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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77章 带个话

    过两万的官军才是声势浩大,当看到官军阵列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城头气氛也变得高昂起来,不过东北那一路迅速被杀散,众人情绪立刻变得低落很多,真正让他们感觉震撼的是针对南路的战斗。∈♀UU小说,www.uu234.com

    在城头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兵马扬起的烟尘,能看到赵家军骑兵带起一路路烟尘,向着南路的官军绞杀而去,好像无数条灰龙扑向一口肥猪,一头肥牛,在上面撕咬抓刺,把一块块肉咬下割下,大家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当灰尘散去,能看清城下局面的时候,官军已经溃散了..

    “凶悍如此,居然凶悍如此..”观战的各路人等都在喃喃感慨,每个人都是手脚冰凉,脸色惨白,对方这三千余骑就强悍到这样的地步,按照王在晋的说法,还有近两万的贼军蓄势待发,而贼军步卒的强悍丝毫不逊色于骑兵。

    眼前这都已经以一当五,以一当十了,等到那贼兵本队过来,京师那里凑得出二十万兵马对敌,更不要说这二十万真正堪战的能有两万就不错了。

    很多人看完之后就是匆匆走下城头,走下去的时候神情就不那么绝望悲恸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实在不可为,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大家还可以腾挪下,不过骑马坐轿走在城中,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军和内操宦官,大家这心思就消了不少,看来宫内早有些预备。

    有人报信给主家,有人报信给皇家,这两路官军战败的消息和细节很快就是传遍了京师,这场摧枯拉朽的速胜将京师上下最后一丝侥幸给打消了,大家终于可以判断清楚一件事,若是徐州兵马攻城,那就是改朝换代,若是议和退兵,**星所代表的东林一派就要彻底崩溃。

    但东林党下野回乡细想想未必是坏事,徐州距离江南不远,这些贼寇此时竖旗正需要招揽人才投奔,没准这东林人等就能和徐州一拍即合,来个东山再起,到时候新朝气象,或许富贵更甚今日,可也有真正懂行的分析,说那徐州贼寇重武重吏重商却不重文士,未必能看得上东林这些文人。

    败战消息传回之后,宫里就催着**星去议和,但**星怎么敢出城,从朝会时大义凛然的议论到被催促出城议和,也就是几个时辰的间隔,吏部尚书**星突然得了急病,瘫痪在床,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实在不能出城了,这消息传开之后,无人不笑,都说赵天官这病真是体贴人心,总在最要紧的时候发作。

    堂堂吏部尚书躺在地上打滚,其他人也没太多办法,何况现在也找不到议和的门路,总不好派人出城直接到那徐州骑兵跟前说要议和,那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反倒会被当做笑话,而且从阉党到清流,大家都被吓坏了,太平这么多年,京城又远离战场这么多年,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攻杀,这么干脆高效的围歼,想想城头所见的场面,每个人都是心惊胆战,谁也不愿意出城。

    内廷外朝的大佬大珰们正在扯皮拖延,他们是不愿意出城的,外面又有徐州悍匪逼近,为保京城安危,各处城门都是紧闭,想要出去也出不去,可除了那些被天子和厂卫盯紧的人物,其他人谁也不愿意留在这边等死,现在外面就三千敌骑,想要跑还跑得了,真等到大军围城的时候,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大珰和大佬们走不了,可他们的子侄能走,大户人家全部家当搬不走,可他们的长子长孙可以走,还有人自觉身份贵重,不想留在此处等死,也要离开。

    百姓们知道城门紧闭没办法走,可这些富贵人等却知道怎么走,无非是找到掌管城防的要紧人物,然后再花下去足够的银子,城门那边总是可以行个方便,京城这么大,三千敌骑从这头绕到那头也需要不少时间,趁这个间隙,怎么也出城走远了,何况外面的贼军似乎没有什么抄掠的意思,就在那处安静等待。

    去朝中报信的那位宦官胡旺此时正在念叨着祸福相依,按说这贼军打了胜仗,对他这样京营当差的宦官可是大罪过,本来以为要被训斥甚至定罪,却没想到口信公文什么的没来,金子银子却先来了。

    宫内要掌握城防,公文发下,禁军、内操宦官和信得过的京营营头控制住各处城门要害,这胡旺也接到了命令,统带三千余众守卫在西边的城门处,正好距离徐州兵马所在的位置最远,所以找过来的人也就最多。

    大把的财货地契给过来,只求开门行个方便,把人放出去就好,本来这胡旺不敢接茬,可钱财好处实在太多了,城头各处传来的消息都说那徐州兵马未动,大家就动了发财的心思,胡旺和带兵各级武将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商量,少不得也把厂卫和内操宦官的一应人物叫在一起,定了好处的分配之后,立刻开门放人出去。

    串通之后大家胆子就大了,因为这盘根错节的不知道牵扯多少,各家拿的银子说不准还要上供给大佬们,谁也不会因为这个获罪,尽管发财就是,那胡旺甚至还做了一套规矩,想要出城的先去他的驻在房舍交银子,然后再由官兵带到城门那边放人,一次放四个人出去,彼此的间隔还要拉开,这样避免了暴露。

    天色渐黑,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在城内流传,让富贵人等都是心慌意乱,不敢在城内等死,他们消息也算灵通,知道这边可以出城之后,都愿意出更多的银子。

    财帛动人心,就算城外没有贼军,临到天黑也要关闭城门,可捞钱捞的手软守城诸人利欲熏心,甚至在天黑之后也要放人出城,城门关闭,他们这边就弄了粗绳和大筐把人放下去,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已经有人在合计了,这么干几天咱们也走,或者打开城门放贼军进来,手里有这么多银子,何苦要送死。

    那宦官胡旺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金银珍宝拜访的到处都是,在烛火下闪烁着耀眼光芒,当真是珠光宝气,胡旺满脸都是笑容,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盘算着今天自家得了多少,明日还能进账多少,甚至还在盼望着这等围城的紧张局势再多持续些日子。

    “胡公公,下一位来了。”外面有护兵通报说道,收钱的时候是单独见面,胡宦官是要见人要价的,反正他们对京城各色人等的底细精熟,不会做亏了生意。

    听着脚步声响,胡旺低头一边记账,头也不抬的说道:“一个人出城的话现银一千两,足金一兑五,若是有云山行的银票,则是票面银子打九折,我这里也有朝奉,有什么地契首饰之类的可以估价,绝不克扣含糊。”

    “胡公公,徐州有信给皇上和魏公公。”进来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胡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刻就愕然抬头,只看到面前站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带着方帽,颌下稀落落的胡须,一身缎面的半旧袍服,玉佩宝戒,标准的富贵打扮,不过胡旺在东厂和京营都呆过,很是见过些厉害人物,眼前这壮年看着平常,内里却有股凶残劲,那手掌保养的虽好,实际上却很有力。

    徐州贼居然来到自己跟前,还是这个当口,想到这一点的胡旺浑身冰凉,下意识的就要呼救,可随即想到这个距离,呼救根本没用,就那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看到他的反应,那壮年汉子笑着点点头,闷声说道:“胡公公果然是个有分寸的,俺这次来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胡公公就不要琢磨什么手段了,这桩事咱们彼此也不用担什么因果,我来送信,你去传信,就这么简单。”

    宦官胡旺嗓子发干,可这个时候却只能木然的点头,看着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他面前,信封被火漆封着,放到桌面之后,那汉子却又掏出块金锭压在了信封上,微笑着说道:“这信今晚就要送过去,不要耍什么小聪明,要是没结果,发财发不成是小事,生死才是大事,明白吗?”

    这徐州贼人如此神通广大,如此猖狂,这京城还在朝廷手中,他们就敢派人过来送信,甚至还如此嚣张的威胁,胡旺心里念叨,脸上却是挤出笑容,连连点头。

    那汉子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温和客气,却把声音抬高了起来,开口说道:“怎么开价这般高,要是应了,我还剩下什么,我就算在城里等着,也比出城穷死好,告辞了!”

    说完之后,这人转身离开,胡旺死盯着眼前没有落款署名的信封,耳边却响起外面的哄笑,大家觉得方才那人小气,看不清眼前这个行市。

    外面在哄笑,胡旺却笑不出来,这封信到底送还是不送,送给魏公公那边,自家在城门这边捞钱弄手脚的事情必然被知晓,搞不好就是大罪,不送的话,以魏公公那无处不在的耳目,想要瞒得住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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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8章 不甘心

    “这帮反贼真是无法无天”,胡旺一边痛骂,一边走过去将那块金锭揣进怀中,手指在上面划了划,就知道这金锭成色不错。UU小说,www.uu234.com

    宦官胡旺很快就做了决定,他想明白一件事,自家做镇守城门的要紧差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厂卫的眼线在,若是自家不说,等魏忠贤那边问起,那就可是天大的祸事了,虽说以后不一定变天,可眼下魏忠贤还是大权在握。

    胡旺吩咐手下严守差事,紧闭城门,然后骑马向皇宫那边赶过去,这天色一黑,皇城各处就要关门落锁,不过也有偏门进出,防备有什么突发要紧的事情,查验了腰牌之后,胡旺被领到了魏忠贤所在的值房那边。

    如今情势紧急,魏忠贤已经不在司礼监的值房常驻,而是随侍在天启皇帝身边,所以这值房就在乾清宫外侧,由内操宦官把守,称得上是戒备森严。

    “老祖宗,孩儿收了信就急忙赶过来,也没敢拆信看信。”胡旺说了句,就恭敬的把信送上,不过送信的时候看了眼,在魏忠贤面前的书案上摆了十几封信的样子,都和自己送上来的这封差不多。

    那边魏忠贤接了信,打开来随意扫了几眼就放在桌上,开口说道:“你这是第十七封信了,今天京城方方面面都有信送到咱家这边来,有人说是捡到的,有人说睡一觉就在枕头边,有人说黑衣蒙面当面给的,你这又是怎么来的?”

    魏忠贤的声音有些沙哑,能听得出是因为疲惫和焦灼,胡旺此时已经是愕然,本以为自家做的是一等一的机密事,这可是关系国家气运的大事,只有自己拿来,没曾想还有十几封,想到这里,胡旺觉得失落,又觉得不寒而栗,这伙徐州反贼到底做到了多大的局面,在京师里居然埋下了这么多条线。

    想归想,胡旺却不敢对魏忠贤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今日遭遇说了,甚至连用进出京城赚钱发财的勾当也不敢遗漏,听到他的讲述,魏忠贤脸色淡然,把手中信纸放在桌上,开口说道:“你那边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查办,就是想在那里留个口子,不然里外的消息进不来出不去,平添许多纠缠。”

    听到这个,胡旺只是重重磕头,魏忠贤自嘲的冷笑了声:“咱家倒是没想到,这徐州贼在城内早就有了布置,一下子居然送这么多信过来,你回去办差吧!发财咱家不拦着,可也别耽误了正事,你懂吗?”

