胡抱璞也就不急,洗漱一番,出门问了白山君所在,就自行前往。
落花崖,其上生有诸多花树,四季常青,四季落花,其中每一株都是白山君精心挑选。
白山君正在此处独自品茗,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他回过头就看到胡抱璞身影。
“酣睡三日,道友竟这般疲倦不成,来来来,品一品清茶醒醒神罢。”
“山君美意,却之不恭。”
胡抱璞走到石桌前坐下,从善如流拿起一个茶杯品了起来。
“果然好茶,不知青姐石童去了何处?”
白山君放下茶杯道,“她二人等了你一日,总不见你醒,之后便回洞府去了。”
“道友可别怪她们不等你,只是我等精怪不可久离洞府,时日久了只怕洞府就被占去,到时又要多生事端。”
“我自醒得。”
醒来后,胡抱璞就在百嘉山暂住下来,日夜吞吐天地元炁,约莫七日功夫就恢复原样,只他察觉关隘破除,这才不曾停下,继续苦修。
期间青黎石童几次往返都不得见。
又过一月,突然有大量云雾从胡抱璞所在房间涌出,其中异香扑鼻如兰似麝。
守在外间的狐侍者闻得一丝半缕,就面色酡红,如同酒醉一般。
盏茶功夫,房门洞开,胡抱璞面带笑意从中走出。
白山君此时也赶了过来,对胡抱璞一礼,“恭喜道友修为大进。”
胡抱璞心情上佳,微笑着回礼道,“同喜同喜,哈哈。”
此前胡抱璞已有四百年修为,得了导引术后勤加修炼,如今突破关隘,已经有了五百年道行修为!
“我等异类修行艰难,生得灵性便可称之为怪,得百年道行修为方可称之为精,又五百年才可名为妖,到这时才算有了立足之地。。”
白山君无不唏嘘。
胡抱璞眉头一挑,察觉其中似乎话里有话。
但山君说完也不再言说,只是吩咐狐侍者摆开宴席。
及至晚间,明月如盘斜挂枝头的时候,青黎和石童相携而来。
“今日见得你无恙,我这心里才踏实了。”
青黎提着一个竹篮,里面堆着几枚鲜桃。
石童蹦蹦跳跳走到胡抱璞身侧,看了看他,“我就说胡二哥神通广大,哪里会有事。”
胡抱璞听着他的话语,眉头一挑,看向青黎,后者心领神会道,“许是接触的精怪多了,他如今倒比之前活泼了许多。”
胡抱璞点点头也没纠结,迎着二人入席。
忽然一阵桂香飘来,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朱衣壮汉,黑巾蒙头,一手抱着酒坛,一手牵着一玉雪可爱的小童。
到了场中,小童跳跳蹦蹦走到白山君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小腿,“爷爷,桂七叔以前住的地方跟咱们百嘉山不一样哩。”
白山君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桂七叔是有事回去,偏生你无赖的很,非要跟着去,我回头问问,可有烦扰的时候,要是有,少不了赏你一顿板子。”
桂启已经走了过来,轻轻放下酒坛,“玉蝉一路上乖得很,不曾生事。”
白玉蝉见有人帮忙,连忙叫嚷起来,“爷爷你这是偏见,我从前年幼不懂事,如今可比从前乖多了!”
“行了,一边儿玩儿去吧,莫在此聒噪了。”
白山君笑骂一句,赶了白玉蝉到一旁,这便起身迎了几人落座。
胡抱璞看了看青黎带的鲜桃,又看了看石童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紫灵芝,最后看了看桂启带来的酒坛,不由面色一红。
“你几位倒是有备而来,苦了我毫无准备,也无甚家底,便以此符抵了罢。”
胡抱璞挽了一个剑指,往木桌上一点,点点金红光华一闪而逝,只见正有五枚剑符堆叠。
也是突破境界以后,方才能以剑气凝聚符箓。
“既如此那姐姐我就却之不恭了。”
青黎喜滋滋拿过两张剑符,递了一张给石童。
第十七章:授剑术
“你们都有,我怎么没有,我不依!”
一旁的白玉蝉眼见几人都有剑符入手,就连石童也有一张,顿时急了起来。
“哈哈,怎会忘了你,这一张便给你罢。”
白玉蝉连忙接过,又恭敬给胡抱璞行了个礼。
后者微不可见点点头,虽然娇纵了些,心性却是不错。
于是宾主尽欢,眨眼又到夜间明月高悬,银霜光华铺满大地山川,四野一片寂静。
彼时白玉蝉已经沉沉睡去,石童靠在桌子上,头颅一点一点的,桂启化作本体立在一旁。
被怨煞黑气纠缠许久,他损失不小元气,因知晓陵墓之事是有妖人为之,也不敢继续在那处驻扎,就先在白山君的百嘉山待着。
“月色朦胧,不比日间火气炎炎,已经叨扰许久,今次便是离开之时,日后有暇,自来拜会。”
胡抱璞对着白山君一礼,一手抱过石童,他迷蒙着眼睛还要挣扎几下,这才安心趴在胡抱璞身上。
“困极了还不安分。”
胡抱璞笑骂一句,跟青黎一道走到庭院空处,又对白山君拱手一礼,“飞虹,起!”
霎时一道金虹自心口飞出,环绕三人一晃,下一刻就都被剑光包裹,剑光直上高天,倏尔遁入云中,再不见踪迹。
白玉蝉不知何时醒了,一脸憧憬的走到白山君跟前,“爷爷,我也想要一柄飞剑。”
“你个小兔崽子,什么都想要!”
白山君骂了一嘴,赶白玉蝉回去睡觉,他则复杂的看了一眼飞剑遁走的方向,叹了口气。
若在之前,胡抱璞断不敢以剑遁带着青黎石童一起飞遁。
只是如今道行精进,已成狐妖,这才有余力带着二人一起飞遁。
飞剑不仅是上乘争斗法门,用以飞遁也同样极速。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穿过厚厚云雾,清池山就已然近在眼前。
胡抱璞再一运法力,剑光大盛,瞬息落到清池山中。
只见金红灵光一闪而逝,现出胡抱璞三人来。
石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眼不错的盯着胡抱璞,“胡二哥,你这飞剑当真厉害,便是用来赶路也是上佳。”
青黎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这飞剑是用来争斗的,你倒好只瞧见用来赶路,若落在你手,岂非明珠暗投。”
“哪有这样的说法。”
石童挣扎着下到地上,绷着个小脸,尤不服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夜黑露重,姑奶奶我要早些休息,就不留你们了。”
青黎摆摆手,转身就要往清池走去。
“青姐留步,我此前有言在先,待参悟有得,便将飞剑之术传授你们。。”
“好耶!”
“不可!”
欢快的是石童,仿佛真像青黎说的那般,真就灵石开窍,越发活泼了。
青黎回过身来,严肃的盯着胡抱璞,“你的机缘是你的机缘,我跟你结拜可不是冲着你的机缘去的,这话我只当你没说过。”
胡抱璞闻言俯身一拜,“相处数年,青姐为人我自然明白,只是经那陵墓一事,我方知晓世上还有诸多危险,多一分自保之力总是好的,青姐就不要推辞了。”
“就是就是。”
石童期盼的看着青黎。
后者叹了口气,点头应下,心中记下此事,只待日后报偿。
胡抱璞趁热打铁,带着石童一起去到清池底水府。
“五更星未灭,缓步出山门。昂头向东立,解带宽衣襟。
鼻吸一口气,直入丹田中,周身用神力,吐出痰如风。
先似一支箭,后如一条线,既要冷于冰,又要白如链。
气出须紧急,不可松与缓,两眼定精光。。。”
一直从月满中天说到日出时分,这才叫二人得以领悟其中三分真意。
没有三元八极神章加持,能得三分真意已是不易。
及至第二日,青黎和石童便分头去找炼剑的宝材。
胡抱璞左右无事便在房舍内修炼,心神沉入灵府,化作灵狐趴卧银莲中央,吞吐天地元炁。
就在他沉入修炼中后,心神却仿佛进入一方太虚幻境,只见其中处处黑雾翻滚,黑山黄水,天际横挂一轮血月。
黑雾中似有玄狐踏雾而来,而当胡抱璞想要看得真切时,这番景象又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一空。
“又来了。”
心境已经扰动,银莲摇曳着将灰狐落了下来,心神回归身躯。
胡抱璞睁开眼,就看到石童抱着一个包袱坐在他跟前,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这一下险些没把胡抱璞魂儿给吓掉。
“干什么到这里来做鬼!”
胡抱璞没好气的抬手给了他一记。
“哎哟!”
石童抱着脑袋叫唤一声,放下包袱,颇有几分委屈,“二哥你都修行七天了,我实在有些等不及嘛。”
“额,这却是我的不是了,你那包袱里装的什么,给我瞧瞧。”
提起这个,石童可来了精神,小心翼翼把包袱放下,展开后,只见其中正堆放着数块流光溢彩的宝矿,还有几枝灵葩,甫一打开便有丰沛灵气散发出来。
“未曾想你一个小人儿,竟有这么丰厚的家底。”
石童听了有些得意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嘿笑一声,“嘿嘿,也没多少,用来炼剑可是够了?”
胡抱璞点点头,“够了,事不宜迟,就今日吧。”
胡抱璞打头,石童又把包袱裹起来,拿在手里,跟着他出了房门。
青黎正拿着一个玉匣等在门口。
胡抱璞因为有功德神泥辅助,这才可以摄取大日焱气炼制阳火煞,青黎和石童却没这样的本事。
她们二人一者取水灵化煞,一者取土灵化煞,加上自有的灵葩宝矿,这便开始炼制飞剑起来。
飞剑非一日可以功成,就算胡抱璞也是耗费七七四十九日方才功成。
胡抱璞可不愿在这偌大水府枯坐这么久,正准备回小青山看看洞府,突然耳旁有阵阵细语响起,随即就见久不动静的神祇符诏自行浮现。
一道白光卷过,胡抱璞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再露面便是落到福地之中。
胡抱璞练剑时是盛夏,赴宴除怪再加上养伤,如今已是秋收时节。
这大半年以来,剑阵稳定运转,不断聚拢天地灵气,灵气滋养地力,李家村今年种的庄稼收成竟是往年的一倍有余!
