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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27章 声势浩大的侦骑队伍

    在骑兵对战上,从阿敏、济尔哈朗、岳托到下面的牛录佐领,每个人都很有信心,要说什么大军列队步战,你赵家军火器或许犀利,可骑兵马战上他们不觉得自己会吃亏,甚至大占优势。UU小说,www.uu234.com

    不说弓马出色的建州马队,天底下论起骑马来,难道谁能强过草原蒙古,先一点点磨掉赵家军的骑兵,让他们没了机动和冲击,让他们变成聋子和瞎子,剩下步卒之后还能干什么,这漫长冬天,这么大的优势,把他们从容宰割,怎么收拾不了。

    重赏之下方能有勇夫,阿敏也不含糊,当骑兵撒出去之前就宣布了军功赏格,一个赵家军骑兵的脑袋,赏金三倍,前程翻倍,若是活捉或者有军将头目之类的斩获,那么赏金和前程还要再加。

    财帛功名动人心,这个赏格一发下来,建州女真大军跟着沸腾起来,建州女真刚起兵的时候,前程也不怎么值钱,大家都是拼命求财,好处要看在战场上能抢到什么,打胜了能分到什么。可随着一场场胜利,建州女真占的地盘越来越大,这前程就变得宝贵无比。

    每一份前程都代表着你能得到的地位和财富,甚至还关系到你子孙后代的一切,而且建州吸取了大明的教训,从不滥发,从不克扣,代表着军功犒赏的前程极有份量,让人值得豁出性命去争。

    到了现在,建州女真已经占有辽镇和关外偌大的地盘,每一份前程都代表着若干的田地和人口,代表着高高在上的位置,代表着家人后代的富贵,不仅建州女真本部看重,其他各部女真也看重,蒙古人、汉人和高丽人都看重。

    这样的赏格一给出来,当真是人人争先,没人觉得严寒风雪是什么危险,都要出去立功发财,博取富贵。

    此外还有一点,没人觉得汉人,特别是关内的汉人能有多少好骑手,夜不收之类的不差,但比起好手来还差得远,何况这边有绝对的优势,万骑对不到两千,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出营搜索侦查的差事居然成了好差事,各级头目你争我抢,谁也不肯落后,头功的彩头不必说了,下面人立功,自家也有好处的。

    胡勒根是科尔沁部一名十夫长,手里管着十余名骑兵,后来跟着上面的贵人投了建州,身上也有了个佐领的衔头,虽说管着的骑兵还是十余名,日子却比草原上强太多了,第一是兵器马具配齐整了,虽然也有旧货,可毕竟那兵器时时打磨,那箭镞用的好铁,蹄铁之类也是齐备,第二则是足粮足饷,在建州女真这边,实打实的钱粮发下来,而且盯得很紧,不给那些贵人们克扣的空子,第三则是有功必赏,敢拼命杀敌的,一定就有他的报偿。

    在最开始的时候,胡勒根还笑话身边几个同伴,说这么死拼干什么,抢来了东西贵人们分大头,可命却是自己的,有什么损伤算谁的,却没想到有人战死沙场,可有人一步步富贵起来了,如今手下统领几百骑,家里养了几百头大牲口,奴隶近千,比起草原上小部落头人们都丝毫不差了。

    别人能这样,自己为什么不能,胡勒根一边后悔,一边心头火热,决定要把握住眼下的机会,胡勒根也知道其他人同样这么想。

    冬日辽地天寒地冻,因为是海岸线一带,所以雪下得比别处要多,比别处要大,海上风吹过来,同样是冰寒刺骨。

    不过胡勒根和部下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比起草原上从北边刮来的寒风,肆虐的暴雪白灾,这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暖,再想想前面有功劳富贵,火热自心头发散出来,更不觉得这算什么了。

    让胡勒根不满的是同行太多,侦骑探马应该求的是个隐蔽,没道理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茫茫雪野,四下张望都能看到同伴小队的行动,这那里是侦查,分明是大队的骑兵出动,光是这骑兵的规模就赶得上那什么赵家军马队的总数了。

    不满归不满,但胡勒根却觉得心里有底,就算自己没有捞到大功,没有赚到战利品发财,总能在大胜中捞到点好处,多少不亏。

    而且胡勒根还有些糊涂,心想这赵家军是什么来头,南边汉人不就是大明吗?可又听身边人讲,说这个赵家军比大明还要富,有好铁甲,还有好烧酒,胡勒根也不准备细想,反正是有好处,而且这好处还很对胃口。

    离开盖州卫城大营后,胡勒根就向前紧赶慢赶,自己如果落在后面,那什么好处都没了,他能想到,其他人一样想得到,就这么向前赶,等过了熊岳驿的时候,差不多还有二百余骑的样子。

    这十余队人马谁也甩不开谁,而且过了熊岳驿到下一站五十寨驿中间地方,要从丘陵矮山之间的谷地经过,方便的走只有这条路了,虽说可以从海边绕,也能从丘陵之间的其他路,但那样就容易耽搁,一耽搁就会被同伴们甩下,那后续的好处可就全都赶不上了。

    到这个时候,大家想得也明白,与其彼此甩开,倒不如彼此照应着,本就是一家人不说,人多把握也会大些,万一那赵家军出动大队怎么办。

    就在这等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众人汇集成松散的大队,一起向南赶过去,就算散开,也会在出了这片丘陵区域之后再散。

    算计路程,怎么也要在这片丘陵中过一夜,过夜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在谷地官道附近,而是牵马翻越几处丘陵,到避风的窝子里生火过夜。

    白日里行进的时候,大家关系已经不错,嘻嘻哈哈的向前走,甚至还顺手射了几只兔子野鸡之类,彼此约定要烤着下酒吃,不过等到了生起篝火的时候,众人却默契的分开,各自聚成一堆。

    都说“骆驼好柳,蒙古好酒”,大家本想着晚上喝几口劣酒休息,但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是你一堆我一堆的窃窃私语,连平时的高声大气都不见了。

    “..都看清了吗?别是咱们自家人的印子..”

    “..差不了,我点过一起的,算马力算脚程,咱们这些人就是跑在最前面的,也没有冲太远兜回来的,那肯定就是赵家军的探马..”

    “多少人?别逮不着兔子遇到了狼?”

    “四五个,看雪地马蹄印子最多五匹马,应该是在暗处瞧见咱们然后撤了。”

    听着人禀报,胡勒根越听越是兴奋,四个脑袋带回去也是功劳,但抬头看看周围,这兴奋又消失大半,只怕看到这事的人不少,就算没看到的,看这个样子也应该知道点什么,两百多骑分四个首级,倒是有把握,可僧多肉少,天知道谁能得了这个彩头。

    胡勒根再看看自己手底下的十个人,就更没有争胜的心思了,无精打采的说道:“大家都警醒点,别肉送到嘴边都飞了。”

    下面人也能想到这个,有人嘿嘿笑着说道:“跟着喝点汤也好,总能分润点。”

    这一夜倒是安静,在这避风窝子里休息的还好,只是天还没亮,散落宿营的队伍里已经有了响动。

    “..扈日和他们先走了..”那响动虽然小心,可该听到的人都是听到,各队都开始动作,有人跟着出发,有人则是互相提醒。

    被人从熟睡中叫醒的胡勒根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他们走了,你们难道还敢追吗?那帮马快胆大的蛮子。”

    扈日和是某蒙古贝子的亲卫,这次就是放出来立功的,他手下二十三人都是弓马娴熟的精锐,这赶到前面的二百余骑里隐约就是以他为首,就连建州女真的骑兵也不愿意和他争夺,这荒郊野外的真要撕破脸,彼此厮杀,事后连个追究都不会有,何苦来哉。

    既然他们先走,其他人的心思也都淡了,想要上去抢很难抢到,保不齐还要被暗算..

    情绪低落是一回事,可前出侦缉的差事该做还是要做,天亮后大家起来,又生火做了顿热饭,准备出熊岳驿和五十寨驿之间的丘陵山区,尽快去复州一带的赵家军营盘查探。

    尽管兴致不高,可这近二百人的侦骑探马还不能散开,谷地就这么一条路,他们也没办法散开,只能等到了平坦地方再撒开,天亮后也没走多久,后面已经有人追了上来,昨天紧赶慢赶也没办法甩开太远的距离。

    “..这那里是去打探,分明是去打仗..”看着这声势浩大的样子,有人念叨了句,可也没什么人理睬。

    阿敏统领的这支大军有过五万人,过万的骑兵,是近年来少见的大军,大家每天都在想着胜利,谈论大胜之后的军功前程,不过大家心里也同样没底,无论女真、蒙古、汉人还是高丽,他们知道明军什么样子,甚至出身于明军,但却不知道赵家军什么样,很多消息对他们已经封锁了,可能知道些只鳞片抓的都是赵家军如何强,这强大都已经超出常理认知。

第1428章 建州是黄雀

    大家一方面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一方面心里又有隐约的恐惧,在这样的怀疑惊惧之下,自然愿意抱团向前,人聚的越多,心里就有安全感。

    当前程犒赏这些好处摆在眼前,大家自然争先恐后,当拿不到的时候,大伙当然保命为先。

    就这么沉闷向前走着,每个人都是眯着眼睛,连坐骑都跑的不快,这雪地反射的日光实在刺眼,跑太快了很容易顾不上,没过多久,跑在最前面的骑兵却是吆喝了一嗓子“前面有..有马..”

    众人向着前面看过去,最先发现那人却又喊了一嗓子:“马上有人!是咱们自己人!”

    整个侦骑探马的队伍都跟着骚动起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人只可能是扈日和那一队,而且先看到马,再看到马上有人,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只有一骑回来了,而且这人还是趴在马上,等到跟前后大家才看清楚,这人身上溅血,后背还插着几根箭,洇出来的血已经被冻上。

    看到这景象的人都是心中凛然,带队的牛录之类上前,其他骑兵则是被散开来,有人去后面招呼赶过来的同伴停下,有人则是去前面戒备。

    回来这骑兵看着伤重,气息倒还在,大家也知道怎么应对,有人生火,有人带着金属酒壶,直接在烧滚的雪水里烫热了,然后撬开这重伤骑兵的牙关灌了几口下去。

    滚热的烧酒下肚,那骑兵脸上顿时见了几分血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胡勒根也跟着其他头目围在周围,见人有了意识,连忙向前凑,已经有人用女真话和蒙语询问,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中了埋伏..敌人有百余骑..”

    断断续续说出了大家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有因为他在队伍末尾,来得及先跑出来。

    本就重伤,一口滚热烈酒下去激了激清醒些许,迅速的萎靡了下去,没说几句,人已经不行了。大体就是看着前面敌人几骑慢悠悠的跑,扈日和以为有便宜去追,结果被人伏击,连跑都来不及跑。

    有些话是说出来,有些话是猜到,大体就是这个意思,人死在那里,可每个围过来的人却没什么惊惧愤怒,彼此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兴奋和激动。

    昨日里千把骑撒出来,二百多骑赶到前面,追四五个敌人,可现在还是千把骑,敌人则是一百多骑了,这可是大便宜,这里面可是有大好处的。

    千把骑对付百余骑怎么也拿下了,百余骑的好处大家分润,以这翻倍的赏金和前程来算,不仅能雨露均沾,好处也可以说得上丰厚。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埋伏,从封冻到现在,侦骑探马一直没有中断过,赵家军的大队骑兵只在周边三十里的范围内活动,若是前出到这里,盖州卫城那边早就得了消息,这百余骑搞不好就是赵家军侦骑的全部。

    大家甚至还能推测出更多,比如说,建州女真大军的侦骑声势浩大,难免不注意遮掩,赵家军人少,隐藏起来也方便,很可能是赵家军侦骑的前哨先是发现,然后回撤,结果扈日和自寻死路追了上去。

    至于赵家军侦骑为何没有散开,而是聚成百余骑,原因也很简单,在这丘陵地带的谷地官道上,没办法散开,只能这么聚众行进。

    吃下他们,战前博个大彩头,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的这般想,即便赵家军的大队骑兵出现他们也不怕,在这个距离这个地形上,千骑对千骑,女真和蒙古的铁骑怕的谁来,无非是面对面硬战,说到底,盖州卫大营距离这边可比复州营盘近多了,那边还有几千骑随时可以出动支援,心里底气十足。

    “追上去,为兄弟报仇!”

    “杀光这帮汉狗,出这口恶气!”

    人人咆哮,人人怒喝,每个人都是心头火热,最差也能分到些犒劳,要是运气好,那可就是升官发财,几代人的富贵了。

    追,追,此时的效率要比昨日里高出很多,各队也比昨日团结了许多,很快就是排好队列,也不提什么分散隐蔽,直接就是行军做派,向南那边追了出去。

    就这么跑出去五里不到,却又看到跑回来的一骑,也是扈日和那边的人,这个运气比前面那个好很多,只是坐骑中箭,趁乱骑马跑了出来,自己倒是完好无损,他说的信息比那濒死的同伴更详细。

    敌人骑兵没想象的那么弱,马上开弓射箭的本事都不差,伏击的地方是一处丘陵环绕的岔路口,刚追到那里,就被其他几条路出来的敌人堵上,箭雨洒下,当时就折了大半。

    “那赵家军的马队里有咱们草原出身的骑兵,看来不假!”有人闷声说道,盖州卫大营早就有消息告诉,说赵家军也在草原上招募骑兵,这个事情本身倒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明军最有战力的骑兵也都是蒙古各部出身的。

    这消息却更加刺激了追兵们,因为第二个人带回了确实的消息,敌人的确有百余骑,距离这边的大概位置也能确认了,现在纠集在一起的骑兵起码八百余,这个人数优势,不管怎么讲都会赢,无非是吃下多少脑袋来。

    有走过这片区域的骑兵大概盘算了下,双方距离最多五里,距离出这片丘陵区域还有二十里,在进入平坦地带之前,怎么也能追上,进入平坦地带,赵家军或许还有些手段,但在这山区之中,目前也就这百余骑了。

    大队启动,本来是侦骑探马,此时却按照战阵上的手段,主力居中,前面则是精锐轻骑刺探,一发现赵家军骑兵的消息就要回报,到时候大队加速追赶。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了赵家军的骑兵,隔着几百步面对面碰上,尽管用作刺探的轻骑数量不多,赵家军轻骑也丝毫没有前冲的意思,反而扭头就走,似乎很是害怕。

    明明没见到骑兵大队,反倒这么胆小,建州女真的前出轻骑忍不住嘲笑,笑这赵家军的探马轻骑故技重施,估摸还想引着自己这边入伏击圈,可上次引了一头狼入圈套,这次却是一群狼,甚至是一群老虎。

    前出轻骑没有立刻追击,分为两拨,一拨远远吊着,一拨则是回去和大队报信,那边几百骑听到这个之后,人人振奋,所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这帮汉狗自以为妙计设伏,却没想到爷爷们将计就计了。

    更妙的是,地面积雪,大队骑兵即便加速运动也不会扬起烟尘,地面震动都会减弱许多,很多女真和蒙古骑兵都在想着追上的时候,那些伏击的汉狗只怕笑变哭,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随着加速,前锋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前面的赵家军骑兵,他们也在亡命奔逃,但已经被盯上了想要甩开可就不那么容易,何况女真和蒙古的骑兵大多是一人双马,骑术高超,还能在奔驰中换马,马力充沛,追上的把握就越来越大。

    丘陵谷地的官道平直,几百步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建州女真前出骑兵没有追的太急,免得惊走了前面的“伏兵”。

    “这扈日和贪功心切也是活该,汉狗做得如此显眼他都看不出来。”跑在最前面的追击者不屑说道。

    赵家军骑兵“诱饵”做得实在太明显,虽然做出亡命奔逃的样子,却生怕后面的人追丢了,当建州女真前出精骑慢些,他们也会跟着慢些。

    就这么你追我赶,吊着前面的女真和蒙古骑兵脸上都浮现冷笑,且看你自作聪明,等到时候咱们见真章,就这么一炷香的工夫跑出去,却看到前面的“诱饵”骑兵猛地加快了速度,拐过前面的那个弯就看不见了。

    后面的追兵却跟着反应过来,早不甩开,晚不甩开,只怕伏击就在前面,那就该招呼大队人马上来兜底了,追兵立刻有人拨马回头疾驰而去,其余部众则是缓缓向前,到这个地步,还真就不能快。

    除了回去报信的,还有人拨马向大路两旁跑去,他们要盯着丘陵的高处,对方设伏肯定会安排值守放哨的人,如果能够发现这些人,那就动手清除掉,立功发财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有什么闪失。

    听着蹄声轰鸣,大队骑兵已经赶了过来,带头的这些人同样脸上带笑,这等戏耍猎物的行径谁都愿意做,看那些赵家军骑兵自作聪明,想和白山黑水以及草原上的老猎手玩这套,实在是脑子坏掉。

    “都是柞树林子,山头没什么人,柞树林子里看不清楚。”

    “林子里又藏不下骑兵,山头没人那就是没了,大伙都预备好了,汉狗看着咱们人多十有**要跑,咱们得追一阵!”为首的人吆喝说道,众人答应。

    前面已经有人拐过那个弯,这个道路的弯折处遮蔽视线,只要彼此拉开距离就可以布置隐藏,按照建州女真骑兵的估计,埋伏应该不远,无非是距离这个弯折处还有多远。

第1429章 适合伏击的谷地

    过了这个弯之后,却看到几百步外的地方,有十几匹马停在路上,在那里漫无目的的逛荡,正在用蹄子刨开积雪,找些枯草之类的。

    “还真是有心思,让我们以为他们跑上山了,大伙快点过去,看着咱们这么多人,他们肯定要跑的,别让他们提前跑了!”