    已经战战兢兢的胡旺起身离开,魏忠贤却抬手招呼来一名中年宦官,闷声说道:“把这封信看过,看看和前面十几封有什么区别,咱家这眼神到了晚上就不太好用。”

    “公公为国操劳,也要保重身体。”那中年宦官客气了句,接过信仔细看起来,没过多久的就确认这些信笔迹不同,但所写的内容完全一样,魏忠贤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拿着信朝天启皇帝的寝宫走去。

    魏忠贤出去,中年宦官却是琢磨,若是从前,胡旺这等玩忽职守,趁乱发财的恐怕逃不脱死罪,可现在居然还能得个“不耽误发财,别误了正事”的说法,看来魏大珰的权势也远不如当年,只能靠着恩惠来笼络住下面了。

    天启皇帝瘫坐在书房中,边上的几名小宦官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刚才有个得宠的上前安慰,结果直接被拖下去活活打死了,谁也没见过天启皇帝这个样子,他平时都是很和气甚至和亲近的小宦官从不摆什么架子,没曾想今日里这么暴躁。

    “伴伴,朕怎么办?”看到魏忠贤进来,天启皇帝好像抓到了一根稻草,急忙开口询问,他的嗓音比魏忠贤还要沙哑许多。

    魏忠贤心里暗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其他无关人等退下,拿着信到跟前恳切说道:“万岁爷,如今之计只能和那徐州反贼议和,让他们先走,然后再谋后续。”

    看着天启皇帝没有做声,魏忠贤举起信纸示意,苦笑着说道:“万岁爷,徐州反贼的手已经伸进城内了,今天送了十几封信过来催促,他们对这和谈可是着急的很。”

    “伴伴,他们这么急着和谈,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咱们京里这么多兵马,粮食也是足够,咱们就这么严防死守,逼他们自己退兵,这怎么样?”天启皇帝突然兴奋起来,盯着魏忠贤说道。

    “万岁爷,若是贼军破不了京师城防,那咱们自然可以固守,可按照那前面回来的消息,这贼军手里的大炮实在犀利威猛,京师城池根本挡不住那大炮轰打,这城一开,局面就彻底没办法收拾,万岁爷,咱们冒不起这个风险,这江山社稷冒不起这个风险啊!”魏忠贤恳切无比的说道。

    听到魏忠贤这么说,天启皇帝又是颓然,魏忠贤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万岁爷,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那伙徐州贼先走,只要他们走,咱们就有机会,若是不走,风险麻烦就越来越大,万岁爷知道吗?今日里城内不知道多少人出去求和,在这些杀才嘴里,只怕把万岁爷卖了多少次了。”

    天启皇帝双眼睁大,神色由颓然变为凛然,开始时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却变成了灰心绝望,这些事乍一听不可信,可按照那些勋贵文武平日里的做派推演,这么做还真就不稀罕。

    “可..可..朕没做错过什么,凭什么要朕去割地求和,丧权辱国,伴伴..伴伴..咱们再等等,或许还有转机!”天启皇帝最后咬着牙说道,可声音里面已经有了哭腔。

    这当真是不管不顾了,摆在面前的事实装作看不见,咬牙要等什么转机,魏忠贤看着天启皇帝,末了还是叹了口气,真正做主的还是天子,有明一代,阉党再怎么专权,他也只是天子允许支持的专权,没有皇帝的支持,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文臣们有自己的意志。

    “万岁爷要等,老奴就跟着万岁爷一起等,请万岁爷放心,谁若相对万岁爷不利,得先踩着老奴的尸首过去!”魏忠贤跪地郑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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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军在京城外的三千余马队展现战力之后,京城的兵马已经不敢再行接战,不过这三千余骑的规模毕竟太小,京城又是太大,虽然双方没有接战,可部署调动一切照旧。

    城外各处军营进行调动,城内守军和城外驻军之间也有轮换,大体上是由宦官们掌握的精锐骨干兵马入城,不在这个体系内的则是出城,出城的兵马朝着京城南北两处汇集,所谓的京南和京北两处大营。

    按照兵部和都督府所说的,这两处大营就是铁钳,形成夹击贼军之势,到时两路合击,定然让贼军粉碎,不过大家都明白,现在可不敢指望官军再动,维持个不战不和的均势还好,若是有个闪失,那就没什么兵马可用了。

    但头两天的惊慌失措之后,京内各方倒是大体弄懂了城外徐州兵马的态度,这三千骑来这边就是逼迫朝廷议和,就和上门催促差不多,而不是要用这三千兵马真做什么,这个发现让大家多少放松些。

    京城兵马也不像最初那般谨慎,开始向城外派出探马,远离徐州骑兵营地的城门也保持半开的状态,反正也来得及反应关门。

    按照出城的探马回报,反贼驻地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不少,或许是京师周边奸邪意图联络,不过这个就是为尊者讳了,稍微细究就知道这都是京内各色人物派出去的,去和反贼联络什么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局面如此,这大明的天还不知道在头上多久,大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

    这样的局势维持了没多久,下午时候,探马就回城急报,说是沿着运河方向又有一支徐州兵马来到,规模不大,大概是两千余人,可所用的车马却像是五千兵马的规制,虽说车马众多,却是步卒围住,而且探马还带回了消息,通州那边驻守官军看到贼军步卒前来,有心想要捡便宜,结果出城三千余,一照面就被杀散,根本不是对手。

    京城的气氛陡然紧张,与之相关的还有众人低落的心情,虱子多了不怕咬,已经是这个局面,外面再多两千贼军也算不得什么,可通州这战斗证明了贼军步卒强悍的传闻,这让大家才是心灰意冷,城外这三千余骑强悍不出意外,鞑虏骑兵也是这般,可这步卒的强悍才真正的让人胆寒,大概一算,大明几乎没有胜算了。

    “这帮人的嘴巴真大,说什么只要咱们有意,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夺取城门,放咱们入城,还说什么替我们抓了皇上,不都是挺大的官吗?这还要脸不要脸了!”说起来那些过来谈判的人,吉香满脸都是鄙夷,石满强和许勇脸上的神色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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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9章 又一根稻草

    也就是一日一夜的工夫,徐州先头部队已经见识了京城文臣的嘴脸,一干人争先恐后的涌上来,说自己是某公侯伯家的亲信子侄,说自己是某大员门下的长随和心腹,所谈的都只有一个,大家早就苦大明久矣,心向徐州,愿意里应外合,改朝换代。

    有说自家可以纠集家丁民壮在城内作乱内应的,也有说自家在京营里颇有影响,可以说动兵马反正举义,还有人说愿意替徐州做说客,劝说城内皇家以及官员投降,这些人见面毫无矜持,直接就是跪拜磕头,少不得要喊两句赵天王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行为让石满强、吉香他们反感异常,本以为会遇到忠心耿耿的大明臣子,却没想到是一群毫无廉耻之辈,而且还很难判断清楚对方的真假,毕竟这些人很可能是故作投诚,暗地里却又什么阴险勾当。

    “总不可能都是来投诚的,这未免把咱们兄弟当傻子了!”吉香这么感慨说道。

    看到这些人的表现,石满强和吉香愈发觉得赵进的决断正确,如果急着改朝换代,赵家军和徐州的人手不够,少不得要依靠这些人帮忙运筹,可看了这些人的做派模样,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安心,怎么能指望他们帮着接收接管,还是自己苦练内功,自己来的好。

    来到京城这边和石满强、吉香他们汇合的是第一旅第二团的庄刘所部,一千几百人的规模,动用了大量的骡马之后,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半路上没有怎么耽搁。

    这一个团的力量再怎么精锐强悍,对于偌大的京城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赵进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这第一旅第二团是带着三门大炮来的,两门十二磅炮,一门十六磅炮,与其说是第二团来到,倒不如说是第二团护送着这三门大炮来到。

    “将主有令,以战迫和,在这三日内,大炮一定要轰打在京城城楼上!”庄刘带来了赵进的命令,众人肃然答应。

    庄刘这边还带来了天津赵家军大队的动向,赵家军本部已经拔营北上,但没有顺着运河直接来到通州逼近京师,而是准备停在香河县和宝坻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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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内外的局势已经变得安定,如果不是城外大军调动,赵家军的大旗在京城东边飘扬,这完全是太平景象。

    “..大同巡抚会同总兵奏报,虏酋林丹汗似有异动,纠集察哈尔、土默特数万骑准备南下,山西各边兵马不敢擅离,若边防空虚,被鞑虏趁虚而入,则山西全境不保,如今宣大抽调兵马剿贼,京畿亦有风险,从大局考量,大同和山西边军不敢动..”

    “..宣大总督奏报,宣府损失严重,边军上下人心浮躁,何况草原鞑虏虎视眈眈,若再调宣府兵马,只怕会有哗变之忧..”

    在文渊阁中,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闷声念诵着下面的奏折,每读一封,大家脸色就晦暗一分,天启皇帝则是满脸怒色,首辅叶向高已经上疏乞骸骨,没有参与朝议的资格了,首辅之位空悬,若是从前,肯定是有资格的大佬们争得头破血流,可如今根本无人理睬,免得背上责任,何况这首辅之位必然归于孙承宗,大家争也没意义。

    大伙原本以为吏部尚书**星主持议和已经算是倒台,叶向高致仕也成了定局,那么接下来内阁该是魏忠贤一党独大,没想到都察院的杨涟和左光斗被火速提拔了起来,在廷推中也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居然就这么入阁了,加上肯定会是首辅的孙承宗,这朝局势力分布,魏忠贤一党甚至还不如徐州兵马占领天津之前。

    熟悉内情的人还知道,在这内阁六部以及各个要紧衙门的变动中,魏忠贤没有牵扯太深,本来这些位置都可以被阉党一扫而空,可魏忠贤这边却没什么动作,据说阉党内部怨气不少,倒是有尖酸刻薄的人物说道,这等危难时候,家奴唯恐家业败了,自家没有着落,清客们则是琢磨着下家会不会更好,这谁忠谁奸还真不好说。

    “他们好大的胆子,京师危急,朕下旨召集兵马勤王,他们一个个的居然都不来,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官,拟旨,朕要定他们的罪..”天启皇帝脸色铁青的说道。

    相比于天子的愤怒,太监和大臣们的神情很是微妙,即便是杨涟和左光斗这种死硬的清流,脸上都有无奈的苦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集中在魏忠贤身上,魏忠贤干咳了一声,凑过去低声说道:“万岁爷,不干督抚们的事,在这样的当口,那些边镇将门不想动,他们也没办法。”

    天启皇帝听到这话先是愕然,随即若有所悟,然后整个人变得颓然无力,挥挥手说道:“孙师傅到哪里了?”