第十八章:腊头烧肉
这样的收成叫整个村子都像过年一样,洋溢着喜悦欢笑。
这时便是有那顽皮孩童提出要吃糖糕,大人也笑着应允。
村里人可不会忘了是谁带来的这些变化。
收成算出来的当天,全村人都去狐仙小庙上香,一时间村口青烟缭绕,若非桃树得了些造化,生出了灵性,只怕也要被这烟火熏死。
口袋宽裕了,村里人想的就多了,有的说庙宇太小,应该扩建一座大的,也有的说要宰杀肥猪送给狐仙的。
李庄作为村长,当即拍板宰杀一头肥猪,用作祭祀,至于扩建庙宇不必急于一时,日后再说。
村长发话了,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祭祀就这么召开了。
和上次一样,李庄还是焚烧了一张黄表纸。
只是这次和上次又有不同,上次胡抱璞还只算是山野鬼神,不是正经神祇。
如今他是名正言顺的村社神,这次符诏就响应祭祀,将胡抱璞带回李家村。
随着他一回归福地,黄表纸焚烧来的袅袅青烟便直直投入桃树枝丫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庄见了这一幕,又感知到胸膛温热,顿时知晓是狐仙降临。
他当即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李家村村长携全村,感谢狐仙搭救帮扶,狐仙慈悲。”
其他人听着这话也齐刷刷跪下。
突然有云雾从桃树枝叶间流淌下来,云雾中一道修长身形倚靠枝干,来人面容也为云雾遮掩,只能看到眉心一点朱砂。
身影一闪即逝,却也代表了胡抱璞对他们的肯定。
这一场祭祀,香火青烟汇成一条落入灵府,霞光一扫,又被神章拿了去,环绕神章的云雾又少了一些。
祭祀后,村人各自散去归家,不多时就有炊烟袅袅升起。
村口已无人,胡抱璞这才现出身形,卷起祭祀的肥猪,架起剑遁去到清池山。
“上好的猪肉,可不能埋没了。”
他伸手一点法力涌出聚黄土为坛,也不是很高,只半尺来高,自带瓦盖。
拿起坛子敲了敲,胡抱璞心下满意,遂大袖一挥,地上立时多了五十多个一模一样的坛子。
有法力就是轻便的很,抬手一挥,处理好的猪肉就飞腾起来,法力纵横,猪肉就分成均匀的块状。
胡抱璞再引来清池水好好冲洗猪肉上的血腥臊气。
他可不敢把肉放到池中清洗,污了清池,青黎绝饶不过他。
猪肉洗净就落到坛子里,胡抱璞这才拿出准备好的佐料,码在坛子里。
只是还缺了一味冰糖。
如今世道糖可是稀罕物,只有逢年过节村人才会去广安县城咬牙买上一些。
若有那实在贫困的,好几年也吃不得一回糖。
这物村里是没有的。
胡抱璞左思右想,忽的腾空而起,寻了一处蜂巢,取了些蜂糖。
这群蜂子久在深山,其中不少也有了灵性,胡抱璞也不曾亏欠他们,落下一道天地元炁,以做补偿。
“这还是我前世看到的食谱,就连那老和尚也馋此物,不惜以蜡头烧之,我倒要看看是否真有那般美味。”
将蜂糖倒入其中,稍加一些池心灵水,采来一朵菡萏叶,放在坛口,这才关上瓦盖。
不过也只有他跟前的这一罐有菡萏叶,其余的就只有灵水和蜂糖了。
“采一朵也还罢了,采五十朵,只怕青姐出关就要拔了我一身狐狸毛。”
胡抱璞自言自语着,张嘴吐出一朵狐火,狐火迎风见长,很快就化成车轮那么大一朵,熊熊燃烧着,空气都变得扭曲。
随着他化身成妖,狐火也变得厉害许多,烧金融铁不在话下。
伸手一指,斗大狐火立时分成数十朵,每一朵都落在一个坛子下方。
坛子周围早就被胡抱璞铺满松枝,为此还跟一只松树精打了一架,又是付出一道天地元炁,这才得以脱身。
只怪那松树精竟然学了榕树的独木成林之法,一片松树林都是他本体化生,如此一来就是天然形成一道阵法,绝难对付。
狐火猛烈,甫一接触就把松树枝点燃,不过盏茶功夫,就化出一堆碳火,坛子就坐落在正中央,保证四面八方都可以均匀受热。
胡抱璞对吃一道是极有耐心的,足足枯坐五个时辰左右,及至第二日中,碳火这才熄灭。
丝丝缕缕的肉香扒着鼻窍就往里头钻,胡抱璞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念动体内符诏,白光一闪,他就跟五十多个坛子消失在清池山。
金乌坠地,日光熹微,李家村民这才三三两两拎着农具慢悠悠赶回家。
随后家家户户就升起炊烟,忙活了一天终于可以坐在家门口喝茶休息。
小童还不知事,只知道奔走玩耍,不时摔倒出个糗,就惹得一群大人哈哈大笑。
突然空气中有一点点肉香弥漫。
小童也顾不得打闹,停在原地,鼻子不断耸动着,“好香呀,要吃肉肉!”
“什么味道,怎地这么香,这是谁家,昨日才丰收今天就忍不住打牙祭了么。”
不只是小童,便是大人闻见肉香,也忍不住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正思索着,突然只见李庄提着一面破旧铜锣一路走一路敲。
“家里的人快出来,狐仙赐福,速去村口领取,过时可不候了!”
话音落地,村里可炸了锅,大大小小男女老少都往村口赶去,便是饭都顾不上吃了。
越往村口赶去,肉香味越是扑鼻,一众村人吞着口水脚步越来越快。
等赶到村口,就见小庙前正摆着五十多个半尺来高的小坛子,热气腾腾肉香四溢。
到了空地,肉香气越发浓厚,要不是有狐仙赐福这句话,只怕都要疯抢起来。
“狐仙垂怜,将供奉猪肉制成佳肴,还命我告知大家伙,以后便不必以牲畜祭祀,只奉些瓜果便可。”
花婆子拱手对着小庙一拜,“狐仙慈悲。”
村民排好队,一个接着一个领过坛子,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李庄端着坛子肉,心下也是开心极了。
回到家里,一揭盖,霸道的肉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其中还有一点松树清香。
李娇儿深深吸了一口,“好香啊,阿娘我好饿呀,要吃饭嘛。”
李杜氏笑骂一句,“你个小馋猫。”
话是这样说。她去厨房端饭的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第十九章:话谈河神
这一顿晚饭吃的是李家村人个个面带笑颜,就是睡着了都做了个美梦。
胡抱璞看了也开心的很,遂又起了剑遁,赶回清池山。
他可还在池边给自己留了一坛。
只是等到他赶到清池山,正见石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小坛前,短小的胖手,不怕炙热,一块接着一块捞里面的肉。
胡抱璞连忙按下剑遁,快步走过去,劈手夺下小坛,反手又给了石童一记,“你不好好炼剑,怎么还跑来偷我的吃食!”
石童下意识要用手捂头,又想起手上油乎乎的,举到一半,这便又放下。
“二哥,实在是你做的这坛子肉太美味了,我还以为你专门给我留的呢,我还想着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把剑炼好了。”
胡抱璞眉头一挑,“你说剑炼好了,那便放出来给我瞧瞧,若是真的这坛子肉吃便吃了,若是哄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石童往手上吹了口气,消去油脂,挽了个剑指,“厚石,起!”
话音落地,果然有一道土黄剑光从他心口飞出,环绕着他上下翻飞。
胡抱璞伸手抓住剑光,拿到眼前定睛一看,只见其中七七四十九道符箓一道不缺,连成一片,灵机充沛,可见是一柄上佳飞剑。
被抓的久了,飞剑又化作剑光。扭动着挣脱他的掌控,飞回石童灵府。
“这倒是奇了,明明是要四十九日方才能够功成。。。”
思索一阵,没有丝毫头绪,胡抱璞索性就不再想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灵石成精本就奇异。
他张嘴一吸,坛子里剩余的肉块便落到嘴里,轻轻一抿,瞬间分丝化渣,肉汁在口腔爆开。
“当真好吃啊。”
胡抱璞喟叹一声,又拎起青笋细细咀嚼,也别有一番风味。
。。。
石童炼成飞剑后,胡抱璞心下安定了些,也就不怎么管束他,只叫他无事不可动用飞剑。
石童也很听话,至多也只是用飞剑凿取矿材。
这些胡抱璞也不去管他。
此后胡抱璞便少有回去小青山洞府,多是让石童打理,他则待在福地中,潜心修炼导引术。
这门法术在他眼中比飞剑都重要。
灰狐跃到银莲间,接引九天星尘,无数天地元炁涓涓流下,荷叶间还有一挂金虹熠熠生辉。
数月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很快就到隆冬,今年的雪积的越发厚了,天气也比往常冷的多。
幸好李家村人今年秋季丰收,家家户户都有富余,备足了过冬的木炭食粮,这才能过个舒舒服服的冬天。
这时村人又是感念起狐仙的恩德,大冬天没事做,时不时就有人趁着天气晴去小庙上香,无非是期望狐仙继续保佑李家村。
与此同时,清池山。
此处本就高悬山巅,正值隆冬,整个清池结了厚厚一层坚冰。
“咔嚓,咔嚓。”
突然有冰块破碎声传来,一连几声传来。
“嘭!”的一声,一柄青碧凌凌的水色剑光突破坚冰飞了出来。
飞剑接连斩下,坚冰也分崩离析,露出清凌凌池水。
随后碧波涌动,一身着碧罗纱裙的女子立足水面,正是闭关数月的青黎了。
她看了看四周,“竟已是这般时节了?”
一挥衣袖,一柄石剑就飞往小青山。
片刻后,土黄剑光从天而降,现出一身穿土黄衣裳的小童,可不正是石童么。
“青黎姐姐,你终于出关了,你闭关,胡二哥也闭关,我可好生无聊。”
如今的石童和初见时已经天差地别,更像是一个人类孩童一般。
“那咱们就去找他吧,你说好不好。”
青黎牵过他的手。
石童连忙点点头,悄不可见的咽了口口水。
青黎便架起剑光带了他一道赶去李家村。
到了村口,青黎拿出一枚石剑,符箓显化后,剑阵不曾发动,她这才跟石童到了桃树前。
今日正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村民尽皆无事,便齐来庙前进香,青黎二人来时,正撞见这一幕。
虽没有言语,青黎心下确实也生出艳羡之意。
这时桃树上突有云雾下落,环了青黎二人,霎时天地变换,二人便进到福地中去。
胡抱璞正立在宅院之前,笑意盈盈的看着青黎二人。
“青姐,可是炼成了?”
青黎一挽剑指,霎时凌凌青碧剑光从心府飞出。
胡抱璞邀二人入院,石桌上正放着一碟子桂花糕,馥郁芬芳,隔远了也能闻见。
“这是桂启下雪前送来的,他在小青山找不见我,便来了李家村,险些也被剑阵攻击。”
青黎捻起一块,尝了一口道,“那却是我们赶巧了,灵气十足,果然好吃,那么木讷的汉子竟也有这般好手艺。”
说着她还捻起一块递给石童,后者吃的喷香。
“只有糕点也无茶水,便用这壶清露配着罢,只怕你不想喝哩。”
胡抱璞从顺如流接过石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清美如往日一般,好饮好饮。”
他这般作态,叫青黎捂嘴一笑,气氛一下子又活泼起来。
吃过茶水糕点,青黎走出院子,打量了一番福地。
只见此处芳草萋萋,清荷盛放,微风吹拂,青竹沙沙作响,说不出的惬意闲适。
青黎能看到,清灵之机在此处汇聚,当下不禁道了一句,“好一个神祇栖身的福地。”
“怎么,青姐也有此想法?”
胡抱璞也走出院子。站到青黎身侧。
青黎犹豫一瞬,还是点点头道,“旁的不说,只是寿有千载这一点,就足以叫人心动,遑论还有福地栖身,不怕豺狼虎豹。”
胡抱璞当即抚掌道,“我早有此打算,只是怕青姐不应,这才不曾提起。”
原是李家村外有一条河流,发源十万大山中,汇聚千山溪流成一股,名唤白浪河。
因其灵气淡薄,水流又颇为湍急,处处都有暗流漩涡,因而不曾有水精灵怪居住。
村民日常取水浣衣都在此处,生活多有不便,这是胡抱璞偶然听进香的村民闲聊得知的。
因着这个缘由,再加上胡抱璞选中李家村作为根据地,因而正打算为李家村再添一位河神,叫李家村蓬勃发展,以此收获善缘因果。
如今青黎直抒胸臆,可谓正中胡抱璞下怀。
“既然青姐有意,做弟弟的必不会让你失望而归。”
第二十章:定神位
及至入夜,李庄夫妇安抚了李娇儿睡下后,也准备安歇了。
冬日寒冷,窝在房中,暖和热气一熏,当即昏沉睡去。
“砰砰砰。”
李庄睡的正香,突然听见敲门声,只因睡的正香,也不愿搭理,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砰砰砰。”
只是那敲门声尤不停歇,唯恐惊醒李娇儿,李庄按耐住不悦,披了件衣服轻巧起身。
“吱呀”一声,木门洞开,只见门前立着一位着青碧衣裙素纱蒙面的女子,身旁还站着一个挽着总角髻的黄衣小童。
“不知姑娘深夜敲门,所为何事?”