    别的不说,看到停在路上的马匹之后,伏击圈在何处大家也能判断清楚了,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大队冲过去,不管赵家军的骑兵是埋伏在何处,都要借着人多把他们吃下来。

    丘陵这边稍微安静了下,随即蹄声爆响轰鸣,人喊马嘶,一下子沸腾起来,女真和蒙古骑兵都要快马加鞭,向前赶去,甚至还有人彼此推搡怒骂,在没看到猎物之前,大伙还讲究个配合,到了这个时候,谁能赶到前面,斩杀敌人首级,捞取军功的把握就会越大,谁还会讲究配合,如果不是佐领们盯得紧,恐怕就有人要动刀了。

    这条根本没怎么修缮过的官道已经拥挤非常,甚至还有人在道路两侧的坡地向前,落后一步的胡勒根气得大骂大喊:“不要挤着不动,不要把汉狗吓跑了!”

    道路两侧的丘陵坡地都是树林,这边当年就没多少人烟,自然没多少人为了烧柴砍树,植被颇为茂密,骑马通过这样的环境显然不现实,别说跑不起来,能不能过去都两说。

    胡勒根额头青筋直冒,挤在他前面的起码有二百余骑,后面人还在不管不顾的向前冲,这么折腾下去,那还会有什么脑袋到手,而且看着人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真要争抢的急了,当场动刀子火并都有可能,别他娘的好处没有,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可拥挤成这个样子,挥鞭子抽马都能抽到别人,想要走出去也难。

    突然间,一阵风吹来,胡勒根觉得闻到些烟熏火燎的气味,好像是棉线被烧起来的味道,又好像硫磺的味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这寒风凛冽怎么也不会见明火,胡勒根揉了揉鼻子,随即暗骂自己,都什么当口了,还在意这种小事。

    尖锐的哨音响起来,人喧马嘶的动静太大,导致哨音响起的时候,很多人根本听不清楚,即便听到的也以为是自家队伍里的声音。

    “砰”的一声闷响,响声来自道路两侧的树林,耳目一向灵敏的胡勒根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下意识的他以为这是幻觉,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外围有同伴落马,只是闹哄哄的局面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不对!”胡勒根刚喊出这个词,就意识到这声音不是幻觉,因为从两侧树林中连续爆响,尖锐的呼啸声也清晰入耳。

    胡勒根听到了声音,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可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但随即就知道了后果,两侧的骑兵纷纷惨叫着摔下来,也有马匹人立而起,嘶鸣乱动,爆响依旧连续不停。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在那里大喊道:“火铳,火铳!”

    本以为伏击圈在前面,伏兵在前面,却没想到伏兵布置的这么靠前,而且不是什么弓马骑射,而是火铳。

    “转头快跑!”胡勒根冲着身边一个属下大吼,那属下还没等动作,在马上的身体就剧烈的一颤,胡勒根看得清清楚楚,自己这属下上身好像被一根长矛刺进又抽出,鲜血迅速洇透了衣服,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去。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如果是箭雨泼洒,大家还知道怎么闪躲,最起码能看到轨迹,可这火铳的铅弹却看不清看不到,只知道从两侧树林打来,中者立死,运气差的则是重伤,那还要煎熬许久才能死,这比死了还要可怕。

    有人拿着自己的圆盾遮蔽,结实的木头盾牌,讲究的还要在上面蒙上硝过的熟牛皮,弓箭根本无法射穿,但这样的防护在火铳面前却没有效果,火铳直接打穿了盾牌,然后射入人体,迸溅的木屑将躲在盾牌后面的人脸划的稀烂。

    胡勒根心胆俱裂,他比其他人反应更快些,发现在马上是靶子之后,直接翻身下马,在如此拥挤的道路上,又是乱成这个地步,马匹没办法跑快,倒是不用担心被践踏成肉泥。

    下马后胡勒根看到了尸体,胸口好像被大锤集中,致命伤的破口并不大,可周围却好像被砸烂了一般,死者表情极为痛苦,死的可是不怎么痛快。

    通过马腿的缝隙看过去,有人催动马匹向两侧的坡地冲过去,但很快就倒在了火铳射击之下,马匹不愿意进入树林,就这么催促不动的短暂,就被火铳集火,直接从马上打了下来,也有人翻身下马,不走直线,拎着刀向树林里面冲去,有人没走几步就被射中,有人则是冲了进去,可没有丝毫的声息传来。

    胡勒根也见识过火铳的射击,可却没想到居然能连续不断到这个程度,这还是火铳吗?他还真不好下判断,因为敌人始终在树林中,繁密的林木和坡地角度让人根本没办法看清楚敌人在那里,拿着什么兵器,到底是不是火铳,胡勒根也判断不清楚了。

    差不多有近五百骑被堵在了这条路上,火铳连绵不断的射击轰打,这个时代最好的火铳也谈不上什么精度,可目标这么密集,人马加起来这么大,断没有射不中的道理,只需要不停开火就好。

    而建州女真派出来的骑兵并非是无能之辈,真要是平原野战,他们也能顶着火器轰打,咬牙冲到阵前,可在这个时候,他们只是拥挤,仓促间很难避让和腾挪,就这么被动的成了靶子,等损失了将近七成之后,终于有了活动的空间。

    但此时的道路上依旧动弹不得,火铳依旧在轰鸣响起,回头跑,有失去主人的马匹,有到处乱跑的惊马,还有哭喊求救的伤员同伴,还有没来得及过来的后队人马,向前跑,前面倒是有足够的空地,可谁也不敢向前跑,前面到底有没有伏兵?

    “兄弟们下马,用弓箭护着冲上去,咱们拼了!”

    有人怒喝喊道,到这个时候,这是唯一的选择,按说打到这个地步,后面的追兵都被阻拦着无法上前,可火铳射击依旧没有停止,也没有任何抓取活口的喊话,这是要把人彻底杀光的势头,既然没有活路,那就只有拼了。

    胡勒根却没想着出去拼命,他只是趴在路上,用身边人和马匹的尸体作为阻挡,甚至伸手捞了几把还没冻上的鲜血抹在脸上,准备装死过去了,一边这么做,一边心中暗骂,为什么那些人都说汉人不能打,大伙要跟着女真人一起抢掠发财,可眼下这个情况,怎么也不能叫不能打。

    不过装死没有多久,胡勒根差点被一匹无主的惊马踩到,这道路也没想的那么安全,而且胡勒根还注意到,树林里发射的火铳正在朝着道路上射击,这还真是不给大家活路走,那他娘的只能拼了。

    胡勒根扯过一面同伴的盾牌,抽出自己的马刀,他射术寻常,而且在这个战场上他不想用弓箭,总觉得张弓射箭死的更快,刚才他看得清楚,几人张弓搭箭,明显有更多的火铳打了过来。

    道路有两边,火铳从两边打过来,有人冲向另一边,却被身后打来的铅弹射杀,怎么办?

    胡勒根却已经看出了门道,他一边躲在同伴身后,一边大吼说道:“咱们快点跑,只要过去三步,就不用担心身后了。”

    火力覆盖道路,从道路两侧坡地林中射击,为了避免误伤彼此,两边都是居高临下的开火,同时绝不越线。胡勒根得出这个结论,眼下绝境死地,找不出什么活路,少些风险的就成了第一选择。

    困兽犹斗,被逼到绝境的女真和蒙古骑兵也爆发了凶性,没了逃命的可能,只有选择拼死一战,胡勒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四十余人聚集起来。

    胡勒根拼命的朝着人群中挤,这样就可以避开前后的火铳射击,他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谁不想让同伴做肉盾挡着,这四十余人完全拥挤成一团,好在速度不慢,跌跌撞撞的冲上了东侧的坡地。

    他们这人群一出现,就遭到了火铳的集火射击,前面几个人直接中弹,但后面的人居然把前面的人抓住,直接用尸体作为盾牌,就这么向前跑去,本来中弹那位开始未死,就这么被同伴抓住推过去,又挨了两下,顶不住了。

    离开道路几步,身后的火铳射击果然停了,到这个时候,从下向上看过去,能看到藏在树林后的敌人们。

    也不知道这赵家军哪里琢磨出的法子,每个人身上居然披着枯草伪装,上面居然撒着雪,现在这么看过去都会和周围枯黄雪白的环境混淆,莫说是骑马赶过来,那就更注意不到,而且那里是百余人,光是打眼一看,就有不下二百,正在那里有条不紊的装填火铳,次第向前射击。

第1430章 勇悍不退的误会

    过四百杆火铳在两侧开火,能造成这样的杀伤也不奇怪了,在这个时候所能想的就是冲到敌人跟前,拉近了用弓箭射,用刀砍,看看能不能闯出一条生路,或者拽几个垫背的一起死,不然这场战斗打的实在太窝囊了。

    冲上来的下马骑兵不止这一队,但胡勒根这队却是人最多的,用作盾牌的尸体顶了没有多久就撑不住了,但倒下去的人随即又被如法炮制,就这么艰难的向上走了十几步,到最后胡勒根等人什么都顾不得了,丢下尸体向前冲去。、

    总算到了可以开弓射箭的距离,但这些下马骑兵很多人连弓都没有拉开,直接就被打死在那里,更让胡勒根他们想不到的是,对面也有弓箭射过来,准头也不差。

    打到这个时候,即便胆怯如胡勒根也已经发狠了,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倒下,火铳无可阻挡,对方也有弓箭,每一刹那都是煎熬,与其这么煎熬,还不如拼着速死!

    剩下的十几个人挥舞着刀剑向上冲去,胡勒根尽管跑得快,可本能还是藏在人后,看着身前一个个倒下,他还是冲到了距离火铳几步远的地方。

    天可怜见,那火铳兵手里的火铳刚射击完毕,其他人的火铳还顾不到这边来,胡勒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拼对方一个。

    对面这火铳兵刚用通条塞进铳管里,眼见着来不及了,他拿起火铳不管不顾的向前就打,几步距离,****而出的通条就是利箭离弦,胡勒根急忙一闪,但那通条依旧贯穿了他的左肩,镶铁的皮甲没有一点阻隔的作用。

    巨痛钻心,胡勒根身子颤了颤,右手长刀已经举起,血溅五步,以命换命,值了!

    这些没胆子的汉狗,只会拿着火铳远远乱放,到跟前他们就要跑,胡勒根心中莫名涌起快意,想着对方恐惧逃跑。

    可没想到这火铳兵开火完毕,距离两步,非但不逃,反而直接抽出了佩刀,迎面冲上!

    胡勒根肩部受伤,抬臂挥臂间就会牵动伤口,已经有些不方便,更没想到没了火器的对方会迎面冲上,胡勒根本以为对面这汉人胆战心惊,不善肉搏,却没想到对方悍勇如此,狭路相逢勇者胜,胡勒根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慌了,可已经容不得他慌了。

    那火铳兵的刀直接刺入了他胸腹间,一抽一挑,胡勒根的镶铁皮甲根本挡不住什么,直接被豁开了道口子,浑身力气都是消失,手中兵器落地,扑倒在雪地上。

    拿着火器的汉狗不都是胆小如鼠,等杀到跟前就会跑吗?怎么这个不一样?这是胡勒根最后想到的,随即陷入了黑暗中。

    胡勒根那里知道,火铳士兵是赵家军中的精锐,只有久经战阵的老卒才会成为火铳士兵,他们在冷兵器的搏斗经验,见识过的厮杀血腥,都要胜过普通的长矛士卒。

    在火铳射击下逃生的建州骑兵开始集合成小队,向着道路两边的坡地冲去,到这个时候,赵家军的火铳兵开始有点不好用了。

    伏击开始时候,火铳士兵次第装填开火,也用不到什么瞄准,压着枪口对准马队打就好,可到了现在,敌人开始冲上,因为树木阻隔,火铳摆动也有限制,做不到什么准头,很容易被对方冲到跟前,虽然那位用刀解决了胡勒根,可冷兵器搏斗,火铳士兵毕竟吃亏些。

    “拿戟的上前,带着弓箭的跟着!”有人开始吆喝下令,手持长戟的士官和军官们开始向前走去,也有火铳士兵丢下火铳,捡起放在一旁的弓箭来跟上。

    一名年长些的火铳士兵背上弓箭后,没好气的对身边一位年轻人说道:“看看,还是得用上这个,这是咱们蒙古人吃饭的营生,你倒好,弄这火铳不撒手了!”

    “爹,你没见过骑兵连用的短火铳吗?要是有那个在手,谁还用什么弓箭,这个过时了!”年轻人满脸不服气的回嘴说道。

    两个人争辩,平端长戟的一个队正却听得不耐烦,回头吼道:“你们爷俩天天争这个,烦不烦,鞑子来了,盯紧点,别让他们冷箭射到我!”

    喊完这句,这队正大踏步的向下冲去,这父子两个不服气的互相瞪了眼,箭在弦上,半开弓的状态,快步跟了下去。

    在身后的火铳队列,却有人忍不住哄笑“格尔泰爷俩又在争辩了!”

    这爷俩却是王自洋被赵家军控制后,主动投奔商队的人,相依为命的父子两个身手都不差,官话说的地道,直接就被编入了赵家军旅团中,然后因为上阵老到,按照规矩编入火铳连队。

    结果儿子对火铳掌握的比弓箭要快要好,而父亲则觉得祖宗留下来的本事不能丢,父子两个人经常争论火铳和弓箭的优劣,也是第一旅中的出名趣闻。

    下马的女真和蒙古骑兵心里都存着几分侥幸,心想一旦近距离接战,对方拿着火铳的人就跑了,没想到对方不但不跑,反而拎着家伙下来打了。

    而且下来打的这些人,当真一身是铁,脸上都有面甲,扣上之后,想要把箭射进这几处小洞那可真是要神射手了。

    弓箭射出,在对方甲胄上崩开,只看着对方身穿铁甲,手持长戟,踩踏着雪地冲下来,长戟直刺过来。

    这面对面的厮杀比起火铳射击更惨烈,有人被长戟直接刺穿,有人被长戟直接劈开,而自家的兵器却奈何不了对方,更让人崩溃的是弓箭还在时不时的射过来,这弓箭比起自家弓箭来丝毫不差。

    绝望的反击很快就被粉碎,既然没有一丝争胜的可能,那么只能逃了,尽管可能无处可逃,但也只能逃跑。

    毕竟后面还有几百自家骑兵,如果能和他们汇合,把握还能更大些。

    当前队遇到火铳射击的时候,后面立刻停了下来,这些女真和蒙古骑兵落在后面后,本来就没了争抢的心思,无非是想去捡个便宜,现在前面成了修罗场,谁还愿意去送死。

    可山间谷地道路,想要立刻转身逃跑也不容易,几百骑拥挤在狭窄道路上,因为停顿彼此靠得更紧,坐骑转向掉头需要的空间又大,多人掉头让局面更乱,看着前面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谁也不愿意在这边多呆,这一急,让队伍更乱,心急的人已经抽出刀比划,彼此怒喝大骂,眼见着就要火并了。

    真正落在后面的,刚才还在懊悔没好处,此时却觉得占了便宜,在外围后队最容易脱离,跑的容易。

    这边没跑出多久,却听到前面马蹄声响,刚才经过的那个岔路口中有百余骑冲了出来!