    九边的边军表面上都是服从忠心,但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往往会以自保为先,这也是有若干次先例的,刚才天启皇帝在气头上没有想明白,被提醒之后,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年英宗亲征被俘,实际上就是大同和宣府几处按兵不动,坐视瓦剌大军长驱直入,英宗皇帝没奈何只得统兵亲征,而嘉靖年间,俺答部几次打穿九边防线,自山西、陕西各处边关入寇,边军将领常有和俺答部暗通款曲,彼此默契,坐视不动的。

    英宗正统、世宗嘉靖这两个皇帝权威和手腕都要强过天启许多,当时国势也比如今强盛许多,可边镇大将自行其是,为求自保不顾大局已经是平常勾当,现在局面比那时要凶险的多,何况大同和宣府的边军已经来过了,而且还遭遇了惨败,他们自然会重拾旧日伎俩,拖延不动。

    对这样的惫懒举动,朝廷中枢除了无可奈何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应对,在如今的局面下,如果逼得紧了,让这些边镇军将哗变作乱,那真就是大明天下土崩瓦解的下场,朝臣和太监们先想明白这个道理,天启皇帝被提醒之后也是明白过来,如今能指望的只有孙承宗那边的援军了。

    “回万岁爷的话,孙阁老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奴婢已经吩咐了,一旦有信,先直送过来,不得耽搁!”魏忠贤连忙回答说道。

    天启皇帝闷闷的点头,他扫视屋中诸人,不管是被清流攻击为祸国奸邪的阉党一方,还是清廉自守,被称为国家栋梁的几位,此时都是满面愁容,没有一个人看着有法子,城外才五千贼兵,城内账面上的兵马近十余万,人口近百万,可却被逼到了这样的境地,天启皇帝不明白为何如此,只知道一想起此事,就是气血翻涌,脑袋好像要炸开似的。

    接下来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杨涟和左光斗愿意督师出战,可却拿不出什么法子,只说禁军京营十余万,不冒进轻动,大家奋勇向前,宁死不退,可按照王在晋所说,天津那边的官军同样没有冒进,是在堂堂阵战中被对方打垮的,要说这京城十余万兵马,还真就不如那六七万各路汇集的大军,那边都垮了,这边又有什么把握,不是说你不怕死,你有殉国之心就足够的,到时候败了还是败了。

    而其他人所说的,就是召集天下勤王兵马,编练新军,这都是老生常谈,而且在前面几次会剿中已经证明失败,再说这编练新军,完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影响不了大局,之所以被提出来,只是怕无话可说罢了。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蓟镇到京师这边很近,快马往来不需要耽搁太久,那边问完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就有小宦官快跑着把急信送到了这文渊阁来,听说是孙阁老的消息,大家都是关注异常,这差不多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魏忠贤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快步到门前拿过来的信,将门外的那小宦官直接吓得跪在地上。

    “伴伴,你读来看!”天启皇帝没有接信,只是兴奋的让魏忠贤读,任谁都能看出,天启把这个当成是救星了。

    “.。。万岁爷,孙阁老率蓟辽精骑五千余,日夜兼程赶回,另有蓟镇辽镇边军精锐四万也在赶来..。”魏忠贤拆开信后,兴奋的说道,屋中人人都有振奋神情,天启皇帝也不再颓然。

    谁不知道这辽镇铁骑无双,虽然打不过那建州女真,可已经是大明一等一的精锐了,当年入朝平倭,北上草原抗击蒙古,都是战功赫赫,这次各路兵马都和徐州贼军碰过,只有这辽镇还未出动,或许这关宁铁骑一动,立刻就对贼军摧枯拉朽。

    不懂兵事的也知道算数,这多了五千精骑,加上这孙阁老经营边地多年,通晓兵法,麾下宿将不少,这样的人物回到京师,那就是定海神针一般,大家都有主心骨了,何况如今的京师政局,清流东林苟延残喘,阉党不敢担责,等于是无人主持,处处纷乱,孙阁老一回来,他担任首辅,凭着他帝师的资历和威望,加上这魏忠贤明显的退让,一定能重整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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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0章 以炮迫和

    正振奋的时候,却看到读信的魏忠贤变了脸色,居然不读下去,而是将信递到天启皇帝那边,大家刚放下的心又是提了起来,只看到年轻天子的兴奋神情瞬时间消失,身体都变得佝偻了不少,最后只是沙哑着声音说道:“伴伴,继续读给大家就好。UU小说,www.uu234.com”

    “..陛下,此时第一要紧就是让贼退去,任他泼天的条件尽管答应下来,贼若不去,大势危急,贼若去,尚有收拾之机..”

    孙承宗所率的数千骑兵已经进入了顺天府,但停在蓟州那边不敢前进,因为赵家军的兵马正在他们南边数十里的宝坻县和香河县之间,孙承宗这一路兵马若动,很可能会被截断后路,骑兵和后面的步卒大队被从中截断,眼下这个局势,孙承宗所带兵马根本不敢乱动,一动就有可能被赵家军攻击侧翼。

    若是骑兵不管不顾的西进京师,粮草什么的倒也不是问题,可如果在京城之外被徐州兵马拦阻,然后前后夹击,很有可能是全军覆灭,徐州兵马的本队牢牢钉死了蓟镇和辽镇方向的援军,蓟辽边军除了退回驻地之外,前进的风险极大。

    而在这个时候,朝廷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大败了,孙承宗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派快马入京送信,生怕会因为自家的进度影响君臣的判断。

    徐州兵马已经截断南北,京城西边的宣大兵马或者被打残或者按兵不动,而东边的蓟辽边军则是不敢妄动,此时正被徐州兵马钉死在蓟州一带,孙承宗的这封信打消了君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

    文渊阁中,天子,大臣、太监和勋贵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有或真或假的颓然灰心,每个人都在盯着别人,希望这议和的话由别人说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别的选择了,可谁提出这议和,日后恐怕会被追究,如果还有日后可言的话。

    目光交流,最后天启皇帝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的腰身有些佝偻,不过还是向前一步,可他这边还没开口,就听到文渊阁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家下意识的都是一颤,孙阁老的援军被堵在半路动弹不得,还有什么坏消息要跑着送过来!

    “..不好,不好了,贼人向着城下逼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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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军第一旅第二团和先头骑兵汇合后休整一夜,在第二日的正午时分,京城外的赵家军兵马摆开阵列,向着城墙逼近过去,京城震动!

    第一旅第二团的长矛和火铳士兵在旗帜和鼓点的指挥下,排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进,而那三千余骑兵则是分居两翼后队,徐徐向前,步卒居中,骑兵分在两翼,这等排兵布阵和兵法不符,可在这个局面下,谁敢说他不对,大家只觉得杀气森森。

    城上和城外有人紧盯着赵家军的动向,这边一动,城内城外立刻都知道了,看着赵家军这五千人逼近过来,京城内外居然无人敢动,京南和京北两处大营已经汇聚了兵马,可这两处的官兵根本不敢出营,不管旨意怎么催促,大家都不敢擅动。

    败兵已经带回了徐州贼如何强悍的描述,那一场场大败的消息,那或真或假的夸张描述,早就让官军战意丧尽,要是能拼大家还愿意去拼,可送死的勾当还是算了,打又打不过,何苦去折腾一趟。

    在这两处大营中,过来催促的宦官和文臣开始疾言厉色,后来也没了声气,统领这边兵马的宦官和文臣只是苦着脸解释,死活不敢应承出兵的事情,到了这样的局面,真正带兵的武将都有了计较,手底下的兵不是去保家卫国的,而是自家今后富贵或者保命的本钱,再说了,眼下这个局面,谁还敢催的太紧,逼太紧了,闹起哗变来,乱军之中谁还能活得下去。

    原来趾高气扬的宦官和文臣不敢催促武将,而看待兵卒好似猪狗的武将们也不敢去逼迫兵卒,大家都只敢这么含糊维持着,在这两处大营中,足实的粮草,加倍的犒赏,还能维持一分体面,要是出战,那就没什么上下尊卑,要看谁手里有刀了。

    京城东侧城墙上,大明官兵们躲在垛口和矮墙后,战战兢兢的看着不断靠近的赵家军,城头上的火炮都已经装填好了火药,滚木礌石也堆满了各处要点,大锅里的水和油都已经烧开,这等防备算得上中规中矩,可大家都没有一点的信心,只觉得害怕。

    自从看了那天几十队徐州骑兵围攻官军的场面后,那些天津败兵、山东败兵传来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全都被当成是真的,谁也不敢出城和这些杀神们接战。

    京师是天下第二大城,仅次于利用山势建成的南京,城墙巍峨高耸,在燕地平原上好似巨人,有明以来,来自草原的鞑虏,来自大明各处的乱贼,不止一次来到这城下,却没有一个人能撼动他,京师内的君臣军民都有这样的自信,可不知道为何,看到城外的徐州兵马,没有一个人心里稳当,都听说过徐州贼用巨炮打垮静海县城了,这京城能不能挡得住,大家心里没底?

    一千几百的步兵团,三千骑兵,近五千人的队伍,排列开来规模不算小,可和这巍巍巨城比起来,就好像是蚂蚁和人,但这蚂蚁正毫无畏惧的向前,而人则是战战兢兢的束手无策。

    “都准备起来,都准备起来,大伙听着,为国尽忠的日子到了,咱们别给祖宗丢脸!”有几分血性的武将在城头大吼,他的亲兵家丁也都是满脸大义凛然。

    可那些普通的兵卒都是神情漠然,甚至还有几分讥刺,大伙在京营当兵吃粮,粮饷一年吃不到五个月,虽说没有操练,可整日里也不得闲,不是去什么大老爷家里做奴仆,就是给那位大老爷种地干活,这些还都是白做,连个工钱都不给。

    平日里做牛做马的使唤着,到了这个当口你说什么为国尽忠?凭什么?大伙没有出声,可心里都有了计较,敌军真要打过来,散他娘的,看看能不能进城顺手发个财,谁给这苛待人的朝廷卖命!