寒冬腊月,来人却衣衫单薄,一看就知不是凡人。
若在往常,李庄势必两股战战,只是如今有狐仙社神驻扎,他更是无意中亲眼看见有那阴灵侵犯村庄,却被一道剑光斩了去。
“你这凡人却有几分胆色,无怪我那二弟选了你做人间使者,我如今便是应他之邀,有事请你去哩。”
“狐仙之命,岂敢不从。”
青黎也不搭话,点点头就往村口走去。
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来,石童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还不跟上。”
“是是是,仙童赎罪。”
李庄如梦初醒,连忙跟在二人身后,一会儿功夫就赶到村口桃树下。
又是一道云雾落下,霎时天旋地转,换了个人间。
外间是寒冬腊月大地银装素裹,福地里却是芳草清荷竞相开放,一副春日景象。
原先的宅院此时化作楼阁,胡抱璞正坐在殿中主位。
青黎石童走到他身侧站立。
李庄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下,先是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开口道,“李家村全靠狐仙才有今日光景,狐仙若有需要尽可告知,李庄必定为狐仙鞠躬尽瘁!”
胡抱璞微微一笑,手一抬,李庄就站了起来,“倒不用你鞠躬尽瘁,我这件事说起来与你李家村还大有裨益。”
说着,他指向青黎,“我这姐姐素日在深山潜修,是一位有道水精,从不与人为恶,我观白浪河风急浪涌,与尔等日常生活多有不便,正可叫我这姐姐入驻,添为河神调理水脉。”
李庄闻言大喜过望,“李庄替李家村众人拜谢狐仙,拜谢河神。”
话音落地,一点人道因果气机便落在青黎身上。
她心下愉悦,以袖捂嘴道,“你这汉子倒会说些好听话,今日高兴,这杯清露便予你了。”
说着,一个石盏就落到李庄跟前,他连忙伸手接住。
下一刻胡抱璞伸手一挥,云雾再生,卷起他又回返屋舍。
此行前来竟是魂魄。
其实这也是神祇基本手段,无论是托梦亦或是拘生人魂魄。
只是胡抱璞头一遭施展,唯恐遇到变故,这才请青黎和石童二人一路护佑。
待李庄走后,殿中也有云雾缭绕,待云雾散去,哪里还有什么楼阁殿宇,不过还是当初青黎赠与的宅院罢了。
胡抱璞看了看青黎,“只怕青姐要在此呆上一段时日了,你呢,可要归山?”
“你们都在这里,何故叫我归山。”
石童看也不看,径直走到荷塘边,往地上一蹲,就现出本相。
只见原是一块三尺六寸五分的奇石,其上有九窍八孔,看着就是不凡。
胡抱璞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处听闻过。
也只得按下不提。
。。。
却说李庄魂魄回归身躯后,身体一震就醒了过来,只见自己仍躺在床上,方才景象恍如幻梦一场。
他在床上坐起愣了愣神,不自觉往床头一撇,只见一个石盏正放在那处。
李庄打开来,只见其中清露清香扑鼻,伸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果然清美无比。
他连忙放好,只等李娇儿醒了,给她吃去。
狐仙的姐姐赠予清露,定然也不是凡品。
到翌日中午,是一个难得大晴天,村人穿着严实,都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铛铛铛。”
又是熟悉的破铜锣声音,李庄召集村人到村口,给他们讲了昨日的遭遇。
村人无不赞同。
“狐仙已经有这样大的本事,他姐姐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是老天爷照顾咱们李家村哩。。”
“感谢狐仙大老爷,感谢河神大老爷。。”
“什么大老爷,要叫神女!”
虽是冬日,但村人这个时节本就无事可做,当即到祠堂找到旧社神神龛,一番改造,立时变成河神神龛,依旧放在原处,只比社神小庙低一些。
神龛布置好了,第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李庄便带领村人又进行了一场祭祀。
祭祀之后,青黎灵府中便多了一枚虚幻的白色神祇符诏,只待开春白浪河化开,她真正入驻其中,就可渐渐凝实神祇符诏。
虽然不会给她增添多少法力,却叫她算入人道神祇一系,再不算山野精怪,还多了数百年的寿数。
此事说容易也容易,说不简单也是不简单,若不是有胡抱璞打下的底子,青黎若要自己办成这事,只怕千难万难。
完成这场祭祀以后,村中再无旁的事,只是风雪越发大了。
风雪一直喧嚣到临近除夕,这才渐渐消减声势。
此时已是岁末,胡抱璞身在福地中也能看到天地间恶气煞气,都在这风雪吹拂中渐渐消磨,灵秀生发之机已经在孕育积蓄,只待除夕一过,便要下落给天地万物众生。
“说起来,我也有一百多年没有过除夕了。”
胡抱璞说起这话时,心下感慨无比。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如今异世为狐已有一百年有余,前世记忆已经淡薄到难以记起,只是这佳节来临之际,复又浮出水面。
“人有除夕,我等也过的。”
想到就做,他直接动了起来,先是让青黎回去清池山采菡萏叶,又叫石童回小青山抓几只野鸡,他就在福地里准备各式佐料。
青黎还有些不知所以然,石童却激动不已,上次吃过坛子肉,叫他想了许久,如今胡抱璞要过除夕,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这时候他就任劳任怨,也不要报酬,架起剑光就往小青山赶去。
青黎虽然对人间节日没有什么感触,只是胡抱璞愿意,她也就前往清池山一趟。
第二十一章:除夕鸡汤
虽说是除夕宴席,也得因地制宜,匆忙张罗,已经有些赶不及,哪里能像前世那般,鱼虾蛋肉满桌。
等了不过一炷香功夫,石童便回来,他手里蒿草作结,拴着三只野鸡,被寒风冻了一路,已经有些打蔫儿。
少时青黎也从清池山过来,手里不仅有菡萏叶,还有一朵沉水菡萏并着两个莲蓬。
胡抱璞见了就有些心疼,“好容易种的菡萏花,只一顿饭罢了,谁也不缺这点灵气,何必采来白白耗费了。”
青黎寻来一个空瓶插上菡萏花和莲蓬叶子,嗔怪道,“哪里就浪费了,这花是给李家村人准备的,既要做河神,如今又逢佳节,免不了给些福气。”
“还是青姐想的妙,小弟自愧不如。”
说了一嘴,胡抱璞转身就钻进厨间处理野鸡等食材。
他打算做一道鸡汤,鸡汤本就是滋补上品,如今又是隆冬,吃着正合宜。
鸡汤他前世爱吃,狐狸本来也爱吃,也不知投生狐胎是否有其中关系。
此前已经做过一回坛子,如今做罐子就是轻车熟驾了。
手指点一点,黄泥就在法力凝聚下化作瓦罐,比之前的坛子高出不少。
先把野鸡收拾干净,内脏鸡毛什么的一团狐火烧成灰烬。
鸡肉切大块,取来清水冲洗干净血水,又用猪油姜块炝锅,再倒入鸡块,加黄酒煸炒。
一直到能闻见肉香,这才通通倒入瓦罐中,加几个干货菇子,一次加足清水,覆上菡萏叶,再用狐火炙烤到滚烫以后,这才收敛火势,改用小火慢慢煨炖。
等到鸡汤炖出香味后,再撒入一把洗干净的红枣和枸杞,更添不少风味。
调料佐料都是从村人家中借取,一家一户只取一点,不使其耗损太过。
约莫一个时辰后,浓浓香气在福地间飘荡。
青黎倒还罢了,她的口腹之欲并不强盛,倒是石童,正趴在厨间门槛处,不断吸溜着口水。
胡抱璞见了,就颇有几分忍俊不禁,“你个馋猫,趴在这里作甚,还要一会儿呢,去去去,把莲子给我剥出来。”
石童这才一步三回头走到石桌前,拿起莲子剥了起来。
盏茶功夫,鸡汤已经好了,鸡油荤香带着荷叶清香,又有几分红枣甜香气,几种混在一起,正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十分融洽。
“鸡汤来喽。”
胡抱璞喊了一声,端起瓦罐就出了厨间。
石桌前早已放上碗筷调羹,这些都是预先备下的。
刚把瓦罐放下,还没来得及揭盖,突然胡抱璞感知到有人在福地外呼唤。
凝神一看,朱衣黑巾,身影魁梧,可不正是桂启了。
他连忙一道云雾卷了他,进到福地。
只见桂启正提着一个木盒,还未打开就有丝丝甜香漏出。
“山君正在摆宴,特命我送来这桂花甜糕,以贺除夕佳节。”
胡抱璞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山君美意了。”
桂启因陵墓之事不愿继续待在旧处,最后跟着白山君去了百嘉山,起先言说是暂住,后直接加入了百嘉山,如今算是百嘉山掌事总管。
送完糕点,桂启一拱手就要离开,胡抱璞连忙出声挽留,“你们在过除夕,我这边也是一样哩,喝完鸡汤再走吧。”
说着,胡抱璞已经揭盖,给桂启舀了一碗,鸡汤金黄喷香,鸡肉粉白细嫩,看得石童又是口水涟涟。
桂启推辞不下,饮了一碗,这才告辞离去。
接下了就是胡抱璞三人的品鉴鸡汤大会。
盏茶功夫,石童还抱着瓦罐喝着,胡抱璞和青黎走到外间,看着漫天繁星,不时闲话几句。
突然,胡抱璞心下有感,忙抬头一看,人道神力灌注双瞳,只见悬而不落的生发之机,如今宛如九天银河落凡尘,滚滚而下。
就连福地中也有不少落下。
这一刻,石童竟也放下瓦罐,跌坐地上,不断吐纳起来。
生发之机下落,也就预示着冬天已经要过去,天地万物都要焕发新的新的生机!