    难道是自家的援军?建州女真骑兵随后就否认了这个可能,对面那些人穿着的衣甲和自家完全不同。

    这就是他们要追的赵家军探马,敢情他们一直在后面藏着,这哪里是被人追,这分明是设局,什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自家就是那蝉,自家就是那螳螂!

    建州骑兵心胆俱裂,而那百余骑赵家军骑兵则是沉静的很,为首一人拿着长矛挥动,随即向前压了过来,最前面四五根长矛,都是平举向前。

    探马侦骑为了隐蔽方便,都是刀斧弓箭,哪有带长兵器的,赵家军这伙骑兵那里是探马,分明是要冲阵的重骑!

    如果放在平常,两军这么突然遭遇,女真和蒙古骑兵还有心思去打一打,可在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继续打下去,心想再打的话,那雷霆霹雳一般的火铳就要跟上来了,那个谁能受得了。

    一干人不管不顾了,转身已经不太可能,可骑马窜入两边的林地还可以试试,当真是乱作一团,冲在最前面的那赵家军骑兵根本不理会散开逃走的建州骑兵,只是压着向前跑,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些逃出来的散碎骑兵,而是还在那里乱作一团的大队。

    跑着跑着,打头的赵家军却是将长矛挂起,把短火铳拿出,迎面不断的有零散建州骑兵冲来,他们的反应和前面的一致,都是扭头就跑,甚至没办法进入山坡林地的话,他们宁可下马奔逃。

    当看到这百余骑从自己背后出现的时候,剩余几百建州骑兵彻底崩溃,甚至赵家军骑兵的短火铳都没来得及开火,就这么一路冲到了前面的战场,建州的女真和蒙古兵漫山遍野的乱跑,丢了坐骑亡命狂奔。

    “不都说鞑子勇悍,死战不退吗?”

    “明军的话你也信,看看他们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设了个口袋局,对方就这么撞进来,然后被从容吃下,本以为最后的骑兵突击是恶战,却没想到是个击溃战。

    一边不屑,一边从后队调兵遣将,长戟、火铳搭配的小队在山野谷地中搜索,马队在适宜骑兵运动的地形上检查。

    不管如何悍不畏死的战士,在这样的局面下都只能投降,冰天雪地,自己抛弃了马匹逃走,没有给养的话,在这样的地形中冻饿而死或者被野兽捕猎,那可比死还要难受。

第1431章 满载物资的大车队

    但赵家军队伍比他们想得要残酷,根本不接受投降,他们只对死人感兴趣,在女真和蒙古骑兵眼里,刀下不留人只有他们才能做到,汉人总会讲什么体面慈悲,你只要投降,总会给个好对待,没想到赵家军队伍却这般冷酷。

    还是有人逃了出去,有的人是骑马,他们还能回到盖州卫城那边报信,有的人是步行,他们能不能出去,能不能遇到同伴,就要看他们的运气,十有**是活不下去的。

    在连正们的指挥下,战场迅速的打扫完毕,确保没有活着的敌人,将敌人身上大概一搜索,能补充的干粮和兵器就地取用,金银之类的不去理睬,但能用的马匹要带走,挑挑拣拣,有伤和老病的坐骑放弃,也能凑齐近四百匹健马,打到这个时候,赵家军的战士们才心满意足的撤出战场。

    对于建州女真来说,或许觉得在大军交战之前是骑兵争胜斗气,可对于赵家军来说,可以争胜的不仅仅是骑兵,陈昇派出了小股骑兵和火铳连队,经过勘探地形后,确定了几条必经之路,然后开始准备伏击,这大战来临之前的第一场胜利,对谁都很重要。

    火铳士兵们去丘陵那边都是做了很多准备,比如说尽可能的绕远路,这样可以避免脚印在雪地里出现,而且还要提前驱散鸟兽,免得临时出什么异常被人发觉,连伏击敌人小队骑兵放回诱饵都是有专门的安排,在伏击时候特意留下两个人的性命,一个人会被人怀疑,第二人逃回就比较可信了。

    但谁也没想到伏击的结果会这么好,建州侦骑太过自信了,他们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而且战力上也是强过赵家军,在这样的自信,在这样的骄狂下,赵家军抛出诱饵,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几乎是按照赵家军的步点一步步的进入了伏击圈口袋。

    “这次是不是打的太过,下次鞑子就未必会这么听话了!”

    “这种事情本就赚一点是一点,你还想着下次,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下次可就要打硬仗了!”

    连正们对这场战斗都想得很明白,建州女真兵马和赵家军接触不多,从前总以为是轻敌才落败,吃了这么惨重一个亏,恐怕不会怠慢了,而且这次,建州女真没想到赵家军会在侦骑互斗的阶段拿出这么大力气来,接下来恐怕就没什么没想到了..

    赵家军加上骑兵一共六个连队设伏,能歼灭近千骑兵,这战绩已经可以称得上辉煌,但想要全歼是不可能的,漏网之鱼怎么也是难免。

    亡命奔逃的建州侦骑很快就回到了盖州卫城大营,消息传出,自阿敏、济尔哈朗、岳托以下,大军人人震动,人人都是郁闷丧气,开头这一战输了,而且还输的这么惨。

    贝勒阿敏暴跳如雷,逃回来的近百人中,佐领这一级都被抓起来斩首,其他人勒令死战赎罪,所有人的家产家眷都被罚没为奴。

    这个惩罚很残酷,却没人觉得不妥当,轻骑探马分散行动,即便敌人设伏,也不该一下把侦骑吃掉了九成,之所以出现这个结果,无非是大家冒进贪功,不遵军法,所以才导致了这般结果。

    更让阿敏愤怒的是,逃回来的一干人中,居然说不明白敌人伏兵到底有多少,完全是被打懵了,这可不是侦骑探马要做的勾当。

    女真和蒙古众将合议之后,认为想要吃掉这几百骑兵,怎么也得有数千兵马埋伏,这已经算得上是接触战斗了,必须慎重对待,雄狮搏兔,怎么轻忽也不会差,在侦骑的人头被挂上旗杆示众没多久,一道道军令就从帅帐中传出,由岳托为先导,领本部骑兵两千,步卒四千余向那片山区丘陵地带进发,大军则是准备全军压上。

    同时,各营拣选,将那些心思缜密不贪功冒进的骑兵派了出去,每一队不得超过五人,不得合兵,不得走固定的道路,尽可能从山区外围绕过去。

    对于建州女真大军来说,大股敌军出现在靠近熊岳驿附近的丘陵地带,并不是什么危机,甚至是他们所希望出现的。

    盖州卫城是建州女真大营,复州城是赵家军大营,在这风雪寒天中,大军出动,维持给养,扎营露宿都颇为麻烦,更有凶险在,大军出战讲究万全,距离自家的大营近些,粮草补给线短些,那就胜算把握大一点,距离自家大营远些,那就反过来了。

    发生伏击战的那片丘陵地带,距离建州女真的营盘更近,如果赵家军主力已经突击到这个位置,那对建州女真其实是有大好处的,但要确认是不是来,营盘扎在何处,这些细节没弄清楚就一败涂地,这才是让阿敏大怒的原因。

    有了前面的教训后,岳托这次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派出去的侦骑探子都是经验老道之辈,特别是女真里的精锐,这都是白山黑水里活动多年的老猎户,冬日里在老林子雪地里活动的经验无比丰富,根本不会犯上次的错误。

    在这样的搜寻下,结果很快就传回到了岳托那边,发生过激战的丘陵区域已经没什么大队敌人活动的踪迹,只剩下一具具自家人的尸体。

    “汉狗那边也有懂行的人,搞不好是辽东这边投靠过去的,他们也是小队活动,打探咱们的消息,几次盯都盯不上,但肯定没什么埋伏在。”

    查探消息的人说得很具体,但听到这个消息的岳托没什么喜色,对于建州女真兵马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赵家军穿过这片山区,然后选择熊岳驿一带作为战场。

    如果这么做的话,这片山区就成了赵家军背后的绝境,因为这里谷地道路狭窄,正常时候还好说,如果大军快速运动,根本没可能展开,更不要说物资输送往来,前进顺利还好,如果说受挫后退,在接近山区的时候就必然就会发生溃乱,到时候趁势追杀,必然会有大胜到手。

    但目前来看,赵家军没有这么冒进的选择,这个地利上的便宜占不到了。

    建州女真金国在大明的眼线密布,从前对赵家军不怎么注意,但现在则是大量的消息涌来,自大汗努尔哈赤到下面的四大贝勒,再到那几位汉人谋士,都觉得这里面战例不可思议,将信将疑之余,却也能分析出些信息,那就是这赵家军作战风格太过刚猛,几乎不讲究什么兵法慎重,也不论什么战场上的优劣,总是主动接战。

    这样的风格可以称之为刚猛,也可以说是冒失,这样的风格就可以在战场上让人有机可乘,以静制动。

    阿敏和济尔哈朗就很希望赵家军冒进一次,率先北进,而建州女真兵马从容对待,战场设在丘陵区域以北的平坦地带,这样从补给线粮道上,从身后的地形上,建州女真这边都能占先手。

    所以这次被伏击的消息传回来,女真众将一方面觉得灰头土脸,一方面却有些期盼,希望发展如自己所料。

    不过侦骑探子回馈的情况,赵家军没那么冒进,如果要前出到熊岳驿一带,就必须要控制住这丘陵区域的几条要道,不然的话大军行进间遭遇伏击,那可就是泼天大祸了。

    对方没有出现在这片山区,那在什么地方,赵家军主力前出了吗?到这个时候,岳托才发现一件事,这片丘陵地带以南的情况,自家根本不那么清楚,尽管也有探马活动,不停回报说那边无事,可如果无事,丘陵区域怎么可能有这么一场伏击战。

    就在他要催促再查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赵家军在丘陵地带以南十里的区域有一只千把人的队伍活动,不清楚是什么目的,只知道是大车队,一辆辆大车满载物资活动。

    难道是为了后续营头打前阵?岳托年纪虽小,却因为少年坎坷,有成人都少见的谨慎,这块肉放在眼前,他没急着去吃,反而加派人手去打探,想要得到进一步的消息。

    当确定这丘陵地带没什么敌人之后,信使和探马往来的速度就快很多了,这大车队附近没有什么赵家军活动的迹象。

    离开山区之外,平坦地带之中,大部队想要隐藏自己很不容易,埋伏更是极难,当得到那大车队是孤军的消息之后,岳托立刻下了急令,命手下的骑兵快速突进,要吃下这一支大车队。

    不管这大车队出现在这里什么目的,他满载物资必然是为了更多的部队准备,歼灭这一支力量就可以阻止更多的营头前来,迟滞对方大军运动的时间。

    但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只有骑兵突进才有足够的时间,如果让步队一同上前,那就耗费的时间太长,对方那支大车队看似是孤军,可从复州城急行军到这边也不过两天,骑兵一天不到,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归根到底,现在的建州女真兵马需要一场胜利,这个已经说不上是什么开门红,只不过要找补回来,提振下士气,至于岳托想不想在这样的局面下表现,在统领大军的时候立下功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432章 攻阵

    岳托当然考虑到这个大车队是不是设局埋伏,所以他要快,让骑兵过去速战速决,扫平对方这支大车队之后,即便有埋伏也能撤的回来。

    这一仗岳托有九成的胜算,至不济也能缴获物资回来,有了战利品在手,最起码回去有个说法。

    骑兵对护送大车的步卒,而且还是优势于对方的力量,算上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怎么会输?

    即便算到了这个地步,岳托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骑兵在丘陵地区行进的时候,探子遍布四周,就是怕出现伏兵,步卒也行进到了这片山区的边缘,如果开打,他们就要硬冲进去解围,骑兵大队始终没有快进,当南部平坦区域的探马回报,说的确没有埋伏的时候,才开始快马加鞭急进。

    “那大车队走的不快!”探马回报。

    带队的参领佐领们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对方,众人都是禁不住兴奋起来,前面那大车队已经停下了。

    这个也没什么奇怪,在这平坦区域几千骑兵突进,地面上的震动积雪也没办法减弱太多,何况这么声势浩大,又和雪地异色,怎么也被发现了。

    而且那车队如果有经验的话,看着在周围绕圈的零散敌骑就能猜到这个情况,现在不管怎么反应都是晚了,走,你大车就和龟爬一样,不走,你千把步卒能在骑兵面前抵挡什么?除非是把大车的驮马卸下来骑着跑,可拉车的马与骑乘用的马完全不是一种,根本没办法骑,前面兄弟们的仇,今天就要找回来了。

    “大伙不要放马快跑,节省马力,他们跑不了了!”还有老成的头目约束众人,大家倒是沉着冷静,一直压着速度不敢快起来,

    赵家军的大车队似乎自暴自弃了,根本就没有逃跑之类的举动,反而将大车围成一圈,牲畜放在里面,车辆和车辆之间用蒙着棉被的木排相连,大车和木排构成了一圈木墙,倒成了个完整的防御寨子,看来是要就地顽抗了。

    这赵家军的大车队倒是做了最优的选择,原地不动,据守待援,如果他们真能坚持住的话,没准还真能等来援军。

    “这些汉狗真是脑子坏了,靠这个就想挡住咱们女真和蒙古的勇士吗?沈阳和辽阳那样的大城如何,那些堡垒如何,还不是被一扫而下,你个小小大车木墙算得什么,小的们,先让他们试一轮箭!”

    看到这个场面之后,为首的参领们哈哈大笑,举起手中马刀摆动后又是由右向左的绕圈,后面的人立刻知道如何配合,呼喝几声,开始排着纵队跟上。

    建州女真遇到的大车队或许不多,可半路突袭敌军,敌军大多被击溃,可也有少部分坚强,知道结阵守御,这样的对付也简单得很,直接纵马靠近过去,张弓漫射,敌人再怎么坚强也会被女真的大弓重箭射得维持不住,等到崩溃的时候再冲入杀戮便是。

    这大车阵看着周全,但莫说骑马,即便步行都可以靠近了吊射进去,还不是龟缩挨打。

    不是没有人想这是什么阴谋诡计,茫茫荒野,最近的一处村寨也有几十里,四周看不见什么队伍活动的迹象。

    唯一有动作的就是那大车圈子的中间,人在马上,隐约可以看见旗号摇动,还有锣声和号角声响起。

    老于战阵的参领和佐领们都在咬牙,没怎么见识过汉人武装的蒙古人心里也觉得不安,建州骑兵心里几乎有个共识,那就是一定要平了这赵家军,这样的留到将来,怎么看都是大祸害,这反应实在太有序了。

    “生火,先拢起个火堆来!”有参领大喝下令。

    骑兵奔驰,携带火种很是不便,急就章取火很花时间,不过有了火,把点火的重箭射到大车和货物上,那肯定是火借风势,焚毁烧伤。

    直到现在,大车上的货物都没有卸下来,那里装运的无非都是粮草衣料,这些可都是容易烧起来的营生,这伙赵家军自寻死路。

    建州骑兵靠过去,大家先拉开距离,然后在马上张弓搭箭,射箭时候要双手离开缰绳,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这么完备,为了避免临时出错,大伙先做好预备。

    “有汉狗上大车顶了!”排在前面的骑兵吼叫说道。

    “你才是狗崽子,你个鞑子!”站在大车顶的赵家军士兵大吼骂了回来,这边所说,那边也听得清楚,真正有趣的是,彼此骂出来的都是蒙语。

    这一骂完,建州骑兵这边却是明白过来了,有人大骂道:“是河套那边的杂种狗崽子,怪不得能在林子雪地里设伏,这是他们老套路!”