    京师城内更是乱作一团,平日里就什么消息也藏不住,到这个时候更是没办法保密,一听到徐州贼要攻城了,城内人人心惊胆战,凡是有点办法的都朝着西门那边跑,可现在那胡旺可不敢发这个财了,城门紧闭,不敢有一丝含糊。

    内操宦官把守各处要害路口,禁军则是骑马上街,京城戒严,这内操宦官是阉人习练武技装备武器,也就准备了一两年,要说战力指望不上,可如今最让宫里放心的就是他们,禁军几个营头都是最核心的力量,要用作机动,到时护送皇家出京也要靠着他们。

    司礼监、御马监和东厂、锦衣卫几位管事的人物都在各处守着,他们身份在那里,有什么贵戚高官想要撒泼他们也不怕,天启下旨,魏忠贤和内阁也都放了话,谁要是不长眼闹事,那就抓起来,身份不够的,那就立斩不饶了,

    靠着这些人在城内维持,秩序大体上还没有崩溃,可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人人心里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紧张,城外就算是三头六臂,那也才几千人,这几千人怎么就能打下这百万人口的京师,这怎么可能?可每个人又觉得可能,那徐州贼军实在太强了.。。

    就在这荒唐和慌张中,赵家军的队伍到了距离城墙三里左右的位置,城头的火炮次第轰鸣,声势不小,但炮弹都是落空,城上的火炮都是固定好的,改变方向不太可能,而且赵家军的队列有意避开了这些范围。

    “要是咱们徐州的炮在城头上,咱们怎么敢大摇大摆的向前靠。”

    “要是咱们徐州,怎么会关闭城门死守,怎么能让人在城外猖狂。”

    队伍里有人低声对答,到这个时候,到这个距离,反倒没有什么人紧张了,大家只是兴奋,而对着他们这一面的京城城头,不管是真心假意,各种防御都已经备好,如果徐州敢靠近,滚木礌石弓箭火器立刻倾泻而下。

    到这个时候,那些京营兵卒要跑也无处跑了,因为禁军开始上城督战,明晃晃的刀剑威胁下,大家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这倒是让人感叹,原来大老爷们知道各方面的底细,也知道怎么应对,可平时怎么就不闻不问呢!懂行的看看城头这布置,心里就稳了不少,那徐州贼真要攻城的话,这城头的各种器械肯定要见血杀人。

    但让京城城头守军没想到的是,赵家军的队列在三里外的位置就停下了,隔着一千多步,可什么也没办法做,这倒是让城头众人都松了口气,还是不打最好。

    赵家军的火炮已经开始架设,骑兵也下马过来帮忙,三门重炮都快速的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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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打算全国走一走,以我的习惯,外出没准能多写点,汗,不是预告,是闲谈

    感谢“戚三问、元亨利贞、段逸尘、荒骑__王猛、桦记、风中龙王”几位老友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谢谢大家

第1281章 这可是京城啊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不是随意决定的,而是做过选择,这里前后道路通畅,偏生还有宅院和树木遮蔽,城头的火炮就算要轰打,也很难瞄准这边,虽说官军的炮手没什么瞄准的技术,可战场上不能有什么风险。

    炮手们在忙碌,赵家军的骑兵们都带着坐骑避开,一方面是戒备,一方面则是避免马匹受惊,有人用早就预备好的棉花塞进马耳朵。

    石满强和吉香自然不用做这些,他们在距离炮阵不远的地方,看着对面巍峨高耸的城墙,石满强脸上见不到什么表情,吉香则是满脸不舍的看着,嘀咕着说道:“好不容易来一次,直接拿下来多好,就这么放过去,真是麻烦!”

    “大哥让咱们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这次回去,咱们手里就要有两个省的地盘了,把这个做好,这京师就是我们的!”石满强沉声说道。

    吉香点点头,一向沉默寡言的石满强却多说了两句:“你不觉得这些都太容易了吗?这么大的天下,这么高的位置,咱们兄弟们却这么年轻,每次想来,我都觉得这不是真的,都觉得好像在做梦!”

    “石头,你话不多,想得太多,为什么这么容易,是因为咱们大哥是真龙,天命在身,有他领着,咱们这么快是应该的。”吉香说这个的时候有些不耐烦。

    说完这个,吉香低头沉默,似乎想要忍住什么,可还是没有按捺住,闷声说道:“眼下这局面是大哥领着咱们一刀一枪,生里死里打出来的,尸山血海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什么流贼官军的,咱们没打过,这实实在在东西,怎么就太快了,怎么就做梦了,你们这么想,大哥这么想,不知道耽误了多少..“

    话说到这里,吉香慌忙捂住耳朵,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炮手正在点燃引线,石满强也是照做,他们所占的位置较近,十二磅以上的火炮打响,那真是震耳欲聋,要提前做些防备。

    本以为是雷鸣轰响,没曾想那点火的炮手居然点歪了,手里烧红的铁棍没有碰到引线,吉香顿时瞪大了眼睛,直接怒吼说道:“你小子没吃饱吗?这都能碰不到,干不了这个差事回去种地!”

    那炮手满脸都是要哭出来的模样,苦着脸说道:“五爷,属下手抖了,属下手抖了!”

    话说一半,其他两门火炮却都是打响,声震周围,说什么都听不到了,那炮手第二次却是碰到了引线,然后向后跳开,引线快速的燃烧,这一门火炮也打响了。

    吉香顾不得再骂,却是看向京师城墙那边,这样大的目标,又是徐州这样的炮术,想不命中很难,烟尘在城墙上炸开,赵家军的十二磅炮和十六磅炮算是威力极大的重炮,轰打县城州城之类的城池,对准城角部分,往往一炮就可以打塌,但对于京城这样的巍峨巨城来说,却好像是蚊子在大象身上叮一口。

    城砖破碎,砖石遮掩的夯土被打碎了部分,但对城墙主体根本没有损害,只不过打出个坑来。

    “难怪小子们手抖了,这可是京城啊!”吉香看着没什么损害的京城城墙,在那里喃喃说道,他能理解刚才那炮手的失误了,赵家军的大部分,不,绝大部分士兵都是第一次看到京城,但却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在没有加入赵家军之前就听过很多很多次,在他们心里,这京城是天上人住的所在,有神鬼庇佑,连碰触都是罪过,谁能想到现在居然架炮轰打。

    这种心情吉香也能理解,他以为自己没这么想,但炮弹击中京师城墙的那一刻,吉香心底的很多想法泛起来了,他的感慨没有持续太久,只是转头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按照操典开炮,开炮!”

    当第一炮打出之后,赵家军炮手心里的敬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兴奋,那种胜利者的兴奋,他们动作加快,给自己打着号子,一边吆喝一边装填弹药,很快,第二轮火炮又是打响,伴随着炮响的还有欢呼,护卫在炮阵周围的赵家军步骑兵马都在欢呼呐喊,都在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尽管没有打下京城,可这种肆无忌惮的轰打,这种胜利者的从容宰割,让每名士兵心里都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这次不进去,下次可以再来,我们徐州赵家军从南到北,纵横无敌,天下间没有人能挡得住我们的,不管什么边军,还是什么京营,在这大明天下,徐州兵马没有敌手了。

    三门重炮开火七轮之后,因为炮手们劲头太足,装填太快,本来可以连射十轮或者十一轮的重炮炮身都已经发热,炮手们讪讪的拿湿布擦拭炮身,让火炮凉下来。

    石满强和吉香脸上带着笑容,没有斥骂兴奋过头的炮手们,而是看着被几十发炮弹轰击过后的京城城墙,隔着千余步虽说看不清太多细节,可这次炮击的效果却已经很明显了。

    刚才很是齐整的城墙立面已经看着破烂斑驳,但也就仅此而已,根本对主体没什么影响,石满强闷声说道:“要是把咱们的火炮都集中过来,对这城墙一角轰打,应该能打塌,到时候还是要硬攻进去,要花费些工夫!”

    “轰塌城墙不难,难题就是城内官军的抵抗,这城池的马面墩台和瓮城都很齐备,人手器械也不缺,真要死心对打,我们的确会有麻烦,不过看这一路来遇到的,他们有胆子死拼吗?”吉香冷笑着说道。

    炮身冷却没有花费太久,当开始装填弹药准备的时候,分散在此处警戒的赵家军轻骑传回了消息,有官差打扮的人手持白旗靠近,看穿着身份不低,而且没有带太多随从,并不只是一路来,共有三路过来..

    赵家军上下都已经习惯了火炮的震撼和巨响,可京师城头上的守军从没有这个经历,当第一发炮弹打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躲在垛口和掩体后面,自以为能够安全,但重炮炮弹的冲量让城墙都在颤动,连续不断的炮击更是加重了这个感觉。

    在石满强和吉香那边看来,京师城墙足够厚实坚固,能挡住重炮的正面轰击,可在城头守军那边,大家却感觉自己在惊涛骇浪中,站立都站立不稳,这城墙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粉碎,自己则是被埋在这废墟下,当第二轮炮击打响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在城墙上呆着了。

    带队的军将甚至顾不得督战,直接向着城下跑去,看着上面的人跑了,兵卒民壮们更没心思呆着,大家都觉得多留一会,死的可能就大一分,什么忠心热血都跟着崩散,只想着快点离开,那些在城头的文臣和宦官比起武将官兵来强不到那里去,胆小的早就逃了。

    想要铁骨铮铮、以死殉国的文官和宦官们虽然咬牙留在城头,却是不知所措,忍受着城墙一次次的震撼,整个人瘫坐在马道上,甚至趴在那里,被每一次震撼惊吓的嚎啕大哭,也不知道这嚎哭是因为赵家军的强力,还是因为万念俱灰。

    相对于城头上的感觉,城下的营盘心神定些,看着这么多人跑下来,自然知道城防到了最空虚的时候,城外如果真想攻城,恐怕这边真挡不住了,几名挂着都督衔的大将都是急了眼,带着亲兵家将逼着官兵上城,甚至连禁军都用了起来。

    在锋锐刀剑的逼迫下,刚跑下来的那些人有硬着头皮上去,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拿了重赏的亡命选锋,可就在他们上城的时候,赵家军的火炮炮弹打到了城头上,这次的轰击除了示威之外,还要测一些东西,所以会不断的调整射角,这一次也是巧,直接打到了城上。

    沉重的金属炮弹击中了垛口,京师城墙垛口也是用远超平常规格的砖石垒砌,和天下间绝大多数城池比起来都足够厚实了,但没有夯土的减震,这砖石在十几斤的炮弹面前不堪一击。

    城墙垛口被打的粉碎,飞溅的砖石碎片造成的杀伤超过了炮弹本身,这溅射倒是没有正中官军,只有十几个人被波及到,可浑身血眼,狂呼惨死,那一时不得死的只求个痛快,这样的场面着实将京城守军震撼到了,被溅射到的人身上还穿着甲胄,甚至还算齐整的铁甲,可丝毫没有作用。

    看到这一幕,任你忠心耿耿,也胆寒心战,你说敌人攀爬云梯上来,大伙轮着刀枪上去拼命,被砍被刺,交代也就交代了,但那贼军在千余步之外,自家的火炮打不到对方,对方的火炮却犀利到这样的地步,这还怎么打,这还怎么守,即便是最勇悍最忠心的将士也没办法坚持,大伙不怕送死,却不愿意这么白白送死。

