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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再见神乐     大明剑尊txt下载     大明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0、深渊

    ‘驻足神留’乃是‘洛神剑诀’之中最强杀招,即便李孤行不会心法,强以内力催动,依旧可以生生斩裂一面客栈的墙壁。

    徐念不知这招威力,但看他来的凶猛,剑气凌厉,也知这招‘驻足神留’万分难挡。

    但他心中虽惊却不慌乱,折扇缓打开,内力鼓荡。

    “李兄且慢!若是你还想在乎那些人死活就当停手!”

    李孤行指剑刺出一半,心头猛颤,当即收回,愤恨难当。

    赵无钱、萧涵、林谢、慕容渊,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江湖年轻一辈中一等一的高手,可徐念此人武功智计都乃人中之龙,两者相斗,自己一行便显逊色,再难匹敌。

    李孤行很识趣,不敢再进半步,生怕自己的冲动害了朋友们的性命。

    他将骆大狗挡在身后全力护着,生怕他有半分闪失。

    李孤行盛怒之下,怒极反笑,挺身而立,泰然处之,一抹浅邪的笑容挂在面上。

    “我朋友们怎么了?”

    他虽竭力压制,声音仍不免激动。

    徐念轻挥折扇,并未正面回答,反问道:“可曾嗅到何等气味?”

    话语刚出,顿觉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比之酸笋、臭豆腐之物更为难闻,当即心中大骇。

    自行闭气的同时伸手捂住骆大狗口鼻,体内真气暗运,生怕这臭气之中带有丁点毒药。

    徐念玩味笑着,倒是有些深山里老猎人抓捕猎物的意味。

    过了一阵,他方才言道:“放心,这并非毒药,单只是臭了些罢了。”

    这一会儿可着实令他俩吃了苦头,李孤行侧身瞥了一眼,但见骆大狗已被自己捂的满面通红,怕他闷死,自先尝试着吸了一口气,但觉浑身无碍,这才送开了手。

    两人大口喘息,竟觉这臭气弥漫的空气是这般香甜。

    大气缓过,李孤行出言问道:“既这臭气不是毒,那你为何将他涂在扇子上?”

    徐念生的很是俊俏,穿衣打扮也分外考究,这样的翩翩公子断不可能忍受这般难闻的臭气,更不可能将他涂抹在扇子上,事出反常,其中定有阴谋!

    徐念笑而未答,仍旧缓缓的扇着扇子,一派公子哥的作风。

    李孤行心中思索,方才他并未听到何等打斗之声,由此推测赵无钱等四人定是被暗中放倒,否则就算冥宫再怎么厉害,凭那四人的本事,也不可能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忽而,他愣了愣,回头猛瞧,但见唐蝶在回廊伸出悄然而立,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

    “徐念,你好毒的算计,你这臭气并不会造成什么,同样唐掌门身上香味也与人无损,但这两者合在一起便是世上最烈的迷药!所以你才能轻而易举的以我朋友们作为要挟!”

    说到这里,李孤行不禁回头多看了唐蝶几眼,目眦尽裂!

    徐念拍手大笑,笑的分外坦荡。

    “李兄聪明,所料一点不错,这一香一臭两种气味合在一处正是迷药,两个呼吸便能将人迷晕,着实烈的很。”

    他遥遥看着唐蝶,笑容更甚,

    “唐掌门,此番计策倒是漂亮,回头我禀明湿婆,他老人家定然重有恩赏。”

    经此一句,李孤行几可断言唐蝶跟徐念合起伙来坑害自己一行。

    谁料那唐蝶听过此话之后仍旧那般站着,既没动作也没言语,俏目一直盯着徐念。

    这一幕倒是令徐念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们本计划着让唐蝶在暗中施展迷烟,将李孤行等人尽数麻翻,谁曾想他竟先带着李孤行去了唐蓉旧居徒增麻烦。

    若非如此,李孤行又怎会见到自己?

    徐念心中暗道:“怕这人已不跟自己一路,亏我留了他一条性命!”

    正发狠时,又见唐蝶两手拨动裙摆,裙摆卷风,霎时间又有一股恶臭袭来。

    这臭气与徐念折扇之上的略有不同,虽同样臭的难受,但徐念身上的气味臭的纯粹,而唐蝶散发的却是一股死鱼腐烂般的味道,臭的发腥。

    徐念面上忽而漏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唐掌门,你这是为何?”

    唐蝶道:“自是以毒攻毒,你们冥宫势大,偏偏我唐家堡不愿做旁人走狗!”

    “你......”

    说到这里,徐念心已慌乱,轻功大展,径直奔回屋内,伸出手来便要去点赵无钱等四人穴道。

    唐蝶身上散发的臭气乃是解药,这迷药效力迅猛,解药的效力也是不遑多让,两个呼吸便会令人苏醒过来。

    事情接连的反转令李孤行看不透唐蝶,但他相信那信笺之上所传递的消息,将那‘可以合作’四个字深深印在了脑海。

    虽略有迟疑,但在徐念奔回的同时,身形已然掠出,两指并剑,一抹剑意应运而生,相距不足五步,随徐念一道冲入房屋之中。

    ‘女娲清歌!’

    此乃‘洛神剑诀’第十招,并非杀敌,旨在阻敌。

    指剑刺出,剑气铮鸣之声大作,内力伴随剑气震荡而出,直穿徐念耳膜。

    这招之威便在其快,纵使轻功绝顶也决快不过声波传递,正是追赶阻敌的绝好招数。

    徐念刚要伸手去点那四人穴道,‘女娲清歌’的铮鸣便已袭来,剧烈的声响令他头脑发胀,进而两耳轰鸣,仿若千锣万鼓一同敲打。

    随着铮鸣越发响亮,他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竟什么也看不到了,变做个瞎子!

    “李孤行!你厉害!”徐念凶啸着,声音凄厉!

    “我几次饶你,你却处处害我,孙三败之死全由你勾结丐帮害我所致,我到底何处得罪了你,竟让你对我痛恨至此!”

    徐念凄然笑着,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痛恨李孤行,一开始只是听从大祖师的命令坑害于他,后来便是听湿婆只命要将李孤行和骆大狗带回。

    但在丐帮之后,徐念便发现李孤行成了自己心头的魔障。

    一个被整个江湖唾弃追杀之人竟有这般多肝胆相照的朋友,甚至连丐帮帮主方定风都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他结拜,更得了曾经授业恩师永觉大师的毕生功力。

    他也想有这样的朋友,也想有这样的好运,可他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自小便被阴阳二祖师培养成身边的一条狗,唯两个老怪物的命令生活,甚至连反抗都没想过,连自己心爱之人被大祖师作为阴阳双修的鼎炉也不敢反抗,哪怕他香消玉殒。

    后来在冥宫之中,那永无阳光的牢笼,那肮脏腥臭的屎尿,都成了他毕生的梦魇。

    他想做人,一个生活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的人,可摆脱了阴阳二祖师之后他又变成了一条狗。

    一条无形的锁链拴在了他的脖颈上,锁链的另一边是一个比阴阳二祖师更恶毒、实力更强的湿婆,恐怕他这一生都挣脱不了这条锁链的控制。

    他心中本就没有反抗,更不敢去反抗。

    所以才会对李孤行这般痛恨,那是由自己内心之中深深的嫉妒所带来的痛恨。

    他嫉妒李孤行,嫉妒他能有这么多朋友、嫉妒他能次次化险为夷、连自己最爱的恩师都给了他毕生功力。

    他要毁了李孤行,只有这样才能消除自己的嫉妒,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意义。

    他笑了,笑的十分癫狂。

    “李孤行,没别的,我就是想让你死!!”

    李孤行两眼逐渐变色,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他看到徐念逐渐变得狠戾的神色,又从狠戾变得令人惊悚。

    这神色他以往看到过,便是在昭狱之中,那些求生无望又颇为硬气的悍人临死之前所有的神色。

    那些凶悍之人临死之前指天誓日,便要堕入十八层地狱化为厉鬼也要寻他人报仇!

    他清楚,他十分清楚,因这神情预示着徐念要与他同归于尽!

    便在此刻,臭气飘了过来,两个呼吸之后,赵无钱、萧涵、林谢、慕容渊纷纷转醒。

    刚醒来的一瞬,便见到徐念和李孤行双方对峙。

    也便在这一瞬间徐念用出他毕生最强的杀招,两耳辨明李孤行的方位,手捏折扇直刺而来。

    四人脑中空白,还未曾对眼前局势有任何的判断。

    而李孤行却早已迎了上去,用出‘驻足神留’与徐念搏命!

    双方招式威力奇大,一时之间不分高下,内力渗透之余,掀起滚滚气浪,竟将四人吹到墙边。

    李孤行道:“徐念!你怎来的这般厉害的武功!”

    “呵呵,我遭受的罪过,乃是你想象不到的!”

    “咔咔咔!”但听足下细微脆响,地面竟开始塌陷。

    李孤行想后掠而去,但那徐念拼了性命,自己陡然收力,立时丧命当场!

    李孤行道:“徐念,恩恩怨怨不在这一刻,情势危急,保命要紧!”

    徐念冷笑一声回道:“李孤行,咱们都明白,我若进十八层地狱,你也得陪着!”

    说罢,内力更强,一股阴柔粘力将李孤行吸住,竟用上了‘太极’的功夫。

    李孤行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心头大狠,将自己所剩内力尽数贯彻。

    两人越使内力,地面塌陷越快。

    赵无钱等人被强烈的气浪压在墙上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又怎能上前相助,眼见得两人逐渐陷了进去却无能为力。

    气浪消退,众人上前,定睛一看均是倒抽一口凉气。

    地面之下别有洞天,肉眼观察竟不知深浅,便似无底洞一般。

    骆大狗此刻奔了过来,向洞内大喊道:“老李!你活着吗?”

    只听下方传来空荡荡的回音。

    ‘活着吗?’三个字飘散空中,带来深深的绝望。

    便是李孤行未被徐念那招打死也决计会摔死在这深坑之中。

    一时之间众人手足无措,连慕容渊这等江湖经验老道之人都驻足叹息。

    赵无钱缓和片刻,“走!找根绳子,咱们一起下去寻!”

    林谢道:“就怕没那么长的绳子。”

    众人正在思索,忽见一条弱小身影自身旁飞过,细一瞧竟是骆大狗纵身跃了进去。

    众人登时一愣,更不知如何办了。

    赵无钱撸起袖子,也要纵身跃下,却听身后一个娇俏的声音言道:“明年今日便是你们忌日!”

121、一抹泻药

    滑腻、腥臭、湿润、暗无天日,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李孤行只觉浑身生疼,尤其右腿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头脑昏胀、不能自已,脑袋几乎不能思考,但凡动用一点心思,脑袋便有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这是在哪?”

    李孤行自问,却无人回应。

    他自唐家堡的地面摔了进去,不知在空中下坠了多久,直以为自己的命都没了。

    然而天可怜见,他绝处逢生,活了下来。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择了个最为舒服的姿势,令那自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稍稍缓解一些。

    抬头仰望,只见得遥遥远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光点,天光落下几看不见。

    李孤行心中暗惊,“这里到底有多深,我又该怎么上去?”

    剧烈的疼痛又从腿上传来,疼的他后背湿了一片,伸手摸向疼痛处,那条右腿已经错开了位置。

    他下了狠心,内力一运,两手同时用力,剧痛差点令他昏了过去。

    但听“咔咔”几声骨头炸响,汗如雨下,生生将这条错位的腿掰了过来。

    他又躺在了那片黏你湿滑的地面上,大口喘息,缓和许久。

    自右腿上传来的疼痛虽仍旧剧烈,但尚可忍受,直到疼痛缓解,他的脑袋才恢复些清明。

    “徐念呢?他又在哪里?”

    回想刚才场景,他以‘驻足神留’硬抗徐念绝代杀招,两者招式同样霸道、同样威力,高下难分,余威竟将唐家堡地面破开,这才坠入到了这里。

    “莫不是徐念仍在上面?”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慌乱了起来,浑身颤抖。

    自唐蝶话语得知,现在唐家堡弟子近乎全部效忠冥宫,连他这掌门也不得不动起了歪门心思,要联合自己一行对抗。

    赵无钱、萧涵、林谢、慕容渊四人武功虽高,堪堪可敌徐念,又怎敌得过冥宫其余众人外加唐家堡的弟子?还有那骆大狗,他连武功都不会又怎能从重重包围之中逃出?

    想到这里李孤行坐不住了,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向前走了两步,忽觉足下碰到何等柔软之物,心中略微惊奇,忍住疼痛俯下身子细探,竟摸到了眼耳口鼻,分明是个人!

    他竟又重新开心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徐念啊徐念,你作恶一生,竟也有这般下场。”

    他又伸手摸了摸,见他身体尚有余温,心中狠辣登起,“莫怪我无情了!”

    两指并剑,要将他在昏迷之中戳死!

    就在指剑挨到喉头的时候,那人突然咳嗽两声,声音极为稚嫩。

    李孤行心头大惊,立马撤回指剑,再细摸摸不禁怕了起来。

    “骆大狗,你怎的摔来了?”

    他脑袋飞转,却哪里知晓骆大狗怎跳了下来。

    但觉骆大狗气息越来越弱,显是受了不轻的伤,立马出掌运功,将一股真气打入骆大狗身体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孤行只觉身体疲累到极点,近乎苦撑不住。

    便在此刻,骆大狗缓缓开口道:“老李,是你吗?你没死?”

    李孤行精神一振,身体疲惫顿扫一空,“是我,你怎的也摔下来了?”

    骆大狗开始剧烈咳嗽,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

    他咳了好一阵,差点咳嗽的背过气去,直到喉头咳出一些滑腻才停了下来。

    只觉口中一片腥臭,不知呛了什么东西,呕欲难挡。

    他又缓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我怕你死了,报不了仇,这才跟你一起跳下来,反正你要是摔死,这仇我也报不了,倒不如跟你一同去那黄泉路上,去阎王那里参你一本!”

    李孤行无奈摇头,骆大狗要杀他是假,关心他是真,此刻他哪里还能想不明白,直将骆大狗抱在了怀里。

    骆大狗感受着温暖强壮的臂膀,更感觉一股男子汉的气息传来,心神不免动荡,享受片刻欢愉之后使了猛力推开了李孤行。

    “老李,你就不怕我现在动刀子?”

    “怕,却也不怕!”

    骆大狗问道:“你为何不怕?”

    李孤行笑了笑,笑声之中带着宠溺,“你有些武功,真想杀我早就死在你刀下了,哪能活到现在?”

    骆大狗被他戳破心事,心中一甜,面目火辣辣的,好似熟透的苹果。

    好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否则被李孤行瞧到他这幅害羞的样子,那还哪有面目见人?

    他使了猛力推开李孤行,语气又变得凌厉,“早知道我就将刀子下的准些,捅死你这混蛋!”

    李孤行笑笑,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一阵,前方不远处几声咳嗽又将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骆大狗惊声,“这还有人?”

    “应是徐念!”

    骆大狗自胸口拿出匕首,“我去杀了他!”

    李孤行伸手拦阻,沉声道:“现在还不行!”

    骆大狗转念想想,明白了过来,又问道:“他值得信吗?”

    李孤行道:“不单单是咱们需要他,他也需要咱们!”

    方才李孤行想杀徐念只因他不知骆大狗也坠了下来,反正这里暗无天日,几乎也不可能出去,杀了徐念倒是为朋友们去了一个大患,自己跟徐念以命换命倒也不算太亏。

    但现在却是不行。

    骆大狗既已在此,便不想让骆大狗也枉送了性命,他要想办法带着骆大狗从这里逃出去,他自己死则死矣,断不能让骆大狗也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由此一想,求生之欲陡起,倒是不敢伤了徐念性命。

    此刻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徐念武功又高、智谋又足,自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绝处逢生,需要这样的一个强助!

    骆大狗听懂李孤行的意思,将匕首放到他手中,叮嘱道:“你且去,小心些,此人心计深、人又狠,免得害你!”

    李孤行点了点头,将骆大狗负到背上,小心摸索着。

    “啪嗒啪嗒”的声响在四周回荡,除了李孤行的脚步声,便只剩下徐念越来越弱的咳嗽声。

    堪堪走过,伸手探清方位,将徐念手中那柄折扇拿了过来,这才替他运功。

    徐念武功深湛,内力过处,经脉登时通常,没几个呼吸便恢复神智。

    他聪明至极,料想乃是李孤行替他疗伤,暗中积蓄力量,以极缓极慢的动作伸手向胸口摸去,想以折扇捅杀李孤行,然而他哪里能摸到折扇半分?

    眼珠在黑暗之中转了转,便要积蓄力量,出掌打死李孤行。

    然李孤行却哪里容他这般作为,早将匕首迫在他勃颈处,嘻嘻笑着。

    “徐念,你可别打这般歪主意,你知道我,手下可不留情!”

    徐念也是一笑,问道:“李兄别来无恙。”

    李孤行摸了摸断了的腿,佯装无事道:“你这挨千刀的还活着,我还能有什么事吗?”

    “恩......”

    徐念佯装应付一句,心头毒计又起,手掌已经探出身来,便要向李孤行头顶拍去。

    就在这一瞬间,李孤行伸指连点他周身三处穴道,将他内力尽数封住。

    “我说了,可别打歪主意!”

    话语刚落,便用匕首在他面目之上划了一刀,骇的徐念声音都变了。

    “你、你作甚?!”

    李孤行略显得意,用刀背在他面目之上划了划,以极富威胁的语气说道:“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李孤行!你敢?!”

    “你都要杀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孤行别的不清楚,但自徐念的改变还是明白他的心思。

    他好穿着、更好打扮,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极显华贵,随时随地拿出一副富贵公子哥的做派,极显丰神俊朗。

    这样的人定然爱惜自己的容貌,甚至爱惜容貌胜过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人你以性命威胁或许不甚又用,若让他变成个大花脸,失了俊美容颜,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故而,在他脸上划一刀,绝对会令他投鼠忌器。

    但李孤行仍旧不放心,伸出手来朗声道:“骆大狗,来,将腐皮散拿给我!”

    骆大狗略微愣愣,立马明白过来,贱兮兮的笑了笑,自胸口摸摸索索,递给李孤行一包药粉。

    “老李,这腐皮散可得谨慎使用,弄多了整个脸都烂了可就不好了。”

    李孤行伸手接过,佯装踌躇,“这人跟咱们有大恨,多用些不是更好?”