    “杀光他们这些狗崽子,扒了他皮!”下面叫骂一片,群情激奋。

    对大明来说,草原上都是蒙古,但草原蒙古东西南北各处都不同,彼此间恩仇纠缠多年,其中东西之间尤其有深仇大恨,土默特部崛起的河套以及周边,是蒙古草原上水草最为丰美之地,但俺答率领土默特崛起,就把原来黄金家族血脉正统的察哈尔部挤压到了东边,让正统沦落为旁支的地位。

    而林丹汗所统领的察哈尔部,为了维持自己的强势,就要盘剥其他各个部落,当初察哈尔部在东边的时候,科尔沁部和其他土生各部过得很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投靠建州女真的原因。

    现在林丹汗打跑了土默特部,占据河套一带,一方面是要夺取核心区域,另一方面则是被建州女真的强势压迫,不得不走。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是来自河套那边的蒙古各部,科尔沁都视为深仇大恨,一定要杀光绝后患,不管是当初挤压大伙的土默特部以及附庸,还是林丹汗那边的从属。

    至于怎么听出来的,蒙古各部的口音完全不同,甚至连用词造句上都有差别,蒙古各部自己分辨的很清楚。

    赵家军骑兵甚至士兵的来源之一就是河套各处的马贼和流浪青壮,他们孤身没有依靠,又是赵进家奴,受救命活人的大恩,最为忠心耿耿。

    大车顶上那几位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却在调弄一门小炮,那小炮本就藏在货物堆里,看着不过是比手臂粗几圈的铁管子没什么显眼的。

    下面的建州骑兵并没有因为这铁管子有什么惊慌失措,就算是火器,这么细的火器有什么用,想要装填起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而且外面都是运动的目标又能打到谁,等着大伙靠近到跟前,直接把他们射杀就好,也不过几十步距离了,怕个什么。

    不过上面装填的速度远超他们的预料,几乎是骂声中,车顶士兵点燃了引线,不管对这个粗管子怎么不屑,大家还是下意识的拨马闪躲,总有倒霉鬼被打中,只希望不是自己,接下来就是杀了。

    “轰”的一声,靠近的骑兵们几乎看着那粗管子喷出一股烟尘,空气中响起了呼啸,好像这粗管子打出了高速运动的细小颗粒。

    只看到最前面的几名骑兵连同坐骑,突然间身子一颤,直接翻倒,后面的马匹似乎被什么刺激,嘶鸣着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兵摔下来,有运气不好的还被马镫套着,被拖着乱跑乱踩,没多久就活不长了。

    这下子可是把众人都吓住,怎么还有这样的兵器,细看最前面那几名倒下的骑兵,脸都已经被打成了麻子,全是血眼,这粗管子里打出的是霰弹?居然威力这么大?

    “都傻愣着干什么,冲上去,他打不了第二发!”有人怒喝着催促说道,不管那铁管子威力多大,都来不及装填发射第二次,刚才那么快,肯定是装填好了,骑兵和大车的距离再拉近些,用弓箭找回来。

    刚才幸运没有被波及的骑兵们吆喝一声,拨马又是向前冲去,这时候从大车队里传来了有节奏的急促锣声,从大车货物堆后,从连接大车的木墙之后,有拿着火铳的赵家军士兵冒出来,直接把火铳对准建州骑兵。

    火铳?这赵家军和明军还真是一脉相承,靠着火铳就想挡住女真和蒙古的铁骑吗?有人骄狂的大笑,有人听同伴描述过赵家军火铳厉害,可总是将信将疑,此时也硬着头皮冲了,还有人心里没底,但已经到了现在,就算害怕也来不及闪避,而且看着那火铳没什么稀奇,博一次又能如何,毕竟身后可是军法!

    但在这个距离上,还没有人射箭,马背颠簸,一支箭射出去也谈不上什么准头,只有再靠近些才有杀伤。

    火铳打响了,外面的建州骑兵也判断不了车队里的信号,不知道是锣声哨音还是吆喝,甚至是别的是什么是开火的信号,但火铳就是打响了!

    在建州骑兵的心里,特别是没见识过赵家军火器厉害的人心里,弓箭没办法有效杀伤的距离,火器更不能,既然不能,那么就要冲到跟前,射箭,冲锋,杀光里面的敌人!

第1433章 常理和料不到

    这次他们错了,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就和刚才被霰弹击中一样,直接在马上失去了平衡,后面的人还意识不到他们死了,当看到自己同伴胸口有血花绽放,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的时候,看到马匹厚实的皮革依旧被火铳打开,马匹痛极,狂蹦乱跳,马上的骑兵被甩下,马匹的鲜血迸溅四处,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赵家军火铳的威力。

    “他们就能打一拨,冲上去,靠到跟前!”这时候的喊话和先前一样,火铳装填再快也没有骑兵靠近的速度快。

    想想军法残酷,即便是心生怯意的建州骑兵们也不敢溃散,而且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们或者见识过明军火铳,或者见识过己方的高丽火铳,的确是施放之后再装填耗费工夫,有这个时间,骑兵已经可以冲到跟前,已经可以射箭砍杀。

    这句话将建州骑兵们的士气完全鼓舞了起来,吆喝怒骂,呼喊着催动上前。

    他们又错了,赵家军的火铳装填需要时间,但比起建州骑兵曾经见过的那些要快很多,标准化的装备,标准化的动作,勤奋不停的训练,就可以保证装填的高效,而且赵家军的弹药几乎是半定装的,铅弹和火药都是定量装置,战时装填方便高效,尽管火药的效能还不稳定,每次都是战前根据火药情况临时包装。

    骑兵又靠近十余步,马上就可以张弓搭箭了,在这个时候,赵家军的火铳又是响起,距离更近,准头更高,杀伤力也就更大。

    前排的骑兵就好像被巨大的镰刀扫过,连人带马倒在地上,后面的建州骑兵真正恐惧了,马匹的生命力可是要远远强过人,马皮厚实坚韧不次于甲胄,往往人中刀中枪身死重伤失去行动,可坐骑还要乱蹦乱跳,直到力竭身亡。

    但在火铳面前,被火铳打中,马匹都没什么挣扎就死掉,而且现在冲击的队形不算如何密集,又是在前进和晃动,居然还是能准确的打到目标。

    冲在前面的建州骑兵,看着自己同伴一个个倒下,耳边偶尔响起代表死亡的尖啸,看着对面大车队四处的赵家军士兵不断更迭,火铳射击似乎不会中断,心愈发的沉下去。

    “狗崽子,再挨爷爷一炮!”更让人心惊胆寒的是,那个架在货物堆上的粗管子被装填完毕,又要点火发射了。

    火铳射击时在掩体后,装填则是撤下去,这么往复而上,可车顶的那粗管子轻炮的装填则是在众人的注视中完成,动作同样干脆利索,两人合力将炮身翻动颠倒,有人拿着炮刷清洗,然后装填弹药夯实,重新朝向战场。

    装填火炮的步骤很多,可以说得上繁琐,但车顶上赵家军装填的动作娴熟流畅,看起来就跟牧民杀羊扒皮一样利索,建州骑兵们总是禁不住抬头向上看,没想到早就要点火了,什么军法,什么命令,到这个时候全都放之脑后。

    “开炮了!”有人抬嗓子吆喝了声,火炮下方的火铳兵都是统一缩头弯腰。

    “轰”的一声大响,轻炮喷射的霰弹覆盖了几十步内的扇面,正在其中的八名建州骑兵,本来已经要拨马转向,却已经来不及躲了,肉眼可见,那几名建州骑兵连人带马都有密集的血箭飚射,整个人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有人惊叫,有马匹嘶鸣狂跳,前冲的建州骑兵马队已经乱了,到这个时候,建州骑兵的冲击速度降了下来,总算不用冲向眼前这条死路。

    冲锋的建州马队散乱的退了回来,刚才这短促冲锋,不过想要顺势而为的杀伤,没想到却被迎头痛击,前面横七竖八的丢了几十具尸体。

    和总数两千骑的大队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损失,可这迎头一棒却让士气大挫,原有的骄狂一扫而空,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赵家军的火器到底是什么威力。

    带队的参领面面相觑,贝勒阿敏带兵什么样子他们心里清楚,贝子岳托怎么统兵他们也明白,如果就这么走了,回去少不得要被降罪,可打下来这大车阵,只怕要费些力气,不知道交代几条人命在这边。

    谁也不愿意自己手底下的人马损失,可眼前这个架势,不流血怎么啃得下来,身为参领统领数百上千人马,已经是八旗里的上等人物,很多机密都能参与,最不济也有耳闻,自然知道这次大战的意义所在。

    “这帮汉狗窝在大车掩体里不出来,靠着火器抵挡,要拿下来肯定得死人,但咱们既然赶到这边,拿不下来肯定不行,我看也没什么法子,硬碰硬冲就是了,他火器再怎么犀利,也挡不住咱们硬冲。”

    “..汪扎布家的在理,咱们谁也别吃这个亏,大家并肩子上,让奴才们别在马上不下来,到跟前下马近战,明军那炮挡在前面都被拿下来了,他这几根细管子值得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核定了章程,建州骑兵各队开始整队,有人去往前队,有人则是去往后队,只是去往后队的要脱去身上护甲给予前排同伴。

    既然要冒着火器冲阵,披双层甲也是应该的,这些骑兵都是女真各牛录和蒙古各部的勇士,敢于勇往直前,求得就是前程和犒赏,上头的参领们说得很实在,只要这次能胜,军功犒赏回去立刻兑现,而且还有别的快活享用。

    相比于这边的整备,大车队依旧很安静,已经有细致的人点过,目前差不多有百多支火铳和一门轻炮,搞不好这是大车队的底子,再放宽泛点计算,翻个一倍以上,还能有多少?

    那次丘陵区域遭遇伏击逃回的禀报,说是几千火铳来回轰打,这个消息是没什么人信的,这些人吃了大亏吓破了胆子,什么话都敢乱说,再说了,那设伏是专门的局,可能拿着火器的人多些,这大车队算什么,是诱饵,孤零零的在那里,四周根本看不到什么援兵之类的,保不齐就是扎营的队伍,这样的队伍即便有护卫能拿多少火器?

    再说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营头,火器能占到十分之一已经算多,占到五分之一那就是太多,还能多到什么地方去,这千把人的队伍,怎么没有个三分之一专门伺候大车的民壮,这些人肯定和火器没关系。

    满打满算,这些火器也挡不住骑兵们的冲锋,到这个地步,无非就是个算数,我死伤多少人可以突进到马车跟前,然后攻破这个简易的工事。

    弓箭神射也没做不到百发百中,何况是精度更低的火铳,真要冲起来的话,死伤的人数肯定比预计要少,而且偌大一圈大车木墙,周围这么广阔的平坦地势,谁说要从一个方向冲过去,到时候火铳跟不上,或许就只要和冷兵器战斗了,到时候没准还是火器占优。

    战场上容不得什么含糊,经验丰富的武将会考虑到各种可能,当将这些可能和结局都想到的时候,判断自己能接受底限,那就可以决定战或者不战了。

    几名参领很快就知道要怎么做,那边火堆也已经升起来,不过射出火箭需要对方没什么反击能力,特别是没什么远程反制能力,赵家军的大车队显然不是。

    呼喝下令,整备休息的建州马队纷纷上马,开始向前跑去,这次没有径直的向前冲,而是向着周围的荒野跑去,兜了个大圈子,以赵家军大车队为中心,半径足有三百余步,然后开始兜圈子。

    在这个距离下,莫说是火铳打不到,稍差些的火炮都无能为力,按照前期的探马侦缉,和刚才战斗所见,这支大车队应该没有太强大的火炮,如果有的话,刚才用出来效果显然更好,估计是没有的。

    并不是马队以这个为圆心兜大圈子,而是建州女真的骑兵分为几队,内圈外圈朝着这个方向在绕着跑,任何时候都有骑兵队在不同的位置,站在中心向外看,稍微恍惚些,恐怕就要看晕了。

    不住的有零星轻骑突进到大车队周围百步左右,然后撤回,他们是尽可能的抵近观察,看看里面有什么动向。

    但观察不出来太多的情况,大车和木排将整个大车队内部遮掩的很密实,在外面看不出太多,倒是几个方向的车顶上都有人站立观察,能听到锣鼓号声,隐约间还有旗号摇动,里面应该也在准备。

    除了前出侦查的轻骑,建州女真骑兵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大意,在周围也有轻骑游荡,如果真有什么埋伏,那么就会第一时间的撤走,这样的损失惨重谁也经受不起,不随着不断回报,这边就愈发的放心,根本没有什么埋伏,也就是说,即便最近的赵家军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这边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就这么转了几圈,眼尖的人会注意到,每当靠近车队的轻骑回报,围着车队转动的各队骑兵速度就会有调整。

第1434章 还是骑兵不够多

    突然间,数百骑兵的一队开始转向,停下了转圈,开始朝着车队扑了过去,在行进中就变成了疏散的纵队,这样的队形下,火器很难造成成片的杀伤。

    一队队骑兵都停下了绕圈,从各个方向冲向车队,等于是突然间发动了总攻,在这样的情形下,车队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应对。

    转向冲来的建州骑兵都拼命驱动坐骑,跑得飞快,尽可能的靠近,不要被对方的火铳打到。

    建州马队动作飞快,在大车货物包顶上的赵家军兵卒动作也跟着加快,几乎每个方向都有轻炮被翻出来,而且看着早就装填完毕。

    尽管东南西北一共十七门炮,可也看得建州武将们眼角抽搐,什么时候这火炮这么不值钱了,可细想想也没差,这么轻的火炮,多带几门也不会影响太多。

    跑在前面的建州骑兵已经面如死灰,这种火炮的威力他们已经见过,或许打的没那么远,但三四十步内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活口,冲在前面的人必死,可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回头也没那么容易了,转向回头,只会被身后的同伴冲撞踩踏,怎么都是死路一条,身后的同伴等于是前面的督战队。

    明确这点之后,冲锋的速度反而加快了,靠近过去,他难道还能打出第二炮来吗?以上面装填的速度的确会打出第二炮..但更多就不会了..

    可随着靠近,却发现每个冲击的方向上都有赵家军士兵手持火铳,每个方向上都有几十杆火铳。

    乖乖,这伙来自徐州的汉人还真是靠火器吃饭,连赶车的都算上千把人的队伍,居然近四百杆火铳了,看到这一幕的建州武将都是脸色发白,个别人牙关紧咬,这次即便打下来也要付出血本,不过还能打下来,惨胜也是胜利。

    远远看着大车顶上的轻炮喷出白烟,人仰马嘶,即便蹄声如雷,可惨叫声这边依旧听得清楚,那铁砂铅弹如暴雨般抛洒而出,前面的人都会被打成筛子。

    建州女真的骑兵依旧在靠近,大车那边的火铳开火,然后看着那些火铳撤下,就这么一轮,然后准备肉搏?

    这种侥幸的念头马上被现实粉碎,又有同样多的火铳上来,继续开火,就在这火铳开火时起,骑兵冲势就被迎头打停了,偶有漏网之马冲过去,很快就被集火打到。

    “该死的汉狗,他们带了多少火铳来!”

    已经有人忍不住怒骂,能做到这样的轮射,怎么也得有三倍于所见的火铳数目,这么算起来,怎么也得七八百支火铳轰鸣,难道这大车队全是火铳兵吗?这不合编制,也不合常理!

    只是建州女真和蒙古人的匪夷所思,在赵家军那边就是常理。

    实际上目前的轮射还做不到全无空隙,但每当空隙出现,建州马队自以为可以靠近上前的时候,上面的轻炮总会及时轰鸣。

    硝烟越来越浓,从北方吹来的海风迅速将遮蔽视线的烟气吹散,始终没有足够数量的骑兵靠近过去,有的骑兵冲到跟前被集火射击,建州骑兵们甚至不敢张弓搭箭,因为那样会减慢速度,在这样的血腥杀伐场中,慢一步就会被打中..

    有人就这么冲到了大车跟前,冲到跟前的建州骑兵甚至会很错愕,他们原本以为是到跟前就可以胜利,可现在不知道到跟前能干什么,又能干得了什么,在枪炮轰响和惨叫声中,总算想起自己该抽刀上去,和对方拼了。

    时间很短,就在这片刻迟疑间,大车上往往会有长矛刺过来,或者长戟挥过,这样懵懵懂懂的状态根本没可能抵挡,长矛贯穿身体,长戟直接把脑袋砍掉,这让后续的建州骑兵心都凉了。

    在山区谷地遭到伏击,侥幸逃回去的那些人没有和赵家军近身肉搏,这让这次的建州骑兵心里存着几分侥幸,心想你火器再怎么犀利,一旦肉搏死战,一旦靠到跟前,你们就是待宰的猪羊。

    所以都等着自家悍勇之士冲到大车跟前,对方火铳士兵崩溃逃窜,然后一举而破的情况,可对方那里害怕肉搏,即便不用长矛和长戟的,他们甚至看到有火铳士兵抡起手中火铳做铁棍用,直接把靠近攀爬的女真骑兵砸的脑浆迸裂。

    这还怎么打?火炮和火铳扫平了他们的冲锋锐气,肉搏近战让他们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踪。

    再怎么猛烈的冲势,再怎么一往无前,前锋被迎头痛击后,后队的速度也会放缓下来,谁也不想白白送死。

    就在这个时候,退兵的号角也吹响了,建州女真的参领们看得清这个局势,甚至他们就在队伍之中,他们都知道没办法继续下去,对方近千支火铳把大车队防的滴水不漏,还有火炮的加成,而且大家也看明白了,里面那些人马使用冷兵器的架势,就算没火器想要拿下来也要付出惨重损失。

    何苦继续下去,再打下去,搞不好要把手里的老底子赔进去,要有个胜利的结局还好,这场面怎么看都是要死伤殆尽却没有任何进展的。

    回去以后可能遭遇重责,甚至会被军法惩罚,但掉脑袋和罢官之类的事情不会有,自家是带回去了差不多完整的实力,如果全陪在这里再没有胜利,那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撤!”