    局面如此,城防上的消息迅速反馈到各处,然后快速的送进宫中,在这个时候,京师消息传递是难得的高效,也没办法不高效,眼下的京城是一片死寂,一声声炮响城内听得很清楚,即便在皇宫中也听得见,皇帝和太监大臣们都在盯着,随时要消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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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2章 贼人格局太小

    孙承宗的消息已经让大明君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城外的一声声炮响让他们迅速下了决定,这次甚至都没有让内廷太监们或者天启本人出头,新晋内阁大学士杨涟提议谈和,并且赞同孙承宗信中所讲,徐州贼要什么且答应他,如今要紧的时候是让他们先走,不然这局面真的没办法收拾了。£∝UU小说,www.uu234.com

    起身陈词的时候,杨涟满脸悲恸神色,魏忠贤和亲近他的一方却有些惭愧,到这个时候,这些死硬的清流风骨总还是有用的,天启皇帝有气无力的下旨,命**星去议和,下旨的时候,天启皇帝也是眼圈通红,强忍着眼泪不流下来,有明二百余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局面,在他们心里,这比起亡国来也差不多了。

    但每个人心里也有些不能说的,明以宋为借鉴,唯恐重蹈覆辙,而到了这个当口上,他们突然明白了北宋南宋时候的君臣处境,管他怎么丧权辱国,管他怎么低声下气,只要还能苟延残喘,只要还能维持,那就要继续下去,只要能继续下去,那就还有再起改变的机会,如果不能继续,那就什么都没了。

    “贼人鼠目寸光,定然难成大器,只要陛下励精图治,臣等用忠心办事,我大明定会中兴,定能灭此大贼!”在议和的决定发出后,左光斗沉声表述,对这番话,大家倒是没什么意义。

    军国大事那里容得了什么侥幸,这徐州贼军以少兵临大国,两万余兵马一路摧枯拉朽到了京师城下,而且将各路援军都是击败,从容逼迫,他们不趁着这个机会打下京师,鼎革天下,反而急着要议和,说明这些人鼠目寸光,只看着蝇头小利,却不知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到了下次,大明已经知道徐州贼是何等强敌,怎么会安排的这么轻忽,到了下次,大明经此大难,肯定要励精图治,怎么会这般颓唐,到了下次,没准这徐州贼因为沉迷富贵享受,早就失却了强悍,甚至会被朝廷高官厚禄分化瓦解。

    这么好的机会你既然错过,那就不会再有了,尽管天启还在委屈难过,可脑筋清楚的太监和大臣们却已经和想清楚了,忍一时之辱,还有再起的机会,贼人这次力求和谈,就说明大明的气数未尽,就说明大明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仍在保佑这大明江山。

    “..大明向徐州赔付军费二百万两,若银钱不足,可用粮食和铜铅等代替..”

    “..大明开放天津港、登州港、旅顺港、海州港作为通商港口,港口可设官府管辖,但港口以及周边三十里内不得驻军,徐州要在山东莱州府和青州府设立港口,官府不得干涉..”

    “..大明山东、南直隶江北各府州县、河南归德府官署官吏可保留,但不得驻军,不得征收赋税徭役,大明兵马不得过境,徐州不进入凤阳皇陵附近,保持漕运的畅通,保持淮盐和盐税的上缴.。。”

    “..大明向徐州赔付匠户五千户,迁徙之时不得扣留家小,不得克扣口粮,不得用饥民罪犯冒名顶替..”

    “..大明天津港、登州港船厂船匠赔付给徐州..”

    “..大明不得阻碍徐州通过河南、山西通往边外的商路,不得厘金征税,若有侵害损失,以撕毁合约论..”

    “..徐州货物去往山东、南直隶江北各府州县、河南归德府之外各处,大明不得征税厘金,徐州商人可在大明及海外采买人口物资,大明不得阻碍..”

    “..大明与徐州在河间府沧州以及南直隶扬州府扬州城各设代办,遇事协调商议..”

    “..徐州客商在外,各地风土不同,多有冲突……大明皇帝怜其谋生不易……特令徐州乡老驻各地管束,与各州府并行审案..”

    最初的条件很笼统,无非是保证赵家军对山东和南直隶江北地的控制,还有大明几个港口的使用权,可到了具体商议的时候,就要一条条细谈了。

    兵临城下,局势如此,大明朝廷中的默契和常例完全没了作用,当大明朝廷答应议和之后,吏部尚书**星和几个被选中去议和的大臣想要反悔,想要在京中掀起舆论,可这一次天启皇帝直接动了禁军,十几个御史被下狱,几个人当天就被打死。

    而躲在家里称病不出的直接被厂卫抄家找了出来,拿刀子威逼去议和,说得也很明白,若去,你家人子弟平安,若不去,满门下狱等着定罪,去了想要耍什么花样也不行,你想想在厂卫手里的家人。

    吏部尚书**星和几位同党垂头丧气的离开京师,在他们离开的那天,孙承宗在数百精骑的护送下进入京城,天子提前一天已经下旨,朝臣们毫无异议的进行了廷推,孙承宗为大明内阁首辅,而且违背常规的管兵部事,天启皇帝已经信不过其他人了。

    要说这大明议和队伍里有什么让人意外的,那就是新任兵部尚书王在晋,他因为兵败获罪下诏狱,当赵家军兵临京师城下之后,王在晋这大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更关键的是,王在晋有对徐州贼的经验,而且眼下这个局面,这兵部的差事就是个黑锅荟萃,谁来管谁接下来或许就要倒大霉,出于这个考虑,王在晋居然比战败之前还升官了。

    大家都知道新任首辅孙承宗在督师辽东的时候就和王在晋有矛盾,直接弹劾将王在晋去职,不过这个时候,孙承宗也没有多说什么,认可了这个认命,也有人说,孙阁老带兵入京回援,手握重兵,身为帝师,拜为首辅,而且管兵部事,比起当年张江陵张居正都的权势都丝毫不差,也该有个不和的王在晋牵制些。

    但这让人意外的,是王在晋出狱升官后,主动上奏请求加入议和使团,他说得很明白,自己和徐州贼打过交道,算是有经验的,而且真正见识过徐州贼的实力,谈和的时候懂得把握分寸,免得再酿成大祸,对他这个请求大家也无意见,自家愿意背黑锅,别人还能说什么。

    吏部尚书**星虽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在议和之前还是提心吊胆,生怕赵家军狮子大张口,这丧权辱国的条件答应越多,自家的名声就毁的越厉害,如今**星已经不奢望什么官场富贵了,只求太平回乡,只求死后能在方志史书上有个好名声,可如果答应的太多,那这些根本不可能。

    使团大臣和太监们依旧惊诧于赵进和伙伴们的年纪,却没有人太过在意,局面都已经这般了,还在乎什么年老年轻,真正让他们诧异的是徐州的条件,虽然比事先多了很多细节,可这些真算不得什么了。

    二百万两是个不小的数目,可凑出来很容易,而且徐州还“体贴”的愿意接受粮食和铜铅等物,这甚至不用动内帑和国库,直接在本年漕粮里面调拨就好,至于那几个港口,除了登州军港目前要供应东江镇和辽镇残余之外,天津这边真正要紧的是运河码头,海港距离城池有段距离,更多用于民间商贸,那旅顺港甚至算不得港口,而且在建州鞑虏的威逼下苟延残喘,海州港甚至根本没在官方文书上存在。

    这几个港口,想要的话拿去就好,说是威胁京畿,可从徐州到天津那是千里之遥,怎么可能从海上过来,就算奸细耳目之类的潜入,难道现在就少了?其他几处,只有登州军港难办些,没了登州的支持,东江镇和辽镇残余恐怕很难坚持住,不过如今京师自保堪忧,谁还顾得上辽镇那些残余,大家本来就不指望靠他们收复辽东全境。

    至于山东莱州府和青州府那边设置港口,那边靠海的地方都是贫瘠州县,粮食没什么出产,人口也不怎么多,你们要劳民伤财的开港,那就随你们来做。

    五千匠户以及船厂船匠这个要求,那就更是无所谓了,匠户如同奴隶,每年都有逃亡,生产出来的东西也不堪用,算起来还比不得那些牛马大牲口,既然徐州想要,那就给他们,至于什么商路厘金征税之类的,大家甚至还存着点鄙视的心思,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乡野贼寇,这些事哪还用提,现在谁敢对你们徐州的商货厘金征税?

    至于这山东、南直隶和河南几处,赵家军的做法倒是让使臣们松了口气,谁都明白这是割地,可官署官吏能保留,那就是大明的体制体面仍在,不驻军不征税都可以找理由遮掩过去,这黑锅可以不那么重,事后也可以找理由推脱。

    所有这些条件都在加重使臣们的一个判断,那就是这伙凶悍无比的徐州反贼,实际上是鼠目寸光,贪图财货的胸无大志之辈,他们侥幸能有今日的局面,但肯定长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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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颈期似乎要结束了,难道我要在出门期间多写,好无趣.。。

    感谢“戚三问、段逸尘、元亨利贞、光天使的祝福”四位老友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谢谢大家

第1283章 还有再起中兴的机会

    在对他们这么有利的大势下,居然不去改朝换代,居然不去封官许愿,居然没有招揽人心,甚至没有士绅富贵们摆明自己的态度,开出自己的条件,只知道要钱,要能赚钱的匠户,要可以通商的港口,要说明自家的货物不能征税,这些比起天下来,比起士绅人心来,算得了什么,这不是鼠目寸光是什么?

    甚至因为赵家军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吏部尚书**星甚至想要谈一谈,觉得对方既然这般见利忘义,这般市侩,那岂不是可以用财货说动的,而且既然是议和,那么就是一方开价,一方还价,总要有个来往,如果自己能多花银钱将地方保住,那或许还有再起的机会,如果能将银钱减下来,那也是功劳一件,总比日后背锅的好。UU小说,www.uu234.com

    而且使团的每一名大臣和太监对赵家军这些年轻人的看法都很一致,觉得他们未必没有向善之心,他们做下这等无法无天的恶行,可却不见什么嚣张跋扈的言行,待人接物很有规矩分寸,虽然冷淡,礼数仍在。

    难道这些年轻人背后真有什么大奸大恶、老奸巨猾之辈指使,如果能说动这几人改恶向善,那这局面立刻就可以翻转,最起码可以因为这个,可以将这次和谈的条件变得对大明有利些。

    只是所有人都估计错了,赵进没有如何嚣张,也没有恶形恶状,时刻都有年轻人对长辈的礼貌和礼让,只是开出这个条件之后,一分也不让。

    “大人这次见我,只有答应和不答应两个条件可选。”

    “既然是议和,难道不可商议吗?”