    徐念听得心里越来越惊,眼睛圆睁,怒气喷涌。好在这里目不视物,否则单用这眼神便能将李孤行骇退。

    这腐皮散是何物徐念并不清楚,但从名字听来,应是令人皮肤溃烂的毒药。

    就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场景一般,提早为他准备好了。

    徐念本是不信,但细想想,那李孤行的母亲原是唐门之人,孙三败又跟他这般久,唐家堡毒药暗器天下无双,门类更是繁杂,就算有这种毒药又被李孤行学会也没甚奇怪的。

    更何况他不敢赌,不敢用自己俊美的容颜去赌李孤行腐皮散没甚功效。

    他低声威胁道:“李孤行,你敢?”

    李孤行道:“那你听话吗?”

    徐念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我......我听话!”

    “哎呀!”

    李孤行惊讶一声,佯装手滑,徐念只觉一股粉末喷了自己满脸,寻死的念头瞬间涌现,竟哭了起来。

    李孤行道:“哎呀呀,徐公子,你还能哭啊。放心吧,我只想让你助我一臂之力,从这里逃出去,等逃出去我便将解药给你,我老李说到做到,可不像你这般言而无信!”

    给了棒子又给了甜枣,这手段倒是跟冥宫很像,容不得徐念反抗。

    他内心挣扎了一阵,言道:“那好吧,但是咱们在哪里,又怎么逃出去?”

    这问题李孤行倒也不清楚,他伸手解开徐念一出穴道,令他缓缓站起。

    “所以才要靠你啊,你足智多谋,骆大狗机灵古怪,咱们三个定能找出办法!”

    徐念默然点了点头,心里半点坏心思也没有了,他也想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李孤行的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只是那‘腐皮散’却是李孤行虚构的东西,他们哪有这等奇奇怪怪的毒药,这些粉末不过是骆大狗随身带着用来戏耍赵无钱的泻药罢了。

122、尸山血海

    徐念被骆大狗所谓的‘腐皮散’吓得不轻,但他心中杂七杂八的念头却没少多少,姑且不敢再打李孤行和骆大狗两人性命的主意了。

    三人所处之地漆黑一片,更有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直让人喉头作呕。

    李孤行出言问道:“徐念,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徐念江湖经验不甚足,李孤行尚且不知他又哪里能够知晓,当即言道:“听从李兄的便是,我哪里敢发表什么言论?”

    李孤行暗中笑笑,自胸口摸个火折,双手一擦,火折燃起。

    这是他新有的习惯,自那萧涵所在的大墓之中吃了没有火折的瘪,自此以后这点火的物件便不离身侧,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但见细小的火苗在空气之中妖娆而起,随着不断跃升的火苗,那一抹光亮也越变越大,令三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人总是需要光的,没有了光便是脚下有了路却也不知该如何去走,哪怕是极其微弱的光也足以令人心中安定。

    只是这一抹微弱光亮却不如没有。

    火折微光一起,一排排幽蓝的鬼火逐一亮起,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

    鬼火起后,三人才借着光看清楚这里的本来面貌。

    白骨为枝、皮肉为泥,地上流淌的小溪尽是鲜红的血水,溪水两旁白骨皑皑,更有一条人体毛发编制而成的毯子直通远方,不知通往何处。

    三人都是胆子奇大的主儿,见此情形却不禁心头生寒,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李孤行感觉到骆大狗浑身打颤,双手冰冷,当即鼓足勇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道是什么呢,不过如此,锦衣卫的昭狱可比这恐怖的多。”

    他本想安慰骆大狗,只是这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语气更是渗人,害的骆大狗心头更怕了。

    徐念低头看了看,见那雪白的衣服被污血染湿一片,又是害怕又是恶心,下意识的向李孤行靠了靠,连声音都颤了。

    “李兄,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而李孤行哪里能知道这些,但这地方既在唐家堡下方,应跟唐家堡少不了关系。

    看那堆积如山的尸骨,恐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了,猛定了心神,方才言道:“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念踌躇一阵,纵使能从冥宫那暗无天日、吃屎吃尿的地牢里挨过,也决计不敢从这用毛发编制而成的毛毯上走过。

    这种情况,谁也不会比谁更勇敢,抗拒这里乃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会跟他们三个一样,被吓得魂不附体。

    他犹豫了半晌,十分鸡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大方方的样子令人一时忘了自身所处的环境。

    李孤行心头暗笑,越发狠戾了起来,心一横,伸足一踏,竟真的走了上去。

    至此,徐念才略微佩服起他来,心中暗赞,“李孤行毕竟是李孤行,终究高过我徐念一头!”

    李孤行拔足先出,徐念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骆大狗趴在李孤行耳边道:“你让他在身后走着,就不怕他背后捅刀子?”

    李孤行怕是怕,但他量徐念没这个胆量,小声回道:“不仅咱们需要他,他也需要咱们!”

    若说方才徐念心生豪胆,要拼了性命跟李孤行同归于尽,此刻见到这样的景象这豪胆便也退了几分,纵使仍旧有心要跟李孤行拼个你死我活,却再也不敢付出行动了。

    他现在八成连肠子都悔青了,若非他跟李孤行拼命,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更不会这般生死无依。

    他现在巴不得将李孤行供起来,好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李孤行便是知道他这样的想法,才敢这般大胆,否则以徐念的心机和城府,李孤行就算在多个胆子也不敢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三人越走越深,灯火却越来越亮,但环境却是越来越暗。

    这明显反常的景色乃是因环境所变化,抬头看去,竟不由得愣住了。

    李孤行驻足观察,引得徐念和骆大狗两人也向上瞧了一瞧,登时惊掉了下巴。

    但见,天空之中仿有乌云,但这地窟之中自不会有云朵,三人都是绝顶聪明之辈,略微一想便知这乌云乃是无数血水沸腾之后遇冷凝结而成的血雾。

    血雾彼此凝结越来越厚,这才将鬼火的亮光吸收殆尽,以至于环境之中光亮越盛反而越暗。

    李孤行道:“徐念,要想凝结这般庞大的血雾,恐前方热浪不小。”

    徐念点点头,“不错,这里手笔颇有夺天地妙处的感觉,真不知何人所建。”

    骆大狗道:“唐家堡千年基业......”

    此言一出,三人不寒而栗,也不知唐家堡的先祖究竟要做什么,竟将这尸山血海藏在唐家堡地下。

    李孤行想起唐蝶,那副心系唐家堡的样子,再想起孙三败那狠辣的性子,登时想的通了。

    论及渊源,唐家堡或可跟达摩老祖来中土传教时创立的少林寺并驾齐驱,按道理来讲,以唐门的实力或可号令武林群雄。

    然唐家堡虽处中原武林之中,但其门人却不多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故而江湖只道唐家堡门人弟子狠辣惹人忌惮,却从未在江湖之中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近千年的传承却未曾问鼎武林,地位甚至还不如武当这等不到一百五十年传承的道家门派,长久以来的,唐家堡弟子人人积怨,自然而然会想尽一切可以争夺号令武林的办法。

    故而,唐家堡才在暗中积蓄力量,不惜以毁灭整个武林的代价替唐家堡登顶!

    想了这些,李孤行眼睛瞟向徐念。

    “倒有一事想要请教!”

    徐念略微错愕,心中嘀咕了一阵,警惕回道:“李兄想问何事?”

    “你们冥宫怎诓骗的唐门,竟让唐门除掌门之外的所有弟子尽数依附!”

    这问题实在尖锐,问到了关键处。

    李孤行见徐念踌躇,无奈晃头,“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便不问了,想来你们冥宫的规矩定是极严的?”

    徐念暗中松了口气,向李孤行鞠了一躬,“多谢李兄体谅。”

    但他话头一转又道:“倒也没甚不可说的,只是许诺唐门借助冥宫的势力让他们江湖地位更进一步,或可取丐帮代之!”

    李孤行眼珠一转,心中通达,便已知自己所料不错。

    看来那海东青带来的消息极其准确,此来唐家堡当真凶多吉少。

    徐念见李孤行沉默,出言问道:“李兄,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是有何发现?”

    李孤行直言道:“这里恐怕比咱们去过最危险的地方还要危险百倍!越往深处便越是危险......”

    “但不往深处咱们便会永远的困死在这,是吗?”

    李孤行点了点头,拿不准主意。

    倒是骆大狗看的通透,“依我看,咱们应继续前行!”

    徐念惊讶的瞧着他,在他眼中骆大狗是个累赘,一个不会武功的累赘,放在平时免不了一掌将他劈死。

    他这话说的太过于自大,似乎没将这些恐怖景色放在眼中。

    若是庸碌之辈,有了依靠,便会狗仗人势,便陡增自己胆量,依靠他人之强好似天涯海角没甚他去不得的地方。

    但骆大狗跟旁人不同,他的智谋和狠辣乃是徐念亲自见识过的。甚至智谋还在自己和李孤行之上,这样的人断然不会不知前方危险。

    明知前方危险还要奋勇上前,除了李孤行这等容易热血上脑的傻子之外,便是有必须要前行的理由,莫非骆大狗想到了出去的办法?!

    徐念心头一亮,立马问道:“咱们能出去了?”

    骆大狗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顺着他的话说道:“出不出去我倒不敢肯定。但是这般大的地方,这等浩瀚的工程总该有人看管的。咱们找到了他便有了出去的办法。”

    李孤行和徐念同时一怔,心中对骆大狗赞叹不已。

    这等事本极易察觉,但两人先是对这等恐怖场面给慑住,而后又彼此防备,故而一时之间忽略了这最为简单的事。

    但这却更能体现出骆大狗的厉害,一个近乎不会武功的人,身处危险之中,仍旧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等泰然如山的心态,乃是两人所不及的。

    李孤行道:“依我看,咱们便听骆大狗的。”

    “我同意!”

    三人鼓足勇气,继续向前。

    但继续走深,景色又有不同。

    血雾弥漫万分,热浪也滚滚袭来,三人连呼吸都已成困难。

    更糟糕的乃是那几个鬼火,虽然熠熠生光,但能够照亮的地方已只有半尺见方,半尺过后漆黑一片,仍旧伸手不见五指。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何时,耳畔响起了细细索索的吠叫声。

    那声音似犬非犬,似人非人,好似猛犬哀嚎、又似婴儿啼哭,一会儿婉约如细雨、一会儿豪响如怒号。

    且听声细辨,这声音的数量越变越多,越靠越近,初时只有两三响声,没过一会儿,竟有不下二十余个,且近乎贴在后颈,叫声凄厉!

    徐念率先隐忍不住,推出两掌,掌力雄浑至极。

    但听“噗噗”两声闷响,竟打了个空。

    而那声音却好似挑衅般惨笑两声,声音自后颈飞上了颅顶!

    “这是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徐念骂道,声音明显慌乱。

    骆大狗道:“许是幻觉,倒不如定在这里,闭上眼去。”

    李孤行略微琢磨,登时喝道:“不对!右躲!”

    说时迟那时快,话语未落,徐念只觉一股劲风自左边击来。

    好在他反应迅捷,右躲的同时侧开了身子,被什么东西擦着衣服过去。从皮肉伤的疼痛来看,若是挨的实了,恐这臂膀登时飞去!

    “这、这是什么?”

    李孤行道:“不知,但我以前常在昭狱之中,耳朵要比常人灵敏些!”

    他悄声厉喝骆大狗,“你为何要坑杀他?”

    骆大狗道:“我知你会出言阻止,至多吓他一吓罢了。也怪他笨,这般凶险的地方,怎会有幻觉?”

    李孤行强压怒火,“你坑人倒好似不分场合,可别再这般做了!”

123、所谓野兽

    徐念惊魂未定,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方才那一瞬若非李孤行出言提醒,这半条臂膀早已化为乌有了。

    骆大狗倒是应该感谢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否则但凡能够看到徐念那双眼睛,便会被他眼神中的恶毒吓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徐念心中有了算计,这骆大狗平日里专坑李孤行,若是他使了心眼坑害自己,就算他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且骆大狗在此地本就是个累赘,倒要想办法将他除掉。

    想着想着,徐念便已经不气了,因他实在没必要跟一个死人发脾气。

    经此一事,李孤行越发小心起来,分出神来时刻关注骆大狗。

    一来怕他在惹事,二来徐念报复心强,怕他心头发狠,杀了骆大狗。

    他试探性的问道:“徐念,你没甚事吧。”

    “没关系,多谢李兄提醒。”

    黑暗中看不到徐念表情,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异常的平和,甚至没将那暗中的攻势放在心上。

    但越是这样,李孤行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浓,暗中掐了掐骆大狗。

    骆大狗倒表现的一脸无关紧要,因他相信李孤行能护佑自己周全,更相信李孤行能将自己安然无恙的带出这洞窟,同他相信自己杀不了李孤行一样。

    反倒是徐念,这人心肠坏得很,行为也卑鄙。现在倒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若是让他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李孤行。

    所以,骆大狗想要将他除去,越快越好。

    这些事情李孤行自然能想到,但在此地,保不齐有什么东西,更说不准有何等要命之物,前路未卜,多一个人便多一分生还的可能。

    李孤行要将骆大狗安然无恙的带回去,徐念这等武功和智谋是必不可少的,大家同陷这洞窟之中,未到生死互斗的时刻,还是退让些好。

    李孤行问道:“方才是什么东西打的你?机关暗器还是什么?不知你有没有感受到?”

    他这般一说才让徐念暂且放下了算计,自嘲的笑了笑,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傻。

    此地是何等的地方,又是何等的危险,直可以说危机四伏。

    方才那一击差点要了他一条臂膀,此刻应该时时小心才是,怎能分心他顾?

    回想方才,只听得耳畔不时响起凄厉而悲戚的叫声,但那攻击却是悄无声息,更没有半分征兆。

    方才那些叫声仿佛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此刻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若非胳膊上传来阵阵疼痛,还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他伸手摸了摸胳膊,手过之处,顿觉一片滑腻,仿佛是鱼身上的黏液,但却比黏液更沾手,一时之间似乎也想不到这样的暗器。

    “李兄,我实在不知。”

    李孤行听声辨位,脚步微挪,一点一点靠了过去,自他肩膀逐渐向下,立时摸到了那被击打处的所在。

    “恐怕这并非暗器所伤,倒像是兽牙所咬!”

    “兽牙?”徐念眼皮猛然跳了一下,心头发颤。

    这里是何等地方,皮肉为泥、骨肉为森、鲜血为溪,且不说这里可不可能有野兽,便真的有,那也是以人肉为食的绝代凶兽。

    李孤行道:“你也知道,我在锦衣卫呆了很久,形形色色的伤口见了不少,从你衣服破损的形状看,极像被野兽啃咬过一般,而且那黏液也像是口水......”

    骆大狗听得浑身发麻,将李孤行搂的更紧了,全身贴在了他的背上。

    徐念也骇的不轻,连声音都颤了,“那、那咱们要怎么办?”

    李孤行道:“我也不知,从这你衣服上的口子上看应是兽牙无疑,但是不是野兽我可说不准。毕竟我还不知何等野兽能在这个地方生存,更想不到何等野兽在漆黑的夜里眼睛没有光。”

    但凡夜间行动的野兽眼睛里都有光亮,譬如猫头鹰,譬如猫。

    但这些动物都不是自身眼睛发光,而是反射月光或其它的光亮,只是那个在年代并无深入研究,任谁也不知道罢了。

    李孤行同样害怕,这等非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任何人都难免心下骇然。

    但他不能慌、更不能乱,凭借一副豪胆,在脑海之中猛思主意。

    继续向前很可能碰到那群野兽的攻击,但若退后面去,不免困死在这里。

    他向后瞧了瞧,身后血雾悉数,鬼火也烧的旺盛,那一片诡异的光芒令人说不出的好受,虽然心中仍强迫自己继续想前,但脚步却已经向后挪了。

    “我还在想要不要回头歇息在做计较,最起码有个亮光。”

    他语气极缓,似乎在同两人商量。

    此言一出,骆大狗立时响应。

    退回去或许会被困死,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留在这里继续担惊受怕,陡增恐惧,或许在被野兽吃了之前,自己先被吓死了。

    但徐念却一直缄默,什么也没说。

    骆大狗道:“问你呢?徐念,咱们是不是要退回去!”

    徐念心中抽动,又沉默片刻,斩钉截铁道:“不退!继续向前!”

    “你......”

    骆大狗气极,刚要张口开骂,却被李孤行截口道:“不错,咱们是该继续向前!”

    徐念想到了初入冥宫之时的遭遇,那冥宫地牢之中暗无天日,无米无食,全靠天降屎尿、老鼠蟑螂度日。

    头顶处有个甬道,时而开启时而关闭,那便是他唯一逃出升天的地方。

    他爬了一半,甬道突然关闭,差点就被夹死在甬道之中。

    那时他便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出去等待下次甬道打开的时间,要么拼了性命奋力一搏,继续向上攀登。

    好在那时的他赌对了,选择了继续向前。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地或许也跟那时一样,只有前进一条路。

    正是想到了那时,徐念才这般坚定,也正是徐念的坚定令李孤行定了心神,决心一条路走到黑。

    李孤行道:“看来咱们是继续向前不可了,但还需谨慎些,依我看,沿着鬼火走比较安全,最起码还能有一些光亮。”

    徐念赞同,两人先后走着,靠近鬼火。

    便在此刻,身旁突然叫声大作,鬼哭狼嚎,说不尽的恐惧。

    骆大狗和徐念各有害怕,而李孤行反而笑了。

    “徐念,你瞧见没有,这些东西惊了,说明咱们想对了!”

    徐念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看来果真如此!”

    骆大狗此刻也明白了过来,心中钦佩的不行。

    他们嚎叫了一阵便又停下,李孤行暗道不好,出言提醒,“看来他们又要再攻,暂且噤声,免得听不出攻势!”

    果如他所料,话音刚落,便听风声大作,那野兽身手敏捷,扑像三人而来。

    李孤行听声辨位,侧身躲过,竟没在鬼火的幽光下见到那野兽的身影。

    徐念心头发慌,向李孤行靠了过来,两人背靠着背,将骆大狗夹在中间。

    “你倒是聪明,这样咱们护住自身便可!”

    徐念道:“继续向前,我就不信,何等野兽能杀的了我!”

    他口中是这般说,心中却算计了起来,倒是可以趁乱解决掉骆大狗这个小杂碎,好报方才坑害之仇。

    两人缓步走着,沿着鬼火一点一点向前行进。

    期间数次进攻,都被两人以强招打退。

    只是这些野兽似乎并不畏死,折在两人手上的野兽没有十个也有八九个,本以为他们会知道自己厉害暂缓攻势,却没想反扑之势越来越猛,攻击也越来越密。

    李孤行道:“徐念,你先小心守着,我来寻他们破绽!”

    “破绽?他们有何破绽?”