    “这次咱们骑兵还不够多,再多些,咱们冲到跟前射箭,硬打,怎么也会杀进去!”

    “对付这样的乌龟壳要用炮!”

    参领们议论纷纷,在撤退的时候他们倒是很从容,四周的探马回报,没什么伏兵出现,这大车队守备森严可以做到,想要机动追击不可能的,这算是这次挫败中最大的幸运。

    两千余的女真、蒙古骑兵,声势浩大的猛冲过去,此时在大车队周围留下了四百多具尸体。

    如果仅仅是尸体还好,有些人重伤未死,还有些人仅仅是受伤失去了行动力,在那里大声痛叫,大声呼救,可这些人已经顾不上了,他们的下场如何都能想到,或者是痛苦中煎熬而死,或者是被赵家军俘虏,听说赵家军那边从没有什么善待俘虏的说法。

    抛弃同伴,最伤士气,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放弃,难道要死更多的人吗?

    发现自己不会被救,发现自己被同伴抛弃,痛叫的那些人有些大哭,有些破口大骂,有些则是因为恐惧,哭着哀求,可这一切都是无用。

    败退后撤的建州骑兵从上到下,各个面如死灰,身后同伴们的祈求痛骂就好像是抽在他们背后的鞭子,让他们越走越快,然后他们还听到了身后爆发的欢呼声,这个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赵家军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败退的建州骑兵都愤怒若狂,可没有人干回头,大家在这这大车队前面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而且没有任何的战绩,再不走的话,如果等到赵家军大队上来,那下场可就不是败退而是被歼灭了。

    不知道赵家军怎么想的,最容易封锁的丘陵山区却没有人理会,让建州女真大军的军情消息可以很顺畅的往来。

    岳托很快得到了战果,岳托尽管暴怒,但也用足够冷静的态度去应对,他没有命令步卒向前突进,而是全军后撤,并快马飞报盖州卫城大营,告诉主将阿敏这个消息,同时派人飞报沈阳,那边也有人需要他直接的汇报。

    在他派出快马信使的时候,探马又有新的消息报来,和大家所预计的差不多,在建州女真骑兵撤走后,赵家军大车队开始对战场进行清理,没有留下活口,只是把缴获的马匹兵器衣甲带走。

    从前建州女真这么对其他女真部族,对明军,对蒙古的时候,他们没觉得如何,今日里有人这么针对他们,隐隐间开始感觉到寒意。

    阿敏、济尔哈朗以及该知道这个消息的建州武将都知道了,这次没有人震怒发狂,也没有问罪追究,只是将参加战斗的人一一叫过去询问,让他们说出战场上每一个细节。

    “..骑兵还不够多..”

    这是建州诸将得出的结论,火铳射击再怎么密集,也不是没有停顿,即便加上火炮也如此,只要有足够多的骑兵,足够快的通过这火力遮蔽的区域,那么就可以抵近杀敌,到了可以开弓射箭的距离,到了可以挥刀刺矛的距离,建州就要赢了。

    从关内传来的消息,说赵家军阵势如山,有人说什么“撼山易,撼赵家军难”,这样的说法被建州众将嗤之以鼻,这个说法一看就是评话里的演绎,这不就是岳飞对抗金军时候的言语吗?现在怎么可能?

    之所以一次次失败都是因为轻敌,每个人都觉得可以用这个法子试一试,赌一赌,但这些法子都失败了,大战完全为先,要先立于不败之地,任何的侥幸和轻佻都不能有,而从前期派出去的轻骑探马到后来岳托的试探队伍,都犯了这个错误。

第1435章 大战总要靠近才能打

    “猛狮搏兔,要打就全军压上,万骑单拿出来算不得什么,如果一次用出去,那就是山崩地裂的威势!”

    结论得出之后,盖州卫城大营立刻紧张起来,看戏听曲喝酒都被严禁,任何违反者都会被行军法,所有人都是准备开战,物资也开始加派征调。

    到了这个当口,小心思不少的阿敏都开始专心备战,他隐约觉得,如果眼前这场战斗应对不好,不要说自己家的富贵,恐怕整个建州女真的大局面都要崩溃,孰轻孰重,阿敏还分得清楚。

    天气愈发寒冷,在辽南半岛的西岸,大雪下得格外频繁,这个时候,并不怎么适宜作战,即便是久在苦寒之地的建州兵马,也对这天寒地冻吃不消。

    在这个时候,阿敏和济尔哈朗其实还存着几分侥幸,那就是希望赵家军趁胜追击,自复州城出发北上,穿过那片丘陵区域,双方以熊岳驿附近为战场大战。

    如果战场摆在这里,那么赵家军会拉长自己的补给线,会承受更多的冻伤损耗,然后自家以逸待劳。

    目前看赵家军似乎有这个意思,不然不会派大车队北上,或许就是要扎营预备。

    不过随着探马侦骑的打探,阿敏和济尔哈朗发现自家这个打算恐怕要落空了,赵家军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北上的意思,反而用心经营复州城那边。

    现在高丽铁山郡到金州旅顺这一带的陆路被打通,这块建州女真从来没有有效控制过,这边过去投奔的军民很多和东江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相对值得信任,复州的赵家军大营则是发动这些人砍伐烧柴,修筑临时的工事之类,干的热火朝天。

    建州女真这边不想等,也不能等,他们要把赵家军陈昇一部尽快歼灭,尽快赶下海去,如果这么等下去,如果等到开春开海,大批的物资和援军通过海船运来,那接下来就更难打,赵家军的海上力量建州女真再怎么难理解,也能意识到可怕之处,这是把近两万人马跨海运了过来,更不要说这如山如海的巨量物资,如果再给他们运的机会,那么还要运多少过来,那时候岂不是更难打。

    只有趁这个封海严寒的时候给对方痛击,起码要断其一臂,这次是建州女真要做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到了这个时候,阿敏、济尔哈朗包括沈阳的努尔哈赤和其他几位贝勒,他们发现自己对赵家军的很多判断都是错了,或者是想当然的以为,比如说觉得陈昇意气用事,好强争胜,会在几次小胜之后大摇大摆的北上,将自己放置在不利的战场和时机下,可实际上,赵家军比建州女真要沉着许多,他们一直没有动,只是冷静的将一个个挑衅和试探反击回去。

    对于盖州卫城的建州女真大军来说,他们没什么别的选择,赵家军可以等待,他们不能等待,冬天越来越冷,也代表着春天越来越近,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真等到雪地开化泥泞,大军辎重没办法通行,这一战打不起来,就等于赵家军可以通过海运送更多的兵马和物资来到,到时候就是更艰难的局面。

    既然赵家军不战,那建州女真大军只能先动求战了,阿敏、济尔哈朗和岳托一道道军令发出,三千骑兵和四千步卒先行出发,控制住最容易埋伏堵截的丘陵区域,把守住各个路口,然后大军开始拔营出发。

    建州女真这边也知道瞒不住,尽管骑兵队周围封锁的很严密,可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探子,如果这个时候赵家军迎头堵截,双方会打的很难看。

    不过按照探马回报,在丘陵区域到复州城这一带,赵家军除了轻骑活动之外,没什么大队的动作。

    这到底是严阵以待还是迟钝,建州女真这些经验丰富的武将们都是判断不清,但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敌人怎么想,建州女真的大军只能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做了。

    如果赵家军始终没有阻击拦截的话,初步的大营定在五十寨驿,会在丘陵区域南边的路口设立守卫,保证退路的安全。

    通过丘陵区域的时候最为提心吊胆,甚至派出士兵提前砍伐经过道路两侧的树木,免得大军被火攻,这样规模的兵马如果被浓烟搅乱了队伍,那都是巨大的灾难。

    建州女真大军一切顺利的通过了这片区域,当进入平坦地带,看着茫茫雪野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是松了口气,可心中也是纳闷,这赵家军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这样坐视,这等大战,每一场胜负都绝对最后的成败,难道不该层层设防骚扰,让对方没有一点顺利吗?

    不过这样的表现倒是和情报中所说的一样,赵家军似乎不懂什么兵法,完全按照自己的路子来打,无非靠着火器犀利而已,这样的幼稚不懂,肯定要吃大亏,但这样的想法大家都存在心底,已经不敢明说了,你说赵家军幼稚,可自家骑兵已经损失了近两千,可对方一直不败,幼稚怎么样,能赢就是本事。

    当进入五十寨驿附近的时候,或者说自从出了丘陵区域之后,周围出现了赵家军的轻骑,但这些轻骑距离很远,从不和女真蒙古骑兵斗气互杀,似乎就是为了观察大军行动,因为距离的远,即便有心派人去捕杀也无能为力,还要担心自家兵马会不会落入旁人的陷阱。

    五十寨驿早就是一座空城了,好在赵家军也没有对这个不大的砖堡进行破坏,勉强还能扎下营盘。

    如今建州女真大军的隐患很多,粮道就是一个,给养要从盖州卫城那边出发,在熊岳驿那边存储中转,然后通过丘陵区域,走几十里路之后才会到达五十寨驿的临战大营,粮草都只能用牛马大车运输,这一路上会被拦截伏击的地方很多,甚至在丘陵区域安排不多的人员就可以造成很大的破坏,如果粮道被断,人心惶惶,那胜算就不必提了,而是要考虑全身而退的情况。

    经验丰富的建州女真将领对这个也有自己的安排,实际上每一处容易被拦截伏击的地方都是局中局,女真和蒙古的近万骑兵分为几个大队,随时准备支援阻击,只要敌人敢来肯定会被痛击。

    除此之外,阿敏和济尔哈朗还特意拍特使回到沈阳,如果一着不慎,粮道真被断掉的话,那么这边存量还能支持半月,在这半月之间,代善、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之一会亲帅大军来打通粮道。

    做了这些准备之后,准备和复州赵家军大战的建州兵马才算免除了后顾之忧。

    只是他们做了种种准备,对面的赵家军依旧只有轻骑探马窥伺进程,没有任何骚扰拦截伏击的动向,难道是真不懂,或者是幼稚,动的时候让人猜疑颇多,但现在不怎么动作,大家也都是糊涂,行军作战,生死大事,怎么可能这么无所作为。

    当一切都稳下来,确定在五十寨驿扎下大营之后,战场也可以确认了,大家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战场应该在永宁监城和复州城之间的宽阔地带上。

    阿敏和济尔哈朗所在中军没到达五十寨驿之前,就派岳托率军急行,先占领了永宁监城。

    永宁监城和五十寨驿距离不足十里,可以说互为犄角门户,如果只占领其中一处的话毫无意义,反倒会让赵家军也有合适的落脚点,只有两处都占了,才能让赵家军只能在野外安营扎寨,在这样寒风凛冽的天气里,野外扎营会有大风险。

    在做这些的过程中,建州女真的各路探子倾巢而出,这次可没有人敢贪功冒进,每个人都是尽职尽责的打听消息,然后回报。

    复州城内外忙碌的热火朝天,每天都有大量的木柴被送入营盘内,每日里还能看到顶风冒雪的操练,这些情报都被传回了阿敏那边,这让女真诸将有些纳闷,难道这赵家军就不怕被冻伤吗?

    “鞑子想不到咱们富裕到什么程度,他们所见的无非就是沈阳辽阳,最多也就是探子去过江南,哪里能想到我们徐州的强大。”陈昇对下属简单说道。

    鲁大、巴音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可来自东江镇和辽东本地的那些人则是目瞪口呆,他们或者从未见识过,或者在山东时候了解的还不充分。

    普通的士兵也有齐整棉衣棉帽,顿顿饭油盐不缺还能吃饱,柴火敞开供应,让每个人取暖都不成问题,即便牲口也被照料的很周全。

    陈继盛和张盘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如果风雪寒天一来,赵家军被这寒冷伤害到,他们就会带着赵家军沿着海岸线向高丽那边行进,在鸭绿江东岸和皮岛一线,用高丽民居来安置大军,甚至还有零星的逃亡出现,从山东重回辽东的人觉得赵家军撑不过这个冬天,为了避免陷入崩溃的灾难,所以先行躲避。

第1436章 先是一场大雪

    谁能想到会是这般局面,赵家军从上到下觉得稀松平常,本就该做到的种种事情,看在辽东本地人眼里,那就是不可思议,每一天的耗费都是金山银海,可以说银钱物资流水一般的填埋进去,居然还能这么从容的消耗。

    那徐州到底富庶成什么程度,尽管在封海之前已经看到了无数大船川流不息,堆积的物资如山如海,可只有真正消耗起来,才知道这代表着怎样的财富。

    而建州女真那边只是在外面观察,根本摸不清内部到底如何,只是在那里揣测,觉得赵家军在这寒风大雪中很难熬。

    至于赵家军那边,他们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却不知道所以然,偶尔也会有人想到,为何大明支撑大军如此艰难,每次营头出征都搞得这么天怒人怨,地方上苦不堪言,而赵家军却是物资这么充沛,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赵家军控制的地盘还要远远少于大明所控制的,不过想到这里也没什么去深想,最后的结论无非是进爷无所不能,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

    没什么人会想到体制和工商,因为赵家军这种高效的体制,所以能最大效率的动员,能避免中间无谓的消耗,但更重要的是工商,大明、女真甚至蒙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靠天吃饭,他们的财富无非是靠着种植和养殖,最多也就是去掠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动用的剩余财富极其有限,根本没办法支撑太大规模的军队和太大量的物资消耗,如果这么做了,就必然有巨大的反面效果。

    而赵进的徐州体系不同,他的财富取之于工商,粮食酿酒,矿石冶铁锻造,纺纱织布,远洋贸易,中外贸易,这些所创造的剩余财富比起农牧掠夺所得,简直是云泥之别,多出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而且农牧一年只有有限的时间才会出产,而工商业则是一年四季无时无刻不在创造剩余财富。

    赵进靠着这些,打造了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部队,靠着这些,供应海量天量的物资。

    看到那如山如海的物资,很多辽东和山东百姓第一反应不是徐州豪富,而是徐州地面上的百姓一定活得很苦,因为这么巨大的耗费,当真要刮地三丈才能做到,百姓只怕被敲骨吸髓了,可和士兵们交流下来,说徐州那边安居乐业,每个人又难以理解。

    因为这个时代没多少人知晓赵家军的体制,知晓赵家军为什么强大,他们只觉得赵进点石成金,一切都好像凭空而来。

    “现在对我们最麻烦的不是这冷,而是这将下未下的雪。”陈昇在军帐议事的时候说道。

    自从建州女真大军进驻五十寨驿和永宁监城两处之后,已经连阴了几天,天空中是铅色乌云密布,天气却没前几天冷了,而且风也变得很小,但这样的天气代表着要下雪,要下大雪。

    火器怕水,不过下雪比下雨稍微好些,在雨中赵家军的火铳和火炮完全没办法打响,下雪只要注意防护,还是能够开火,但射击频率肯定要变慢,然后开火之后的火器会变热,落雪融化潮湿,一样会让影响射击,甚至哑火。

    赵家军火器犀利,这是历次战斗的取胜法宝,如果说下雪的话,那就要有损害了,影响整个军队的战斗力。

    不过倒是不担心下大雪的时候敌人会进攻,大雪纷飞,火器的确没办法开火,可骑兵步卒也不能在这种阻碍视线,甚至影响行动的天气里动作,这里连命令都没办法顺利传达,万一出现什么波动,战场上就会有不可控的情况出现,若是胜利还好,如果是大败的话,那就是灾难了。

    用兵万全,谁也不会冒这等风险搏命,阿敏和济尔哈朗带着建州差不多五分之二的本钱出来,陈昇带着赵家军四分之一的力量,双方都是重任在身,谁也不敢去冒险赌博。

    可这将下未下的大雪对赵家军影响更大,对建州女真影响小些,建州女真的女真、蒙古和汉军对辽地的风雪天气更加适应,一个合格的统兵将,就会利用这大雪或者避开这雪,趋利避害。

    不过对于阿敏来说,他没有多少时间可耗费了,五万大军的粮草消耗可不是小数,何况这里面还有近万骑兵,人吃马嚼那更是个无底洞。

    尽管建州女真在这场大战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但真正运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而且这场大战,对于建州女真来说,本就是凑齐了足够的力量求战,要尽快解决这辽南半岛上的心腹之患,不能拖延也不敢拖延。

    拖延的越久,钱粮耗费的也就越多,拖延的越久,距离开海船来的季节也就越近,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关内的援军可以通过海船登陆,那冬天这个耗费巨大的攻势还有什么意义,建州女真最大的天时地利也成了笑话。

    阿敏和济尔哈朗以及岳托自然着急,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也不夸张,但他们总找不到一个好时机,反倒被对抗狠狠打了几次,天时地利的大局面对建州女真的确有好处,可赵家军却在这对他们不利的大局面下,在细节上赚了点回来。

    这样的相持对于阿敏他们几个来说是老成持重,不敢有什么疏忽,在大汗努尔哈赤和其他几位贝勒眼里,这就有不顾建州大局,只盯着自己旗下和牛录的私心了,建州金国为这次大战下了血本,你却为了自家兵马迟疑不前,难道觉得大汗手里的刀不快吗?