    “可以商议,但我提的条件不可减少变动。”

    “难道不能减少吗?”

    “不能!”

    “这是何等道理,既然是议和,这商议就是有来有往,难道不允许本官驳回吗?”

    “可以驳回,但我提的条件不可减少变动。”

    “南直隶是龙兴之地,可否商量?”

    “若江北地不给,我立刻提兵攻打京城。”

    想要去谈的人都是灰头土脸,没有一场胜利,局面危急,对方随时可以向京师进军,而且打下来的可能很大,在这样的局势下,挣不来任何的缓和,只能答应徐州所提的任何条件,到现在,使臣们反倒是庆幸,多亏这赵家军起于乡野,眼界比较小,没有提出什么太多的条件,不然的话,还真是没法谈。

    “现在若是归顺朝廷,封王也不是不可,封地就可以是山东和南直江北地,永世富贵,还能罢兵太平,这有什么不好吗?”

    “赵公子可以封王,赵公子几位兄弟如此人才,封侯封国公都是有的,总比大兴干戈,出生入死的要好。”

    当确定条件没的缓和之后,使臣们反倒是放得开了,开始对赵进和伙伴们开出种种条件,他们心里多少还存着些说动对方,用计谋的心思,觉得自家政坛宦海沉浮多年,总比这几个毛头小子要强,开出种种条件的同时巧妙的挑拨离间。

    但结果让他们颇为气馁,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虽然说不成,可大家没什么气馁失望的,甚至都松了口气,这差事总算办完了,读史或听人讲述,说北宋和金国,南宋和蒙古的议和,那都是屈辱异常,步步惊心,甚至直接被挟持去北地圈禁苦熬,而这次议和则是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更关键的是,所达成的种种条件都可以换个说辞遮掩,大明官府官吏仍在,那就谈不上割地之类,就算没有这徐州贼,各地官府还不是被豪强士绅欺负的喘不过气,现在只不过换个人而已,既然这般,自家就不必担心在清议和史书中留下骂名,在官场上就不至于不得翻身,**星甚至已经给自己想到了复起的办法。

    无论是不是被迫担责背锅,使团里的文官们都打算着回去之后告老或者告病,现在的局势太过复杂,这徐州贼虽然鼠目寸光,可眼下还是强悍难敌,大明则是元气大伤,说不准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大家回去之后暂且观望不迟。

    这次和谈,很有几位对赵进和他的兄弟们做出暗示,只要有个姿态做出来,他们立刻愿意“屈就”,不过这些年轻的徐州大贼很是不解风情,根本不做回应,使团里很多人或是自己打算,或者是受人委托,这次都有示好和投靠的意思,在他们想来这等贼寇凭着武勇取得这般局面,想要做大,想要谋求更大,就必然需要文士帮忙,搭建起规制,哪怕是装点门面。

    自家都是朝中大臣,天下名士,想要请都请几次才能请到的人物,现在主动示好,这些没见识的徐州土贼岂不是欣喜若狂,这么做其实已经失了面子,如果不是考虑到徐州靠近江南,那边还有很多开门待售的人物,大家又怎么会这么不顾脸面。

    没曾想,暗示不管用,有被逼急了的,私下里明白表示,赵进这边还是不理,这真是让使臣们怨气冲天,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等不重视文士的贼寇,怎么可能做长久,果然是鼠目寸光的土贼,大家虽然没有交流,却都想到了一块去,这等贼寇一定尽可能灭杀了,这是和士人们势不两立的贼匪。

    相比于众人的各怀心思,王在晋的态度和他的身份以及主动请缨一样,都显得古怪异常,在一起出京的时候,使臣自**星以下,人人都担心这王在晋会不辨形势,会阻挠和刁难对方提出的条件,为大明争利益之类,那反正是朝廷的利益,和大伙可没什么关系,要是这王在晋为了道义和私怨一步不退,大家可都没交代了,要知道这新任兵部尚书可不是其他使臣那样的背锅担责的倒霉货色,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王在晋对赵家军提出的任何条件都没有什么争执。

    每次官方的议和会面,王在晋都在场,但从来都是不发一言,**星和其他几人认可之后,他这边也是点头,对大家任何暗示谄媚的举动都是视而不见,也不对议和的任何步骤提出意见,这种木然漠然的状态,让大家都觉得古怪,不过没人多事的话,对大伙来说是正好,这样的沉默,甚至让**星紧张了起来,以为这位要找寻证据,到时置人于死地,结果还是没什么动向。

    在议和接近尾声的时候,使团的大臣和太监们看着徐州各路兵马向天津集中,包括威逼京师,炮轰京城的那几个营头,而且这样的动向根本不对他们做什么隐瞒。

    “难道贼军的老巢真有什么危急,所以才急着议和回程,咱们答应的是不是太急了些?”

    “我看贼军对咱们进出也没什么限制,不如派人送急信回京城,让朝廷调集兵马,尾随贼军,再派快马加急去往南京,让江南那边兴大兵,各路汇聚剿贼,或许大胜!”

    按说这等议和,是要互相示威,展露自家的实力,不被对方小看,才能要到最好的价钱,可这赵家军好像丝毫不知道这些规矩道理,自顾自的准备回撤,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们急着走,既然不威逼京师了,那这议和还急什么,这些条件还有什么可谈的,似乎可以争取争取。

    直到这个当口,王在晋说话了“各位,若贼军再次杀向京师,京师可有退敌之法吗?”“各位,若派兵尾随,或调兵会剿,事情泄露,诸位能保证必胜吗?”

    谁也不敢给出确定的回答,退敌之法?保证必胜?如果有这样的法子,大家何苦来这边议和,可徐州贼军这么急着退却,却又让大家心痒难捱,万一有可能,能将这危急局势翻转过来的话,那可就是擎天盖世的大功,不知道要有怎样的富贵加身。

    “诸位,贼军老巢无论有事无事,都不是我等能揣度的,诸位难道还不明白,这京畿重地,贼军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等没有丝毫的干涉阻碍之力。”王在晋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消沉,就好像刚打了那败仗一样。

    他这话自然让其他使团文臣甚至太监们都很不满意,有人当即质问说道:“那贼军为何这么急着走,若是真有良机却被我等放过,那我等可就是这江山社稷的罪人。”

    “的确,若是本朝和蒙古以及女真议和,彼此间要大张声势,唯恐对方不怕,唯恐压的对方不够,可大家就没有发现,这徐州兵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丝毫不知道避讳我等,是因为他们眼中没有我等,他们眼中根本没有大明啊!”

    这番话说出,大伙先是愤怒,然后就是沮丧,因为王在晋的话难听,却没有半点虚假,所说的都是实情,细想想那些侥幸就会烟消云散了,沮丧之后则是灰心绝望,即便是一直在为自己打算的**星也神色颓然,甚至难得的和王在晋聊了一句“难道就这么完了”?

    “还有再起中兴的机会!”王在晋说得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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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走走,和老友谈谈人生,倾诉下彼此的过往,真的很愉快,就是这酒喝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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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4章 信任很难

    尽管在这议和过程中,王在晋一直没怎么开口,可到这个时候,王在晋赫然成了主心骨,他判断的准,大家自然就信,听他说能“再起中兴”,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贼军不管如何目中无人,他们急着议和,急着撤军,就说明他们一时间还没办法外扩,或许要休养生息,或许要消化所得,不论徐州局面如何,这一撤总归给了我大明时间,趁着这间隙励精图治,强国强军,那就有再起中兴的机会,如果就这么颓然沮丧下去,这最后一线生机也要被我们丢弃了,贼军要议和,那就是大明江山社稷的气运仍在,我等还要奋进报国,将这局面扭转过来!”

    听到王在晋的言语后,大部分人勉强露出振奋的神色,剩下的则是毫无掩饰的灰心丧气,奋进报国,鞠躬尽瘁,这些话大家都说得顺溜,可大家同样知道,做起来有多么难,大家身在中枢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这大明早就暮气深深,还怎么再起奋进,难道说这大明就这么亡了?

    “明初说得没错,这贼寇不知教化,不敬圣贤,光知道以武力逞凶蛮,这样的粗鄙武夫怎么可能长久,只要我等励精图治,定能扭转乾坤,剿灭贼寇,可惜我等就要致仕还乡,这千斤重担要压在明初你身上了,明初若有什么需要大家相助的,尽管开口就是,大家都是江南士林中人,理应互通声气,彼此帮扶!”最后还是**星出来说了场面话。

    本来看到这赵家军急着退兵,很多人还琢磨着在京师继续观望,但听到王在晋令人信服的分析之后,却是下决心要回去了,先在野观望一番再说,身上没有实职官身的话,腾挪起来也方便些。

    **星这表态有几重意思,一方面是场面话,对方说着忠君大义,自家总不好不表态,一方面却是强调“江南士林”,这四个字在大明政坛上还有一重含义,那就是东林党人,到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想起来,这王在晋是苏州太仓人,也是东林党人出身范围之内,只不过一直操劳兵事实务,不在朝中,而且主持军务久了,就和清流们不怎么说到一块去,一直不被看做东林党人,更不要说静海大败之后,他直接被东林下狱,那就更不必说了。

    但现在不同,如今朝局,孙承宗为首辅管兵部事,而王在晋为兵部尚书,考虑到双方从前的恩怨,这任命本身就很微妙,按照大家的估计,按照大明大小相制的传统,王在晋入阁只怕也是眼前了,王在晋高升掌权,而东林大部分人都要因为这次的大败和议和被清洗和罢官,那么东林党人需要一个朝中的代表,或者说要选择可以结盟的结盟。

    出身江南太仓,又孤立无援的王在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孙承宗身为帝师,手握兵权,官拜首辅,魏忠贤对他也有默契,这样的大佬自然不会需要什么奥援,而王在晋需要,不管他和东林之前有什么矛盾,现在双方都有对彼此的需求。

    使团里的这些人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稍一琢磨就明白其中精妙,脸上肃穆异常,心里却在赞叹,而那王在晋的反应也证明他为官多年没有白费,王在晋肃然说道:“身为乡党,自当多多联络,彼此帮扶。”

    明白人已经听出来了,双方的同盟这就算是达成,以后如何还不好说,但彼此间已经有了默契,这王在晋有东林的支持,在朝中站稳问题不大,接下来就要看他如何奋进报国,如果扭转乾坤,不过,一想到这里,大家都觉得实在没什么希望。

    王在晋这番话还有一个效果,那就是将使臣心里最后的侥幸彻底打消,原本还存着含糊的心思,即便这和约要天子用玺,只要你徐州兵马不再威逼京师,不在这北直隶,我拖延不给你又能如何?身在官场,这拖字诀大家都是玩得极熟。

    可现在大家明白了,这京畿重地对于徐州兵马来说,是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大家还是乖乖凑出来给过去的好,不要给对方再来的借口,的确,这赵家军或许在徐州那边又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可那又怎样,大家赌得起吗?