“差点忘了,还有点福气没送出去。”
青黎点了点鬓边,素手凝聚一点水露,屈指一弹,水露正打在菡萏花上。
下一刻花瓣尽落,忽有风生,带着花瓣落到李家村中。
李娇儿睡梦中,突然感觉到嘴里甜丝丝的,下意识砸吧砸吧嘴,又沉沉睡去。
又吃了一点菡萏清露,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时间飞速流逝,一眨眼就是开春,大地冰消雪解,白浪河的激流冲破坚冰,再度奔腾起来。
岸边青草古木一点点吐露新芽。
在这之后,青黎便请辞离去,到了白浪河中。
石童也御剑回到小青山,他没有忘记要化身大山的目标,李家村可没有珍宝灵材。
整个春天,胡抱璞都没有现身挪步,一直在福地中静心潜修。
又是一年积累,李家村范围灵气已经颇为可观,春天开荒,各种庄稼下地几乎都成活,不需再行补种。
不过相对的地里的害虫也多了起来。
村里人倒没有觉得麻烦,只因这些虫子是家禽的最爱了,吃多了下的蛋才大,蛋黄也越发红彤彤。
一切就这么不疾不徐的发展着。
胡抱璞这个春天都没有挪动脚步,一直待在福地里静心潜修。
对于导引术,他如今算是轻车熟驾了。
灵府中的一片银莲宝荷,如今只剩下零星几朵。
胡抱璞所化灰狐如今也不趴伏银莲中央,反而作人形一般,端坐在银莲中央。
随着灰狐一呼一吸,天地元炁就这么被化纳到体内。
数月修行下来,元丹大了一圈,修为道行大涨不提,一身灰毛也褪去不少,新生毛发银白溜光。
胡抱璞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因何而来,索性如往常一般,不知道的事情就不去管它,时间会给出答案。
心神一乱,他也就不继续修炼,云雾一转化作人形。
往天上一瞧,察觉又是一年夏至。
“吱呀,吱呀。”
车轮滚动,一辆满载瓜果的驴车从桃树旁经过,一缕轻烟悄无声息落在驴车上。
赶车的村人对比毫无察觉,不时挥鞭,催促驴儿快走。
及至出了村,绕过一丛矮树林,面前就是白浪河,河边大石头上一群妇女正在浣纱洗衣。
“今年水流不比去岁湍急,想来青姐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第二十二章:妖道讨瓜
洗衣的村女也看到赶车的人,连忙起身招呼一声,“李有田,这是要去广安县城?”
李有田拉住缰绳,停下驴车,点头道,“是哩,今年的香瓜又大又香,送到城里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帮我们个忙,去买点水仙斋买点胭脂罢。”
李有田面露难色,“我一个大男人,怎好进那处呢。”
村女剜了他一眼,啐了一声,“那你怎么还吃你婆娘做的饭呢。”
“就是就是。。”
岸边村女跟着起哄,倒把李有田弄得面红耳赤,只得拱手告饶,答应给她们带胭脂,这才被放过。
说起胭脂,去岁她们是舍不得买的,谁让去年丰收,这才肯咬咬牙买下一块半块。
“还真是得感谢狐仙,自从狐仙来了,咱村可没有一处不在变好。”
“就是就是,说起来我还馋狐仙做的那坛子肉哩,后来我也叫我家男人去割了一块肉,做出来却怎么也不是那个味儿。”
“狐仙那可是仙儿,能跟咱们凡人比么。。。”
村女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驴车一点点行过河上木桥,最后一拐弯上了官道。
此时日出不久,官道上人流如织,都是广安县城附近村落里的人,带着粮食瓜果家禽,要去县城买卖。
来来回回这许多次,附近村人都是熟识的,指不定谁跟谁就有姻亲,但是李家村除外。
因为最靠近十万大山,土地贫瘠,除非也是贫困不堪的,不然不会嫁女到李家村。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渐渐有些火力热气的时候,县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上次来还是一年前,也就去酒楼逛了一遭,县城中的一应事务对胡抱璞而言还是十分新鲜有趣的。
这边李有田刚找了个角落,停下驴车,还没等把装着香瓜的篓子卸下来。
旁边就有一身着破洞道袍顶着鸡窝头的老道士走了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抬手就掀起遮布,要拿香瓜吃。
“唉唉,哪里来的道士,怎地偷我瓜吃?”
李有田一眼瞥见,连忙夺过老道士手里的香瓜,挤到香瓜篓子跟前,紧紧盯着老道士。
却不想那老道士半分自觉也没有,嘿嘿笑着说道,“你这里有那老些,予老道一个吃了解解渴,又能怎地。”
说着又要走上前掀开遮布,李有田连忙把他推开,“那哪成,这里头可是全村人一起种的,不是我一人的,你若渴了,那边巷子里有口水井,尽可以喝去。”
老道充耳不闻,不依不饶就要吃香瓜,李有田却始终不肯,一来二去旁边就围了不少看戏的人。
老道渐渐也不耐烦起来。
“你这粗人,难怪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烂泥地里捡食,你不肯给我吃个瓜,我却大方的紧,要请大家吃香瓜哩。”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瓜子,找了个树下泥地,一把按进土里。
又找一旁面摊老板借了一瓢热水,刚浇下去就见泥地里拱出一根嫩芽来。
“好苗子,快快长,快快长。。。”
在老道士一声声呼喊声中,嫩苗很快长成粗壮瓜藤,绕在树上,开出一朵朵嫩黄花朵来。
“这,这真是神仙手段呀!”
花朵顷刻凋谢,结出一个个硕大的香瓜,就跟李有田驴车上的一模一样。
李有田看了也是瞠目结舌,揉了揉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道士神气的看了李有田一眼,走上前就要摘瓜。
“且慢。”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树旁传来,只见一身着灰袍,面如冠玉,眉心一点朱砂痣的清俊公子正拦在树前,不叫老道士摘瓜。
胡抱璞看了老道士一眼道,“村人辛苦一季才有这些瓜果,道友修行中人,何必苦苦相逼。”
“你是哪里来的野狐禅,敢坏道爷我的好事,这瓜道爷今天是吃定了!”
老道士目露凶光,单手成爪朝着胡抱璞抓去,手上有黑气血光缭绕,一看就是邪法无疑。
“邪魔外道,留不得你了!”
心念一转,胡抱璞长身而立,心口飞出一线金虹,不避锋芒,直奔老道士面门而去。
“飞剑!”
老道士惊呼一声,止住去势,往旁边一个懒驴打滚,躲过飞剑,但是他的衣服就没那么好运,衣袖大半被斩断。
连同一个布袋一同落在地上。
森森剑光擦着手臂过去,都带的血淋淋一片。
老道士直接被骇破了胆,头也不敢回,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符箓,往血淋淋手臂上一贴,只见一团黑雾骤起,把老道士身形都没过,随后黑雾散去,原地便什么都不剩。
老道士一走,障眼法随之破去,树上哪有什么瓜藤,倒是树底下堆着一堆香瓜。
李有田下意识往身后驴车看去,果然篓子里空空如也。
他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这便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仙人搭救。。。”
胡抱璞伸手虚托扶起他,一阵细语落在他耳旁,“素日收你们香火供奉,焉能看着尔等被人欺辱,卖了香瓜早些回村罢。。。”
李有田这才知晓眼前仙人竟是狐仙当面,一时惊在当场,等回过神来,哪里还有胡抱璞的身影。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把香瓜抱了回来。
有那目睹整场经过的人就问,“你这香瓜甜不甜呀。”
李有田挺起胸膛,自信满满的回道,“怎么不甜,不甜那妖道为何一直纠缠不休,可不就是稀罕我的瓜么。。”
那人一想也是,便付钱要了一只,也不用器具切开,用力一掰,就把香瓜掰成两截。
他嚼了一大口,眼睛一亮,马上又大口嚼吃起来,三两下一个香瓜就下了肚。
吃完这个他又去接着买,看他这样,围观的人也跟着一起。
一会儿功夫,一车香瓜就卖了个干净,李有田不敢在城里多待,马上就赶着驴车,往李家村赶回去。
过木桥的时候,有村女在淘米洗菜,一下叫住他,问带了胭脂没有。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姑奶奶下回下回,我定给你们带。”
村女们也不为难他,忘了便忘了,只叮嘱他下回一定记得,就放过了他。
李有田在院子里卸下驴车,就直奔李庄家。
这香瓜里也有李庄的一部分。
第二十三章:恶神
这时节还不是农忙的时候,李庄正蹲在院子里吃饭,见到李有田,还颇有几分惊讶。
“今天怎么回的那么早,香瓜不好卖吗,也是县城人啥样没见过,以后就不种这香瓜了,我听说临县新起一种寒瓜。。”
李有田一听这话,两眼一瞪,“怎么就不种了,香瓜可都是卖完了,还有人没赶上哩。。”
他先拿出满满的钱袋,又把今天的遭遇都讲给李庄听。
中间几家种香瓜的陆续都过来了,听闻狐仙出手相助,个个惊呼感叹。
李庄更是颇为激动,“你说香瓜就连那妖道也心动,可见狐仙保佑香瓜也沾了几分福缘,日后再卖可不能是这个价,也不能由你一人前去了。。”
院子里七嘴八舌的商议着,胡抱璞倚在桃树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云雾散去,树上已经空无一人。
回到福地中,胡抱璞一甩袖子,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就落在地上,这便是那老道士落下的。
他拿着枯枝把布袋挑开,扒拉几下,只见其中只有一些色泽鲜红的线香,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鲜红欲滴,看着就十分妖异。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看着就叫人不舒服。”
胡抱璞一边嘀咕着,法力涌出凝聚黄泥化作石盒,又用枯枝把布袋连同线香挑进去,胡抱璞随意寻了个角落,把石盒放好,从此再不理会。
转而又开始修炼起来。
胡抱璞日采焱气,夜修元炁,双头并进,一边增进自身道行修为,一边炼化阳火煞增加飞虹底蕴。
飞剑练成以后不是结束,还要不断凝炼其本质,如此才可一路护持己身。
就连本身斗法都会有所损伤,飞剑法宝一样如此,若不时时凝炼,总有损毁一日。
。。。
广安县城青竹巷。
一户人家内,一名妇人正在厨间切开一个香瓜。
“咔嚓。”
香瓜切开后芳香更浓,妇人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手下动作又快了几分。
“这么好的香瓜,怎能自己独享,还要去孝敬城隍大老爷才是。”
少顷,妇人挎着一个篮子就出门,赶去城隍庙,将两枚香瓜放在供桌上。
“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待她走后,殿内有一个阴差从塑像上飘下来,左右巡视了一番,就把目光锁定在香瓜上。
“咦,这香瓜上怎地还有灵气呢?”
“难道是广安县出了一块灵地不成?!”
阴差越想越激动,一把抓起两枚香瓜,就赶去城隍香火神域中去。
村社神只能称作福地,到了县城隍这一级,就叫做香火神域了。
城隍的香火神域可比胡抱璞的福地大的多,中央一座殿宇格外的气派。
“嘭。”
阴差匆忙撞开大门,只见殿内正起丝竹之声,许多貌美鬼女摇摆作舞,一众鬼神正放肆饮酒作乐。
此时见这阴差闯了进来,城隍下首一个朱衣鬼神登时不乐意,“小小阴差也敢擅闯大殿,可是不想活了?!”
说着显露恶鬼法相,大手擒住阴差,就要把他一口吞吃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是有大事禀报啊!”
阴差不断挣扎着,怀里的两枚香瓜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点点芳香叫城隍抬起了头。
“崔判官且慢,先听听他怎么说。”
朱衣鬼神这才收了恶鬼法相,一把将阴差掷到殿中。
“小的今日在庙里巡查值守,无意中发现这香瓜颇有几分灵气,怀疑是广安县里出了一块灵地,这才匆忙前来禀报,还请城隍大老爷恕罪。。。”
阴差经此一着,魂儿都要被吓掉了,哪里还敢拿乔,竹筒倒豆子一般,飞快的交代了事情来由。
“哦?这倒有几分意思,就叫日夜游神前去查看一番吧。”
“属下领命。”
崔判官拱手一礼,提着阴差就出了大殿,片刻后丝竹之声再起。
只是从此之后再也没人见过这个阴差。
日夜游神办事不可谓不快,日落时分,就把香瓜的来历列成卷章放到城隍案前。
“李家村么?”