    “他们进退尚有节,我便是想找找他们何时进攻,又何时退守。”

    徐念转念一想,倒不知这机会来的这般快,满口应承了下来。

    李孤行低头思索着,结合之前打败的那么多野兽来看,这些野兽在进攻之前会放声吠叫,但在进攻之中却是无声无息,直到被自己两人打走,便是一直沉默。

    如此看来倒不用这般一直全神贯注的倾听身旁的动静,只要在他们吠叫结束之后在提神便可。

    这道理本来不难想,但一来李孤行需要应对正面而来野兽的攻击,二来还需向后帮助徐念击退,一心三用之下才使得思维迟疑。

    他想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时间虽短却足够徐念做些事情了。

    徐念侧耳倾听,初时两手挥舞如风,时时刻刻的护着骆大狗。

    随后这两手的范围便开始逐渐紧缩,一点一点的自身侧回到身前,彻底将骆大狗暴露在外。

    那些野兽并非低智,相反他们聪明的很,骆大狗暴露不久,他们便察觉了出来,但怕是徐念诱敌深入的计策,这才没有攻去。

    但总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些野兽怎可放下这般大的破绽不攻?

    骆大狗只听得身边劲风呼啸,越来越大,越来越吓人,心胆都开始颤抖。

    他没有叫,更不想打搅李孤行,徒留这份害怕在心头。

    经过几轮攻击,那些野兽已经知道这破绽,竟有一头下了决心,向那破绽攻去。

    骆大狗只嗅的一股腥臭刺鼻的臭气,更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到了脸上......

    徐念察觉到了,开口冷笑,仿佛已经听到了骆大狗的惨叫,仿佛听到了李孤行无力的哭声。

    然而,他终究是打错了算盘,只觉后背一股凌厉的气息迸发而出,紧接着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哀嚎,又听“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倒身侧。

    但听骆大狗骂道:“小畜生,敢偷袭我,看姑奶奶我拿你脑袋当球踢!”

    李孤行和徐念同时愣住,停了下来,那群野兽似乎也惊惧万分,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算是退了下去。

    徐念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你杀了野兽?”

    骆大狗道:“不仅杀了,还将他脑袋割下来了!”

    徐念暗自心悔,他低估了骆大狗,直以为他武功不好却忘了二祖师正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这个孩子委实深不可测。

    李孤行道:“脑袋在哪?你手里?”

    “嗯,还挺真,圆鼓鼓的,也不知是什么野兽。”

    “给我!”

    三人挪到一个鬼火旁边,借着鬼火的亮光一瞧,登时吓的呆了。

    那头颅并非来自于野兽,而是一个人!死去很久的人!

124、干尸

    洞窟漆黑、鬼火幽幽,在碧绿色的光照下那颗鲜红的头颅显得那般的渗人惨淡。

    整个头颅似乎被风干了一样,便如大漠黄沙之中被风干的羊头。

    但这般干枯的头颅却极为少见的有一双漆黑水灵的眼睛,令人感觉到分外的诡异。

    更加诡异的是这眼睛之中没有眼白,整体漆黑一片,似乎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融为一体。

    单是这样还不足以骇人,而从这样干枯的头颅上居然流出暗红的粘液,这才是令人更为惊惧害怕的地方。

    那粘液比鲜血形成的溪水更为浑浊也更加沾手,摸上去不禁令人心头发颤,也不知这干枯到极致的头颅如何藏着这般多的液体。

    头颅下方的那张嘴更是骇的吓人,一张血盆大口足足占了半张脸,其中牙齿俱全。

    森白的牙齿上带着锯齿,便如鲨鱼的牙齿般,每一颗牙齿都仿若刀尖般锐利。更有两根硕大的牙齿仿若老虎的虎牙,尽显寒光森森。

    徐念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心头悚动。

    “我刚刚就是被这东西咬了?!”

    李孤行略定心神,“难怪我误以为是野兽,这样的牙齿确实跟野兽差不多。”

    骆大狗心说好笑,随手甩了甩匕首上的鲜血,一脸玩味的瞧着徐念,眼神之中似有冷漠又有威胁。

    那意思不言而喻,便是他想要徐念的性命只不过是暗地里动动手的事。

    徐念自也清楚,却混装不知,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但心中却不禁后怕了起来,毕竟这样的攻势刺向自己后背,任凭他有‘金刚不坏神功’也决计会死在当场,如此相比,那骆大狗似乎比这干枯的头颅更具威胁。

    李孤行也看出两人心思,狠狠瞪了徐念一眼,只是此地诡邪之极,不可多树敌人。

    他出言缓和气氛,指着这头颅道:“看来方才攻击咱们的都是这样的干尸!”

    徐念心中发怵,呆呆的瞧着干尸许久不言,他素来不信鬼神,却不知这干尸是如何动的,又如何能够施展这么大的力道施展攻势,想着想着,心中更是惊慌。

    “李兄,这是什么东西,你可曾见识过?”

    李孤行哪里知道,纵使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般诡邪之物,当即摇了摇头。

    骆大狗也回过神来,再也不敢瞧那干尸头颅半分,好似中了邪般,浑身哆嗦的不行。

    但他怕是怕,心中的好奇却不免又让他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头颅。

    他怔怔的瞧了半晌,忽而感觉头颅之上,那张血盆大口略微动了一下,吓得赶忙闭上眼睛大喊大叫。

    李孤行一把搂过骆大狗,关心问道:“你怎的了?”

    骆大狗哆哆嗦嗦,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吞好几口唾沫,才遥遥指着他头颅道:“他、他似乎......动了!”

    听得此言,李孤行和徐念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但他们两人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头颅,却哪里见得他动弹半分?当即缓言道:“你眼花了吧。”

    骆大狗摇了摇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向那干尸头颅看去,见那嘴巴张开的角度变也未变,这才略微安心,或许真如李孤行所言,这东西太过骇人,将自己骇的出了幻觉。

    李孤行道:“不论这是何等东西,被你这般斩下头颅也该死了,断不会动的!”

    这句话倒像是定心丸,令徐念和骆大狗稍定心神。

    三人一阵沉默,相顾无言,此刻任谁也没有半分主意。

    彼此沉默了一阵,忽听一声叹息自三人耳边划过,令三人神色又紧。

    李孤行紧张问道:“徐念,你、你叹息什么?”

    徐念愣了愣,一脸茫然,“我未曾叹气啊。”他转头看向骆大狗,问道:“是你叹的气?”

    倏忽之间,骆大狗面色变得惨白至极,嘴唇开始哆嗦了起来,整个人缩在李孤行的怀里。

    从他神情和举动徐念已经明白了过来,这声叹息来自于那颗已被斩下的干瘪头颅。

    他连忙追问,“老李......咱们怎么办......”

    李孤行亦是后背发寒,两腋生风,冷汗滚落一地。

    他壮着胆子,猛吞了几口唾沫,竭力维持一个正常的表情,脑海却是因为惊恐而变得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徐念催促道:“李兄,李兄?你怎的了?怎的神情变得这般木讷?”

    徐念惊恐的看着他,两手已经摆开招式,仿佛对待敌人一般。

    骆大狗也从他怀里跑了出来,站在了徐念背后。

    见此情形他猛的一愣,用手猛拍几下脸颊,这才明白自己由于惊恐致使神情变得木讷而恐怖。

    他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两指并拢,运出内力。

    “可能是紧张吧,我先将他劈成两半,这样就不用怕了!”

    平日里,他那一双指头那么稳、那么准,但在此刻这般惊恐的氛围下也不禁抖成了摆子。

    指剑一点一点刺下去,以剑气之凌厉,便只碰上这干尸分毫便能将他劈成两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手,甚至不惜用上另一只手抓住手腕来维持稳定。

    只要一下,只要轻轻的一下,立时便能将这恐惧斩断!

    然而,就在剑气将要碰上这干瘪头颅的时候,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在那深陷的眼眶之中,那双漆黑而又湿润的眼睛突然一转,紧接着面目之上现出了神情,诡异而又复杂。

    三人被吓了一跳,骆大狗更是尖叫了一声,划破寂静的洞窟。

    虽看不见他瞳孔,但那双眼睛似乎死死地盯着骆大狗,獠牙也开始浸出血来,粘稠的液体在虎牙之中喷射而出,口腔内散发着温热、腥臭的气味。

    就在三人惧怕之极的时候,那头颅突然暴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道,竟冲骆大狗直咬而去!

    “啊!!!!”

    纵使骆大狗身负豪胆,此刻也不免的被骇的心肝剧裂,连躲都躲不了,更哪里想得到还手?

    徐念也是害怕,一瞬之间,‘金刚不坏神功’覆映身体,死命护住自己,生怕沾到那一对虎牙半点。

    也只有李孤行,也便只有他才能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恐惧,那对手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稳。

    骆大狗只觉一道剑气自自己面前切过,就在那虎牙距离自己喉咙半寸的时候,被李孤行斩成两截,随着一道刺耳且又凄厉的惨叫坠落下去。

    “大狗,你没事吧!”李孤行关切的问着。

    骆大狗似是被吓傻了,呆呆的坐着,眼睛直楞楞的瞧着前方,不发一言。

    缓过好一阵子,他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论何等心计、不论何等胆子,骆大狗都只是一个孩子,哪里能受得了这般恐怖的事情。

    李孤行又将他搂在怀中,出言安慰,便如自家兄长般给予骆大狗温暖。

    这幅温情画面倒令徐念产生错愕,很难想象,几月之前骆大狗仍旧想尽办法要置李孤行于死地。

    缓了好一会儿,李孤行终定了心神。

    “此地太过危险,但咱们还需要继续向前,若非接近这洞窟核心,咱们也不会遭受这么多挫折了。”

    这一点徐念很是赞同,且看那干枯头颅再也不动,说明这东西仍有办法对付,只要小心一些,击碎头颅便可。

    就是苦了骆大狗,经此一吓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继续向前了,但是理智告诉他李孤行判断不错,向前走是唯一的出路。

    三人刚做了打算,便听四周嚎叫骤起,徐念跟李孤行仍旧背靠着背,将骆大狗夹在中间,沿着鬼火继续行进。

    这一次徐念可不敢再做他想,骆大狗弱是弱,但他手中的匕首可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

    头悬利刃,再行坑害之事无异于自己找死。

    这三人也是头一次通力合作,配合无间,行进速度竟出奇的快。

    只是此番前进再也未见那嚎叫之声停止,更未见那些干尸攻上,精神一直高度集中令三人体力直线下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均觉口干舌燥,喉头生火,肚中更是饥饿难耐,“咕噜噜”直叫。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纵使像李孤行和徐念这般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饥饿的感觉。

    徐念想了想方才那干瘪的头颅,口中居然生出唾液来

    “李兄,不知那东西有没有毒,要不咱们抓一个填填肚子?”

    听得这话李孤行差点没吐出来,“徐念,这种情况你就别恶心我们了......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骆大狗也是呕欲作祟,但想到此地危机重重,便再也提不起半点呕吐的欲望了。

    他们并不知道徐念说的乃是实情,他真的很想吃那干瘪的头颅,别说是这让人一见就反胃的东西,便是再恶心一百倍的屎尿也不在话下。

    徐念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又开始嫉妒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随着三人越发深入,这洞窟也变得越发的炙热,血雾也逐渐开始退去,鬼火的光亮也越发明朗,四周再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取而代之的乃是依稀可辨的环境,那条毛发所编成的长毯也逐渐浮现于足下。

    再走一会儿,所见更多,而自四周传来的叫声也愈发的凄厉起来,若是有鬼叫倒是跟这样的叫声差不了多少。

    李孤行抬眼微见,登时傻了眼,四周尽是这干枯的尸体,满满当当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也只有一丈见方的地方留给他们落脚。

    那些干尸身上早已没有皮肉,更没有毛发,许多干尸除了头颅四肢还有脊柱尚有骨头,其余地方均是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一颗硕大的心脏仍在跳动,粘液般浑浊的血液自身体之中缓缓流下。

    李孤行倒抽一口凉气,他现在已经后悔,后悔自己沿着毛毯深入,只是此刻再想回头却已回不去了。

    徐念也暗自心悔,一抹绝望涌现心头。

    无数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随着他们缓缓而动。

    自他们四肢的动作和越来越凄惨的叫声来看,似乎随时都能将他们淹没。

    “该怎么办?!”骆大狗问道,已经哭了出来。

125、尽头

    干尸如山、尸浪如潮,在骨肉化成泥土的洞窟之中,三人孤零零的站在这尸山血海。

    他们心头悚惧,一时之间忘记了动作。

    任凭武功绝代、任凭豪胆干云,此刻见到这等情景都难免心慌,更何况这三人并非武艺通天彻地之人。

    但那尸潮只是围而不攻,一时半刻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三人陷于死地,这倒是令李孤行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此地乃是唐家堡的地下,近千年的积累才有了这般规模。

    既已知晓唐家堡千年来的夙愿便是一统武林,料想这些东西应是他们一统武林的臂助。

    故而这些东西凶是凶,却断然有他们的弱点和破绽,更有唐家堡的人操控他们的手段。

    想到唐家堡传承素来唯嫡唯长......

    李孤行暗自苦笑,“看来唐家堡选掌门的规矩居然是为了操控这些干尸,原来如此。”

    他想了一通全没想出如何逃离这里,更没想到如何解决这些干尸,但在无意间发现了唐家堡传承的秘密却也有些高兴。

    徐念愣了愣,问道:“这些干尸是唐家堡的?”

    李孤行道:“唐家堡精研毒术,千年传承有些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骆大狗道:“老李,你琢磨了什么?咱们怎么出去?”

    李孤行摇摇头道:“我......我也没办法......”

    徐念心一横,真力猛运,将‘金刚不坏神功’施展到极致,体表隐有金光。

    “反正现在看得见,这些干尸也怕击损头颅,咱们闷头向前冲,就不信冲不出这尸群!”

    他眼神渴望的看着李孤行,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论及‘金刚不坏神功’李孤行可要比徐念更加精深,只是这功夫护住自己尚可,要护骆大狗周全却不容易,纵有一分可能他也不敢冒险。

    徐念催促道:“李兄,还顾虑什么?现在正要背水一战!”

    李孤行将骆大狗背在背上,悠悠叹了口气,和声细语道:“大狗,抓紧了。”

    骆大狗心头一甜,趴在李孤行的背上。

    他的背又宽又暖,坚硬的脊骨撑起了那宽大而厚实的背部隔得胸口生疼。

    但骆大狗不仅不厌,反而有种激动酝酿在胸中,更有一股炙热令胸前温暖一片。

    “孤行!”他低着声悠悠念着,香甜馥郁。

    此等危及关头跟这份甜蜜比起便似无足轻重一般,或许只有此刻他才能放下芥蒂,也只有此刻才能将杀父之仇抛在脑后,他甚至想,若是跟李孤行一同死在这里该有多好。

    管他什么杀父之仇、管他什么恩怨仇恨,生时不能同寝、死时能够同眠也或也不枉此生。

    想着想着,他伸手向胸口摸了摸,想要随李孤行一同归西!

    徐念再次催促,“李兄!他们要攻上来了!我先开路!”

    话音未落,人已冲了上去,迎着无尽的干尸,悍勇无畏!

    李孤行对骆大狗所思所想毫不知情,见得徐念这一往无前的背影心头震动。

    “他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倒不失为一个良友!”

    徐念自冥宫以后,武艺何止长了几倍,前方无尽的干尸被他一撞纷纷让出条路来。

    两拳如捶,偶尔施展太极拳中‘搬拦捶’的招式,将干尸头颅打碎,一瞬间已奔出半射之地,更有十余个干尸死在他手。

    只是这干尸无穷无尽,死又复来,刚刚杀出的一条血路又登时被淹没。

    徐念略感疲乏,前方压力渐大,更有几次差点被那干尸的虎牙咬中,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浑身沾染着粘稠的血液。

    继续奔了半射之地,已渐感支撑不住。

    “李兄!怎还不行动!”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呼喝在自己身前,但见李孤行背着骆大狗在干尸脑袋上闪转腾挪。

    那些干尸行动灵敏,动作也是迅捷无比,稍有不甚便会被那无数干尸的双手拉下去,成为他们的腹中餐。

    李孤行仗着艺高人胆大,竟在他们头上飞驰自如,足尖一点便跃向前去,近乎是踩着他们刚抓到头顶的手掌前行。

    李孤行道:“学着我,跃上来!”

    徐念心中暗自佩服,一抹笑容浮现面上,心道:“真有你的!”

    他腹中存了一口气,施展‘金刚不坏神功’同时双膝微曲,提身一跃踏上干尸头颅,也同李孤行一样,蜻蜓点水般向前奔行。

    只是他自忖轻功并没有李孤行那般厉害,仍旧不敢将‘金刚不坏神功’撤去,不免耽搁了些许速度。

    前方乃是无比的炙热,热浪吹打面上,似乎要被蒸熟了一般。

    李孤行仗着自身内力深厚,奋力前行,而徐念却没有这般深厚的内力,经热力熏蒸,足下便不如初时般灵敏。

    望着下方那一片又一片的尸潮,心中又生恐惧,一不小心,踏错一步,半条身子摔跌下去!

    “李兄,救我!!”

    说话间,已有两条血手抓住了他的右腿,眼见得那血盆大口中的虎牙便要落下,忽见一道白光当头而斩,在一片凌厉的剑气之中,那具干尸头颅瞬间化成血雾。

    徐念眼疾手快,将东西稳稳接住,复又提起跃了上来,双手略微抱拳,感激道:“多谢李兄。”

    “且看路,折扇还给你,保命要紧!”

    徐念再没说话,将一切心神都用在对付这无穷无尽的干尸上。

    三人不知又跑了多久,就在头脑昏胀、双足塞铅、浑身炙热到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在视线的尽头赫然看到尸潮的边界。

    李孤行强振心神,大喝道:“徐念!咱们逃出去了!”

    徐念抬眼一瞧,果不其然,心头大为震颤。

    心念一震之下,险些又被这些干尸给拽了下去,白光闪过,折扇锐利,横扫出一片空挡,‘金刚不坏神功’大展,一招一式连贯圆润,一步一步向前行进!

    李孤行率先一步,踏出尸潮的包围,但见两个巨大石雕。

    石雕古意盎然,乃是两头硕大无比的冢虎。

    冢虎高昂着头颅,双眸凝视远方,似开非开的嘴巴剑拔弩张,便似要将这些无穷无尽的干尸生吞活剥一样。

    巨大的爪子踩着等身大小的两具干尸,也不知踩了多久,那两具干尸仍旧存活,或是慑于冢虎威严,虽然虎爪距离他们两人尚有半寸,那两具干尸却只能伏地嘶吼,动也不敢动。

    细看这两句干尸,竟跟尸潮中的不大一样,不禁浑身上下没有那些干尸那般干瘪,连血红的黏液也没有多少,更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嘴巴也没有那般大,更没有夸张的虎牙,身上骨头也完好无损。

    与其说他们是干尸,倒不如更像是死了许久未曾腐败的人。

    李孤行浑身打了个寒颤,向后看向骆大狗,“你小孩子家还是别看了,免得做噩梦!”