    催促出战的命令不断从沈阳那边送到大营里来,阿敏和济尔哈朗知道没什么犹豫不前的可能了,只有开战。

    不过从盖州卫城来到五十寨驿和永宁监城这边,也就没什么太多的选择,只有开战一条路可走,无非是什么时候打。

    在阿敏下令第二天准备出战,硬攻复州城的时候,当晚下起了大雪,这么阴沉的天气往往象征着大雪。

    雪下了一夜一天,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天地间茫茫雪白,但这雪让阿敏出兵推迟了下来,在这样的大雪纷飞下,骑兵冲击力和机动都会受到极大的削弱,除了骑兵之外,建州女真这次也带了火器出征,有缴获辽镇明军的大炮,也有高丽的火铳兵,这些很要紧的战力也不能缺少。

    说起来已经临近年关,建州女真这边也是过年的,而且自从占据辽镇之后,除夕正月的喜庆铺排就越来越大,关内徐州那边情况也差不多,自从赵家军崛起之后,徐州春节欢闹就是南直隶头一份的。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双方谁也不想着过年的喜庆,大家都知道,血战将近。

    阿敏从之前的大势来判断,赵家军应该会死守复州城,或者依托复州城开战,所以建州女真大军要拔营前出,围城而战。

    让建州女真兵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大雪停下,赵家军就从复州城内开出,在距离城池二十里的位置上安营扎寨。

    永宁监城距离复州城四十余里,大队人马脚程快些,就是一天的路,但要从早上走到天黑,赵家军这样的进军,看似是自找麻烦,实际上却表达了主动求战的意图。

    城池相对于其他区域,必然是易守难攻,赵家军如果死守城池,建州女真打起来就会吃力很多,阿敏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却没想到赵家军居然从城里出来了。

    到底还是年轻冒进,到底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这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吗?居然敢这么摆明旗鼓的堂堂阵战,戏文故事里英雄气概,可这个是牵扯到生死的大事,你们冒进毛躁一点,这边的胜算就多一分。

    厚厚的积雪不仅阻碍行军,在战斗时候也是大麻烦,赵家军修筑营盘之后,就开始清扫周围的积雪。

    天气寒冷如此,自然谈不上什么积雪融化,赵家军士兵只是把自己需要的战场清理出来,六个步兵团、五个步兵营、还有一个骑兵团,以及八十余门火炮,这个需要的地方实在不小,更别说你不能只清扫出展开阵地的空间,还要考虑到大军腾挪运动,这要做的事情当真不少。

    在清扫雪地的时候,还要顾忌着对面女真兵马的偷袭,所以几个团轮流值守,轮流劳作,需要清扫的面积极大,堆起来的积雪自然是巨量,结果在清扫区域的周围堆砌了一圈雪墙,天然成了墙壁工事的样子,近一丈高,而且极厚。

    应付这样的积雪,赵家军的经验还真不是太多,当看到四周出现这样的“雪城墙”,上下都是愕然,只有个别没心没肺的觉得新鲜有趣。

    无奈之下,又要安排士卒在这雪墙上瞭望放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用积雪垒出了更高的望台,方便及时做出反应。

    这等事看在陈继盛和张盘眼中,只是觉得赵家军太小孩子心性,这个玩雪有什么区别,不过这扫雪的场面也让他们感叹,赵家军的物资还真是充沛,连打扫雪地的工具居然都配的这么充足。

第1437章 这战场容不得回旋

    赵家军的动向自然被对面的建州女真观察到,不过如此厚实的雪地,想要快速出动也不那么容易,对面是不是设伏也难说,所以这边没有出击,只是安排一哨兵马做出防备。…UU小说,www.uu234.com

    他们对赵家军这个行为只觉得可笑,打扫这么多雪很是劳累,消耗士兵的体力,这天气还是阴着,大战在即,就不能养精蓄锐吗?

    可对方扫雪预备战场,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占了先机,建州女真这边必须要做出应对。

    又过了一天,天空还是没有放晴,但建州女真的骑兵开始列队出营,不过骑兵们没有冲向赵家军的预设阵地,反倒是列队在雪地上来回跑起来。

    下过雪的天气变冷,大军到达五十寨驿和永宁监城后就开始扎营整备,在寒冷天气里马匹没有充分的活动很麻烦,在这样的状态下直接上战场,伤人伤马,就不要提什么上阵冲阵了。

    所以接着踏雪的机会遛马热身,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举两得,一队队骑兵集结,在雪地上踩踏而过,这个法子倒是比赵家军的好用不少。

    开始时候,四蹄踏雪还很安静,后来随着雪地硬实,蹄声渐渐响亮起来,轰隆隆响成一片,这其实还不是万骑齐出,但声势已经惊人,算得上提前耀武扬威了。

    “这堆雪墙还真是麻烦,骑兵很难过去,步卒翻过去肯定要费力气!”远远观阵的阿敏苦恼说道,站在他身旁的一干人都是差不多的念头。

    雪墙高丈余,宽几丈,绵长几里,这等于是平地立起一道墙来,而且这等扫雪起的雪墙很松软,根本没办法承载骑兵的重量,只怕跑上去就要陷进去,就算步卒也不那么容易,这等于凭空延缓阻碍了攻势,多了一重麻烦。

    “这帮汉狗就是老鼠崽子,遇到硬碰硬的时候就缩了,弄出这么个东西烦人。”

    “倒也未必,他们既然敢出城扎营,也是要打的,这雪墙挡着咱们,也拦着他们,无非填一拨人进去。”相比于阿敏的愤怒,济尔哈朗的判断反倒相对冷静。

    到了这个当口,不管大家怎么瞧不起故事演义里描述的战斗,两军之间恐怕就要和故事里的一样,到了一个四方平整的战场上,各自陈设阵势开打,看着就好像搭台唱大戏一样,但没什么别的选择,尤其是一方求战求速战的情况下。

    看着已经清理差不多的雪野,还有横亘在双方大营之间的绵长雪墙,大家都知道大战将近了。

    “那雪墙对我们是麻烦,可不能把雪墙修到两翼和后面去,那不是把自己朝口袋里装吗?”赵家军对那雪墙也有自己的看法。

    陈列阵势的战场很宽大,雪墙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前线的前线了,所以天黑之后也没可能在那里放置哨兵。

    从前赵家军扎营之后,都在布置暗哨上很用心,可辽东入冬之后这法子却不能用了,暗哨没有取暖的装置,往往又没有避风的处所,在外面很容易被冻伤冻死,不过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敌人想要偷营夜袭同样很难,所以都是哨位多设,巡逻勤勉。

    在这样的情况下,雪墙那边实际顾不上,而寒冬夜长,天黑下来之后更注意不到。

    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却发现白色的雪墙变得脏污一片,派人看过才发现雪墙当中那段被人撒上了炉灰泥土,眼尖的人还发现,那炉灰泥土里还混杂着粗盐。

    赵家军这边还有点糊涂,但出身辽东的人很快做出了判断,建州兵马想要雪快些化,所以用了手段,这撒灰掺盐的化雪手段还真就是老辽东才懂,不过建州这边也下了血本,虽说辽镇不缺盐,可盐也不是那么便宜的。

    天依旧半阴不晴的状态,中午时候,出太阳的时间多了,看得到雪墙迅速融化下去,等到第二天下午时候,那雪墙已经拦不住什么人了,雪墙所在的区域则是结了一层并不怎么滑的冰面。

    当看到雪墙化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双方都意识到一件事,要开战了,各自大营中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从主将到下面的兵卒,到这个这个时候反倒松了口气,这样不知何时开打的等待实在太煎熬人。

    不知道多少人夜里辗转反侧,天将亮的时候,火头兵已经开始操办早饭,各级军将叫醒自己的部下开始集结准备,再怎么谨慎,这样的动静也瞒不了人,双方大营瞭望高处都发现了对方的动作,大战就在今日,没意外可讲了。

    当天彻底亮起后,大家才发现一件事,天又重新阴沉起来,可到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这个,再说了,不管出不出太阳,这天气都是一样的冷。

    吃过早饭,收拾整备的士兵们开始列队,而他们的团正团副则是被召集到暂编第一师师正陈昇那里,要进行战前的布置。

    在议事前,陈昇吩咐卫兵撤下了军帐中的取暖铜炉,并掀开了厚重的毛毡门帘,略微浑浊的空气散去,屋内屋外一般冷冽,让人提振精神,些许困意都消散无踪。

    鲁大站在陈昇左手第一位,右手第一位是巴音,庄刘则是站在左手第二位,排列顺序,大体是负责单独方面的将领,然后是第一旅的将领。

    陈昇观察着手下人,除了骑兵第二团的团正巴音之外,其他人年纪都不大,陈昇愣了下后,脸上浮现自嘲的苦笑,他想起自己也比团正们大个一二岁,实在没什么资格说旁人如何。

    自从掌握一团到一旅再到今天,陈昇时常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已经四十出头,不光他这么想,旁人也这么认为,之所以如此,原因也很简单,从少年厮杀到统带大军,正常人的确要经历二十余年才能达到,还要出身世官,而且没有一步行差踏错,可陈昇却只用了十年而已。

    这些年过去,陈昇时常回想,他总觉得这十年好像旁人的百年,所见所闻所亲身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想到这里再想想赵进,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一切都是赵进给予,而且还给予了几个人,还做了那么大的局面,那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

    陈昇很快收束了自己的情绪,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他扫视了下两边的将领,发现每个人都很沉静淡定,各个军姿严整。

    “你们倒是见惯了市面啊!”陈昇难得的笑骂一句。

    虽然部将们的反应中规中矩,可大家相处多年,陈昇还是看出了更多的东西,下面没什么人紧张,最多有一点兴奋,甚至连这个兴奋都不多。

    陈昇对自家的战力很有自信,不过也考虑到建州女真这次出动了近五万人更有万骑,自家更是在天寒地冻的辽镇作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己方,众将难免会有畏难情绪,没曾想却是这般好整以暇。

    本来临战训话要给大家打气鼓劲,可看到这个反应,陈昇所说的话就变了,他面色严肃,扫视众人,森然无比的说道:“此战关系重大,只能胜,不许败,不得骄傲轻敌,慎重对待,不然的话,军法决不轻饶!”

    “遵师正军令!”众人齐声答应。

    如果有建州那边的人在,听到这军帐中应答,只怕要瞠目结舌,你赵家军才一万多些,建州女真是你们几倍,更有近万骑兵,而且还是客场作战,你不说什么绝境求生,居然说不要骄傲轻敌。

    尽管众人回答的肃然,可陈昇依旧不满意,继续说道:“将军常说用兵要如猛狮搏兔,即便是占尽优势也不能轻忽,战场之上稍有不慎就要被敌人翻盘,何况鞑子数万大军,近万骑兵,事关生死,事关将军大业,诸位可知道了?”

    “请师正放心!”众人又是躬身说话,抬头之后彼此对视,总要有人出头说点什么。

    眼下这个场合中,唯一有资格开口的只有鲁大,他可是跟随赵进不比几兄弟短多少的,鲁大虽然木讷朴实,可这么多年下来,久在高位,该有的反应也都有了。

    这边鲁大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师正,兄弟们不会轻敌,大伙都有底气,从前不知道鞑子成色,可皮岛那边,金州复州两处,咱们都已经称量过了,也不比明军难打太多,再说了,赵家军这么多年,什么战事也没马虎过,管他是什么,咱们都会如临大敌对待,这是进爷教咱们的!”

    听鲁大这么说,陈昇呼吸两口点点头,却发现自己有些过于紧张,反倒是下属们正常的淡定。

    “西边是海,东边是山,又有大雪,战场就是彼此营盘间的地带,不会有什么迂回包抄,想要攻击侧翼也会花费太多时间,战斗会很简单,就是大军正面碰上,勇者胜。”

    一方近五万,一方近两万,两支军队排兵布阵之后,两侧已经没多少空间可供腾挪迂回了,更不要说彼此间只是清理了比阵势大一圈的雪地,想要做什么大范围的迂回机动,那就被厚实的积雪阻碍,这深一脚浅一脚对步卒骑兵行动都有很大耽搁。

第1438章 财帛的动员

    一边是海,近海海冰虽然厚实,可缝隙很多,一边是山,高低起伏,行动不便,这两处都是绝地,根本没可能过去,加上不利行动的雪地,等于双方开战之后,就是非进即退两种选择。

    “按照探子消息,鞑子那边也有可供攻城的大炮,我们有大炮也瞒不住别人,既然开战,而且进出双方营盘的道路都已经被清扫干净,那么这一战不会战战停停,只会打到一方死掉为止。”

    陈昇说得简单直接,陈继盛和张盘等人也被邀请来到,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是张大嘴巴在听,从说不要轻敌,到现在这样简单直接,完全都不是军帐议事的路子。

    “步卒为阵,火器为箭,骑兵为炮,所有骑兵集中待命,听我将令,各独立营镇守营盘,随时待命,其余各团列阵迎敌,火炮按照操典布置接战!”

    众人又是躬身领命,陈昇手按在刀柄上,闷声总结说道:“诸位,此战过后,进爷再无敌手,大业可成,我等受进爷大恩,自当无畏上前!”

    “无畏上前,为进爷万死不辞!”诸将异口同声答道。

    陈昇点点头,一挥手,诸将各自就位带队去了,到这个时候,陈继盛和张盘等人却没有自作主张,在那里等着陈昇的安排。

    “你们留在营内..”

    “陈将军,我等和鞑虏仇深似海,愿做一小卒,冲杀在前,宁死不辞!”没等陈继盛说话,张盘先向前慨然说道。

    东江镇武将能过来旁听的一共有五人,陈继盛、张盘、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外人看着是陈昇点了五个人,却不知道这五人名字是赵进圈出来的,赵家军内部也有些糊涂,明军大将重臣那么多,不知进爷为何看重这几个人不起眼的边缘人物。

    这边张盘表态,身后几个年轻人都是跟着躬身请战,反倒是陈继盛犹豫了下,苦笑着说道:“愿听从将军安排。”

    身为降将就没那么多热血可沸腾了,陈继盛年长,比他们几人想得更明白些。

    陈昇笑着点点头:“以后有你们上阵的时候,但这次不行,后面看着吧,看看我徐州男儿怎么杀敌!”