崔判官想了想,答道,“属下以为八九不离十,此处离那十万大山最近,诞生一块灵地也是在情理之中。”
城隍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记得此处村社神是空缺的对吧。”
“大老爷所言不差,八十年前李家村社神被路过的鬼精吞吃了,此后就再没有派遣过去,不过现在那李家村好像有供奉狐仙。”
城隍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崔判官连忙说道,“区区野狐不足挂齿,再派一个社神过去便是,一来探听下灵地虚实,二来则是将那野狐打杀了,修炼过的狐狸皮毛最是暖和华丽了。”
县城隍这才舒展了眉头,捻起一枚果子吃了,复又说道,“城南张家的好儿子不是最爱除魔卫道么,带着他一起去吧。”
崔判官一拱手,“属下遵命,除魔卫道最是危险,小命不保也是常有的。”
“那就叫那个小鬼跟他一道去吧。”
“额,城隍大老爷恕罪,属下一时饥渴,已把那小鬼吃了。”
“你呀你,得克制下自己,小鬼都吃尽了,谁来给我们办事呢,对了,那人怎么还没来,约定的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
“小的马上派人去找找,说不定就在路上呢。。。”
二人你来我往,轻飘飘的语气却叫人没得心底发寒。
。。。
虽说仙神隐没千年,但是修仙门派却多有留存,城南张家的独子,就在年幼时候被一位道长看中,带上山修炼,如今也卓有成就,使得一手好剑法。
“叩叩,张郎君醒醒,醒醒。”
张镜敛和衣而眠,敲门的小动静也将他惊醒。
“谁在外面?”
未免搅扰家人,他语气低沉,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郎君勿怪,在下是城隍大老爷麾下差使铁荣,今次是要去李家村做那新任村社神,只那处有野狐作祟,听闻郎君习得一身道法,特来相邀。”
“吱呀。”
房门打开,一翩翩公子持剑走了出来,只见他星眸剑眉,一脸正气凛然。
“尔说的可是实话?”
“不敢欺瞒。”
阴差铁荣连忙拿出上任文书,递给张镜敛。
只见文书黄纸朱批,其上隐隐有金光浮现,人道神力做不得假。
“既是如此,那张某就跟你走这一遭。”
“多谢郎君。”
铁荣松了一口气,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表纸,三五下叠成马车形状,吹了口阴气,抛到半空。
第二十四章:斗剑
黄纸马车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一架真实不虚的马车。
“此行路远,郎君请上坐。”
张镜敛一拱手,随即翻身上了马车,他一个大活人上去,只听吱呀一声,好悬没把马车压垮。
还好吱呀一声后,马车也并没散架。
铁荣这才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飘到马车上,一抬手,马车就开动起来。
马车趁着夜色在道路上奔跑着,既没有影子,也没有声响,若叫人看见了只怕要吓得不轻。
虽说如此,马车跑的速度却快得很。
一直到日出时候,二人就已经赶到了离白浪河不远处。
下了马车,张镜敛凝神观看,随即就发现在白浪河中有淡淡妖气。
“果然有精怪作祟,就在这河里!”
这话把一旁的铁荣吓了一跳,“什么,什么,河里有精怪,郎君可别是看错了。。”
“我精修灵目怎会有错,张某先去看看。”
张镜敛不疑有他,径直迈步往白浪河走去,在他身后铁荣苦着脸不知该怎么办。
“算了,既然精怪在河里,就叫他们斗去吧,我先去村里找到社神龛,取得社神符诏才是正经事。”
暗自腹诽着,铁荣撑着油纸伞,足下升起阴气从另一个方向,直奔李家村而去。
太阳刚刚升起,山上还有薄雾未消,村女们便三三两两跑来白浪河洗衣。
若要放在之前那是不成的。
去岁白浪河水流湍急,村女都是叫家里青壮打水回来,在家里洗,这样颇为浪费时间。
“神女不愧是神女,自从有了神女以后,这白浪河水流缓了许多洗衣做饭方便极了。”
李杜氏一边捶打衣物,一边感叹着。
水桶一次又能装多少水呢,哪里比得上直接到河边来洗。
“那可不,狐仙的姐姐能耐肯定大。”
“几位,不知你们说的狐仙河神,是什么意思呢?”
村女们正闲聊着,冷不丁突然有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李杜氏转头看见来人,本想呵斥,却见张镜敛通身气度又背着一把宝剑,一时犹豫起来,“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怎么来我们李家村这等穷乡僻壤。”
张镜敛微微一笑一拱手如实告知,“在下家住广安县城,今日是得城隍爷麾下相邀,前来李家村斩妖的。”
一听这话,李杜氏心里咯噔一下,立时皱起眉头,“我观你气度不凡,不想竟拿胡话来诓我,走走走,李家村不欢迎你!”
“就是就是,狐仙大慈大悲,怎么是妖鬼呢。。”
“走,咱们回村,啊!”
李杜氏被张镜敛的话说的心下不安,收拾衣物时,一晃神就摔到水里。
衣物沾水立马打湿变得沉重,白浪河虽说水流缓和了许多,却还是在流动的,一会儿功夫,李杜氏就被冲离河岸。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水声响起,一道水流化作手掌托起李杜氏,送到岸边。
张镜敛眉头一皱,清喝道,“妖孽看剑,出鞘!”
他也挽了个剑指,周身法力涌动,下一刻背后的宝剑锵啷一声冲出剑鞘,朝着河水某处斩去。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水响,河水中冲出一道土黄剑光,同张镜敛的飞剑缠斗一处。
“御剑术?!怎么可能是御剑术!”
看着这道剑光,张镜敛惊异的无以复加。
要知道他师门绝学之一便是这御剑术,但是只有修炼到高深地步,才可将飞剑化作剑光,做到藏剑于身时时蕴养的地步。
“不对,不是宗门的御剑术。”
与剑光斗过几次后,张镜敛敏锐的灵觉就察觉出,对方使出的飞剑与宗门的完全不一样。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对方的飞剑术虽说精深无比,但是飞剑本身却不如自己的。
当即鼓起法力与之相斗。
约莫一炷香功夫,土黄剑光就开始暗淡起来,反观张镜敛的宝剑却光亮如新。
土黄剑光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再勇猛出击,反而往白浪河撤去。
“哪里走,太极八卦,乾坤借法,着!”
张镜敛又是一声清喝,手捏法诀,凝聚八卦金印,映照在宝剑上。
下一刻宝剑上也升起八卦金光,威势倍增。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叹息,“你们快快回村去罢。”
李杜氏如梦初醒,衣物也来不及收拾,就连忙往村里赶去。
随即就见一道青碧水光冲出,和土黄剑光一道与宝剑争斗起来。
“竟还有同党,便是有同党也救不了你!”
说着,张镜敛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八卦镜,“大日浩浩,承天正气,辟邪!”
他先是举起八卦镜,朝天上的大日一晃,八卦镜立时亮起金光,带着炎炎火气。
再对着两道剑光一晃,剑光就有些凝滞,转动不灵,已是落在下风。
却说李杜氏几人平生头一次见了飞剑,心下胆颤,几乎是跑着进村。
就在最后一个村女进村口的时候,一道云雾从桃树落下,从她身上拘出一道阴气,收回树上。
福地之内,阴气摔在地上,立马现出铁荣的身影。
胡抱璞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你这小鬼,怎么躲过我的剑阵的?”
“社神饶命,社神饶命,小的也只是奉城隍大老爷的命令来此当差呀。”
铁荣两股战战,心里把崔判官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一边颤抖着拿出那份文书。
胡抱璞接过一看,果然是人道神力流转,还有城隍大印盖着。
“既是如此,那你就回去禀告城隍爷,胡某受村人抬爱,已经添为李家村村社神,不需另外派人来了,不日便会前去县城拜会。”
“是是是,小的遵命。”
正说着,一柄石剑飞到桃树下,胡抱璞顺手接过,登时眉头一皱,“城隍还让你来除妖?!”
“小的,小的。。。”
胡抱璞数百年修为气势爆发,如同一座山一般压得铁荣趴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
见此,胡抱璞冷哼一声,一道云雾卷了他,又化作一道阴气落入袖中,他则瞬间消失在原地。
白浪河上空,一柄宝剑追着一黄一青两道剑光不放,两道剑光都有些暗淡。
土黄剑光甚至都有几分裂痕。
眼见如此,胡抱璞话也不说,心念一转,“飞虹,起!”
一道金虹透体而出,瞬间赶到,替两道剑光,招架住那柄宝剑。
经过这些时日淬炼,飞虹本质提升许多,金虹更加炽热,八卦镜的金光照上去,显得都有些暗淡。
金虹宛若游龙一般,一个来回,就将宝剑打得节节败退,任凭张镜敛如何加持法力,也无济于事。
毕竟无论从术法还是本质,飞虹都要胜过宝剑不知一筹。
第二十五章:论迹不论心
“回鞘。”
张镜敛也很果断,眼看不敌,这就要收回宝剑,抽身退走。
只是胡抱璞哪能如他所愿,伸手一指,金虹暴涨,环绕住宝剑,不叫其走脱。
张镜敛正待从怀中拿出别的法器,突然只觉大地涌动,身体一下子没入地下,叫大地困锁起来,半分也不得动弹。
原是石童气他损了自己的飞剑,这才悄悄摸摸潜到他身侧,用了法术偷袭。
这边胡抱璞也收了他的宝剑,用法力封禁住,御风飞了过来。
青黎和石童也各自现出身来。
胡抱璞看了张镜敛一眼,只见其周身气机干净,语气也就缓和一些,“张郎君好大的气势,若非我有些道行,只怕今日姐弟三人就要殒命在你手下了。”
张镜敛犹自不服气,“哼,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技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这飞剑可是炼了许久的,偏你今日上来就喊打喊杀,坏了我的飞剑。。”
石童委屈的撅起嘴,两个水灵灵大眼睛,此时已经聚起水雾,看着尤为可怜。
张镜敛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张了张嘴,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让他来说吧。”
胡抱璞一挥衣袖,一道阴气落下,现出铁荣身形。
他一现身连忙向张镜敛解释。
却不想他听完,仍是冷哼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青黎闻言也是冷声道,“张郎君,这话就不对了,我等上任伊始所作所为,李家村人桩桩件件都历历在目,可不能任由你这么胡说。”
张镜敛干脆闭目不言,满脸的不信任,看得铁荣心惊胆战,心里又是把他也骂了几百遍。
直说他看不懂形式,不知进退好歹。
胡抱璞先是把铁荣收入袖中,笑了一声道,“郎君这话也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等确实有异心,不过和你想的不一样。”
张镜敛睁开眼,紧盯胡抱璞,“有何不一样?”
“如今天地已变,想来郎君也是知道的,我等庇佑李家村人,也是为的自身安危,如今天地皆隐,人道独大。然而人道气数又与人族重合,想要安然无恙,那就必然与人族结下善因正缘。”
说着,胡抱璞伸手虚点,剑阵停下一瞬,只见丝丝缕缕的灵气结成雾气飘荡在李家村范围。
在张镜敛灵觉中,只见李家村范围灵气飘逸,却无半点邪煞之气,由此可见胡抱璞所言非虚。
但凡行了恶事,哪怕面上妆点的再好,也总会有邪煞之气流溢,此非人为,而是自身行为反照天地罢了。
若是不能看破,那就是自身功行不够,张镜敛天生灵目,便不怕人欺瞒。
“行事皆为有利可图,不为邪道,也非正道!”
张镜敛虽然心中知晓自身错漏,嘴上却还不肯饶人。
胡抱璞却听出他色厉内荏,“张郎君想来也饱读诗书,不知是否知道一句,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张镜敛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耳朵却悄悄红了起来。
“石童放他出来罢。”
吩咐一句把他放出来后,胡抱璞也把阴差放了出来,一挥衣袖,白光亮起,三人瞬间消失不见。
福地中,石童一现身就抱住胡抱璞大腿,“我的飞剑坏了,二哥你得补偿我,那人可是来找你麻烦的。”
胡抱璞摸摸他的小脸,“好,这可够了?”