    他这般说着,却见骆大狗眼神闪躲,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妙,还以为他是被这些东西吓破了胆。

    骆大狗沉声问道:“老李,你真想出去吗?”

    李孤行一愣,全没想到他为何语气忽然阴沉了起来,更不知道骆大狗此刻的心思,当即爽朗笑笑,目光之中出现坚定。

    “那是自然,咱们自然要从这里出去,都已闯到这里了,前路纵有迷途却也有尽头。”

    骆大狗未曾说话,惨然笑着,“走吧,咱们一道。”

    就在李孤行背过身的一刹那,骆大狗的眼角留下了泪水,一滴间不可查的泪水。

    忽而冷光一现,那抹锐利的匕首在他手中闪耀着凄惨的光芒,直挺挺的向李孤行后心扎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骆大狗五味杂陈的心在那一刻得来了解脱,是生是死在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诸多恐惧也随着这一抹寒光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可他会得来幸福吗?

    一道白光将他幸福生生打断。

    在那匕首的寒光后,白光更加闪耀,也更加的凌厉,骆大狗后脑生寒,想来自己将这匕首捅入李孤行后心的一瞬间,那白光也登时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一刻,他不恨徐念,反而要感激他,感激他将自己杀死,感激他成全自己和李孤行这对还未表露心迹的苦命鸳鸯。

    只是......事情并非如人所愿。

    李孤行双耳抽动,猛然回头,一手将他手中匕首捏住,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徐念的折扇。

    他面上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无尽的凄苦,无尽的委屈。

    “这个时候你还要杀我?”

    他问道,声音已经颤抖。

    骆大狗无奈叹息一声,将诸多思念隐藏在了心底。

    “此刻没有朋友,也只杀你一人,是最好的机会!”

    这句话是他近乎用尽全身力气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可他将诸多情绪隐藏的极好,几乎听不出半点端倪,如若不去看那双近乎红肿的眼睛,任谁听了也会心碎一地。

    李孤行想伸手去摸他的头,想要去安慰他,可这手却怎也伸不出去。

    倒是徐念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李孤行的肩膀,将折扇拿了回来。

    “李兄,有些人跟狗一样,是喂不熟的!”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两个冢虎之间,背对着猛虎,静静的欣赏那些如潮水般的干尸,看着他们张牙舞爪却不敢分毫逾越的样子,心中别提有多么的欢愉。

    他复又走到边界之处,折扇扬起,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过了边界登时死绝!

    他将愤懑与不满宣泄在这群干尸的身上,尸体渐高,干尸流出的黏液流成了条条小溪,汇聚一起变作了一条小河。

    忽而,听得几声脆响,又听一声狂吼,那冢虎足下的干尸竟迸发出无比恐怖的气息,气息如浪,狂风劲吹,将三人吹得一个趔趄。

    李孤行赶忙制止,“徐念!勿动!”

    然,一切都已晚了,两具干尸逐渐摆脱了冢虎的控制,竟站起身来,四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三人。

    也便在这一刻,如潮水般的干尸忽而跪了下去,犹如大臣叩拜君主!

    李孤行心颤不已,将骆大狗的匕首装在胸前,背起了他,面对两个绝代凶尸,岿然不动!

126、后卿、将臣

    炙气迫人、凶尸强横,两股绝代威压迎面迫来,将李孤行压的气息迟滞。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两个绝代的凶尸,心中没了底气。

    那些尸潮何等厉害,若不是自己跟徐念拼了全力,只怕现在早就死在尸潮之中。

    即便厉害如尸潮却仍旧只是这两个凶尸的臣属,只有跪地叩首的份而不敢有半分拂逆,足可见这两具凶尸之厉害。

    徐念亦转过身去面对这两具凶尸,唾沫吞了又吞,丝毫不能缓解心中恐惧,哪怕是一星半点。

    这两具凶尸气势太大,大到光是这可怖的气息便让他心底生寒,再也没有半分反抗的念头。

    但他心中仍有求生的欲望,也正是这求生的欲望令他做了今生最为悔恨也最为耻辱的事情。

    他跪了下来,跪在了李孤行的面前,痛哭流涕。

    “李兄,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计前嫌,救我一条性命!”

    徐念亦是心气奇高之人,只是他少了些骨气,将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甚至重于自己的尊严,这才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能到名师悉心教导,或许他会成为跟李孤行和赵无钱一样的子弟。

    以他的智谋、天资、武功,要做的这一切应该不难。

    但现实的残酷便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假设,更没有如果。

    所以,他此刻不得不跪在自己最为厌恶、最为仇视之人的面前。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想活着,想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李孤行眼角瞥见,兀自呆立,淡淡说了句,“好!”

    也便这一句话,那两具凶尸便察觉到了破绽,气息更大、威压更烈,犹如狂风般的气浪近乎将三人吹了起来。

    但这一句“好”却令徐念定了信念,加之求生的本能令他迸发出最本真的欲望,一抹反抗的念头逐渐在心头升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股反抗的念头越变越大,竟逐渐克服了心中的恐惧!

    他跟李孤行的差距也在于此,或者说他们这一行人的差距也在这个地方。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许多人纵然惊才绝艳、纵然实力高绝,却总需要一些信念,像一个定海神针般震住自己的念头。

    便是有这样的信念在心中兜底,他们才能各展智计、各展武功,也便有了这样的信念他们才是那个生在云端年轻一辈的强者。

    但李孤行不同,他自生来便有这样的信念,不论何时何地、不论何等险境,这样的信念都不会动摇半分。

    所以朋友们依靠他、敌人苦求他。

    但此刻,他再也不敢分出半点心神,因只是心神稍晃,那两具凶尸便要暴起。

    他手中握着骆大狗的匕首,‘金刚不坏神功’大展而出,一抹金光摇曳在绝世的威压之中。

    金光虽如烛火飘摇,却终归是一线生机。

    他身负两种绝世剑法,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一个大开大阖刚猛无筹、一个轻灵技巧变化万端。

    想到‘洛神剑诀’和‘仙决无量’两种剑法,忽而心有所悟。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这两种本相克的剑法竟好似殊途同归一般。

    那‘洛神剑诀’的剑招乃是:摘叶飞花、忽焉思散、婉若游龙、左倚采旄、乍阴乍阳、飘忽若神、若往若还、含辞未吐、冯夷鸣鼓、女娲清歌、俨其齐首、足往神留。

    而‘仙决无量’的剑招乃是:飘入仙宫、广寒深锁、后羿射日、女娲炼石、顽猴破天、哪吒闹海、鲲鹏同遨、八仙斗龙、元始安镇、寰宇清廓、皈依大道、祭天焚世。

    两路剑法各有十二招,竟好似阴阳二气天造地设,相辅相成。

    这两种剑法李孤行早已了然于心,此刻回想起来不禁有种使命之感,仿佛上天让他同会这一阴一阳的两种剑法便是要将他们糅合在一处。

    想到这里,李孤行心中所悟更多,看那两具凶尸便少了些惧怕。

    他身负佛门‘金刚不坏神功’绝强内力,又会道门‘仙决无量’剑法,也会魔道冥宫‘洛神剑诀’。

    佛道、正邪两者武功兼具,三种神功更是旷古烁今,此刻纵使匕首不及长剑,但拿在手中却也多了许多底气。

    李孤行道:“大狗,你抓紧,咱们要拼命了!”

    他仍旧轻声细语,温柔备至,便似骆大狗方才那刺杀行径如同没发生般。

    骆大狗点了点头,又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逃出去便再也不能这样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李孤行将匕首一甩,以‘金刚不坏神功’的内力施展剑法,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摘叶飞花’!”

    这一招乃是‘洛神剑诀’的起手式,动作轻盈灵动,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两具凶尸之间。

    那两具凶尸何等凶悍,就在李孤行拔足的一刻,喊杀之声大起,凶尸攻向李孤行的同时,那些尸潮也直起身向徐念攻去!

    那一刻,‘金刚不坏神功’大显,徐念犹如佛陀临世,在一片地狱魔罗之中持戒护法!

    那两具凶尸狠辣万端,其速亦是快似疾风。

    李孤行去的快,他们攻的更快,刚入两者之间,两具凶尸各出一掌,携劲风攻来。

    便在此刻,‘摘叶飞花’剑势陡变,在剑招末端改换招式,变做‘飘入仙宫’的击手。

    那‘飘入仙宫’也走轻灵的路子,但在剑招最末却行大攻之势,力道有如千钧!

    “轰隆隆!”

    但听一声炸响,爆裂地窟,绝强劲力从那短小的匕首上迸发出来,直斩地面,竟斩出一个半人高的深坑,更将这洞窟斩的动了一动。

    两具凶尸竟似骇了一骇,撤回手臂。

    未成想这一招竟有由此可怖威力,算是歪打正着。

    事实上,不论是‘仙决无量’还是‘洛神剑诀’李孤行都只会剑招不会心法,使用起来似是而非,再加上‘金刚不坏神功’的内力,更让这剑招用的不伦不类。

    也亏得他天资聪慧,仓促之间能将这三者糅合的大差不差,换做天资稍钝之人,难免被这双臂打成肉泥。

    这一击似乎震慑住了两具凶尸,连背后的尸潮也略微迟滞。

    望着被匕首砸出来的深坑,李孤行暗自叹息一口,回身猛喊道:“徐念!走!”

    徐念心思机敏,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凶尸和尸潮反应,足尖轻点,竟高飞三丈有余,自后而前,径直赶上李孤行。

    路过深坑,徐念心中惊骇,当即问道:“这是你斩的?”

    李孤行道:“只有这一招,内力已所剩不多,快些逃命要紧!”

    谁想话音刚落,只觉后背风声如刀,那两具凶尸虚影晃动,腿也未动,竟赶了上来,手指如钩,在幽冥的鬼火下显得分外渗人。

    眼见得,那两对钢爪便要将自己掏的洞穿,两人纵使轻功高绝一倍、动作灵动一倍也逃不出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威力奇大的一击。

    李孤行将骆大狗向前方远远抛去,旋即转过身去,正面应敌,两眼圆睁如铃,瞳孔之中,倒映出的钢爪已经抓到胸前。

    便在此等要命时刻,忽听远方剑吟涌动,犹如蛟龙轻啸。

    目光所致,剑光便到,但见一柄长剑瞬息而至,竟从寸许的间隙之中将李孤行和徐念两人从凶尸之间迫开。

    这一剑,犹如惊涛骇浪,令两人心惊不已,颇有何赛子那一柄长剑悬天而落异曲同工之妙,却要比他境界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

    徐念问道:“莫非是白萧真人亲临?”

    李孤行摇了摇头,他也不知,但有这等匪夷所思功力之人,除‘三绝顶’之一的白萧真人,还能有谁?

    恍惚间,只听得尸潮之中有一娇嫩之声喊道:“你们做撒子嘞,咋跑到这里嘞,寻死嘞?”

    李孤行心头一紧,更有疑惑,没过几个呼吸,但见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可爱女娃子自尸潮之中灵巧而过,左挪右闪之下,如履平地。

    看那身影,不是神神秘秘的胖阿姐还能是谁?

    “你有这般武功?!”李孤行惊叹,喜出望外。

    徐念一怔,悄悄退到李孤行身后,心中暗骂,“他怎又多了强助!”

    胖阿姐奔到李孤行身前,抄起长剑,用剑身拍了李孤行脑门。

    “死娃子不听话,急死我嘞!”

    李孤行刚泛起微笑,想向他行礼,忽觉身体腾空,整个人横了过来。

    原是胖阿姐扯着他跟徐念的手向前飞奔,只因奔行速度快到极致,才有此等景象。

    “那两具尸体凶滴很,扯呼撒,老李,抓住你的小跟班!”

    胖阿姐饶了个圈,躲过两具凶尸的攻击,足尖刚起,四个钢筋铁爪便抓在他方才落足之处。

    曲曲折折不知迂回了多久,方才来到骆大狗身侧,李孤行轻轻一抄将骆大狗抱起。

    “胖阿姐,你什么来头,怎的这般厉害?”

    胖阿姐哼了一声,俏皮尽显,“你得叫我姑姑,晓得撒?”

    “姑姑?”徐念噗嗤一笑,“他是过儿?”

    胖阿姐瞪了徐念一眼,将他抛在空中,飞身而起踢了他两脚,将他脸颊踢肿的老高,直踢的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还瞎说不?”

    此等武功之下,徐念还哪里敢嘴欠,当即闭紧了嘴,不敢言语半声。

    胖阿姐动作快,两具凶尸动作更快,来来回回饶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始终绕不开这两具凶尸。

    胖阿姐一急,高高跃起,在那两只硕大冢虎眉心处各踢一脚,骂道:“两只大病猫,趴的这么巴适?干活嘞!”

    不知怎的,那两只冢虎明明未动,李孤行却觉在胖阿姐踢过他们后,似乎变成了活物。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两个凶尸动作渐渐变缓慢,最终听了动作,直挺挺站在那里。

    胖阿姐将两人放下,呵斥带喘,将他们训斥了好一阵,吐沫星子飞了满脸,方才消气。

    李孤行陪着笑,“胖阿姐,多谢你了,您口下留人,我可快要被你骂死了。”

    “哼!骂死你更好撒,后卿和将臣你也敢惹,嫌命太长嘞!”

127、天外飞石

    赢勾、后卿、将臣、旱魃合称为四大僵尸师祖,李孤行和徐念两人多少知道一些,当即愣在当场,惊讶的连嘴巴都合不拢。

    胖阿姐见他们呆呆的样子心中想笑,但却一反常态的板起脸来装作一副老者模样,小手背在身后,轻轻踱步。

    “这后卿与将臣嘛......倒也不是传说中的尸王,只不这两具凶尸叫这个名字嘞!说不定也是钟灵毓秀,阴差阳错所成的嘞。”

    李孤行和徐念大缓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真惹到了传说中的僵尸之祖,心中逐渐坦然。

    神话传说中的东西玄之又玄,总有人号称自己看到了什么神秘之物,可要细讲起来却总是千人千语各有各的说法,大抵是为了博取眼球,自己杜撰。

    李孤行和徐念虽处古代,封建迷信之事大行其道,但两人对鬼神这等讳莫如深之事却不相信,更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僵尸这种东西。

    只是这想法虽然在两人脑海之中根深蒂固,今日眼见这等这等尸潮和这等凶尸,却也不得不信了下来。

    但两人同又转念一想,此地乃是唐家堡的地下,唐家堡又是何等地方,毒药暗器精研千载,便是真有什么号令群尸的毒药方法也说不一定。

    故而,这两人心中对鬼神敬畏又少了起来,更愿意相信这些东西都是人为所致。

    尤其李孤行,自在大墓之中遇到萧涵之后,更坚定这世上无鬼无神。

    他看了看胖阿姐,面上挂着笑容。

    “那还请胖阿姐给我等讲解一番,我俩心中也好奇的不行,究竟是怎样的办法能做出这等凶煞之物。”

    胖阿姐本想吓他们一吓,谁料两人俱是这副模样,让他好没兴致,就连骆大狗这个孩童也是不大相信的表情。

    他瞟了三人一眼,给了他们三个好大的白眼,登觉无趣。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毕竟他受师妹之托照看李孤行,其后危险更重,自然要将这里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唐家堡千年基业,惊才绝艳之辈数不胜数,但纵观千年却从未问鼎江湖。

    在传承到第十五代之时,时任掌门闯荡游历之时偶然习的湘西控尸的法门。

    那湘西控尸之术源远流长,神秘莫测,世世代代做着赶尸人的活计。

    那掌门只粗略学了一部分,其余的便靠自行琢磨,竟被他另辟蹊径,参透了以毒物控尸,且维持尸身千年不腐的毒药。

    只是这毒药依靠血脉维持,血脉越是浓厚控尸越是精准,故而从那时起,唐家堡掌门传承才有了唯嫡之说。

    这尸潮之中的干尸乃是唐家堡历代门人,而被冢虎所压制的两个凶尸,便是第一十五代掌门和一十六代掌门父子,并将自己以上古尸祖的名号起了后卿和将臣的名讳。

    他们所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唐家堡积累战力,好在后辈争夺武林之时派上用场。

    只是这等养尸之地凶煞诡邪,随着年头加深,尸潮越发的不受控制,后卿和将臣两具凶尸也越发凶悍。

    且唐家堡后世子孙血脉稀薄,已渐渐控制不了,这才请得正一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天师倾尽全力造了这两头冢虎镇压。

    但这养尸地毕竟是先祖遗命,故而唐家堡历代掌门仍未放弃此地,只将希望寄托在后辈子孙之上,希望后辈有一惊才绝艳之人能想到办法统御群尸,这才又在唯嫡的传承上加上了唯强二字。

    李孤行三人听得出神,虽然他们想到这些干尸跟唐家堡脱不了干系,却未曾想这些干尸竟都是唐家堡的子孙门人。

    胖阿姐道:“你们咋这个样子嘞?吓傻嘞?其实只要不动那将臣和后卿,这里还是巴适滴很。”

    李孤行望着那群尸潮和站定不动的后卿和将臣,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出言问道:“别巴适不巴适了,咱们怎的从这里出去?我可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徐念也是这副神情,此地之人,于他而言尽是敌人,李孤行那一剑威力可怖,便是自己拼了性命也难以应对。

    而这个看起来年纪尚比骆大狗小上一些的女子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或许已不弱于冥宫的尊使。

    他要尽早逃出这里回到唐家堡,否则性命不保。

    在唐家堡内有尊使五人、冥宫手下强手十余人,再加上唐家堡被收买的门人,要护佑自己周全应是不难。

    所以他要忍,他要低三下四,也只有才有可能逃出这里。

    可是.......他心中又不禁愤恨了起来,愤恨自己屈膝下跪,愤恨自己请求李孤行救自己一命。

    这本是他的无能,他的龌龊,但他却不想承担这份屈辱,只能将这屈辱化作仇恨尽数撒到李孤行身上。

    胖阿姐瞧着徐年面目倏忽之间变了几遍,神情越发愤恨,当即脱下鞋子向他脑袋上扔了过去。

    “你小子,想啥子嘞。”

    徐年略微一愣,尴尬笑笑,捡起鞋子替胖阿姐穿上。

    “没想什么,只是再想此地该如何出去。”

    胖阿姐瞪了他一眼,锐利的眼神仿佛贯彻他的心底。

    “要出去嘛......”

    他面上现出难色,无奈摇头。

    “算了,还是都告诉你们吧。”

    李孤行一听,凑了上来,问道:“此地万难逃脱,难道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胖阿姐道:“可不是嘞,请神容易送神难。唐家堡可没有人能压制住这么多干尸,故而此地只有入口没有出口,除非.......”