    参加使团的各色人等,除了王在晋和太监们之外,其他人已经是注定要被清洗的失败者了,即便他们想明白了也决定不了什么,不过京师中枢明显比他们想的更明白些,和约达成之后,快马送回京师,几乎就是当天用印,当天给出了赔付物资的大概方式,然后快马送到天津这边,赵进这边签字后,一式两份,各自保存,和约干脆利索的达成。

    京师这样的反应让**星等人浑身冷汗,自家还存着在和约上争执谈判的心思,而京师已经迫不及待了,如果自家再拖延些,恐怕连官场政坛上的体面都留不得了,雷霆之灾马上就要落在身上。

    同样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还有赵家军的反应,当拿到和约后,徐州兵马没有任何拖延不走的意思,直接就是拔营撤军,这等干脆利索又让人心生疑窦,有人怀疑对方老巢的确空虚,或者有什么大家还不知道的乱子,还有人则是觉得,对方这是有绝对的自信,随时能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只有王在晋所关注的和大家不同,当赵家军开始撤军的时候,天津全城惊恐,谁都害怕徐州反贼在撤军的时候大掠全城,甚至放火屠杀,眼下官军明显是管不了了,大户人家早就趁着和谈的时候逃了出去,因为他们早就预料到这场大祸。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赵家军走得很安静,带走了他们自己的东西,也带走了合理的缴获,天津大营的军资和牛马,天津官库的金银,至于民财一分不碰,更没有滋扰民间,甚至营地周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伙南蛮子怎么走得这么早,就这段日子生意好,还照价给钱!”这是一个卖烧饼小贩的原话,被打听消息的王在晋亲随听到带回。

    了解到这些的王在晋沉默许久,按照厂卫在使团的眼线所见,在回京之前,王在晋和**星关门密谈良久,**星离开的时候脸上有笑容,看起来双方应该达成了什么默契,或许已经结党结盟,不过王在晋自返程到京师,他脸上始终不见什么笑容,大部分时候甚至是惨然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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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和谈达成的当天晚上,赵进和伙伴们简单吃了一顿,然后大家各回各营准备启程,离开徐州已经几个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尽快回去,这次拿下了太多东西,也要回去尽快消化。

    大家该忙碌去忙碌,却都建议赵进早点睡,自开战到这时,每一步都是他在操持推动,军务政事还有徐州那边的庶务,无数事务汇集到他这边然后再分发出去,实在是辛苦异常,眼下告一段落,也该好好休息。

    不过赵进没有听从建议,吃过晚饭,骑马巡视各营之后,赵进带着亲卫上了天津城头,牛金宝指挥众人在天津城东门城楼边上清理出一片地方,生火烧烤,又用泥炉煮茶,这时候正是天津初夏,白日里虽说有些热,可晚上海风吹来,凉爽惬意,让人感觉很舒服。

    赵进没有喊自己的兄弟过来,却喊了马冲昊来,这举动没有瞒人,赵家军知道的人很多,大伙心里对马冲昊的地位都有调整。

    “我不好酒,也不希望下属好酒,不管酒量多大,一口下去总会有些许昏眩,咱们每日都在忙碌做事,操持着多少人命财货,这些许昏眩可能就要耽误大事,一起喝茶吧!”赵进笑着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马冲昊躬身笑着附和道:“属下也不愿意喝酒,可当年在朱明官场上,这酒不喝就做不成事情,尤其是穿甲带刀的衙门,尤其讲究这个,不喝就说明武勇逊色,无奈也只能陪着喝了,可办差时候要脑子要身手,喝酒实在误事。”

    “这朱明叫起来太拗口了,叫大明就好,这也是大家叫习惯的。”赵进笑着随口说道,两人态度很是轻松,有一句每一句的扯着。

    泥炉上的水烧开,沏茶送上,那边烤着的羊肉什么也都切好送上,牛金宝招呼着其他亲卫退远了些,只留赵进和马冲昊两人在,赵进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沉默看向夜色中,过了会才说道:“你在大明那边已经是锦衣卫第四第五的人物了,来我这边在内卫里好像还排在第四第五的位置,倒是委屈你了。”

    “进爷说笑了,属下若在大明,如没有天大的机缘,这辈子到顶也就能再向前一位两位,而且祸福难料,家人族中或许能快活几年,可长久来看,没准引祸上身,这厂卫就是把刀,用刀的人都未必能有善终,别说这刀了。”

    “以你的本领见识,巴结上魏忠贤不难,那可就是泼天的富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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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5章 这里在务实做事

    “进爷,一时富贵是有的,但魏忠贤一倒,属下就要被灭九族了,那不是大富贵,而是大祸事,进爷,徐州这边新朝气象愈发显露,进爷是真龙天子,属下在这边做个从龙之臣,将来封王不敢想,可侯伯的爵位总不会少的,而且这富贵能传下去,这两相比较,选那边不是很明白吗?”

    赵进用筷子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按说这烤肉要用签子或是短刀扎着吃才有风味,不过为安全起见,只有平头的筷子在,马冲昊捡了块肉送入口中,双方又是沉默下来。~UU小说,www.uu234.com

    “我说这样的话不止一次了,我年纪虽轻,但也知道这等怀疑你忠心的言语不该说这么多,不过我始终觉得你不牢靠,你太精明了,从头到尾都会选最合适的,这样的精明人,想必不会把事情做绝,想必会多头下注,给自己留后路,但我要用你做的,都是徐州最机密要紧的勾当,所以我不放心。”

    “进爷做事沉稳好似五十许人,进爷的考虑其实也是没差,属下也不知该如何自陈,属下说忠心可鉴,只怕没几个人会信,讲徐州和进爷这边有大富贵,这个又说得多了,属下家小都在徐州,属下这些年忙碌不休,也没心思置办什么外宅养什么私生子,按说是有人质的,不过这话欺瞒不得进爷,属下这等人真到了要紧时候,家小也不是不能舍弃,属下该怎么和进爷说呢?”

    两个人话说到这般地步,已经可以称得上**裸了,不过两人也知道没有伤到和气,甚至没有斥责辩解的意思,赵进和自家兄弟们,都不会说得这么直白,但和马冲昊这样的人物,就可以直接说了。

    明月当空,海风拂来,在城下不知道谁在唱着歌,让城头的气氛很是轻松,赵进看着远方,他知道海在那边,那边的港口窝泊还有徐州所属的海船停靠,不过在城头却看不清楚,马冲昊虽然在沉思,可手上却不耽误,一直是帮着赵进斟茶。

    “进爷想必知道,锦衣卫指挥这一层本来品级不高,可担任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的,却只有两种,一是公侯伯这等挂着都督衔的勋臣担任,一是太监的子侄亲信,按说属下这样的百户出身,是没机会到这样的位置,不过机缘巧合,属下爬到这边了,属下没那么多的家世和权位纠缠,上来之后,一方面想着大富贵,一方面则是想要做事。”

    看到赵进关注的细听,马冲昊把自己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沉声继续说道:“属下一直就不怎么安分,若是安于富贵,就不会替郑家得罪那么多人,也不会纠集江南人马触犯徐州,属下还是百户的时候,就觉得这天下暮气深沉,看着太平盛世,可总让人觉得不安心,总觉得太平不长久,等到了指挥佥事的位置上,站得高了,看得远了,才知道这天下是何等的千疮百孔、触目惊心。”

    马冲昊这边已经牵动了情绪,甚至没注意到赵进的茶碗已经空了,赵进没有理会,只是听着马冲昊继续讲述:“原以为这庞然天下,就算烂掉,也是老大帝国,还能维持个百年,或许还有中兴,可那关外的建州女真一起,大明就没有一场胜绩,落花流水的败了下来,进爷,属下那时候一想到这个,晚上都睡不着觉,身在厂卫,知道的消息也比别处多,那辽镇兵马已经是大明一等一的精锐,而且这粮饷远比其他军镇充足,可这样的人马就那么被女真鞑虏打垮横扫,将来怎么办!”

    说到这里,马冲昊把茶碗在桌面上重重一放,惹得牛金宝那边都看过来,赵进脸上却有笑容浮现,马冲昊的语气已经变得激昂:“上下都说那是荒鄙小部,一时逞凶,长久必然颓败,可偏远小部可以动员数万步骑,能攻城拔寨,这样的兵马我大明又有几支,还有人说什么东虏已经力穷内耗,这也是笑话,东虏没有大动,所做无非和咱们徐州一样,要将占领的土地人口从容消化,将大明的子民变为自己的子民,等实力膨胀之后,就是进攻的开始,到那时大明会败的更惨!”

    听他拿徐州和建州比,赵进禁不住失笑,看着马冲昊要解释,赵进摆摆手示意无妨,让对方继续:“进爷,属下在萨尔浒那时就已经看出了这个,知道这天下再不整顿恐怕就来不及了,属下也知道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没资格做这些,就想着帮扶旁人,很是查访了几位,可查访后却是无奈,清流只知争嫡庶,只知减税,阉党只知收税,只知抓人,每一方都在党争,偶有几个,却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不理国事,没人想着如何从地方上收税收粮却不伤民不激起祸乱,没人想着如何练兵强军,如何抵御外敌。”

    “你能这么想倒还真是难得,大明朝廷地方,能这么想的真是太少了。”

    “进爷,属下当时只是召集,却不知道怎么去做,郑家人一门心思的争嫡固宠,属下偶尔说了几次都被当做疯子,真是惭愧,属下还是看重这富贵,也就不敢多说了,等郑家颓败,属下被安置到南京,了解到进爷在徐州的做法,突然间豁然开朗,原来可以从地方上收起这么多粮税而且不伤根本,还可以抚恤贫民,原来可以练出这样的强军,原来有这么多的生财妙计,属下那时候真是懂了,原本觉得天下大事都该是文臣们做的,那时觉得,属下自己也可以做了,拿了进爷的银子回京,活动个高位,然后按照进爷这些做法重整天下,然后就是现在了。”

    说起往事,马冲昊倒没什么尴尬的,彼此都觉得有趣,赵进脸上笑意倒是越来越浓,马冲昊语气也不那么激昂了:“属下为进爷做事,这富贵和前程是一方面,这另一方面,天下间只有进爷你这边才在真正的做事,做对的事,在进爷这里,一切都有序高效,能征发民力而不伤民,能生财有道而不盘剥,能练兵强军而不骄纵,每天看到听到学到,让属下快活无比,这就是属下为什么不会有异心,天底下没什么地方能像咱们徐州这样在认真做事,而且能做对事做好事。”