他伸手虚张,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天地元炁汇聚成一朵宝莲。
“够了够了。”
石童两眼放光,一把抓过宝莲,啊呜吞下肚,下一刻就如同醉酒一般,跌跌撞撞走到荷花池畔,化作本体九窍玲珑石来。
“这朵还请青姐收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青黎接过宝莲收到袖中,正准备折返白浪河,突然想起什么,复又说道,“你今次擒下那阴差,会不会恶了城隍,我看还是要早做打算,若事不可为,不若遁回十万大山,千万不要强留。”
胡抱璞点点头,“我醒得。”
青黎便不再说了,青光一闪,离开了福地。
“多事之秋啊,不过我可不是怕事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李家村我是不会放弃的!”
胡抱璞叹了一声,摇摇头斩去心中杂念,依旧回宅院中继续修炼。
这边铁荣和张镜敛灰头土脸的赶回广安县城,铁荣立马就赶去城隍庙香火神域。
“大老爷,不好啦,那李家村的野狐已经得了村社神的符诏,法力高强,小的无能实在不是对手啊。。”
铁荣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一进大殿,立马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一时间涕泗横流。
县城隍老朽的面容上又多了几条皱褶,“有这种事,我倒是小瞧那只野狐了,精怪之身竟然可以窃取人道神位?”
“崔判官,你以为如何?”
城隍浑浊的双眼盯着下首鬼神,眼中一点妖异红光一闪而逝,背后的影子诡异的蠕动了一下。
崔判官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连忙拱手道,“成了社神也不怕,社神三年一考校,明年岁末可命他前来城隍庙,届时自可以瓮中捉鳖,小小野狐决然逃不过您的手掌心!”
听着崔判官的话,城隍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眼中红光黯淡下去。
他突然看向殿中的阴差,“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
身后影子瞬间延伸到大殿中,将阴差吞了进去。下一刻又返回城隍身后。
崔判官眼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看着还在蠕动的阴影,连忙抬手召唤外面的鬼**姬。
鬼女袅袅而来,个个手捧黄铜香炉,其中青烟滚滚,升起后通通飘向城隍,这便是香火之力了。
香火加身,城隍也露出享受的神情,面上的皱纹一点点平复,身上的华服也慢慢明亮起来,一点点金色神光浮现,俨然一副正神模样。
崔判官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挂起笑容。
就在这时,上首一道声音传来,“崔判官,本官可还等着那灵神香呢。”
一句话就叫崔判官起了一身冷汗。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找到那道人。”
“那就好,时候久了本官可就忍不住了,你应该比那小鬼好吃多了吧。”
崔判官不敢回话,甚至不敢抬头看。
第二十六章:恩威并施
“哎,你听说了吗,村长婆姨昨儿个去白浪河洗衣,遇到了个小郎君,说狐仙是妖孽哩。”
“真的假的。”
“可不是么,我也听我隔壁婶子说了,她当时也在呢。”
几个村妇正窝在门口闲话,冷不防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狗蛋儿他娘,你们这几个在这里说什么呢,也不叫我老婆子听听!”
几人顿时一惊,回头一看花婆子正站在跟前,冷笑着看向他们几个。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说的玩的,花婆子你别当真。。。”
花婆子冷哼一声,“我当不当真不打紧,狐仙庙可就在村子里,若是狐仙当了真,我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请了狐仙到村子里已经快两年了,便是要害人也肯等到现在?收了那么多好处,别人一句话就开始怀疑起来了,你们的心咋这么黑呢!”
花婆子说完转身就走,悄无声息的一点灵光落到她身上。
花婆子自从被治好了身体,从此就是胡抱璞的忠实信徒,这样的人,胡抱璞不介意给她一点福泽。
至于那几个碎嘴的人,胡抱璞面色一冷,几家人的田地里灵气都被抽走五成。
一味施恩只会被当做蠢货,唯有恩威并施才能保障自身的权威!
做完这些,胡抱璞也有些乏了,就要回到福地里,突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极目望去,只见昨日离去的张镜敛,今日又回来了,背着一个包袱往村口走来。
李杜氏拿着一个擀面杖正挡在他跟前。
“你这浑人昨儿来还污蔑狐仙。今日怎么胆子这般大,还敢直接跑到我李家村来,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就是就是,看着一表人才,怎么心眼这么坏,怎么说的来的,知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村女们个个都是骂架的好手,直把张镜敛骂的面红耳赤,呐呐不知言语。
直等到李庄提着锄头回来,村女这才停下。
了解了事情经过,李庄看张镜敛的眼神就格外警惕,“郎君今日来我李家村又是所为何事,若是无事,便早些离去吧。”
张镜敛一拱手,“在下误会狐仙,今次是前来赔礼道歉,还望诸位乡亲行个方便,镜敛拜谢。”
李庄眉头一皱,正要拒绝,突然怀中石剑变得温热,耳旁传来细语,“让他过来吧。”
他这才让开道路,“狐仙同意让你过去,切记莫要再恼了狐仙。”
李庄尤不放心,提醒着。
“在下醒得。”
张镜敛又是一拱手,这才背着包袱,往桃树走去。
有好事村人想要跟过去,都叫李庄拦下来,“你们跟过去作甚,家里活计还不够多是吗,闲得慌就来我家田里除草!”
李庄这么一说,村人顿时作鸟兽散,他这才哼了一声,走回家,花婆子正在院里等着他。
一直走到桃树下,突然一道云雾落下,张镜敛也不反抗,顿时天旋地转,落入一片花海中。
花海之中有一方石桌,一个灰袍清俊青年正坐在那处,青年眉心一点朱砂痣,看着颇为慈悲和善。
“在下张镜敛,前来给社神赔个不是。”
胡抱璞饮了一口茶水,“可是心中不甘愿,怕我报复亲族?”
“没有不愿。”
张镜敛不卑不亢,胡抱璞便示意他过来坐下。
“我倒是有些好奇,今日怎么就想通了?”
张镜敛正襟危坐,“昨日社神之言,镜敛归家后多番思索想要驳倒,却始终无法,又惊觉已经走入死胡同,生了妄念,今日我早早便来此,得见村人安居乐业,便自知有错,因而前来赔罪。”
“你这小子颇有几分意思,既是赔罪,你准备的赔礼又是什么?”
张镜敛这便取下背着的包袱,放在石桌上打开,只见其中有三个瓷瓶和三个写满字的纸张。
胡抱璞拿过纸张一看,竟是三个丹方,分别唤作培元,玉露,补气,三个瓷瓶里装的便是这三味灵丹了。
“道友好生舍得,以这些作为赔礼,只怕有些贵重了。”
张镜敛又是一拱手,“这些算不得什么,昨日我冒犯社神,又坏了那娃娃的飞剑,修补也需花费许多功夫,这三味灵丹便当做补偿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丹药是人族修行独有的一门,萃取天地万物精华,再升华,功效倍增。
炼丹术是其他族类所没有的,一直都是不传之秘,得了这三张丹方,胡抱璞心下也颇有几分欣喜。
拿来一壶清露与张镜敛对饮起来,期间闲话几句又颇为合意,便又与他交流几句剑术,登时让他惊为天人,二人关系再度拉近。
一直到月满枝头,张镜敛这才依依不舍离去,直言改日再来。
他走后,九窍玲珑石华光一闪变作石童模样。
只见他撅起个嘴,气冲冲的走到胡抱璞跟前,“那人坏了我的飞剑,二哥怎地还和他聊了这么久!”
胡抱璞塞给他一粒灵丹,“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人不是坏人,且日后总归要跟他们打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可懂?”
石童一口吞下灵丹,还是有些不开心,“我可不懂这些。”
胡抱璞无奈的笑了笑,牵着他回到宅院,便自顾自看起丹方来。
时间飞逝,几个月光景就这么过去,终于到了秋收。
这次果然又是丰收,李庄仔细查看后发现,比去年还多了几分,全村人几乎都高兴的不行。
只有几户人家例外,不仅没有增产,甚至还少了几成,虽然也往年多,却比其他村人差了多的多。
“村长,您说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作祟啊,要不要问问狐仙,怎么就减产这么多呢!”
李庄看了看他们几个,皮笑肉不笑,“也不知前几个月谁在那编排狐仙来着,花婆子可是都告诉我了,端起碗筷吃饭,放下碗就骂,这是人干的事?”
“这事我可不会去求狐仙,要求自己去,别拉着我!”
说完李庄就开门送客。
他回过身对李杜氏说,“这也是头一遭,若是屡教不改,我就要开祠堂,把他们赶出去。”
李杜氏也深以为然,“好不易有好日子过,可不能恶了狐仙。他们要是不珍惜,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杜氏一边拍着李娇儿的肚子,轻声说着。
第二十七章:山君过往
不提那几户人家后续如何给狐仙赔罪,日子如同流水一样,满山树木萧瑟,寒风阵阵刮过,又是一个冬天来到。
胡抱璞一心钻研丹方,整个福地都是草药香味,石童无所事事就来白浪河找青黎玩。
只是青黎也不是时时得空,有时候他便一个人在河边玩水,也是他灵石之身不惧寒风,换个人大冬天玩水,只怕要大病一场。
石童正无聊的搅水玩,突然闻到风中一股桂花香味,登时高兴起来,心念一转,土黄剑光从灵府飞出,裹了他直往小青山方向而去。
彼时,只见一朱衣黑巾大汉乘着土雾飞行,前方猛的冲出一道土黄剑光,直奔大汉而来。
大汉警惕,立马按下土雾,落到地上,剑光也跟着落到地面,现出石童身影。
“桂七哥,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还不是除夕就来了,今年带的是什么吃食呀?”
石童眨巴眨巴眼,蹦蹦跳跳走到桂启跟前。
桂启挠挠头,闷声道,“不是送吃的,是山君想请你们去参加除夕宴。”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三张请柬来,挑出一张递给石童。
石童当即喜不自禁,“这是给我的请柬么!”