    “除非什么?”两人心头一紧,同声问出口来。

    胖阿姐又摇了摇头,“除非将那柄剑拔出来。”

    “剑?!什么剑?”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连骆大狗都被吸引了过来,足可见此事之奇。

    胖阿姐见这三人如此感兴趣,也来了兴致,他口才奇好,说的绘声绘色,引得三人惊呼连连。

    原来此地并单是养尸之地,更是一个剑炉。

    唐家堡为一统江湖,倾尽心力制作了这多干尸,更做了一个神兵。

    要说这神兵,可说来话长,还要从一颗天外飞石说起。

    相传,汉初之时、天降陨星,大火烧夜、绵延万里,照的黑夜有如白昼。

    地动山摇之间,但见一块天外飞石轰然砸下,直落在一片荒野之中,砸出一个百丈深的巨坑,更砸出无数白骨尸骸。

    飞石落足之地并非寻常,乃是当年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的万人坑。

    飞石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敛万尸之戾气,逐渐生出灵性,竟能蛊惑人心,令夫妻、父子、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凶性尽显。

    久而久之,方圆五百里之内人烟散尽、鸟兽遁逃,成了一毛不拔的荒凉之所。

    直至汉末,多少名家法师、多少修行大能前来施法驱邪都无济于事。

    汉末三国、三家归晋,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征战将士和无辜百姓被这飞石蛊惑,死伤不计其数。

    而那时,唐家堡初代掌门不知从何处听来了天外飞石的消息,竟想独自一人将这飞石练成绝代神兵。

    他乃是个惊才绝艳之辈,更是一个全才,跟现今的白萧真人不相上下,所会者包罗万象,自然于铸剑一道颇有心得。

    那天外飞石邪之又邪,算了一卦,此地又是绝佳的凶地,正可借助这飞石炼制绝代凶兵。

    他前前后后准备了十年,十年之间刻苦钻研,虽未曾踏足过这片未知的领域,却好似已将这地方掌握的了如指掌。

    又耗费三年搜集了各种东西,装在一个硕大无比的箱子之中,这才来到绝境边缘,但听风声紧俏犹如鬼哭狼嚎,更有一股凶恶煞气迎面扑来。

    他心头一紧,掐指一算,当即了然,心中大喜过望,心知来对了地方。

    他用的方法乃是‘小六壬’又称‘诸葛马前课’,虽算的不够具体,但其神妙便捷却是无出其右。

    略微算过之后,又拿出一个龟甲烧裂,看到卦象之中逢凶化吉,心中喜悦更甚。

    自背包之中拿出一个写满符文的衣服披在了身上,径直走入那荒无人烟、鸟兽不存的五百里绝境之中。

    那件符文法衣质黑而重,上面缀满了各色羽毛,化百禽羽毛织造而成,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神圣。

    每根羽毛之上都写满了符文,符文殷红,却是以当世得道高人鲜血为引,辅以百兽鲜血绘制,又让这件法衣多了许多诡异。

    其上还有许多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树木的种子,再加上他随身携带的水袋和兵刃,算是补全了方圆五百里地的生灵。

    这是他早有的准备,否则又怎敢孤身一人前来这等不毛之地。

    看着这路上铺满的白骨,心中不禁嗤笑一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连点准备都没有,难怪会死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觊觎这天外飞石之人,有些白骨之上还穿着衣服,有些却连骨头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抹头发,有些或许连头发都没有了,随风飘散在这空气之中。

    无数白骨化为粉末,将这片大地铺成了白茫一片。

    看那些所剩的衣服,有些穿着甲胄,有些穿着布衣、有些穿着华服、更有些带着法器,料想这几百年来,不论何等身份何等地位,想要染指那天外飞石之人数不胜数,无一例外俱都陷在了这里。

    他走了一段路,顿觉呼吸困难,自背包里拿出一个碧蓝色的透明物体放在眼前,嘴角略微勾勒。

    那碧蓝色的透明之物乃是他花重金以紫水晶打磨而成,更用牛眼泪泡了七七四十九天,透过那东西可见此地满是淡紫色的瘴气,且越是近深处瘴气越是浓烈。

    这些瘴气本是致命之物,寻常人吸入半点立即毒发身亡。

    可他哪里会怕这些,早先已然吃了自行炼制的解毒丹药,此刻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猪嘴般的东西带在了脸上。

    细细看去,猪嘴尖端装满了木炭泥土,正可以将这些毒瘴之气蔽的干净。

    他猛一吸气,顿觉空气清爽无比,便如海风般清爽,当即又甩开了步子向深探索。

128、九死难生

    血日自天空中缓缓落下、一轮圆月不知在何时升上了天空。

    在一片荒芜之中,淡紫色的瘴气有如实质,就算不用那透明的水晶去观察也能看的清楚。

    再走一段时间,瘴气遮天蔽日,已看不到日月,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丁点的光亮。

    他拿出一个火折,双手使劲一擦,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双手护着这微弱的火苗,小心翼翼的点在油灯里,一股香甜之气令人心旷神怡。

    灯里的油脂并非凡物,乃是鲸鱼的脑油,某些资财不多的显贵用不起南海鲛人的油脂去做长明灯,便用鲸鱼的头油来代替。

    虽然不能做到万年长明,但维持百年不灭却轻而易举。

    光亮一出,初代唐家堡掌门顿时心安,只是这光亮刺透不远,虽这旷野之处空无一物,却也不免被某些凸起的石头绊的一跌。

    有些石头生得十分尖锐,也不知是此地独有还是偶然所得,石头尖的犹如一柄尖刀,稍有不慎扎在身上或可送了命去。

    这乃是初代掌门所没想到的,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两足抬也不抬,贴着地面向前缓缓挪动,生怕被这尖石绊倒。

    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与黑夜里骤冷的温度来说,这尖锐的石头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此刻虽是盛夏,但冰冷的却犹如寒冬,若不是他一直在走着,或许这低冷的温度早就将他冻成了一具冰雕。

    寒风中,初代掌门瑟瑟发抖,步履越来越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等时刻,偏偏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越来越强的饥饿之感令他眼前逐渐模糊。

    他硕大的背包中有吃的,但他不敢拿,更不敢停下来。

    此地弥漫毒瘴,食物拿出便会被瘴气污染,吃到肚子里免不了肠穿肚烂,别说走进那深坑炼制神兵,便是原路退回去也是万难。

    但与无尽的寒冷不同的是,这饥饿的感觉他早已料到,腰间夸了两个水袋,一个装着淡水,另一个则是满满的蜜水。

    他将装满蜜水的水袋凑近了嘴边,近乎贴近嘴唇扒开了塞子,猛灌了两口。

    纵使小心至此,仍有一些蜜水被毒瘴污染,吞入肚后疼了好久一会。

    好在他常年与毒药为伴,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毒素侵袭,并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蜂蜜入肚,肚子暖热,稍作休息之后,已经恢复了许多力气。

    他借着幽幽的光亮,拿出一个八卦为盘的罗盘仔细查看。

    这东西乃是仿照司南所制,却跟司南不同。

    指针是用一根早夭婴儿的手臂桡骨制作而成,桡骨浸润尸油,又经秘经熏陶九九八十一天,已可指出世间凶煞之地。

    以八卦为盘也是为了匹配这根指针,更加准确的指出方位。

    但此刻,这罗盘好似出了问题,自入此地以来指针一直定相同的方位,而此刻那罗盘上的指针却开始震荡开来,四处乱指。

    “这、这是为何?”

    初代掌门惊声而起,忽又听到那无穷无尽的鬼哭狼嚎。

    这嚎叫之声似乎能渗入人心,听了两声竟开始疯癫了起来。

    在这荒芜人烟之地,初代掌门竟开始施展起了武功,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个匕首施展夺命刺杀的功夫,一会儿又赤手空拳施展一套诡异的拳法。

    随着他施展的武功越多,人也越来越疯魔,最后竟念起了诗来,一时豪放气吞干云、一时婉约凄惨婉转。

    他的神态也开始变了模样,一会儿羞涩的像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一会儿又似一个金榜题名的穷酸秀才,但大多还是军士居多,威武的模样颇有几分战国时期绝代武将的风采。

    见他癫狂的样子,竟好似有不同的灵魂钻入他的身体,交替控制着他。

    他折腾了好一阵,直到自背包中拿出一柄雷击木所做的桃木剑,又捏在手里不断念着经文才缓和过来。

    至此,背包里的东西几乎全被他拿了出来,经狂风一吹已经不知去向。所剩的也只剩下那件符文法衣、两个水袋、手中的雷击木剑还有掉在地上的那一盏长明灯了。

    他定了定心神,接连缓过几口大气,拿着长明灯靠在脸庞观察猪鼻一般的面具,但见猪鼻前方已经黑了过半,心中焦灼。

    若是猪鼻里的东西尽数黑了,这些瘴气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向前寻那大坑所在,要么顺着原路静悄悄的退回去。

    他想退,但又不想舍弃已经得来的果实,毕竟这个地方来过一次便决计不会再想来第二次。

    况且手中罗盘已不知去向,来时的脚印也被狂风吹灭了痕迹,要退出去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他现在已经明白这里为何会死这么多人,更明白为何在这几百年间没有人成功的走到深坑之处。

    并非是那些找寻飞石深坑之人智谋不行,准备不足,实在是这个地方非人力所能及。

    他坐在地上,全不顾寒风刺骨,仔细思索起来,脑海之中,进退之事不断拉扯。

    直到他想到了这句话,“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一鼓作气......”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既然前人有死无生的进入到了这个地方,若是自己不抱着必死的决心,恐怕也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想到这些,他便打定了主意,就算死在了这里,也一定要窥探到那飞石深坑的所在。

    又定了定神,鼓足了勇气,复又拿着长明灯,甩开步子径直向深处走去。

    天感其诚,冥冥之中仿有天意,这一次,鬼哭狼嚎之声随着他坚定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小,漆黑色的瘴气也逐渐消散,不知走了多久,只见一轮新日挂在面前。

    鲜红的新日之下,远眺而望,竟有一百尺宽的深坑映入眼帘,远远望去,竟好似朝阳自那个深坑之中升起一般。

    他兴奋的尖叫了一声,发足狂奔,向着那深坑的所在奔了过去。

    只是......随着他纵身跃入深坑的一瞬,这一切的一切又都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

    背包、罗盘、长明灯俱在,自己却不知何时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他无奈又愁苦的笑了笑,泪水自眼角滑落而下。

    这一切都是幻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这场梦来自于那个瘴气,来自于他喝蜜水的一瞬间。

    恍惚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看着罗盘上的指针,甩开步子踏上了冒险。

    路途之上,不知又遇到了何等的困难,但都在他坚定的信念和铿锵的脚步声中破碎。

    行了大半夜,终在午夜时分见到了那巨大的深坑。

    见得头上高悬的圆月,初代掌门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那梦是那般的真实,又怎敢保此刻不是又一个梦境?

    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腿上袭来,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望着那好似无尽的深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多少年来,他一直想着如何将这陨铁炼制成剑,可临到关头却又不知要如何去炼了。

    他走到深坑边缘向内看了一眼,目光所致,但见一颗近似圆形的石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石头并不大,也只有三人合抱见方,但也就是这块看似不大的石头却万难从这百丈的深坑之中拿出,更别提寻得高手匠人将这石头炼成长剑。

    他苦苦思索了很久,又看了看猪鼻尖端的黑色,只见里面还有三指见宽的长度,这才定了主意,将长明灯放在地上,从背包里拿出绳索放了下去。

    自百丈深渊背着沉重的背包落下其难度可想而知,也亏得初代掌门武功玄通,这才安然无恙。换做轻功稍逊、内力稍差之人,免不了爬到一半便即力竭,最终死在这深渊之中。

    又堪堪怕了大约三个时辰,他终于见到了巨石的模样。

    巨石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神秘,反而朴素的很,除了圆润一些,近乎跟寻常的大石差不了多少,这倒是令他很是失望,未曾想朝思暮想的天外飞石竟是这般朴素的模样。

    可当他绕到背面,忽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张硕大的人脸浮现眼前,巨石背面有凸有起、有凹有陷,隐隐约约的一张脸刻画尽了人间百态,仿佛酸甜苦辣、欢喜忧愁尽数浮现在这张脸上,更好似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便会看到怎样的一张脸。

    初代掌门愣住了,进而是发疯的狂笑。

    “吞数十万生灵怨气、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果不是凡品!妙哉!妙哉!!”

    狂喜过后便是沉默,深深的沉默,那个问题又横在眼前,如何将这石头带出去。

    他思索了一阵,忽而嗅到了一股好似臭鸡蛋一般的气味,又令他兴奋到了极点。

    这臭鸡蛋气味来自于深坑中的气体。

    他博学多才,自知这气体遇火即燃,火势汹涌不弱于煤炭,正可借助这样的一把大火将巨石熔的干净!

    想到这些,他立马顺着绳索爬了上去,收起绳索,从背包之中拿出几个零件组成一个镐挖了个深坑。

    那深坑一人见方,好似一个埋人的简易坟地。

    他将背包之中能用的东西近乎全部用上,在深坑结结实实的铺了一层有一层,又拿出一个防火的毯子,敲碎水袋撒在毯子将他浸润,这才将那盏长明灯仍如深渊之中。

    长明灯跌落而下,足足等了十个呼吸才听到坠地的声音。

    随着一声脆响,忽而火光大起,“轰隆隆”的爆炸响彻一片,整个深渊犹如地狱般燃烧。

    火蛇四溅,不多时已从深渊边缘透了出来,近乎将他吞没。

    可他又如何会怕?

    纵身向自己挖的坑洞一跃,盖上毯子,怡然自得的躺下。

    大地炙热万分,好似烧烤的铁板,然而他那背包之中神奇之物不少,将这炙热纷纷隔绝,躺在上面近乎感受不到分毫。

    就这么熬过一日夜,大火渐灭,连方圆百里的瘴气也被烧的干净。

    他挣扎这爬起来,向深渊内一望,烟雾缭绕之中,但见一抹寒光反射而出,将他眼睛晃的失明!

129、渡劫

    李孤行、骆大狗、徐念怔怔的听着,只觉胖阿姐故事之中说的玄之又玄,似乎跟神话故事差不了多少。

    但自古以来,便有剑灵一说,以这等凶邪之地,这等珍奇稀有的天外飞石熔炼神剑,便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料想到这所谓神剑的厉害。

    骆大狗看了看李孤行又瞧了瞧胖阿姐,面上一红,问道:“敢问,那铁块最后被铸成剑了吗?”

    胖阿姐“咯咯”笑了笑,心满意足,他喜欢讲故事,更喜欢有人听故事,看骆大狗听得入迷自然心中一万个开心。

    只是此地凶邪万分,后卿、将臣两大凶尸更是无比凶煞,胖阿姐在暗中,眼角时不时的盯着那两凶尸,心中总也不踏实。

    他拿起插在地上的长剑,自先走到前面,胖胖小小的身躯麻利快速,一蹦一跳很是有趣。

    三人一时不明,不知他要作甚,正要开口问询,突见胖阿姐回过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嘻嘻的小脸分外可爱。

    他极力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样子,到好似是个闯入别人宅子的小偷,全没有方才一人对抗两具凶尸和干尸群潮那副霸气干练的模样。

    “走嘞,安静些,别把那俩凶尸吵醒嘞,后面的事路上再说嘞!”

    李孤行三人忍住笑,也学着他的模样蹑手蹑脚了起来,脚步稍快赶上了他。

    骆大狗问道:“胖阿姐,那初代掌门真将这剑铸成了吗?”

    胖阿姐略带深思的瞧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惊讶更带着些许理解,或许除了林谢能用‘荡心魄’的功夫瞧出骆大狗的心思外,只有胖阿姐这样的人能够体会骆大狗的心情。

    胖阿姐敛了笑容,又变得一本正经。

    三人都知道,这是他又要开始讲故事了。

    唐家堡的初代掌门被那自然之火熔炼而成的精铁晃的失明,但过了片刻,他的眼睛便恢复好了。

    炎炎夏日,闷热非常,经这一把大火,变得天朗气清,再也没有半分毒瘴,除了空气稍微炙热和陈旧之外,也没有半分不适。

    他又看了看猪鼻,但见通体漆黑,当即欣慰,想来这猪鼻里面的草木碳灰撑到了最后一刻,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跪在地上,朝四方拜了几拜,极其虔诚的感谢着神明,感谢他们保佑让他得到了这般绝世宝物。

    他拜了半天,慢慢直起身来将坑中的东西收拾起来,又将绳索放了下去,顺着绳索一点点向深渊之中爬去。

    这次速度飞快,仅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快要达到深渊底部。

    他之所以如此之快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深渊之中毒瘴全无,二是此刻他心急如焚,等待不得。

    只是经大火灼烧之后深渊之中空气稀薄,让他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看着那飞石熔炼成的精钢,想着今后唐家堡稳定武林的高光时刻,这些苦头也便算不得什么了。

    直到落到深渊底部,他才犯了难,此地之炎热不弱于烧红的火炭,丝毫落不得脚,他那双鞋虽是特制的,可轻轻一碰便被炙热的温度点燃了起来,令他好不懊恼。

    眼见宝藏在前,自己却没办法染指,这等焦灼等候的痛苦比内急没厕所还要难熬。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爬上去,袋子中的蜜水也不敢再喝,只得挂在深渊的峭壁之上稍作休息。

    可纵使他武功高绝也挨不过饥肠,挂了半天不仅没有积累气力,反而越发疲累,再攀上去已是决计不可能的事了。

    他开动脑筋,两腿攀住绳索,将背包解下向地一扔,身体为之轻松,登时缓过一口大气。

    只是那地面炙热依旧,背包落地不久便烧了起来,滚滚黑色浓烟将他呛的一阵咳嗽,连眼泪都飙了出来。

    这背包之中乃是他保命之物,若非到了万般无奈的情况又怎会将保命的东西尽数舍弃?

    只是这背包沉重,卸下去后虽然轻松不少却也缓解不了他半分疲劳。

    见此等情形,他也不再奢求能够爬上去,索性用绳索在腿上打了个结,免得自己力竭掉下去。

    地面炙热难熬,自身口渴难忍,既上不去也下不来,倒不如索性倒挂在峭壁之上深沉睡去,好歹还能积累些体力。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甚至梦到了许阴曹地府见阎罗王的景象。

    再次醒来乃是听到一声霹雳,声声霹雳轰然砸下将他生生震醒。

    虽闭着眼睛,但仍被雷霆的闪光亮的眼生晕眩。

    轻抬眼皮,眼前场景登时令他骇了半晌。

    或许这是他今生见过最骇人的景色,无数士兵被绳索缚着双手放在背后,一条硕大且坚韧的青铜链子将穿透这些人的肩胛骨,将他们一排排串了起来。

    一串链条少则几十人、多则一二百人。

    这些人很小,小到直比蚂蚁大不了多少,但密密麻麻的一片,仿佛天空之中漫天的乌云般,一眼望不到头。

    “这、这是何物?”