    在赵家军打扫出来的布阵区域里,隶属于第一旅的第三团已经先行开出,在那里组队戒备,又有辎重大队的民壮驱赶车马跑出去,开始搭建的望楼。

    辽镇不缺木料木材,这些天早就准备了足够的存粮,一根根木料拼搭钉紧,很快近三丈的望楼就已经搭建完成。

    第三团的士兵们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座望楼,四名士兵攀爬向上,等到了望楼上面,用绳索将预备好的包袱和装备吊了上去,包袱里面装着的是貂皮的皮袄和皮帽,装备则是不同颜色的旗帜。

    站在高处被寒风吹拂,当然要穿的厚实些,至于这不同颜色的旗帜,则是用来传递旗语信号的。

    远看着对面的建州女真兵马,已经有马队开始出营游弋,战时行军布阵是最凶险的,一方面想要借机偷袭敌军占个便宜,一方面则是担心被对方偷袭,所以要提早做出防备,顺便观察对方做什么布置。

    丰沛加强团有两个火铳连队和四个长矛连队从营盘中开出,他们护送着赵家军的一门门火炮,十二磅及以上的重炮会单独设置炮兵阵地,九磅炮有单独的阵地,而六磅炮及下面的火炮则是单独配置,拖拽六磅及以下火炮和弹药的车马距离所拖拽的火炮很近,还有专门的辎重连队配备,以求随时将炮车和牛马相连,快速机动。

    火炮列阵期间,赵家军暂编第一师骑兵连队开始出营,游弋在阵地周围警戒,各个步兵团开始开出列阵。

    最后从营盘内开出的是骑士第二团,他们簇拥着陈昇和暂编第一师的军旗,军旗上红色的赵字迎风招展。

    当大旗停下之后,护卫炮阵和望楼的士兵们开始各自归队,一个个团以最标准的队形陈设在阵地上。

    各个团的火铳连队除一个留守外,其余三个都被集中抽调到大阵的前方,在长矛步兵前面排成了一列列松散的人墙,军官和士官们开始排列队形,检查士兵们手中的枪械和弹药。

    第一师四个团在前列一字排开,丰沛加强团两个团在后排,六个步兵团构成了主要的阵型。

    炮兵在前排右侧靠前的位置,而六个骑士连队和骑士第二团的骑兵们则是在炮阵的后侧,主将陈昇则是在骑兵队列中,大旗也在此处,在队形四处,又有三座望楼搭起,上面的士兵们都是亮出了旗帜,开始不断的挥舞发信。

    不知道陈昇那边如何考虑,陈继盛和张盘等人没有被留在营盘内,而是被带出来参战,他们也领了兵器衣甲,不过却不是冲锋在前,而是安排在一个骑兵连队中。

    赵家军的骑兵们对陈继盛等人保持着一种冷淡的客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监视,这种摆明车马的防备倒是让陈继盛、张盘等人生不起气来。

    如此大战,自然要扼杀各种危险的萌芽,陈继盛和张盘等人说是安全,可如果在大营内折腾出什么来,到时候看着后方出事,军心浮动,那就会引起大乱,不如放在骑兵队里盯着,想要异动,直接斩杀了就好。

    “倒是情理之中,如果换咱们这边,恐怕直接先把人杀光了再说!”

    闲谈说笑,大家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陈继盛等人更关心的还是这场战斗,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想赵家军输,但是看到对方几倍于这边的军势兵力,再怎么对赵家军有自信,也不敢说什么把握。

    “要是这次真输了,咱们陪着他们一起战死就好,天下虽大,兄弟们再无处可去了!”

    “这等不吉利的屁话要少说。”

    无谓的议论过后,大家还是把注意力转回这战阵本身,在他们看来,赵家军的战斗打的太没有灵气,太僵太死。

    “这就是以人为城,让敌人过来攻城厮杀,然后给敌人杀伤,不能每次都这么打,万一对方识破了怎么办?”有人禁不住感慨,立刻被周围的赵家军骑兵狠狠瞪了回去。

    当赵家军布阵完毕之后,阵地迅速安静了下去,每个人都在紧张有序的准备,在这个时候,从建州女真大营的方向上,开始有鼓声号角声和喧哗声传来,数万人一旦动作起来,当然震天动地。

    可这样的喧哗与赵家军的安静比起来,却让赵家军这边的心思更加安定,一时间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陈昇抬头看看天,清晨云层中透出的一丝阳光又是消失不见,还是阴天。

    “汉狗难缠,各家别舍不得自己的奴才性命,这一次赢了,关内有数不清的奴才给你们,这一次若是有什么闪失,后果不用我来讲。”

    在建州女真大军出动之前,阿敏和济尔哈朗把梅勒章京和参领这一级的将领都喊到了帅帐之中,直截了当的交代。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很多消息都已经瞒不住了,原本只有几个人知道的消息,变成了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知道,他们知道大汗和贝勒们催促的多么急促。

    镶蓝旗这一系的参领和佐领们心中都有计较,知道他们这系和其他几个旗毕竟隔了一层,如果有什么过错,背负的处置上也要比其他人严酷,而且岳托带着的正红旗人马也有差不多的消息传来,听到大汗嫡系正红旗也被这么催促,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轻重了,谁也不敢有什么放松。

    别看现在还是阿敏和济尔哈朗做主,打完这场之后,没准就有另外的贝勒过来算账行军法,到那时候什么都完了。

    “贝勒爷放心,哪怕粉身碎骨,奴才们也会奋勇向前!”有人带头说道,其他人轰然响应。

    更有和阿敏亲近的参领说道:“请主子放心,一头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多少汉狗也都是猪羊,咱们杀个痛快回来!”

    有人这么打趣,气氛总算轻松了不少,阿敏眉毛一竖就要暴怒,却被身边的弟弟济尔哈朗拽了把,微微摇头示意,阿敏这才忍下来,强挤出几分笑容,用手敲敲自己的铠甲,闷声说道:“汉狗那边好东西不少,这次咱们赢了,这样的铠甲怎么也得一人弄一套,这个穿出去可是体面,在战阵上可是很好用。”

    众人抬头,看向阿敏穿着的那副铠甲,鏖战皮岛的时候,有几套产自徐州的铠甲被缴获,被当做最重要的战利品送往沈阳,由大汗和几位贝勒分享。

    徐州反射炉里产出的高质量熟铁,用水力冲压机械锻造而出的板材,然后用铆钉绳索连接而成,目前在赵家军大部分旅团中装备,可这种徐州大规模装备的铠甲,在建州这边却成了宝物。

    建州女真目前最可靠的甲胄是棉甲,是棉花皮革经过不断锻打压缩,一片片叠起,里面镶嵌铁片,还要用铁泡钉连接,讲究的在披挂之前还要在里面套一件锁子甲,这么一层层加起来,三四十斤的份量在身,活动起来很是不便。

第1439章 建州女真的炮队

    这样的棉甲防护力不错,不是正面的刀砍和箭射奈何不得,但长矛戳刺和重兵器的砍砸防护不住,其实明军棉甲也是同样规制,只是打造时候毫不用心,偷工减料,到最后棉甲只是棉袄,而且这棉袄的棉花用量居然还经常不足,比起建州女真一丝不苟的打造,防护力自然天上地下。∈↗UU小说,www.uu234.com

    可这上好棉甲比起赵家军的制式铁甲来,那就又是一个天上地下了,赵家军的铁甲份量轻便,防护力更是出色,刀砍箭射枪刺都没办法奈何,想要破甲只能用重兵器近战,更让人建州女真惊叹的是,居然火铳稍远些都破不开,这样的甲胄足可以称得上宝甲了。

    所以甲胄到沈阳后,众人惊叹,然后考虑仿造,结果发现建州工匠不是打造不出,但打造这么一套,要耗费几十套棉甲的材料和工时,这棉甲向来都只有建州精锐才能披挂,因为棉甲制造起来就很不方便了,而这徐州铁甲几十倍于此,不说别的,单是那上好熟铁就要耗费极大,那就犯不上仿造了。

    努尔哈赤让巧匠用金银纹饰修补徐州铁甲的破损划痕,然后赐予下面的贝勒们,当成是世代相传的重器。

    当然,建州女真也打听到了赵家军的装备细节,赵进手下主力八成以上都装备了这种铁甲,这个消息无人肯信,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人在本质上还是以自己来评测旁人,旁人落后领先都有一个限度,比如说建州知道大明和蒙古是什么样的体量,比自己领先落后也就有了大概的标准,可赵家军这种已经超出常理了。

    区区徐州之地,尽管占据了清江浦和海州这几处金山银海的富贵地,可这几处一直向大明输送粮饷,也就是说徐州没有拿到太多,那么这几万套铁甲怎么出来的,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这等传说建州女真听得太多,当年听了很多关于辽镇和明军的,结果碰上之后才发现远不是传闻所说,徐州这等想必就是如此了。

    更有传闻,说当年徐州赵进曾用竹木做甲防护,就有人猜测,徐州这几万套甲恐怕就是这等了。

    直到现在,见识到了赵家军如山入海的物资,对这几万套铁甲才有些将信将疑,依旧不敢全信,不过垂涎之意却是大起,在建州女真上下想来,以建州女真的强兵,再配上这可能存在的好铁甲,当真能横行天下,无所畏惧。

    阿敏统兵到达盖州卫城之后,几次试探都在赵家军手上吃了亏,临近大战,自阿敏以下各个心情沉重,可阿敏敲着铠甲说出这番话之后,众人沉重的眼神一扫而空,都是露出了炽热的贪婪神情。

    什么大义忠孝,好处在前方能人人争先,想想赵家军那如山入海的物资,众人的心越来越热,反正都要拼杀一场,要是打赢了,自家可就发大财了!

    他们并不是狂妄,也不是疯狂,打了这么多年仗,尽管这几年顺风顺水,可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兄弟两个领兵崛起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血腥死战,而眼下带兵的这些参领佐领们,很多都是经历过当年的。

    再怎么骄狂的将佐,也能看出眼前的赵家军不好打,大汗庶子汤古代手里那也是近万兵马,还不是被吃了个干净,汤古代再怎么无能熊包,可也是一刀一剑厮杀过的,他手下的奴才也是不含糊的,可一样那么惨。

    这次肯定不好打,即便是有这么大的人数优势,又有前所未有的万骑动员,或许能胜,但参战的人里死伤肯定惨重,对面那声势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说别的,那整齐阵型,那海量物资,看着就让人心虚,跟赵家军这样的对手对上,保不齐死伤的就是自己,功劳被其他人拿去。

    不打怎么办?阿敏和济尔哈朗兄弟两个手里有军法大令,沈阳的老汗和贝勒们也有军法,自家要是迟疑不前,不光自家性命不保,只怕家人亲族也要跟着倒霉。

    不得不打,不得不死战,刀尖舔血惯了的武将们也不会去想的太晦气,大家都下意识去朝着好地方琢磨,比如说想想战利品,想想这好处,想得多了,或真或假也就信了,何况这铠甲还有那海量物资的确是好东西,建州女真起家,在最开始的时候可不讲什么夺取天下,恢复大金荣光,就是劫掠财货女子,然后按照军功高低分配,大家是为了发财来的。

    所以建州女真军功制度最为严谨,军功犒赏最为丰厚,为得就是确保分配的相对公平,战利品足够让人效死拼命,所以只有发财能让大家的战意勃发,能让大家客服恐惧和不安,只为这眼前可能的收获振奋,大伙不得不这么想,大伙只能这么去想

    战前鼓舞部众的士气,也是主将的职责之一,诸将振奋,各自带队就位。

    不过这些就位的武将只是镶蓝旗以及蒙军和汉军,而岳托率领的正红旗诸将却没有动,即便暴躁如阿敏,也没什么被冒犯的表情。

    建州女真分八旗,由大汗和各贝勒分领,不同所属之间泾渭分明,阿敏身为主将,可以随意调拨自己所领镶蓝旗内人马以及从属的蒙军和汉军,但岳托率领的正红旗却没办法越过岳托指挥。

    “岳托,你去攻打敌军的侧翼,这些汉狗人比我们少,阵型又是密实,分不出什么人来抵御,只要你一到他们侧翼,他们就乱了。”阿敏单独吩咐说道。

    从关内传来的各种消息,大家能看出赵家军不怎么懂兵法和布阵,但同样能看出赵家军正面硬战的本事极强,让岳托去侧翼,这已经是对他和所属兵马的极大照顾了。

    岳托却没有立刻回答,阿敏眉头皱紧了些,却继续说道:“靠山那边的积雪的确难走,不过也不是走不了,你带队过去就是大功一件,那些汉狗的兵马就那么多,现在封山封海,难道还能变出花样来吗?”

    又是安静一会,却有一位正红旗的参领上前耳语几句,岳托才点头说道:“请阿敏叔父放心,我部兵马接令!”

    岳托和正红旗的将领们也是离开,阿敏和济尔哈朗对视一眼,到这个时候,阿敏冷声说道:“这个年纪,就能领镶红旗了,咱们这些侄子就是比不得孙子。”

    镶蓝旗在沈阳也有自己的班底和眼线,就在不久前,确认的消息已经从那边快马传来,大汗努尔哈赤和其余几个贝勒商定,要把镶红旗交给岳托统带,尽管岳托还没有贝勒的名号,可独领一旗的权位不次于任何一个贝勒了。

    有这一层因果在,阿敏和济尔哈朗对岳托这支兵马也愈发的调动不便,他们心里也明白,大汗和贝勒们做这样的安排,固然有代善当年宫闱丑事的后果,更关键的是对大军在外的镶蓝旗做出平衡和牵制。

    牢骚话说过,阿敏倒是有一位统兵大将的素质:“从侧翼绕过去,关键是要把兵马抓好,岳托带着正红旗那一队去正合适。”

    济尔哈朗点点头,附和说了一句:“汉狗的火炮厉害,这一次一定要把咱们的火炮用上,他们能有,我们也能有。”

    “关键还是靠咱们的骑兵!”阿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闷声说了这么一句。

    此时的战场已经喧闹了起来,一队队兵马从营盘中开出就位,在两军阵地之间的区域内也是你来我往。

    因为彼此事先封锁,而且都做得相对完备,赵家军和建州女真兵马对对方的实力仅仅知道个大概,并没有太过详细的了解,临战时候大家都把自己的本钱拿出来,想要知道底细,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临时抱佛脚也比什么都不做好,大战务求万全,该做的准备不能有任何的疏忽,所以轻骑你来我往,彼此窥探回报。

    在轻骑你来我往的过程中,少不得要临阵斗气,骑射骑战,为本军博取个彩头,谁杀伤敌军,谁有什么精彩的表现,都会引起一阵喝彩,少不得当场放赏褒奖,主将也不会吝惜,在这样的状况下,轻骑探马自然是全心用命。

    不过这只是建州女真那边的习惯,这个习惯其实也是明军临战的习惯,在赵家军这边则是简单,轻骑成队出动,扫荡战场,在以众击寡的情况下,自以为可以彰显英雄豪气的建州女真轻骑也只能以小队出动,双方在战场上彼此威慑,你来我往,已经成了骑战的格局。

    一旦成队,就没办法太过靠近对方的阵地,效果差了很多。

    今日里的战前布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理想化的顺序,大家按部就班的出营列阵然后开战,但这个也是地形使然,山海之间的狭长战场,一方扎营,几乎就是堵塞了通路,另一方只能在相隔一定距离的位置上扎营,然后双方出兵合战。

    如果在其他的地形下,此时战斗已经打响,大家怎么会给对方从容列阵的时间。

    “师正,鞑子的骑兵护送火炮出营。”已经有消息到了陈昇这边,轻骑和望楼足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第1440章 不是一个时代

    陈昇身后的亲兵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虽然没有出声,但各个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鞑子还真是猖狂,居然敢和赵家军这边比试火炮,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UU小说,www.uu234.com

    “敌军火炮落位开始轰击,不允许齐射,射程允许的火炮,每次只许三分之一的火炮开火。”陈昇沉吟片刻,传下军令。

    命令立刻被传递到了炮阵那边,炮阵这里也有负责旗语的兵丁,已经和合适方向上的旗手开始通信消息。

    旗语联系本来是海上势力的手段,赵进却把这个引入到战场上,这样的传信联络比起亲卫快马传递要便捷快速许多,不过这个手段也有他的缺点,一旦开战,哪怕没有火器开火引起的硝烟弥漫,人跑马踏,尘土扬起,战场被尘土弥漫,视野不通透,这靠着视力观察才能起效的信息传递法子也就不管用了。

    不过在此时的战场上却有个好处,那就是雪地,不管是积雪还是踩踏硬实的雪地,都不会有什么尘土扬起,这让望楼的观察瞭望传递消息,起了最大的作用。

    建州女真那边的火炮和赵家军这边的火炮,虽然名目一样,可完全不是一个武器,建州女真的火炮仅仅就是一根粗重的金属炮身,而赵家军的火炮则是有炮车和炮架,六磅以下的轻炮或许没什么,但九磅以上的重炮,建州女真要花费比赵家军多几头十几头的牛马才能拖拽活动。