往年他都是作为青黎亲眷去参加宴席,得请柬还是头一遭。
石童欢喜了一会儿,瞥见还有两封请柬,就要接过去。
桂启却后退一步,不叫他拿去。
石童撇撇嘴,“好吧好吧,我带你去找青姐和二哥好了。”
石童带着桂启先去白浪河,找到青黎,随后一行人才往李家村去。
一进福地,往日洋溢的药香已经消失许多,胡抱璞正坐在院里,面前放着一些石瓶。
一见三人进来,他连忙招呼过来,“快来快来,辛苦这么些时日,终于叫我练出培元丹来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胡抱璞拿过一个石瓶,倒出一粒玉白丹药,丹药浑圆带着点点馨香,卖相却是不差。
他给了青黎三人一人一瓶,催着她们吃下肚。
培元丹日常也可服用,强身健体固本培元,对精怪也有不少裨益。
吃了丹药,桂启这才拿出一封请柬来。
胡抱璞接过来看后,笑着说,“也好,许久未见山君,便一道同去吧。”
说着他一挥手,一道金虹从灵府飞出,卷起三人,出了福地,直奔百嘉山而去。
天空中雪舞纷飞,一挂金虹顷刻穿云而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赶到百嘉山。
胡抱璞前次来过,这回就轻车熟驾,找到当初的迎宾台,就按下剑光。
狐侍者早早等在此处,簇拥着众人直往后山去。
胡抱璞这才悄无声息擦了擦头上汗水。
“下次可不敢逞能了。”
现在的修为,一带三还是颇有些吃力,若不是导引术作为后盾,只怕还没到地方,四人就要从半空落下。
那可就要出个大丑了。
后山处即便如今漫天大雪纷飞,花树亦是繁花盛开,丝毫不见枯黄衰颓。
花树之间早有帐幔连接,遮风挡雪,其中竖立火灯诸多,偶有风雪漏下,也即刻消融。
“见过山君。”
胡抱璞三人一礼,桂启则直接走到白山君身后。
“不必多礼,入座入座。”
胡抱璞三人便各自落座。
白山君再一拍手,狐侍者鱼贯而出,个个手捧佳肴美食,皆是热气腾腾,新鲜出炉。
青黎倒还罢了,她本就不重口腹之欲,倒是胡抱璞和石童二人,可谓是胃口大开,吃的不亦乐乎。
一年之尾,除夕佳宴,胡抱璞也难得放松了神经,吃了佳肴不说,还破例饮起酒来。
到了兴处,更是拿出所炼培元丹,“这是一个修士赠与我的丹方,苦修数月,终究有所得,此物名唤培元丹,可叫玉蝉吃着玩。”
说着他以法力送了两瓶到白山君跟前。
白山君倒出来一粒,淡淡馨香传来,他也不禁点点头,“果然不错,我就替孙儿谢过胡道友了。”
说着就把丹药递给白玉蝉,后者立马吞下肚,登时眼睛放光,又要去拿。
小胖手刚摸到石瓶,就被白山君打下去,“须知贪多嚼不烂,一日只可吃一粒。”
白玉蝉这才悻悻停手,“爷爷最讨厌了!”
说完他不肯跟白山君一桌,跑到石童桌子旁,两个都是小儿心性,一会儿就玩到一块儿,笑着闹着好不开心。
胡抱璞无意中瞥见狐侍者艳羡的目光,随即又掏出几个石瓶来,“既是除夕佳宴,自然也不能少了你们,侍奉我等也是辛苦,这些培元丹就当是我的一分心意。”
狐侍者看了看白山君,见后者点头,这才拜谢接过石瓶。
培元丹对他们这种小精怪而言,那就是灵丹妙药一般。
精怪开宴不到月满中天是不会停的,此时已是夜深,狐侍者都被打发下去休息,白玉蝉和石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白山君叫桂启带他们下去安睡,这才面对胡抱璞,青黎二人,突然长身一礼。
“山君如何使得。”
胡抱璞和青黎连忙上前去扶,白山君却坚持拜完,“相识许久,我也知晓二位性情,也就不瞒你们了,老夫有一件大事需要二位援手。”
胡抱璞青黎相视一眼,“山君有话直说便是。”
“想来你们也知道,我本是此山中一只白虎,都说我是得遇有道真修被点化,其实我从小因着身体瘦弱被母亲遗弃,若不是白眉真人施以援手,早成黄土一抔。”
白山君慢慢讲述着过往,神情很是感伤。
“我从小便伴着白眉真人,他素日修行也不避着我,日日观摩伴随,我就这么入了道。
此后我一直伴随白眉真人修行,直到二百年后,山中有魔头出世,我才知道为何白眉真人会来此处灵气淡薄之地。
他早就算到会有魔头出世,这才一直守在这里。
只是他还是算漏了一点,魔头的法力高强,便是白眉真人也无法胜过。
最后他只得舍身化禁,将那魔头困死山中。
临去之前他交代我守在此山,一定要等魔头形神俱灭,才可离去。”
胡抱璞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么现如今是那魔头将要脱困?”
青黎也问道,“白眉真人法力高强也拿不下那魔头,只凭我们几个,哪里是那魔头对手,山君。。”
白山君摇摇头道,“魔头早在百年前就已经陨灭,我当时就准备离开百嘉山,却机缘巧合遇到了玉蝉,这才不曾离去。”
第二十八章:鹰与狐
“只是,我却没想到,五十年前一场地龙翻身,那魔头尸身竟落在一处地煞汇聚之处,又生出灵智来。。”
胡抱璞点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原是如此,山君打算何时出手?”
魔头本身已经亡故,只是地煞之气加身,这才又再度生灵,虽说是复生,却大不如前,空有一具皮囊罢了。
“自然是越快越好,禁法已经残缺,只怕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说着白山君就带路,引着二人往山后去。
只见密林深处有一深不见底的洞窟,入则有水寒气逼人。
白山君另外拿出一艘小船,三人借此渡过寒潭。
约莫一盏茶功夫,潭水越发浅显,可见处处布满钟乳石,层层堆叠,如同竹笋节节高升,可见这山洞颇为久远。
此时寒气越发旺盛,以至于可呵气成冰。
好在三人都有道行,也不惧怕。
又走了小半时辰,穿过一个人工修筑的门洞,前方豁然开朗,只见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只在中央有一块高约十丈有余的钟乳石。
石上金锁密布,把一个青面红眼,鹰面人身,头顶长着一只牛角的鬼精牢牢锁着。
不过金锁大半已经失去光泽变得暗淡,只有小半还依然散发阵阵金光,只怕这鬼精离脱身也就这一两年光景。
见到有人来,鬼精猛的睁开眼,血红眼瞳死死盯着三人,其中满是怨毒凶戾,大嘴张开,露出森白獠牙,尤为可怖。
胡抱璞正打量这鬼精的时候,灵府八极神章突然闪过一道霞光,叫他知晓了这鬼精名唤牛首百都精。
此怪最爱在山野游荡,喜好害人性命。
一见是七十二精之一,胡抱璞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知山君何时准备动手?”
“端午那日,是天地间阳和之气最盛的时候,所以在那日动手,胜算最大。”
胡抱璞点点头,“如此也好。”
看过鬼精后,三人便原路返回,离开洞窟后,白山君一扬手,就有雾气渐升,洞窟渐渐消失无踪。
胡抱璞和青黎回到庭院时,石童已经醒了,正站在廊下翘首以盼,见二人身影,立马奔到跟前来。
“我还说你们把我一个人抛下了呢,若真这样,我可是要生气的。”
青黎摸摸他的头,“我们怎么会抛下你呢,想什么呢。”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胡抱璞一拱手,随即显化金虹,裹了三人,直奔天际。
石童也只来得及给随后走出来的白玉蝉摆摆手,说了一声得空来玩。
金虹依旧迅疾,洞穿重重层云,很快就到了十万大山边界。
从天上俯瞰,已经可以看到李家村。
胡抱璞随意瞥了一眼,登时眉头一皱。
只见一团雾气夹着飞沙走石正朝着李家村缓慢移动,其中狐影重重。
正当胡抱璞疑惑的时候,只听一声啼鸣,天际落下一道黑影,迅疾如闪电,一双铁爪轻易撕破雾气,抓走一只野狐。
雾气中一阵骚动,却还是坚定不移的往李家村赶去。
“大家伙坚持住,到了李家村就安全了,那里可是有一位法力高深的狐仙!”
雾气中一只眼神灵动的野狐不断勉励群狐,只是他时不时也抬头看天,心中还是有些惊惧,只不过强压着不显露。
就在快到村口的时候,一道金虹从天而降落在前方,显露三个人影来。
当中一人身着灰袍身量修长,眉心一点朱砂痣,身侧悬着赤色晶莹剔透的飞剑,阵阵火杀之气涌动,叫群狐踌躇不敢往前。
“你们是哪里的精怪,不知道此处有一位社神在此吗,贸然来犯,莫非是想找死耶?”
石童歪着脑袋,故作凶狠。
下一刻雾气中就有一只大灰狐狸急忙走出来,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如人一般不断作揖。
“狐仙大人慈悲,小的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不然也不敢搅扰狐仙大人,实在是。。”
话没说完,又听一声啼鸣,黑影从天而降,目标直指这只暴露在外的大狐狸。
“李家村岂容你放肆,飞虹,起!”
胡抱璞挽了个剑指,飞虹光华一转就化作金虹飞出。
黑影迅疾如闪电,金虹却更快,迎风而上,黑影仓促之下,只得以一双铁爪对抗。
“唳!”
只听一声哀鸣,黑影的一双铁爪就被金虹连根斩下。
落到地上没有黑气笼罩,才看出是一对鹰爪。
“十万大山外围何曾有鹰妖?”
胡抱璞心下诧异,面上不显分毫,心念转动,金虹对黑鹰围追堵截。
胡抱璞早瞧见了,黑鹰身上血光重重,可见造下杀孽不少,此刻遇见绝没有放过的道理。
黑鹰一身铁羽无奈遇上飞虹,阳火煞气最是猛烈,销金熔铁不在话下。
黑鹰只走过几招,一个不慎,右翅就被连根斩断,这下连飞行也是不能。
又过片刻,金虹围着鹰首一绕,身首分离,登时毙命。
只在这时,一道红光飞出,迅速远去,胡抱璞没预料到此着,也就没能拦截住。
得见黑鹰毙命,那大灰狐狸眼含热泪,“阿娘,你的仇,狐仙替你报了!”
说完他又跪下对胡抱璞磕了几个头。
狐狸名唤灰大,原是在隔壁村住着,一大家子也有十几口,原本生活的非常滋润。
只是近些日子,不知怎的来了一只黑鹰,专抓精怪。偏此处别的不多,野狐多的是,十里八乡的野狐这就遭了殃。
现在这一群十几只就是附近几个村子最后的幸存者了,剩下的都叫那黑鹰抓去,也不知干什么。
胡抱璞看了看这十几只野狐,个个带伤,眼神惶恐,心下也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便在我这里修养一段时日吧。”
“胡弟此处热闹,我就带石童去我那白浪河了。”
胡抱璞一拱手,青黎便带着石童飘然远去。
十几只野狐就这么叫胡抱璞先带进福地中,只不过胡抱璞不信任他们,给他们都带上符箓,只准在荷花池旁待着。
安顿好这些狐狸,胡抱璞这才外出去查看那黑鹰尸身,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只不过等他过去后就发现黑鹰已然化成一滩腥臭黑水。
既然没有头绪,胡抱璞也就不再深究,那日跑了一道红光,总归会有再找上门来的时候。
第二十九章:不通教化
因着野狐在,青黎石童鲜少过来,胡抱璞则是沉迷炼丹,野狐就打发出去,叫不要远离李家村。
时日短也就罢了,几个月月过去,这些野狐就渐渐故态复萌,今日偷一只鸡,明日偷一只鸭的。
村人想着狐仙的缘故不好说什么,后来越来越猖獗,就有人受不住。
一日晚间,只见两道灰影在房前屋后穿梭,灰影摇摆着尾巴,嗅了嗅气味,爬上了左侧一户人家的院墙。
只见院子里正放着好几个鸡笼,一只只肥硕的鸡鸭正在笼里酣睡。
李家村灵气聚集,这些鸡鸭家畜待久了,身上也就带了几分,有灵气的鸡鸭,看得墙上的野狐直流口水。
它一下跳到院中,直奔鸡笼,抓住一只鸡子,就要大快朵颐。
就在这儿房门打开,一个身影拿起扁担就打了过来,好在风声响起,狐狸一下子就警觉起来,叼起鸡子就跳到一旁。
来人走到院中月光照耀下一张黝黑刚毅的脸庞,可不正是李庄当面。
“兀那汉子不想活了么,敢对本大爷出手!”