    他心中升起寒凉,全然不管自己已经干涸龟裂的嘴唇和所剩无几的体力。

    那些人嘶吼着、痛哭着,被天空中的雷霆一便便轰杀,死在那闪耀光芒的精钢之上。

    每死一片人,那精钢便黑了几分,四十九道雷霆过后,那被烈火煅烧的精钢竟变成了通体黑色,比黑曜石还要黑的纯粹几分。

    他呆呆的看着,既不敢动也不敢喊,便似魂魄被抽离了一般,像一个木头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四十九道雷霆过后,那些小人死伤殆尽,而天空之中的雷云却有增无减,似乎酝酿着更大的威势。

    徐念听的出神,打断了胖阿姐的话,问道:“听你所言,难不成这天外飞石被烈火烧成的精钢要渡劫了?”

    ‘渡劫’一词讳莫如深,通常是修道之人羽化成仙时所遭受的天谴。

    天道有常,羽化之人夺天地之机、吸万物之灵,将芸芸众生的气运收为己用多了天地造化,打破天道平衡,这才降下天雷轰杀,故而称之为‘渡劫’。

    若躲得过这天雷便羽化成仙、若躲不过则神魂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徐念在枫叶寺中曾有武当道长来寺切磋武艺,偶听永觉大师和那道长闲谈时提到了这些,这才记在了心里。

    本觉这些事情神之又神,却未曾想,竟在胖阿姐的口中再次听到类似于渡劫的场景,不禁对这修仙一事也信了几分。

    况且昆仑门人那飞天御剑的本事近乎跟旁人所说的剑仙手段无异,他又如何不肯信?

    胖阿姐听他言语,拍了拍脑袋,又作长辈样子言道:“不错不错,就是渡劫嘞,不过渡劫嘛......我是不信的嘞。”

    他又继续说着故事。

    天空之中乌云滚滚,狂风烈烈,大风如刀,将那漆黑的精钢刮的“铿铿”作响,然他本人却只觉劲风强烈,但并不伤人。

    就在那精钢棱角被狂风磨平之时,一道五色响雷,轰然落下,仿若一条五彩匹练,径直砸到了那漆黑的精钢之上。

    谁知被这五色雷电劈了之后,精钢之上竟浮现出一张老者的面容,老者吃痛不已,张嘴大呼。

    也不知他耳朵是不是坏了,竟仿佛真的听到了那声惨叫。

    惨叫之声直慑心灵,连同他的心肝脾肺肾一同被叫的震颤!

    他瞧的更呆了,一时之间不知所以。

    惨叫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但见千军万马化作缕缕青烟蒸腾而去。

    待得青烟散尽,他才略微恢复了一些意识,心惊肉跳不已。

    “渡劫!这一定是渡劫!!直娘贼,莫不是这精铁已经成精了!”

    初代掌门见多识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天上落下的雷劫分外危险,单凡沾染上一星半点保证会令自己神魂俱灭。

    他心中还想着将唐家堡发扬光大、还想着问鼎江湖,怎能死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似乎身上的疲累已经无足轻重,解开脚上的绳结,手脚并用径直向上攀爬,再也不敢在此等危险之地停留片刻!

    也就在他爬了没几步的时候,天空之中雷云登散,漏出了半个响晴的天空。

    但他却感受到了更大的危机,整个人直接吓得僵住了。

    他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意识,动也不能动,甚至连想也不能想,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抬头望去,但见那些雷云去而复返,凝聚一团,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实质。

    “轰隆隆”!

    一连串闷雷炸响,漆黑的雷电如同沼泽一般,自九天之上悬垂落下。

    这雷似乎已脱离了雷电的本质,说是液体也不为过,粘稠的雷电缓缓落下,不偏不倚落到了精钢之上,竟将他团团包裹住。

    但见漆黑的雷电之中,有一张脸浮现了出来,这长脸比之前要年轻不少,是个中年人的相貌。

    那精钢似乎在挣扎,竟开始缓慢的移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向他行进而来,竟开始顺着绳子寻他而去。

    这一刻,初代掌门万念俱灰,只觉死在顷刻。

    便在将要行到他足边之时,“轰”的一声雷霆,一道纯白的,犹如蛟龙的雷电直劈而下,不偏不倚正中那精钢中心,与其上黑色的雷霆相互交融。

    在黑白两道雷电的轰炸下,精钢逐渐失去了抵抗,“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人面也自中年变成少年。

    初代掌门惊魂未定,不知不觉,汗水已经流了一地,落在炙热的大地上又被蒸发了干净。

    雨,飘然落下,好似要将这一切掩盖一般,磅礴大雨将炙热的大地变得凉爽。

    他顺着绳索爬了下去,张开四肢躺在地上,任凭雨水打在身上。

    自此以后,唐家堡便有了这样的一个传说,由代代掌门口耳相传。

    有绝世凶剑藏在地底剑炉之内,凶剑未成,徒耗几代掌门心血。自十五代掌门之后又有凶尸看守凶剑,后辈天纵奇才者,可铸完此剑,率万千凶尸统一武林!

    胖阿姐将这个故事说完了,看着三人呆呆的神情不住发笑。

    “好嘞好嘞,不过是个传说撒,没啥子大不了的嘞。什么得凶剑者得天下,都是扯淡的嘞!”

130、凶剑

    得凶剑者得天下!

    这几字传入三人耳朵,登令三人呆住。

    也不知那凶剑有什么厉害,仅凭一剑便能夺去天下。

    但从胖阿姐所说的故事中,那凶剑来历确实非同凡响,或许真有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神奇。

    徐念心头涌动,已经跃跃欲试了起来。

    冥宫虽好,但毕竟是寄人篱下,还要时时刻刻受那湿婆的威胁。

    若是能借助凶剑之利杀了湿婆不仅可以夺取冥宫的基业,更可借助冥宫的势力问鼎天下,到那时起别说一个小小的李孤行,就算是‘三绝顶’又有何惧?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如此,面对如此神物,此番心中算计也不免在面上有所表露。

    李孤行、胖阿姐、骆大狗三人都看在眼里,心中开始戒备。

    胖阿姐道:“但是嘞,这凶剑也不是说拿就拿的嘞。反正古往今来唐家堡惊才绝艳之辈不少,却未有一人能将这凶剑变成自己的武器。”

    李孤行道:“这是为何?剑难道不是给人用的?”

    胖阿姐摇了摇头,略有宠溺的瞧着他,眼波之中更有些许慈爱,就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老者在凝望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想要谆谆教导般。

    李孤行瞧着他的眼神,兀自发愣,心中满是犹疑,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深邃老练的神情。

    胖阿姐道:“我方才不是说了撒,那凶剑是个未完成的东西,哪里会有人能用得了他嘞?”

    骆大狗懵了,既然没有人能用得了他,为何胖阿姐非要带着三人去寻那凶剑不可。

    他看了看李孤行,眼波流转之间不由得痴了,已在脑海之中勾勒出那凶剑的模样。

    翩翩少年,腰悬一柄漆黑长剑,古意盎然、玄纹满身,那风姿不知又会令多少少女为他痴迷。

    如此一想他倒不太想管胖阿姐的目的了,若非没胖阿姐的帮助他们三人早就死在了后卿将臣和诸多尸潮的夹击之下,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疑神疑鬼。

    骆大狗心思深沉,此刻却不免焦急了起来,他很想看看李孤行腰间悬着那柄长剑是何等的潇洒。

    “那咱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胖阿姐冲他微微点头,伸出手来在他头上摸了摸,亦是那副慈爱的目光,全然不顾骆大狗比他高半个头、更比他年纪还要大上一两岁。

    骆大狗也不恼怒,满脑子都想着那柄剑,哪里还管这些。

    胖阿姐道:“大狗说的是,咱们快些走撒。”

    徐念和骆大狗并着胖阿姐抬足要走,却见李孤行仍立在当场不为所动,深锁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老李,走了!”骆大狗催促道。

    李孤行摇了摇头,径直走到胖阿姐身前,双眼紧盯着他瞬也不瞬。

    “你究竟是何人?”

    此言一出,胖阿姐立即板起脸来,凌厉的目光迎着李孤行反瞪了回去,气势迫人。

    李孤行道:“你小小年纪又如此武功又有如此阅历,绝非寻常人,你此番身犯大险救护我等,我心中感激,但......”

    他目光又转向了徐念,逐渐锐利了起来,将徐念瞧的慌张。

    冥宫势力广大,于江湖之中根深蒂固,前有丐帮、现有唐家堡,好似江湖之中大门大派没有他鞭长莫及的地方。

    其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人所难想。

    徐念在冥宫几月,武功便突飞猛进至此,一行人中也只有自己能堪堪压过一头,由此可见冥宫武功之强,进步神速远超其它门派。

    胖阿姐年纪轻轻,武功却已出神入化,在他的脑海中,除了冥宫之外,好似并没有什么门派能有这般神奇。

    所以他如此问,便是想知道胖阿姐是不是冥宫的人,免得自己和骆大狗被他们冥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这般询问甚是无礼,好歹是救了他性命之人,如此问询就像是认定了胖阿姐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胖阿姐跟他对了一会儿眼,忽而冷笑,笑声渗人,全不似他这般大小的孩童,声音低沉至极,便是少了岁数的老男人也没有他这般深沉。

    “我若是冥宫的冥使,借你们的性命夺取长剑你当如何?”

    长久的沉默在这四人之间回荡,李孤行带愣住、骆大狗更是张大了嘴巴,只有徐念在惊讶之后露出了一抹坏笑。

    冥宫势力广博,实力高深莫测,也只有冥宫才有这般厉害的人物,能在此地来去自如。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李孤行和骆大狗,心中发笑,未曾想一切的一切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站在了胖阿姐的身侧,甚至挺直了腰杆、抻直了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孤行。

    想到方才下跪之时,一股愤怒涌上了心头。

    他要让李孤行还回来,对他施加加倍的屈辱。

    胖阿姐静静的瞧着李孤行,见他神色逐渐由震惊而变得愤恨,又由愤恨而恢复如常。

    李孤行开口问道:“我与你们冥宫到底有何仇怨?”

    他盯着胖阿姐,同时又看向徐念,言语之中没有愤怒尽是不解。

    或许他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变得乖顺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愤慨,亦或是他在隐忍令自己看起来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准备厚积薄发,将他们两人一网打尽。

    总之不论何种目的,此刻的他就跟寻常问路的路人一般,让人看不出情感上的波动。

    看他这副样子,胖阿姐心中赞叹,但他面目依旧冰冷,冰冷的令人惧怕。

    徐念冷笑一声,“在冥宫,没有人会想你这般傻瓜的去问湿婆问题,自然我也不会。”

    李孤行背着骆大狗,迈步向前。

    “走吧,不论是利用我也好还是要杀了我也罢,只希望你们能让这孩子活命。”

    胖阿姐点头,“好,就依你!”

    四人一路之上沉默,没有半分话语,胖阿姐似是转了性子,一改往日可爱俏皮,冷漠的令人心惊。

    徐念也是个会察言观色之人,知道此刻不能多话,很识趣的走在三人后面,时刻戒备着。

    随着四人的深入,悠悠的鬼火消失不见。

    但此地不仅不黑,反而亮的很,前方是无尽的火焰,一眼望不到头。

    再行片刻,火焰将诸人包围,到好似是这洞窟的本来面目便是被火海包围着的。

    剧烈的热浪自火焰处滚滚袭来,烤的人近乎睁不开眼。

    他瞧了瞧骆大狗,见他热的连连大口喘息,神志已然不清,怕他出了意外,当即当即点了穴道,令他昏睡过去。

    这一幕令徐念深感不解,甚至觉得可笑。

    骆大狗时时刻刻害他,甚至方才还要以匕首结果他的性命。

    而他不仅不杀骆大狗,反而处处替他着想,倒是不知这是何缘由,莫非真如传闻中的所说,他杀了骆大狗的父亲而自责?

    徐念想不通,更不明白李孤行为何要这般做。

    他将这一切悄悄告诉了胖阿姐,却遭到了胖阿姐的一通白眼。

    胖阿姐一语中的的点明要害,令徐念羞愤难当,那一句话几乎成了他今后的梦魇。

    “无恩无义之人自是想不通。”

    李孤行心中惴惴,他死不死不要紧,但看着背后的骆大狗心中不是滋味。他也不知自己这般做是对还是不对,可不知从何时起,骆大狗已经成了他心中的牵挂。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想骆大狗有什么事情,即便用他自己这条命去换。

    看着骆大狗可爱的面庞,娇滴滴的嘴唇和白嫩的小脸,一抹悸动涌现心头。

    骆大狗心中有一个小秘密,一个不足为人道的秘密,这个他想瞒着所有人,却瞒不过他这双眼睛,更瞒不过林谢的‘荡心魄’。

    “就让这秘密继续保持下去吧......”

    没来由的,李孤行居然感谢起林谢来,感谢他守口如瓶,感谢他替骆大狗保守这个秘密。

    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痴了,也不想死了,他要好好的活着,看着骆大狗长大。

    信念在一瞬间转变,思绪也发生了变化。

    他现在开始算计起了胖阿姐和徐念。

    那凶剑既是未完成之剑,或许是缺少一个剑灵。

    他在锦衣卫时接触过大内‘军器局’的铸剑师,曾听他们说过,上古之人以身殉剑,剑中便有剑灵。

    那凶剑既是夺天地造化所成,定不缺剑灵,恐这剑灵凶恶,需以活人生祭。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臆想,他更不相信剑中有灵这么一说。

    但他不信不代表旁人不信,大多数人还是对鬼神一事深信不疑,或许冥宫欲得这凶剑,要以活人祭剑也说不一定。

    既然是祭剑,那变数可就多了,拼得最后一刻,将徐念拉下水,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又想了想,更猜测出了关键所在。

    胖阿姐以身犯险来到这里,此地更不可能又进无出。

    据他所说,手持那柄凶剑便可号令后卿将臣和这一众群尸,或许出口便在这凶剑处。

    想到这里,他转变了想法,倒是要想个办法让胖阿姐和徐念一同祭剑才是。

    他心中想着,却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瞧,但见胖阿姐目光锐利的瞧着自己,好似瞧破了他心中所有的算计。

    徐念冷笑道:“李兄,可别犯傻,你知道兄弟我的手段!”

    李孤行道:“徐念,数你话多!”

    继续行进,景色突变,道路越走越窄,几无立足之地,人体毛发编制而成的毛毯却悬空而立,像一座桥梁一般延伸至远方。

    目力所及,远方似乎有一座莲花台,被火焰包裹着,火焰太盛阻隔视线,但想也知道,那莲花台上放着的便是那柄凶剑。

    李孤行看了看足下,紧张万分,足下火焰喷涌,火蛇翻腾而起,吹得那毛毯飘飘摇摇,就算是一根羽毛也未必会安然无恙的立在这毛毯上,更何况他这般沉重的活人。

    李孤行道:“没路了。”

    胖阿姐道:“我知道撒,所以你要过去!”

    李孤行暗道一声不好,他哪里能预料到这样的事情,就算将胖阿姐和徐念全部推下去,自己也绝难拿到那凶剑,更别提如何降服施展他。

    胖阿姐催促道:“快些嘞,我家海东青还等我去喂东西嘞。”

    李孤行不禁一愣,又疑惑的瞧着胖阿姐,忽而心中安心,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这便去了!”

131、谁人能挡

    胖阿姐有意提到了海东青,这东西或许在旁人眼里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但对于李孤行来说可是救命之物。

    每到关键时刻,每到茫然无措之时,那海东青都会带来神秘人的消息。

    消息灵通准确,乃是逃亡这些时日以来照亮人生的明灯。

    一开始他还怀疑海东青所带来的消息,甚至认为这海东青乃是自己的对头故意引导自己入彀之物。

    直到前去唐家堡之前,这海东青所带来的消息让自己千万莫去,结合现在所受的境遇,实是为了救护自己。

    也因如此,李孤行确信用海东青传信之人乃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胖阿姐提到了海东青,便是暗中告诉李孤行,他此番作为并非要害自己,而是想方设法的帮助。

    只不过他佯装冥宫的人,倒是将徐念给害了。

    李孤行纵身而起,提气一跃,绝世内功之下,身体立时轻盈。

    一跃之际使了个‘鹞子翻身’,如大鸟一般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人体毛发编织而成的毯子之上。

    只是这毛毯凌空而铺,随着热浪摇荡,谁也不知他能承受多少重量。

    李孤行小心翼翼落向毛毯,双脚轻调位置,同时落在毛毯之上,震的那毛毯动荡。

    更不料那毛毯极富弹性,李孤行在上一压,立时将他压的弯了,如弓弦般反震,将他如箭矢般射到了空中。

    足下便是无尽的火海,火蛇翻涌奔腾,整长着大口似要将他吞噬。

    胖阿姐暗中惊呼,手心里已全是汗水。

    徐念不怀好意的看着,眼神已经变得狠辣。

    李孤行更是被骇出一身冷汗,七上八下的心跳犹如擂鼓般响彻耳畔,更有一股风声呼啸而过,仿佛是地府对他的召唤。

    祸不单行,他被弹到天上之后,恰有一火蛇吞吐而出,卷起热浪。

    他在空中无所借力,身体骤然变轻之下,直被那气浪将他吹离了两丈,就算伸手去抓也决计抓不到那毛毯。

    此刻徐年眼神自狠辣变得骇然,他只想看李孤行倒霉,真见他死在顷刻却又变了想法。

    纵然要他死也绝不能死在这时,若是他死了那去拿剑之人便会变成自己,那九死难生的人也会变成自己!

    他此刻心中反而想要李孤行化险为夷,更希望他将长剑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只是,任谁也知道,这么远的距离,李孤行是万没有办法保命的。

    凌空之中,他只觉自己身体在逐渐向下坠,随着内力渐消,身体也逐渐变重,就算施展内力反震也绝难攀上。

    就在危及关头,凭空之中忽生一股狂风。

    狂风自身下吹来,阻隔火蛇气浪,竟坚实的犹如大地。

    显然,这狂风并非是这无边的火海自然形成。

    一瞬之间,李孤行定了定神,间不容发的时刻,抓准时机,施展两记‘百花掌’迎风拍去,内息一提,轻了身子,堪堪调正身躯,令双手抓住毛毯之。

    “呼~”

    他长抒一口大气,汗水已经将他浑身衣服浸润。

    方才那一瞬间,已将他三魂七魄俱都吓散了,若不是那抹狂风相助,还真就掉进了无尽的火海之中。

    他回头看了看,但见胖阿姐面上没甚表情,但那一双小手却伸出两跟娇俏手指微露在长袖之外,令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胖阿姐相助,当即心中感激。

    李孤行动作干净漂亮又惊险万分,凭自己机敏百变才化解危及,连徐念都忍不住的惊呼一声,拍手叫起好来。

    胖阿姐看向徐念,冷声问道:“你叫好什么?”