    在这个时代战争中,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火炮是威力最大的武器,能不能让这种威力强大的利器能和大军有同样的机动速度,就代表着能不能把这火炮的威力发挥到最强,能不能把军力发挥到最大。

    赵家军已经可以做到大军动,火炮动,甚至骑兵动,火炮动,而不是彼此等待,耽误最好的时机,耽误大军的行进。

    眼下的战场上就是如此,赵家军的火炮已经落位,和暂编第一师以及丰沛团一起在战场上展开,而建州女真的火炮才刚刚出营。

    实际上,能让火炮出营这已经是个创举,在建州女真和明军的惯例中,这火炮更多的是守城和攻城时候的利器,而不是阵战野战的兵器。

    建州女真上下也知道火炮出营架炮的时候很容易被攻击,所以要安排骑兵防护。

    “鞑子倒未必是要用炮,搞不好是用这火炮引咱们骑兵过去阻击拦截,然后他大队骑兵出动反击,吃掉我们的骑兵,然后混战开局,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驱赶着我军骑兵冲击本阵。”

    陈昇平静的解说道,身边的亲卫听得很仔细,旅正团正的亲卫和大明武将的亲兵家丁意义不同,他们是赵家军中选拔出来的优秀士官,跟随在主将身边,一方面有护卫的职能,另一方面则是跟随学习,丰富战场经验,学习更多的指挥知识。

    大家都听得很仔细,在这样的场合下,亲卫们没资格去提问,在战场上也没有解答的时间和闲暇。

    就和陈昇所说的一样,随着建州女真大炮的出动,建州女真的马队也开始出动了,在这一刻,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起来。

    就在建州女真骑兵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赵家军阵地望楼上的士兵动作都有出现了迟滞和停顿,直到下面的军官大骂,甚至捡起雪块丢上去,这才让上面的瞭望士兵惊醒过来。

    数量众多的马队好像泥石流一般缓缓涌出,遮盖住了战场,其实出现在望楼士兵视野中的建州骑兵不是万骑,也就是不到八千的数目,可骑兵加上马匹的高大,占地的面积,都是远远超过步卒阵列。

    在望楼上看过去,这样的阵列看着当真无可阻挡,任何拦在他们面前的都会被碾碎。

    反倒是各团的长矛士兵和火铳士兵好些,他们因为视角的原因,只能看到远远的起了一道墙,倒也没感觉到有怎样的高度和压迫。

    倒是有出身淮南的士兵念叨了句“小时候发大水,就看着天边突然多了一道墙..”,话还没说完就被同排的士官骂的闭嘴。

    战场上的轻骑依旧彼此追逐猎杀,在十几步的距离内张弓搭箭,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战斗中,赵家军的火铳比不得弓箭好用,不过建州女真拿出手的精锐骑兵都是出身草原,赵进这边也是一样,没什么数量上的差异,彼此也就是打平。

    随着建州女真骑兵大队的落位,战场开始变得安静,不过这样的安静却让人窒息,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

    赵家军炮阵那边也搭起高台,虽然望楼上的消息足够快,可还是自己亲眼见到的最准,随着火炮阵地代营正的不断发号施令,一门门火炮飞快的准备。

    “鞑子那边的火炮一定会在骑兵发动之前打响,不然,以他们的炮术肯定会造成误伤。”

    在赵家军各个旅团兵种中,最自豪的莫过于炮兵,赵家军的炮兵认为自己天下无双,而且这个天下无双不光是和明军以及女真比较,甚至还要算上那些欧洲国家,在赵家军体系里工作的洋人们都承认这里的火炮要比欧洲最先进的还要强些。

    相比于赵家军的火炮,建州那边的大炮都是缴获自明军之手,严格来说也不算太差了,都是以西班牙、葡萄牙的技术造成,不过,那些传教士和商人们教大明造的或者卖给他们的火炮都是阉割版的,少了关键的技术,而且笨重异常。

    因为没有可靠的材料,没有赵家军这样精炼的铜铁,没有赵家军这样细致的铸炮技术,所以火炮的可靠性很差,为了保证炮身的兼顾,往往要加粗加厚,导致同样口径的火炮,建州女真和明军的火炮要比赵家军的火炮重五成甚至一倍。

    过重本就影响移动,他们又缺乏在战场上移动火炮的手段,没有炮架和炮车,在开火的时候,要先设置炮台,用木箱泥土和绳索铁钉等固定火炮。

    既然被这样固定住了,自然就谈不上射角和方向,临战的时候,想要调整火炮射击的方向和射程,就要花费很多很大的工夫。

    除了这些之外,建州女真手里的大炮还有炮弹和火炮不能通用,火药质量不平均,导致装药量的没办法恒定,这在战场上就谈不上什么准确性。

    可即便这样的火器,在明军眼里是军国利器,可以一炮糜烂数十里,死伤千万人的神器,在建州女真眼里,也属于非人力能为的造物,有了这个,从前要花费无数人命填进去的攻城战只需要远远的开火轰打过去。

    所以传闻里把赵家军火炮描述的毁天灭地,建州女真诸将却并不相信,在他们看来,充其量也就是自己所见过的火炮威力了,那已经是所能想象的极致。

    建州女真的火炮已经落位,遮蔽着他们的骑兵开始散开,汉军炮兵或情愿或不情愿的开始设置炮台,在这个天气里,地面冻得铁硬,就地取土已经不可能,所以连泥土都是事先准备好,用大车带来。

    “九磅炮落位,五百步外,第一轮射击,四门开火!”

    炮阵营正开始发号施令,赵家军的炮兵们开始动作迅速的准备了,有人在炮长那边嘀咕了句:“我看鞑子那边有二三十门炮,咱们就四门炮开火,万一被人打回来怎么办?”

    “你缺心眼了吗?咱们只要开炮,鞑子还能忙活什么?”这边喝骂一句,转头又是大喊道:“准备完毕后,齐射开火!”

    战场上的确很安静,不过近万骑数万人再怎么安静,依旧嘈杂喧天,所以四门九磅炮开火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

    即便赵家军的火炮技术远远领先于建州女真的火炮,但依旧是这个时代的火器,不可能太过精确,做不到看见目标就能打中。

    不过大概的准头还是有的,炮弹呼啸着飞来,建州女真炮队的士兵们要比骑兵和步卒更警惕,他们身为炮兵,可是知道这呼啸声代表什么。

    当赵家军那边火炮轰鸣的时候,建州女真的炮兵就开始紧张了,一听到这呼啸声,立刻一哄而散,护送他们的骑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四发炮弹都是落空,即便跳弹也没有对炮队造成损害,建州女真这边倒是知道火炮火药很危险,很容易炸膛,而且大部分骑兵的马匹都对炮声轰鸣很不适应,所以众人尽可能的闪开,这片区域算是空荡,跳弹也没有伤到其他人。

    因为炮队都是投降过来的明军官兵,所以护送炮队的建州骑兵其实也有押送的职责,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这些人一哄而散,炮弹落地时候激起土石,把他们也吓了一跳。

    等意识到没有受伤,带队押送的参领顿时大怒,心想这是什么胆子,战场上连炮声都听不的了吗?

    “你们胆子被狗吃了吗?知不知道大金的军法厉害,快给老子滚回来开炮,你们也别愣着,骑马过去圈人,再他娘的跑,直接砍了!”

    在这边愤怒大吼之下,又有骑兵抽刀威逼,建州女真炮队的士兵们重新聚了起来。

第1441章 骑兵大潮 数百步外

    建州女真的骑兵大队靠近这边的,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都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这帮汉狗还真是孬种,这么害怕,岂不是吆喝一声就能吓得尿裤子。

    笑得这么肆意,其实还有个原因,大家突然放松了下来,原来赵家军的火炮这么无用,战前听到这样那样的传闻,听经历过的同伴说如何的可怕,可亲身经历后,发现居然如此废物,先行开火,却差了那么远,这样的火炮大家还怕个什么,根本不值一提,等大队冲到跟前之后,砍瓜切菜就好。

    等到建州炮队的士兵们都被圈回去之后,这边的炮声才重新响起,在笑声轰鸣中,很难被人注意到,也没什么人心存恐惧,倒是建州炮队的官兵们目瞪口呆,惊呼说道:“怎么第二轮打的这么快!”

    “快什么,是他们那么多门炮,装好了轮流开火!”

    问答解释,可他们的对话让赵家军炮兵听到后只怕要气歪了鼻子,这样的间隔对赵家军炮兵来说已经是不合格了,之所以第二次炮响这么慢,还是陈昇特意吩咐的,谁能想到特意拖延还被对方以为是快了。

    经过上次的炮击,这次建州炮队官兵并不是那么恐惧,即便呼啸声的方向很对,而且想跑也不敢跑,押送他们的女真骑兵可都是抽刀张弓,随时要动手杀人行军法的。

    “没卵子的汉狗,过年听炮仗声音岂不是要吓尿了,快些架炮!”有人就这么拦在建州炮阵之前,在那里怒声喝道。

    炮队官兵人人肚里大骂,吆喝的这个建州佐领大家都知道根脚,家里早几十年还是抚顺千户所的百户,犯了军法逃入建州,没想到成了八旗佐领杀回来了,这汉人出身的旗人对待汉人格外苛刻狠辣,丝毫不留情面。

    不过谁也不敢反抗,尽管这位佐领在旗里不怎么被待见,可其他的八旗将佐万万不会容许汉军对旗人的冒犯,大家也只能忍着听着。

    其实那佐领还在继续骂,只是他的骂声被越来越大的破空尖啸淹没,到这个时候,佐领胯下的马匹先是受惊,然后这佐领禁不住回头看一眼..

    他没有来得及回头,一发炮弹正中他的上身,这佐领的上半身直接消失了,连同马匹的马头,在带着巨大冲量的铅球面前,血肉什么都不是,无论是人的,还是坚韧远超过人的马匹。

    人身、马头直接被打的粉碎,混合着骨头的血肉四处迸溅,不过这算不得什么,甚至没有构成阻碍,炮弹落在了地面上,然后如常规一般弹射了起来。

    赵家军火器相关有过确实的统计,炮弹打出,第一次落地造成的杀伤远比不上炮弹弹起成为跳弹的杀伤,因为这第二次飞起弹射的距离虽短,往往是在敌军的阵型中,自然会打出血肉地狱来。

    弹起的高度越高,距离越长,速度越快,杀伤也就越强,现在的辽南土地,早就被寒风冻的铁硬,正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炮弹第一次落地,铁硬的土地被砸出一个浅坑,硬结的雪块,冰碎和碎土溅射而出,这个就好像密集的铁砂,凡是被打到的都是血眼,真正的杀伤还是弹跳起来的铅球。

    铅球弹起,从炮队之中掠过,一个血肉之躯挡不住,十个同样挡不住,当这枚炮弹落地的时候,已经倒下了十余人。

    第二发炮弹也落在了建州炮队之中,第一落点却没有砸中人,而是落在了一辆大车上,大车被被砸的粉碎,车上装载的火炮滚落在地上,而木件和铁件都是飞溅乱射,才被聚拢回来的炮队官兵倒了大霉。

    飞溅乱射的木件和铁件此时威力比起火铳铅弹来丝毫不差,而炮队的这些官兵因为不用上阵肉搏,身上都是穿着棉袄,没有披甲,尽管在这样的攻击面前,披甲也没什么作用。

    惨叫连声,一个个人的身体被打穿,炮弹砸碎东西造成的杀伤远超过炮弹本身。

    第二轮炮击,依旧是四门火炮开火,这次有两发炮弹打中了建州炮队,杀伤不少。

    建州炮队官兵又一次一哄而散,而周围押运的骑兵莫说是督战,自家先是仓皇散开,唯恐被这火炮波及到。

    和赵家军炮阵估计的一样,不需要对建州炮队大规模炮击,只要保证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能杀人,那这些三心二意的建州炮兵就没胆子去架炮,更不要说开炮了。

    建州女真的炮兵都是俘虏投降的明军士卒,他们心存羞愧,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在八旗体系里又是最卑贱的一层,每日被打骂不停,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没什么士气战意,那里比得上士气高昂、意志坚定的赵家军炮兵。

    这轮炮击之后又是一段安静,赵家军炮兵对时间把握的很好,这间隔让建州那边总觉得有机可乘,可以趁着这种安静架炮甚至反击。

    当女真骑兵把炮兵驱赶回炮阵,让他们收拾残局,准备架炮开火的时候,又有炮声响起,这次可没有人去注意什么呼啸声的方向,谁还敢赌,谁还敢有什么侥幸心思,快跑,跑慢了就要被打中。

    不要说建州女真炮兵,就连督战的骑兵都一哄而散,被波及到都是太惨,谁也不愿意冒险。

    这次只有三门九磅炮开火,不过两次炮击,已经可以保证大概的准确方向,炮弹都落在建州炮阵之内,这次没有伤到人,却击中了一辆装运炮弹的大车,打的四散,拖拽大车和火炮的牛马还没来得及卸下来,这时候被吓得乱冲乱跑,场面乱成一团。

    到了这个时候,任谁都知道赵家军的火炮厉害,对面这么不紧不慢的轰打,自家火炮都没有施展的机会。

    好在赵家军的火炮开炮的节奏始终没什么变化,可即便这样,大家连炮阵区域都不敢靠近,都是离得远远,女真这边带队的参领急忙派人去禀报,只不过人刚出发,阿敏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贝勒爷问你们话,你们要是把炮打响,能不能和敌军一样?”亲兵佐领的语气很冷,但阿敏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能打的这么准,再耗费人命也要把炮架起来,对轰过去,这玩意能打几百步而且威力这么大当然不能放弃。

    建州女真的炮兵佐领当年是辽镇明军的火器千总,他对女真的功名利禄也热心得很,知道如果能达到阿敏的要求,前程赏赐之类肯定少不了,不过军法森然,性命攸关,即便吹牛撒谎也会被立刻揭穿,犹豫片刻后还是垂头丧气的说做不到。

    在赵家军第二轮炮击打过来之后,还在看笑话的建州骑兵大队有些紧张慌乱,下意识离那炮兵阵地远了些,等到接下来炮声轰鸣,一轮轮稀稀落落的打过来,大家已经镇定了不少,但士气却低落了不少。

    “汉狗的火炮果然麻烦,这次死伤不少了。”济尔哈朗闷声说道,他脸上没有任何痛心可惜的神情。

    相比于自家炮阵的惊慌失措,阿敏和济尔哈朗以及几位重将都很沉静,那边死伤过百,可这样的死伤和整个大军比起来算不得什么,甚至算得上值得,通过这无趣的单方面死伤看出了赵家军火炮的成色。

    “死伤不少也是值得,几百步距离,骑兵死不了太多,等冲到跟前,他这火炮就没什么用,可以打!”阿敏点头说道。

    对于大军统帅主将来说,不管个人如何武勇莽撞,战场上都只是加减计算,一个意图自家要承受怎样的损失,会造成什么样的杀伤,只要自家死的少,对方死得多,或者从大趋势上来看能做到自家死的少,对方死得多,那就值得去做,久经沙场的阿敏做出了类似的判断。

    不过阿敏和济尔哈朗并不高兴,他们的底牌就是这大队骑兵,本该在战场上试探几个来回,然后将这个底牌打出,这才会有奇效,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要用了,没什么别的选择。

    这让建州女真的武将们很不舒服,但在这个狭长的战场上,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太多选择,只有全力扑上去。

    “传令,以我镶蓝旗精锐为前锋,叠阵向前,许进不许退,临阵逃亡者斩,战死抚恤加倍!”

    “马队向敌军本阵冲锋,不必理会火炮,敌军本阵溃乱,火炮自灭!”

    “传令岳托,大军动之后,正红旗方能动,不得强攻先出!”

    “骑兵逃,斩佐领,佐领逃,斩参领,参领逃,本管章京重责,擂鼓向前!”

    一道道军令从中军帅旗位置下达,战鼓轰鸣擂动,建州女真前阵的骑兵大队开始变得安静起来,人在低声喝令,马匹发出嘶鸣,队形在变得整肃,能看到几面旗帜迅速的向前移动,等到达前阵前锋之后,有人呼喝大喊,旗号摇动,建州女真前锋马队缓缓向前。

    冲锋并不是一开始就要狂奔,如果是建州女真和明军的野战阵战,彼此距离不会超过两百步,因为只需要防备弓箭,而和赵家军对峙列阵,则是留出了四百多步的空档,为了提防对方的火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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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平凡一生,没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开始 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凭手中矛,平万里河山,这就是大明武夫大明武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武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武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