狐狸缓过神来,看到是村人,顿时面露狰狞之色。
李庄浑然不惧,“我看是你不想活了,敢在李家村撒野!”
这时另一只野狐从墙上跳下来,走到狐狸身边,悄悄说道,“柳宿,这个好像是李家村村长,要不我们走吧。”
狐狸也就是柳宿,一听这话,面色一变,一把咬断手中鸡子脖颈,摔在地下,“这事没完!”
及至第二天,李庄还在地里干活,就听到李娇儿出事了。
等他急急忙忙赶回去,只见院中一片狼藉,还有阵阵恶臭经久不散,李娇儿正躺在房中,已经昏迷过去。
“你家这女娃子可了不得,那狐精来找麻烦,她竟敢拿着扁担上去敲打,最后把那狐精赶得没法子了,放了个臭屁,这才跑了。”
花婆子站在房里,跟李庄如是说。
“一群妖孽,安敢欺我儿!”
李庄最宝贝李娇儿,不然当初也不会漏液前往小青山拜狐仙,如今虽然李娇儿没有大碍,他也只觉阵阵怒火涌上心头。
当下他猛的冲出房去,直奔村口,将石剑拿出来,放在供桌前,将野狐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下一刻只见云雾缭绕,卷了李庄,顷刻改换天地,到了福地之中。
还是先前大殿,听罢李庄诉苦
胡抱璞登时就黑了脸,“你且安心,我自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及至入夜,他便念动剑符,驱赶群狐赶来桃树下。
一道云雾落下,胡抱璞本人在桃树上现身。
只见这时的胡抱璞面色难看的紧。
几百年道行气势尽数爆发,一些胆小的狐狸顿时被吓回原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柳宿,黄平何在?”
一道声音若惊雷一般响起,群狐顿时散开,露出躲在其中的柳宿黄平,柳宿还好人立而起,黄平早已吓得两股战战。
胡抱璞打量着他们两个,面露一丝冷笑,“我好心收留你们,不想你们倒好,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偷鸡不成竟敢前去报复,真是好的很!”
心念一动,一道金虹从灵府飞出,这道金虹,群狐熟悉的很,就是它斩了追杀他们的那只黑鹰。
“狐仙饶命啊!”
黄平一下子瘫软在地,不断求饶,柳宿则连忙往远处逃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胡抱璞可不打算留情,这群野狐如今就相当于在败坏他的根基,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金光一闪,黄平就没了生息,胡抱璞看也不看远处的柳宿,片刻一声惨叫后金虹回返,结局已定。
胡抱璞眼神微冷的看了下其他野狐,“虽此二狐为最恶,但你们也逃不了干系,日出前就离村去吧。”
说完胡抱璞伸手一挥,野狐身上各有一道剑符浮现,纷纷落在袖中。
没了剑符,再入村子,就要被剑阵攻击。
就在这时,一只野狐越众而出,跪倒在地,“小子灰大,还请狐仙明察,我等与那恶狐不是一道。
我等野狐不入狐庭,无人教诲,生而蒙昧,虽有偷盗也是为了活命。
望狐仙恩准我们在村外觅地而居,以偿过错。”
胡抱璞当即开了神眼,一眼看去,虽然有些许灰气缠身,好在没有黑气,可见虽有过错,确实不深,于是也点头答应。
灰大如蒙大赦,又拜了拜,这才带着剩下的野狐往村外去,也不敢离得太远太近,就在白浪河附近找了个土坡洞居。
青黎在白浪河见群狐出村,便赶到李家村。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将那些野狐赶走?”
胡抱璞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那些野狐自作孽,在李家村待久了故态复萌,盗取家禽,有那奸恶的,还想伤人,我也是气急了,这才都赶了出去。”
“原是如此。”
青黎点点头,也不禁感叹道,“昔日仙神俱在时,还有泰山娘娘监管群狐,曾立有狐子院,三年一考,过者可入内为狐生员得以修仙,如此就不算野狐了,只现如今。。”
胡抱璞若有所思,当夜就给李庄托梦,云雾缭绕,带着李庄的魂魄来到桃树福地中。
来过一次,李庄这回就轻车熟驾到了大殿便行礼,“小民见过狐仙。”
“野狐之乱已息,首恶者已被我诛杀,其余尽都被赶出村,日后不必担心。”
李庄连忙一拱手,“多谢狐仙。”
“不必如此,那些野狐为我同族,只是不通教化这才如此,你可去打听是否有那饱读诗书之人,直言是为野狐开悟即可,不用遮掩。”
“小民定当竭尽全力。”
胡抱璞点点头,一挥手送他出去,“这枚丹药便当做赔礼了。”
及至天光大亮,李庄苏醒过来,只觉手中有异样,张开一看只见一枚散发着阵阵馨香的玉白丹药。
李杜氏掀开门帘走进来,看到丹药,顿时眼前一亮,“当家的,可是狐仙又召见你了?”
李庄点点头,“狐仙召见我是告诉我野狐都被赶出去了,以后就不用担心家禽被祸祸了,害咱女儿的已经被诛杀了。”
李杜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狐仙慈悲,狐仙慈悲。。”
顿了顿,李庄又说道,“这丹药就是给娇儿的赔礼,除了这个以外,狐仙还想要我找一个读书人教化那群野狐。”
第三十章:近水楼台
“教化那群野狐?”
李杜氏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
“狐仙毕竟跟那群孽障也属同族,就像那县城杜家不也看在你份上给我一份活计,有能耐的还是愿意帮衬帮衬同族的。”
“说的也在理,这说起来,你家那外甥不就是个现成的读书人嘛。”
李杜氏坐在李庄跟前,拉拉他的袖子。
李庄也是眼前一亮,突然又皱起眉,“那能行吗,且不说那群野狐可不是好相与的,他若去了,我那妹妹孤身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
李杜氏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我说当家的你怎么糊涂了,何不直接把妹妹接回来,从前是我们也家中困顿,如今也算有一点积蓄,倒不差妹妹外甥那一口两口吃的。”
“燕儿。。”
听到妻子愿意将妹妹外甥接回家来,李庄颇为感动,突然想起手中还有一粒培元丹。
当即取了陶碗,倒入满满清水,再把丹药放进去,最后又把这水分成两份,一份给了李娇儿,一份叫李杜氏喝了。
才喝下没多久,李杜氏脸上多了一点红晕,而李庄早已出门,借了一辆驴车去接妹妹外甥了。
早晨出门,到了傍晚,才看到李庄带着人回来。
李杜氏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驴车影子,她就回家把水倒好,又带着李娇儿迎了出来。
“幼舆他娘可算到了,快快进家喝口水吧。”
李杜氏快步上前扶着安李氏,眼睛一撇就看到身后那高大身影,“哎哟幼舆这是又长高了,比去岁高了不少吧,娇儿快叫姑姑,表哥。”
“姑姑好,表哥好。”
李娇儿脆生生的喊着。
安幼舆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安李氏苍白的脸上也挂起一丝笑容,“娇儿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倒不像农户出生,像是县城哪家的大小姐。”
这一番话臊的李娇儿脸蛋通红,在场几人看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就别站在门口说话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呢,快进去吧。”
安李氏听这话,诧异的回头看了李庄一眼,他却只顾着傻笑,不说话。
家中李杜氏早早备下饭菜,比不上县城酒楼大户,却也有荤有素有汤,看着极为丰盛。
这样的饭菜李娇儿平时也是吃不到的,只是安李氏母子二人来,才特意做的。
一顿饭下来,李娇儿吃了个肚圆,小儿吃饱了就想睡觉,李杜氏便带着她回去房间休息。
李庄这才郑重其事的又问安幼舆,“你可想好了,如是接下这差事可就不能反悔了,若是不愿,我也留你们在此,不必再回去。
李家村沾了狐仙福气,年年丰收,村人百病不生,妹子你在这里定能痊愈。”
听到这话,在门外的李杜氏不由握紧了拳头,生怕安幼舆真的反悔不答应。
还好安幼舆不曾动摇,“舅舅我醒得,只是我无心世俗,一心寄情山水,教化野狐也是我的一桩机缘,既然遇到我便不会放过更不会动摇。”
“好好好。”
李庄高兴极了,安李氏却有些忧心忡忡,“不是说来小住一阵么,怎么。。。”
“妹妹,这也是为你们母子着想啊,村中如今有狐仙保佑,可谓是事事顺遂,外甥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且放宽心吧。”
李杜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了她小半时辰,这才叫她没那么担忧。
是夜,李庄在家焚香祷告,告知胡抱璞已找到可给野狐教化的人。
“怎地这般快?”
未曾想到,不过一日就叫李庄把人找到了,他还来得及没去通知群狐。
当下他就直接御风飞到野狐居住的土坡。
说是土坡,实际上只有一层泥土,下面是一个水流侵蚀出来的洞窟,天长日久这洞窟但是颇为广大,早知道这处离白浪河约莫三十丈,可想而知,古时的白浪河有多么宽广。
此时洞窟中央正放着一个火堆,地下寒气重,修为不够的野狐便要靠着火堆取暖。
胡抱璞进来后刻意发出声响,灰大立时警觉起来,“谁在那!”
他一条灰蓬蓬得大尾巴不停摇摆着,法力开始涌动。
当见到一个灰袍身影从暗处走出来后,这才放松下来。
灰大连忙人立而起,双爪作揖,“拜见狐仙。”
胡抱璞点点头,“尔等先前不是说无人教化因而蒙昧无知,如今我已经给你们请了一个先生,不日就要来给你们讲课开智,你们可愿?”
灰大一听这是机缘来了,连声喊着,“小的愿意,我们都愿意。”
身后的野狐也反应过来,跟着叫喊起来。
“如此甚好,半月我便要考校一回,若能通过,我会给你们讲解修行之法,望好自为之罢。”
话音落地,云雾自生,胡抱璞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群野狐喜不自禁。
当晚,胡抱璞便将安幼舆唤到福地之中,虽然初来乍到,安幼舆却十分镇静,对着胡抱璞一礼道,“小子安幼舆见过狐仙。”
胡抱璞以神眼观之,只见其通身莹白文气汇聚,很是满意,点点头道,“想来李庄已告诉你,教化野狐,上五日休沐二日,一月束脩便是一两银子,你看可好?”
“但凭狐仙安排。”
“甚好。”
此后连续三日,胡抱璞都把安幼舆召唤到福地中,教给他注意事项,最后给他一柄符剑,此物由桃树枝炼成。
自有法力储存其中,便是凡人,只要知晓法诀,亦能催动。
是日,安幼舆苏醒以后,就背上书籍,在安母担忧的目光下,往狐狸坡赶去。
此处土坡本无名,因着群狐聚集,如今索性就叫做狐狸坡了。
虽然知道野狐如今被狐仙管教着,村人一般也不愿去此处。
有那村女洗完衣物往村里走去,正见安幼舆当面,便问了一嘴,“安郎君,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在下奉狐仙之命,要去狐狸坡给野狐开化,就不多言了。”
言罢安幼舆一拱手就继续往狐狸坡走去。
到时,只见大大小小十数只狐狸整整齐齐蹲在洞口,一见安幼舆到来,立马齐刷刷看过来。
安幼舆微不可见咽了口唾沫,这才走到近前,一只大狐狸越众而出,人立而起拱爪作揖,“久闻安先生大名,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也叫我等野狐开化智慧,我等感激不尽。”
有灰大带头,安幼舆压下心中不安,被野狐簇拥着进到洞窟之中,只见入口已经被开凿出一节节阶梯。
就这样,安幼舆开始了他的教化野狐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