    徐念双手抱拳,对胖阿姐行了一礼,正色起来。

    “湿婆大智慧使这一箭双雕的计策,竟能让我与李孤行同到此地,更借助他拿取凶剑。”

    他眼珠转了转,又略带谄媚的笑道:“尊使大人智计万变,竟能让李孤行为咱们冥宫如此卖命。这地方小人是万万不敢去的,料想也没几个人敢走这地方,放眼望去,整个江湖也只有李孤行一人可以。尊使几句话便诓骗这小子以身犯险,此等智慧小人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他本想赞叹李孤行的机巧,此刻面对胖阿姐却只字不提,只是一味的阿谀奉承,将马屁拍的震天响,只是想着让胖阿姐心中高兴。

    明面上是想让胖阿姐在湿婆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实际上却是想令胖阿姐放松戒备,好有机会夺去凶剑。

    要说一箭双雕,此间恐怕没有人比徐念的心思更多。

    胖阿姐是不是冥宫的尊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他死无对证!

    面对这绝代的凶剑,面对这偌大的机缘,就算杀了自己同伴又如何?

    所以他姿态放得极低、极尽谄媚言语,就等着李孤行将凶剑带回,趁着两人松懈的时候,将两人踢到无尽的火海之中。

    至于那骆大狗,既然是湿婆点名道姓所要,料想湿婆有所挂念,且不知他跟湿婆究竟有何关系,料想只要将他带回,湿婆定会心神动荡。

    到那时候,趁着机会,将凶剑贯入湿婆胸膛,那冥宫的基业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他已经开始做起了春秋大梦,幻想着掌控冥宫所有的武功,霸占着冥宫数不胜数的美人。

    他正美滋滋的想着,却见李孤行身躯一荡,以手代足,竟在那毛毯之上倒立起来。

    双手要比双脚灵活万倍、感触也灵敏万倍。

    这毛毯极富弹性,丝毫变化都会令自己尸骨无存,所以他才会以手代足,在这几无立锥之地上搏出一线生机!

    他走的极慢,半柱香的时间才走了看看半尺,但这半尺的距离在徐念的眼中却有如天堑,换做是他在这凌空而又细窄的毛毯上挂着便要费劲全力,更别提想李孤行这般缓慢的行走。

    李孤行也是心中难安,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有任何杂念。

    只要行错一步,稍稍使大了力,定会将这毛毯捏断,到时候可真没人能救得了他。

    抬头看了看前方,但见毛毯越来越小,最终细如发丝,便用这发丝拴几个蚂蚱还嫌沉,更何况是他这么大的活人。

    身下火蛇喷涌更烈,甚至隐隐听得火蛇呼啸,更有一股形如干尸般的惨叫摄人心魄。

    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仍旧坚定地向前走着,因他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但凡生出些许退缩之意,保证立死。

    又堪堪行了半尺,双手已经麻木,发丝已经细的近乎看不清楚。

    他轻轻甩了甩头,将遮挡在眼睛上的汗水甩了下去。

    眼见得那汗水滴到发丝之上又转瞬间被热力蒸发干净,心中别提有多么的惊恐。

    又行几寸,忽觉眼前模糊一片,竟开始现出幻象。

    那后卿和将臣两具凶尸似乎站在他前路之上,凶神恶煞,十指如钩厉声惨呼。

    “非我门人何来取我传承凶剑!”

    他亦知前路后卿将臣乃是幻象,本不想理,可那幻象越变越真实,最终在奔腾的火焰中映出了倒影,当即心头猛震。

    “这、这难道是真的?!”

    这自然是真的,后卿将臣两凶尸镇守此地便是看守此地凶剑,决不允许旁人玷污凶剑半点。

    而在那两凶尸之后,两头冢虎飞在空中,虎虎生威,威严万丈。

    李孤行暗惊之下,不免回头求援,却哪里还看得到胖阿姐和徐念半分身影,后面已被无穷无尽的尸潮堵死,两人也淹没在这尸潮之中。

    他此刻不免有些绝望,但自绝望之中又生生机。

    横竖是一死,倒不如拼了!

    眼见那将臣后卿携万钧威势攻来,李孤行不惧反笑,放声言道:“你俩死了千年,可愿再死一次?”

    说罢,伸出指剑在身后毛毯处轻轻一划。

    那毛法弹性奇好,韧性也不错,但却怎敌得过李孤行剑气凌厉,指剑过处立时断裂。

    李孤行置身空中,手中紧握那一根毛发,像荡秋千般飞向对岸。

    那后卿与将臣显然没料到他这一手,口中咒骂不止,咆哮着坠入无尽的火海之中,被火蛇吞噬,化作两股黑烟。

    临死前的呼声凄厉惨绝,李孤行听到耳中不免浑身汗毛倒立,双手趴在峭壁之上兀自喘着粗气。

    他向下望了望,炽烈的热浪滚滚而来,已将他鞋底烧得滚烫,足下生烟,已经着了火苗。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赶紧攀上去!”

    想罢,双足在峭壁之上猛力一踏,摁灭了火苗,用了大力,纵身高跃,飞至半路从胸口掏出骆大狗的匕首,插进峭壁之中。

    如此往复,高跃二十丈之后,感觉足底炙热稍减,这才伏在峭壁之上歇息。

    “这他娘的,有来无回啊!”

    危机过后,他不免又去想退路,可唯一的退路已经被他亲手切断,又怎退得了?

    为今之计只有奋力向上,拿到那凶剑之后再做计较。

    不知爬了多久,手臂已经脱力,身体更是疲累的颤抖,正摇摇欲坠跌落火海,却在火光之中看到了尽头。

    “那是........到顶了?”

    李孤行精神振奋,似乎连疲惫也少了几分,高跃几次之后变差半尺便可攀到对岸。

    谁知此刻,危机又临,那两只冢虎飞到身后,伸出虎爪猛击墙壁。

    虎爪击打力道迅猛,轻灵一动便有地动山摇之势,李孤行筋疲力竭哪经的住这般震荡,一不小心又跌了下去。

    “畜生!真是两头畜生!”

    他心中咒骂不已,却不敢骂出口,或许他此刻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那两只冢虎击打越烈,李孤行再一次做了惊人之举。

    “置之死地而后生,两头畜生,来吧!”

    他纵身一跃,跳到一头冢虎的后背上,手中匕首闪烁着奕奕寒光,再次将‘洛神剑诀’和‘仙决无量’合二为一。

    “嘭!”

    匕首自冢虎头颅横切而下,竟将他一分为二。

    令一只瞥见,立时害怕起来,停下攻击向上奔逃,却哪里快的过李孤行。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气纵身,身形忽而飘飞,一道虚影划过,径直攀上了另一头冢虎的后背,放声大啸,“你们谁人能挡?!”

132、岂曰无衣

    黑云压城,无边无际的甲光如山岳般蔓延到视线尽头,一眼望不到边际。

    战马、战车、骑兵、长戈......马车上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令旗,刹那间所有士兵拼命呐喊,杀声震天!

    伴随着烈烈狂风和无尽威势,喊杀之声令天地换了颜色。

    这一刻,从足下感受着大地的震动,令李孤行心生恐惧。

    “我这是在哪?”他不禁发问。

    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又太过于诡异,以至于他还来不及接受眼前的虚幻。

    向远处一望,但见无边无际的军士之中,旌旗招展,遮云蔽日,其上用古体写了一个大大的‘秦’字。

    “大风......大风......”

    士兵又在怒吼,令旗一挥,骑兵先行,自视线尽头包围而来,逐渐合围。

    李孤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方圆五里,空无一物,只有他自己一人站在这一片空荡之中,手中也只有一柄漆黑如夜的长剑。

    回想方才,他在洞窟之中借助两只冢虎的魂魄拔出凶剑,也便在那时自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莫非这便是此剑的剑灵?被坑杀的赵国四十万军士的剑灵?”

    他掂了掂手中的黑剑,轻的不可置信,混若无物却又有一股厚重蕴藏其中,厚重到几乎令自己窒息。

    在这一瞬间,他与这剑心意相通,更在这一瞬间,他化作四十万被坑杀赵国兵卒的冤魂,誓与这些秦军一战!

    他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似乎在丧失,更准确的说,他的意识正在被那四十万冤魂取代。

    黑剑迎着狂风,带着滔天恨意。

    “杀!!”

    李孤行一人一剑,面向六十五万秦军,发起冲锋!

    那一瞬间,天塌地陷,穿云裂空,六十五万秦军竟抵挡不住这一剑惶惶之威。

    一剑轻斩,大地龟裂,裂痕延绵远方无穷无尽,顿时杀的秦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那一剑,破敌六十五万,殷红鲜血将这片大地然成了红色。

    一剑斩过之后,但见那黑剑凌空而起,黑剑四周卷起狂风,吸引着大地上的鲜血,逐渐变得暗红。

    而李孤行身体的血液也被他吸收而入,转瞬间被他吸的干干净净。

    “我、我要死了!!”

    李孤行想要喊,可任凭他如何挣扎,身体便是动也不动,那副躯体完全丧失了生机。

    “这是梦!这一切都是梦!!我不会死,不可能这般死去!!我还有证明父亲的清白、我还要安顿好骆大狗、我还要......”

    一刹那,他脑海之中无数画面闪过,更有无数念头涌现而出,但这些念头都随着血液的干涸而消散,只留下最为强烈的信念。

    “我要跟他成婚!!”

    “啊!!!”

    李孤行嘶吼一声,凭借这这股信念重有活了过来,黑剑之中的鲜血倒流回他的身体之中。

    只是此刻,他身体之中容纳了黑剑的鲜血,容纳了四十万赵卒和六十五万秦军的血液。

    他仍旧是他,却有似乎不是他了。

    在他恢复血色之后,那长剑自空中落下,缓缓落入手中,变得古朴且毫无生机。

    李孤行兀自喘息不止,眼前模糊一片。

    他缓和一阵,但觉狂风又起,直将他吹得睁不开眼,更几乎将他吹起。

    便在此刻,一双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自狂风中摁了下来。

    “主公!”

    李孤行回身一望,但见黑压压一片,又有无数军士站在他身后,军容齐备!

    “你们是......”

    他略有错愕,但那些人的装束明显跟秦军不同,战甲更为宽松也更容易伸展,瞧向那旌旗,上面写了古体的‘赵’字。

    “你们是赵军?”李孤行问道,眼前的一切令他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这似梦非梦、亦幻亦真的场景,着实令他有些癫狂。

    那士兵头戴盔、身披甲、一柄青铜长剑寒光奕奕,身后一件披风随风飘荡,跟普通士兵大有不同,更像是这三军的统帅。

    “主公!四十万兄弟千年来无家可归,还求主公收留!”

    一语落地,四十万赵卒齐声呐喊,“还请主攻收留!还请主公收留!还请主公收留!”

    李孤行一时之间不是所措,人死后讲究一个落叶归根,便是客死异乡,能将自己衣冠带回故土安葬也算魂归故乡。

    可这些赵国人,他们的故乡早就灰飞烟灭了数百近千年,他们更是一群孤苦无依的游魂,若随自己闯荡,恐万万年后依旧是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常有人说,死者为大,李孤行又怎能背负这四十万人的魂魄,又怎担负的起这四十万人的盼望!

    他晃了晃头,问道:“难道......难道你们不想回家吗?”

    那将军无奈的笑了笑,笑中带苦,更有干涩。

    “回家?哪里还有家?故国沦丧,宗庙被毁,参军的将士大多没有婚配,连个后代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坟茔?!”

    李孤行长长叹息,迎着他们的烈烈目光,略微理解了些他们的想法。

    古代贫苦人家,绝户之人太多,这些人年纪轻轻便从了军、送了命,未曾娶妻生子,更没有后代可以依附。

    而当初秦灭六国,统一中原,铁蹄踏过,这些百姓的宗庙哪里还有留存。

    他们这些魂魄,无父无母、无妻无子,除了彼此以外,在这世上乃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李孤行道:“若我死了,你们又当如何?人终有时尽,相比悠久岁月,我这点寿命可不值一哂了。”

    那将军单膝跪在地上,英姿飒爽,看起来乃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只要兄弟们在一起,便算有了家。我们可以等,等下一个主公,千年、万年!!”

    李孤行喃喃念叨着这八个字,‘岂曰无衣、与其同袍。’

    “”飘荡了千年,能不能回家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在那动荡的战乱年代,他们的遗骨经千年来的变迁,早已化作了一堆尘土,彼此骨肉相连,不分你我。

    对他们而言,只要跟自己的袍泽弟兄埋葬在一起,便算是回了家。

    李孤行心中肃然起敬,扶起将军,珍重道:“你们遗愿我愿背负!你们志向我会继承,今后江湖路远,你我兄弟之间,且行且重!”

    这一句说完,鼓声大振,喊声如雷,四十万赵卒跪地叩首,齐声道了句‘主公’!军纪之肃整、军风之凌厉,便是比之大明将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刻,李孤行只觉后背无比的沉重,更与自己手中黑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迎着他们的烈烈目光,视线又逐渐变得模糊,进而天旋地转了起来。

    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但见一张可爱而又俏皮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担忧,更挂满了泪水。

    “骆大狗!你何时醒了?!”

    骆大狗见他悠悠转醒,立时转过头去擦拭泪水,在他脸上轻轻一扇,骂道:“老李,你混账,干嘛打晕我!”

    李孤行略微歉疚的笑了笑,眼波却自骆大狗脸上挪开,瞧向胖阿姐和徐念。

    他们两人各有神色,但眼睛均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手中黑剑。

    李孤行全没睬他俩,纵使胖阿姐跟自己立场相同,但这一次也被他坑的够呛。

    近乎十死无生的境地,也不知他究竟有多好的命格,竟能从这无尽的尸潮之中、后卿将臣两具凶尸手下活下来,更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好运气,竟没从那空无所依的毛毯上坠落,更借助两只冢虎的魂魄拔出这绝世凶剑。

    一步一步,一点一滴,若差一星半点都会造成身死的局面,更不用论还有一个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徐念,和一个有事没事就往自己后背捅上一刀的骆大狗。

    李孤行各自白了他们三人一眼,兀自看着周遭发呆。

    看着看着,但见四周竟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四周没有火焰,亦没有尸潮,就像是普通地窟溶洞般。

    他立时直起了身,问道:“咱们这是在哪?”

    骆大狗道:“咱们快要出去了,胖阿姐御剑将咱们带来这个地方。”

    “哦......”

    李孤行低下头,转瞬间又反应了过来,抬头瞪向胖阿姐。

    “你会御剑?”

    胖阿姐佯装无辜,仍旧是那一脸俏皮的模样,“瓜娃子,想啥嘞,你喊我一声姑姑,我自然回御剑嘞。”

    “你会御剑怎不带着我们从来时的路回去?!”

    徐念早就想到此节,刚剑胖阿姐御剑之时也是跟李孤行一般的反应,心中气恼的不行。

    胖阿姐给李孤行的回答同徐念一样,令人恨得牙根痒痒。

    “开弓没有回头箭撒,给你们带回去,这凶剑可咋办?”

    李孤行像泄了气的皮球,“扑通”一声,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连眼皮也懒得抬了。

    此刻他只想静静,只想将锁遭遇的一切苦厄尽数忘却。

    那凶剑对旁人来说或许至关重要,对他李孤行而言却是半点用也没有。

    他早已失了剑心,要剑又有何用,若非如此,他这江湖之路又怎会走的这般坎坷。

    但这凶剑对自己无用,可这夺去凶剑的路程却是受益匪浅,最起码令他发觉了‘洛神剑诀’和‘仙决无量’两种剑法的某些关联,剑招亦是增强不少。

    对骆大狗而言,此番经历也有不小收获,最起码,他开始面对了自己的内心,面对自己对李孤行的情感。

    只是压在他肩膀上的杀父之仇太过沉重,成了这份情感最大的阻碍。

    他越是深陷便越自责,越是自责又越不敢面对,活生生的给自己纠结死。

    三人之中唯独徐念毫无所得,本想着借助地利,趁着李孤行和胖阿姐疏忽之时将两人推入火海,独享凶剑。

    却没成想,胖阿姐神功出神入化,竟用了‘御剑术’将三人带到安全之地,再也没有半分机会。

    但他认为好歹胖阿姐乃是冥宫的尊使,自己夺取凶剑出力不少,湿婆论功行赏之时也不会亏待他。

    想到此节,他忽而面笼寒霜,指着李孤行道:“李兄,这剑可得拿来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摆开了架势,同时望向胖阿姐道:“还请尊使助我一臂之力!”

    李孤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想戳破胖阿姐同自己的关系,谁料胖阿姐也板起脸来,摆开架势,“将凶剑给我!”

133、无归

    这一幕转折来的奇快,着实令李孤行猝不及防。

    但他行走江湖日久,经验也足,体会的到胖阿姐心中拦阻自己的急切心情,当即将凶剑捂在自己身后,决心跟胖阿姐演上一场。

    “这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为何要给你?”

    徐念冷笑一声,做势要拿,“李兄,危机已除,你的性命我可不敢保证......”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他们逃出生天在即,徐念没了后顾之忧,自然要取自己性命。

    他眼睛看的真切,虽然徐念极力隐藏,但那右手宽大袖口之处,略显沉甸,想来他早已将折扇藏在那里,等待时机置自己于死地。

    胖阿姐瞪了徐念一眼,冷冷道:“徐念,不可动手!”

    徐念愣了愣,回身向胖阿姐鞠了一躬,“尊使,这小子诡计多端,身子也硬,不给点苦头瞧瞧咱们是夺不回这凶剑的。”

    话音未落,谁知凶剑已经飞在空中,稳稳落在胖阿姐手中。

    李孤行一脸顽皮的看着徐念,略带嘲讽的神情恨得他压根痒痒。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我要这剑也没甚用,给你们也无妨!”

    “你......”

    眼见计划落空,徐念气到不行,又没了机会痛打李孤行一番,兀自生着闷气,胸口发堵。

    “李兄什么时候也变成这般软骨头?”

    李孤行略有所思的瞧着徐念,单膝跪在胖阿姐身前,“尊使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这一举动令所有人错愕,连同骆大狗在内,均不知李孤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胖阿姐道:“瓜娃子,你这是为何?”

    李孤行道:“早先不知冥宫大名,多有得罪,现在只觉冥宫之势广博深远,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李孤行愿投冥宫麾下,今后鞍前马后,任凭差遣!”

    他用眼角斜了下徐念。

    “我的武艺可要比这个无情无义之辈高上一筹,江湖经验也要比他更足,冥宫既能收了徐念,也可收了我李孤行!”

    骆大狗怔怔的瞧着李孤行,不明所以,还真以为他要拜在冥宫门下,被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方才他还沉溺与李孤行腰悬长剑的丰神俊朗之中,此刻见他这般没骨气,心中所有的美好全都荡然无存,除了嫌恶更无其它。

    冥宫对自己一行做了什么,他李孤行不是不知。

    若无冥宫,萧涵不会中毒,孙三败也不会死,更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李孤行跪地投敌,令人大为不耻。

    他现在更加坚信一点,坚信李孤行随其父通敌叛国,更坚信李孤行杀了他的父亲!

    他走到了李孤行面前,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他,眼睛里已经喷出怒火。

    “老李,你真要投在冥宫麾下?”

    李孤行口中语气却多了些无可奈何,又多了些玩味。

    “哎,大狗,你不懂。冥宫势大,咱们一行怎抵抗的过?就连徐念这样的人都会给咱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为了保命......还是......”

    骆大狗本是恨得不行,但李孤行说话之时暗中向他眨了眨眼,又一脸玩味,令他狐疑了起来。

    他与李孤行相处日久,两人素有默契,如此一来倒也明白他这般做的目的,配合着他一起演起戏来。

    “啪!”

    一个响亮的嘴巴,打在了李孤行的脸上。

    “你个软骨头!!”

    胖阿姐神情冷漠的看着骆大狗,心中却乐开了花,这两个活宝着实有趣的很,似乎不必说什么便能体会彼此心中所想。

    就剩徐念一人五味杂陈的看着李孤行,心里有些失落,更有些愤恨。

    “李兄,我冥宫可不是想来便来的!”

    李孤行道:“我李某人愿为冥宫肝脑涂地,刀山火海任凭驱策,管他什么考验,你徐念能过得去,我李某人也绝对过得去!”

    胖阿姐长喘大气,盯着李孤行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待我禀告湿婆再做决断!”

    他又看向徐念,“李孤行既要弃暗投明,这些时日便不要寻他麻烦了!”

    徐念心头忽紧,又恶狠狠的盯着李孤行,像吃了一个苍蝇恶心到不行。他心中已经认定胖阿姐是冥宫的尊使,或许是湿婆近侍,自不敢违逆半点,当即忍着老大的不愿,应承了下来。

    看着徐念委屈到不行的样子,胖阿姐和李孤行想笑,但他俩若是笑了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忍了半天,忍到肚子疼。

    过了片刻,胖阿姐将凶剑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一番。毕竟这千年传承的凶剑着实太过惹眼,连他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看看模样。

    只是......这凶剑太过于沉重,沉重到他近乎用尽了力气才能勉强将他放在面前。

    “呼~这剑果真是未完成的,竟这般沉!”

    李孤行愣了愣,道:“不沉啊,混若无物。”

    “混若无物?!!”

    两人同时愣住,一瞬过后同又反应过来,原是这剑不是凡物,已经认了主。

    胖阿姐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剑身,朴实无华、刃顿无锋,手触之地,冰凉一片,更有一股寒意析骨榨髓,令他浑身不寒而栗,浑身打颤。

    也便这一瞬,他再也不敢触摸半分,大口喘息起来。

    “好、好凶的剑!”

    谁也不知他刚刚有什么样的感受,却又好似略微明白了一些。

    徐念更是眼睛喷火,誓与李孤行不死不休,要将这凶剑占为己有!

    胖阿姐问道:“你可知这剑是什么名字?但非凡俗之物都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字。”

    这倒是给李孤行问着了,那石头上小字虽多,却没有半个字提到这个剑的名字,就连方才的睡梦之中,也没人告诉他这柄漆黑的凶剑应该叫什么。

    但想到那四十万坑杀的赵卒,想到他们视死如归的神情,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名字。

    他沉吟了片刻,两眼变了颜色,一股悲怆又略带无悔的眼波涌现而出。

    “他叫‘无归’,无家可归的无归。”

    胖阿姐看着手中的黑剑,笑了出来,十分欣慰。

    “‘无归’吗?虽不响亮,但我相信他是个好名字。”

    就在这名字说出口的一刻,一股暖流自剑柄传递到了胖阿姐的手中,也便在这一刻,无穷无尽的尸潮和后卿将臣两具凶尸,伴着那两头冢虎忽然浮现眼前,齐齐跪了下去,齐声呼喝,“主公!主公!主公!”

    这一幕令四人惊惧心头,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动。

    徐念越见越恨,越想越气,两眼如刀,恨不得现在活刮了李孤行。

    胖阿姐振臂一挥,下了命令,“尔等再此等候,我等去去便来!”

    说罢,他转身走到一面墙壁之上,拼尽所有气力运用‘无归’,将墙壁破开。

    尸潮、凶尸、冢虎自没有听胖阿姐命令,还是李孤行暗中用了下压的手势令他们暂住,配合着胖阿姐完成了这一出戏。

    他心中很是纳闷,此地真真假假实在分不清楚,更想不明白。

    后卿将臣两具凶尸明明已经葬身火海,那两条冢虎也先后死去,不知怎的他们又会出来,莫非这一切仍旧是幻觉?

    他掐了掐自己大腿,一股钻心疼痛袭来,证明现在并非在做梦。

    但此间之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更弄不明白了。

    他本是个较真的人,但此地神秘莫测,就是想较真也决计找不出个头绪,故而将这诸多疑惑压在心底,再也不去计较。

    胖阿姐破开墙壁,一抹刺眼的光亮透了进来,李孤行、徐念、骆大狗三人渴望着阳光的沐浴,飞一般的从缝隙之中出去,胖阿姐遥遥的看着他们,最终两眼落在了李孤行的背影上。

    一抹思绪泛在心头,心中五味杂陈,更有一片荒凉与寂寞。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身姿英挺,虎背熊腰,宽额方面配上一脸钢髯尽显英雄气概。

    “师弟!”

    他甩了甩头,一抹泪滴从他面上斜飞而出。

    “这人终究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何会娶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

    这些事胖阿姐本是不知道的,但他心中一直有所怀疑。

    所以,这一次他亲自来了,不顾门规,更不顾自身修行,只身淌入这滚滚红尘之中,只想确认心中最后一些事。

    他看了看手中的‘无归’,心中千头万绪更不知如何诉说。

    “非皇族血脉而不可染指,或许这天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将‘无归’悬在腰间,从胸口拿出一柄巴掌大小的剑,运起玄通,单足踏剑凌空而去!

    说回赵无钱等人,自李孤行和徐念陷入唐家堡地底之时,他们已经在这里奋战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之中,几人用尽了各种手段抵抗,赵无钱更是拼的濒死略微打退了众多尊使一分。

    几人也曾有几次能够逃出去机会,然而他们都坚信李孤行能活着从这洞口出来,故而都未曾离开。

    那几个尊使并非冥宫之中武功高强之辈,但......冥宫毕竟是冥宫,并非其它寻常门派可比,只坚持了一天一夜,林谢、萧涵两人濒临死亡,赵无钱更是在诸多尊使的合围之中,被打的经脉尽断,只剩一口气吊着。

    而慕容渊则靠着慕容家的‘斗转星移’苦苦支撑,而他内力终有穷尽之时,又苦苦撑了三个时辰,也渐入濒危之境地。

    而就在几人近乎死绝之时,一个人豁然出现救了他们,也便是这个人的苦撑坚持到了现在。

    纵使血刀老祖恶贯满盈,纵使他这一生坏事做尽冷血无情,但却在孙三败身死之后有所转变。

    他放心不下已死的徒儿,更放心不下徒儿最在乎的李孤行,虽然口中仍旧嚷嚷着传承衣钵,心中却早已将这些东西抛到了脑后。

    血刀老祖来此虽是救了众人一命,却也害了他们。

    唐家堡的人尽数被冥宫收买,但面对这些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他们也下不去手,更何况有唐蝶拦着便没有出手。

    但血刀老祖乃是何人,曾经亲手将唐家堡本家亲族屠戮殆尽之人,这深入骨髓里的血海深仇唐家堡门人怎能不报,诸多暗器毒物全都施展开来。

    血刀老祖再厉害,跟慕容渊联手对付唐家堡和冥宫的人也力有不逮,堪堪抵挡至第三天晌午也现颓势!

134、一换五

    血刀老祖是个狠人,实力可怖已极,江湖恶斗经验更是丰富。

    若不是冥宫之人拦阻在前,那些唐家堡的弟子恐早就被他杀了个干净。

    但这并非都是血刀老祖的功劳,慕容渊也是功不可没。

    他慕容家‘斗转星移’神奇至此,竟连毒药暗器都能原封不动的返还而去。

    也怪唐家堡的门人出手狠辣,许多毒药连解药都没配制便一股脑的向血刀老祖和几人方向扔来,结果惹得个自己中毒身死的下场。

    但仍旧有少量毒气侵入,却全都被血刀老祖一人大口猛吸吞入了肚中。

    按他的话说,这些毒气正好能让他提神醒脑,免得打的累了半路睡着。

    也是他这般凶悍的性子,越是在绝境之中越是强悍,才苦苦撑了这么长时间。

    但人力终有时尽,血刀老祖和慕容渊两人也经不起这么多人的车轮战,更何况冥宫的尊使们武功本就是江湖之中一等高手。

    但见四个尊使结成了阵法,身体忽明忽暗,忽而一道剑气刺出,半路之中变幻成四个方向,只冲血刀老祖两眼而双耳打去。

    纵使血刀老祖刀法奇诡辛辣也绝难抵挡这兼具威力又具歹毒的剑招。

    关键时刻,慕容渊‘斗转星移’大展,想为血刀老祖抵挡两路剑法。但他功力不够,内力不如尊使强横,再经这几日之间的战斗,不能将这剑气原封不动的转回,只堪堪改变了路线。

    虽然避过了血刀老祖的要害,剑气却仍旧将他身体一侧洞穿,擦着肺腑透了过去。

    血刀老祖口喷鲜血,眼前霎时一黑,左膝一软,跪在地上。

    高手过招,分毫可见高下,他这一跌门户大开,正是冥使绝佳的进攻时机。

    那些冥使也都是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之人,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立马补上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虽不如方才那般凌厉却胜在迅疾,眼见的血刀老祖命丧当场,慕容渊神功大显,以‘参合指’硬接四道剑气。

    “砰砰砰砰”,四声脆响过后,这四道剑气被他堪堪接下,但那四道剑气所携带的劲力却被他一人承担,胸口如遭重锤凿击,肋骨登时碎了五根!

    血刀老祖惨笑着,眼里漏出欣赏的目光。

    “慕容家得女如此,活该他娘的能代代兴盛!”

    慕容渊道:“谢、谢前辈夸奖!”

    几个冥使也被这两人悍勇所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彼此商量这对策。

    也难怪,这两个人实在太过于难缠,太过于凶悍。

    几番战斗下来,虽然将两人打的残疾,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害怕了起来。

    尤其是血刀老祖那一双能杀死人的眼睛,令几个冥使心感不妙。

    久走江湖的血刀老祖也曾有过这样的绝境,但至此之后都被他化险为夷,想来临到关键之时定有绝代杀招用来保命。

    也就是又这样的顾虑,这几个尊使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再次出手。

    不知是谁,竟从唐门弟子之中出现了一个声音,“不如用火如何?”

    这声音一出,登时解了尊使们的顾虑。

    他们几人都伤成了这样,绝没有逃跑的可能,若用火烧,既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也避免了血刀老祖的暴起,可谓是一举两得。

    几个冥使互看了一眼,均是打定了主意,纷纷退了出去。

    唐蝶想拦,但此刻他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若不是自己身居唐家堡的掌门之位,恐怕现在已经跟血刀老祖等一行人躺在了一起。

    在众人走出去后,血刀老祖躺在了地上。

    他虽然死在顷刻,可面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反而十分坦然。

    “老夫作恶一生,临死竟是这般结局,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问向慕容渊,“不过,你这漂亮的女娃子若是这么死了可不值,你随李孤行闯荡江湖,你父亲难道就没派什么人暗中保护你?”

    慕容渊淡然一笑,心中也是坦然。

    “父母总不会跟着我一辈子,死也便死了,没甚要紧,怪自己实力不济。”

    “嚯,口气倒是不小,你愿不愿意拜在老夫门下,老夫还差个关门弟子,若是这般死了,未免可惜。”

    慕容渊暗中摇了摇头,他慕容家武功源远流长,绝不会改投别派,舍近求远。

    但此刻两人都要死在这里,就算是出言给血刀老祖一个慰藉也未尝不可。

    “我可以答应你,就是......”

    血刀老祖道:“你是说李孤行那个小娃子?哈哈,他死没死透都不知道,反正咱们是快要死透啦,人肉干的味道我倒是没少闻过,倒也想闻闻自己的。”

    说话间,门外火光冲天,一股热浪拍打而来。

    浓烈的黑烟自门窗飘了进来,火蛇吞吐着芯子在窗子上倒映出妖娆的身影。

    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一通火烧木柴的声响,又听着柱子倒塌的轰鸣,慕容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加上那滚滚而来的热浪,更令他心中发寒更带着极端的恐惧。

    他也曾想象过自己临死之时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总想着自己虽说不上是一代英豪,却也是个颇有骨气的人,总不至于被吓的屁滚尿流。

    可直到死亡真正来临,他才意识到了恐怖,更未曾想过竟是这般的感觉。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慨然赴死,甚至瞧不起那些贪生怕死之辈,直至自己落得这副田地,才深刻体会到在性命攸关之时依旧保持气节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

    他看着血刀老祖,但见他潇洒至极的躺在地上,竟将冲入房间的火蛇视若无睹,更好像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挪动着身体向熊熊烈火凑了过去。

    “你好像要找死。”慕容渊惊问。

    血刀老祖道:“我早就活够啦!被烧死虽然痛苦些,但对我来说却还算不错,毕竟那么多人死在了我的手上,各种死法各种惨状数不胜数!”

    “你!”

    慕容渊已快被急哭了,他看了看赵无钱、萧涵、林谢三人,又望了一眼那无尽的深坑,心头忽现狠意。

    他的心思血刀老祖立时看破,出言阻止道:“你可别跳下去,摔死虽然痛快些,却也等不到救兵了。”

    他本想跳下去随李孤行和骆大狗死在一起,可听到血刀老祖说到‘救兵’二字重又燃起了希望。

    烈烈火光将他俏脸映的通红,此刻他感受不到半分炙热,心中全被血刀老祖口中的‘救兵’两字所填满。

    “当真会有救兵?”

    血刀老祖微微一笑,将脚底伸到火上烤了起来,听着‘滋滋啦啦’的响声慕容渊不寒而栗,而血刀老祖却一脸享受,仿佛那炙热的火焰只是一盆温热的洗脚水。

    “小女娃子,就算没有救兵老夫也决不会死在这里!”

    说罢,他竟站起了身,那一条腿便似全好了一般。

    被洞穿的伤口仍旧森然的挂在他的大腿上,伤口之中仍旧留着鲜血,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用手拍了拍腿上的伤口。

    血刀老祖悍笑两声,“以痛治痛的法门当真管用,女娃子,走着!”

    还未等慕容渊反应,一股无上的力道自身下打来,将他抛入空中。

    火焰虽猛,却怎敌得过他神速,冲出火焰竟没带半点火星!

    他刚飞出火焰,便见赵无钱、萧涵、林谢三人被依次扔了出去,毫不拖泥带水。

    慕容渊大喜过望,人在空中喊道:“老祖,你何时出来?”

    话音落去却未等到回话,更不见血刀老祖的身影,但他全力的呼喊却引来了冥宫和唐家堡弟子的侧目。

    四人被高高抛起,尚在空中无处躲藏,冥宫之人各自运力,准备以剑气将这四人杀死半空之中。

    却听“嘭”的一声巨响,火光之中,一个人手持长刀,踏步而来,仿如浴火重生的妖孽,更如幽冥地狱之中的恶鬼。

    血刀老祖放声狂笑,笑声之中带着沙哑。

    “冥宫吗?老夫今生定与你冥宫不死不休!”

    他越是受伤便越是厉害,只因生死关头能够激发他身体潜能,迸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修为。

    他一人一刀,踏火而来,刀风一卷,一股火焰伴着刀风砍向众人。

    几个尊使见这攻势太猛,心中萌生了退意,连忙收回剑招,轻跳跃出。

    可怜那唐家堡弟子来不及躲闪,被这一刀斩杀大半。

    但血刀老祖凶是凶,却如同最后的烟火,他只有这点力气了,一刀过后劲力全无,整个人向前一跌,生生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幕令几个尊使错愕万分,彼此眼神交换,又是谁也不敢上前。

    谁知道这血刀老祖气力竭尽是真是假,方才他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依旧能带着四人脱困,此时此刻未免不是他的计策。

    正犹疑间,忽而有人意识到那被仍在空中的四个人竟没有落到地上,更不见了踪影。

    “他们哪去了?”一个尊使当即发问。

    却听背后一声冷冷言语,“在这呢!尊使们,中午好!”

    几人回头一见,更加错愕,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李孤行一肩扛着两人,其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腰悬一柄漆黑长剑,而他的身侧则站着一个面目俊俏的男子。

    那男子纵使浑身浴血,面目肮脏,头发散乱,但从他无比的气度和英挺的身姿来看,不是徐念还能是谁?

    “你怎么跟李孤行在一起?!”

    徐念双手抱拳,略鞠一躬,“这......李孤行要投冥宫门下,所以......”

    他眼睛看向胖阿姐,希望由他说出此事。

    谁料胖阿姐竟转过头来,嬉皮笑脸的对徐念道:“有一件事,我貌似骗了你撒!”

    在徐念瞳孔逐渐放大的时候,一把匕首悄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孤行笑道:“徐念,我们这出戏演的如何?”

    徐念懵了,面目逐渐变得扭曲,更变得无比愤恨,十分无奈的笑着,笑声十分渗人。

    “李兄,你骗得我好苦!”

    李孤行道:“惭愧惭愧,形势所迫!”

    他面对几个尊使和唐家堡众人道:“一换五,这买卖你们铁定亏,做还是不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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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剑尊介绍:
为天地立剑,为生民证道,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李孤行但有一剑,败尽武林诸邪,廓清庙堂奸佞。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但有我李孤行一剑,焉容尔等蛮夷踏足半分!退出长城,保尔全尸!大明数万万仁人志士,请随我剑!!大明剑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剑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剑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