    灯火闪烁,映照出马冲昊脸上自嘲的笑容:“属下年轻时候因为这个常被人笑,说没有享受富贵的命,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属下在进爷手下,在徐州这边做事,才是享受,这等做事的快活,可比什么富贵强太多了。”

    这边马冲昊说完,赵进脸上依旧是微笑表情,这样的场合下,马冲昊自然不会倾吐心声后指望赵进立刻给积极回应,只是拿起茶碗准备润润嗓子,拿起后发现茶碗已经空了。

    马冲昊神色不变,心里却在自嘲,将埋藏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自家表面上镇定,实则有些忘形,刚要去拿起茶壶,却看到赵进笑着将茶壶拿起,然后伸了过来,这是要给他的倒茶的意思。

    看到赵进这个举动,马冲昊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连忙双手捧着茶碗,口中连声说着“不敢”,让赵进为自己斟茶倒满。

    “自起家到现在,咱们徐州算是到一个阶段了,从前我们有数万战兵,百万百姓,这些人口都和我们利益攸关,除了在我们这里,无处可去,徐州邳州人丁为核心,山东、辽东和河南招募的流民为骨干,我们的一切兵将官吏都出在这百万人丁中,这百万人说是不少,可耕田、织布、当兵,管事,我们用的人越来越多,这一年来已经算竭尽民力了,这次议和之后,就可以缓和很多。”赵进直接转了话题,马冲昊没有任何的诧异,只是喝干了茶水,端坐听讲。

    不得不说,和这等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舒服,赵进笑着继续说道:“议和之后,我们手里有两省之地,千万人口,但这千万人中能为徐州所用的,还是那百万而已,怎么把这千万人口彻底为我所用,让他们为徐州来做,为我耕田织布,为我上阵厮杀,这不是一件简单事,想要彻底消化吸收,要花费很大心思,肯定还要杀人流血。只是这些,都是对内,而不是对外了。”

    赵进顿了顿,说到这个他也有些激动:“当我们彻底掌握这千万人口,两省之地后,那就是我们夺取天下的时机,我们掌握山东和南直隶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大明朝廷和地方肯定也会改变,或许还会向上奋进,但这没什么担心的,他们迈出一步,我们已经迈出了十步百步,这段时日内他们或许会有改变,但这改变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

    “进爷这是朝着好处想大明了,朝廷内斗不休,地方各怀心思,依属下看,这大明若是不变的话还能维持,若是变,只怕败亡更快。”马冲昊笑着插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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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6章 大局面

    赵进摇摇头说道:“我们有自信,但也不能大意,经历过闻香教那次之后,我就知道这天下人小瞧不得,闻香教那样的乌合之众,居然还能按照我们的步操规矩练出几千像样的人马,朝廷再怎么不堪,总有天下大多数的英杰效力,总有这十几个省的财赋人口,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们就要有风险,何况眼下我们的眼界也不能只在大明,草原蒙古,建州女真,这些都是我们要盯着的。UU小说,www.uu234.com”

    马冲昊神色肃然,眼神中有敬意浮现,按照他的了解,自家这位主公没怎么离开过徐州,就是当年和王兆靖去京城赶考,然后这几次出外征战,其他都是呆在徐州附近,去的地方不多,按说这等经历见识也寻常,可赵进胸怀眼界都是非同一般,以马冲昊这些年所见的人物,赵进是真正做到胸怀天下的,赵进眼界不仅仅局限在徐州、南直隶和山东,他看到了整个大明,看到了大明之外的草原、白山黑水和沙漠,还有大海。

    “以前我们只在京师安排有人手,但接下来,这些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我们要盯着京师,我们要盯着北直隶,要盯着山西、陕西、要盯着草原上、要盯着关外辽东,盯着皇帝、大汗、藩王、太监、大臣、地方上的豪强士绅,还有那些教门。”

    听着赵进说出一连串的名目,马冲昊非但没有为难,反倒是有兴奋神色浮现。

    “除了盯着他们,你还要和他们沟通联络,谁愿意投靠交好,谁死硬到底,谁值得去说服,除了这些厂卫差事之外,你还要在这山东和南直隶江北之外招募人才,招募愿意做事,适合咱们徐州的人才,或者在当地培养,或者向后方输送,甚至要在这北地几省建立咱们徐州学堂武馆的体制,还要接受其他种种任务。”

    赵进看了看马冲昊的神色,发现对方的反应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那种,就继续说道:“这些差事要多少人手来做,这涉及多少方面,这要花费多少钱财,你能想个大概吧?”

    没等对方回答,赵进又是说道:“我会在天津、沧州和京师以及山西建立几处商行,这些商行一来能容纳人丁,二来可以为这大事提供经费,不够的,会在徐州给你调拨过来,这番局面或许到半途就会终止,因为咱们徐州那时候已经整合完两省的资源和人口,但无论做成做不成,只要你好好做,就不用担心地位和富贵,将来必然会有你一席之地!”

    到这个时候,马冲昊脸上的兴奋神色变成了慎重,他迟疑了下开口问道:“进爷,这差不多是重建一个内卫的意思,属下冒昧说句,这还不止是重建内卫,倒像是再造一个锦衣卫和东厂,而且还要远远抢过大明的这两个,这样的局面规模,只怕不次于一个旅和一个区了,应该让勇爷或者雷爷主持才是,属下辅助即可。”

    赵家军的体制是赵进为首,其他几位兄弟为辅,赵进总括,其他人各自负担一个方面,而赵进刚才说给马冲昊的前景,已经是一个方面了,而且还是一个大方面,马冲昊宦海臣服,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不说,将来或许就要招祸。

    “我说那些事,小勇和雷子能做,但做不好,和你比起来更是差距巨大,赵家军里只有我和你能做好这个,而细微处你比我把握的更好,这就是独立一方的局面,你要自己招募训练人手,我也会给你调配人手,放手去做,不会有人给你掣肘。”

    说到这里,赵进沉吟了下,开口说道:“你的这个局面就叫情报部,直接归我统辖,和旅平级,我今天和你谈过之后,你现在就可以搭建做事了,你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我来给你撑着。”

    马冲昊肃然站起,庄重作揖施礼,沉声说道:“请进爷放心,属下一定鞠躬尽瘁,为进爷,为徐州,为赵家军,甘愿粉身碎骨!”

    赵进点点头,肃声说道:“好好做,地位富贵我已经交到你手上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去把握住。”

    把事情交代完,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赵进示意马冲昊坐下,笑着说道:“以眼下的形势,你粉身碎骨的可能不大,甚至在这边会有方方面面的人巴结,可想要把这个事情做好,鞠躬尽瘁是免不了的,繁杂辛苦,这个你心里应该有数。”

    “属下明白,属下只是想说,大明君臣即便没有进爷这般通天彻地之能,能有这等敢用人,放心用人的心怀,何至于有今日的局面。”马冲昊这个感慨倒是由衷而发。

    接下来双方喝茶闲谈,倒是难得轻松惬意,不过马冲昊明白,这一次谈话之后,自己不仅被真正信任,而且还进入了真正的核心层面,马冲昊心底一直希望如此,他自觉的在赵家军体系里经验能力都是上选,一定会被重用,可看着徐州兵马这般摧枯拉朽的攻势,这样迅速膨胀的局面,也禁不住哀叹自己还是来的晚了,只能指望自家孩子能更上一层,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被赋予这样的重任,而且是他擅长的,更是他一直想做的,这让马冲昊整个人都是热血沸腾起来。

    天津这边的云山行分店已经开设,为求安全,却是用的山东临清某家商铺的名号,按说马冲昊已经可以留在天津开始筹措经营,不过马冲昊还是要跟着赵进回到徐州,然后再行出发。

    “你和我们比起来有一点不好,但这一点为也未必真是不好,那就是你做官做多了,想得太多。”赵进对这个,只是简单点评一句。

    如果留在京津开始经营这情报部,的确显得专注刻苦,可也有急着自立的意思,随着回到徐州,从容推进,这就是中规中矩,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赵进自然看得懂,不过即便他直接留在这边,赵进也不会在意。

    撤军回程和来时几乎没什么两样,来时官军就没怎么拦阻过,回程更不必说了,至于乡勇团练这一种地方武装,更不敢过来找死,何况赵家军炮轰京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北直隶,不管乍一听到的时候如何的匪夷所思,到最后都不得不接受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议和的细节赵家军没有宣扬的兴趣,官府那边自然要封锁,所以地方上知道的不多,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都知道这徐州兵马大摇大摆的来,干脆利索的大胜,然后拿到了足够的好处回去,大明朝廷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

    这天下难道要改朝换代了?很多人不敢相信,可大家又不得不信,威风凛凛的徐州赵家军,溃逃为祸的朝廷败兵,还有崩塌的静海城墙,这些都证明这一点。

    地方上的豪强士绅们心态复杂,可也知道若想在这鼎革和变化中自保甚至博一门富贵,那就要做出选择了,大家所想的和朝臣们的判断其实区别不大,这徐州兵马大胜是大胜了,但终究还是要急忙回去,这后方或是不稳,或是还没有进取鼎革的能力。

    即便徐州割了两个省出来,可大明手上却有十几个省,实力对比依旧是绝对优势,这最终的胜败还是难说,在这场赌局中,没必要把全部身家押到一方身上,但现在已经可以下注了。

    赵家军在天津的时候,就开始有地方上的子弟投军,他们一般不说自己的来历,只说自己孤身一人,或者兄弟们相依为命,仰慕徐州兵马的威势风采,所以前来投靠,可一看气色不错,身材健壮,武技在身,往往还是带着弓马来的,这样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平民子弟,还不是高门大户出身的。

    除了武人子弟投军,也有秀才童生这样的读书人来到,这些人有几种,有自诩萧何张良的名士,那种你徐州用我,必然得天下安天下的,这等人物,赵家军是不理睬的,因为这些年遇到的太多,每次在徐州之外的地方打了胜仗,总有这样看多了演义评话,痴心妄想的文人出现。

    不过另外一种很是少见,这种不求什么谋士策士,他们就是要来谋个做事的位置,文书、账房之类需要读书人的地方,他们未尝不是在赌,不过却是用自己的所学,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下注,这样的人则是赵家军需要的。

    过来投靠的各色人等,无论文武,只要被收留下来,都要跟着去徐州那边,如果不愿意去那就一切休提,愿意去的话,徐州会有个体系来锻炼和洗脑,管着这些事的就是马冲昊。

    马冲昊已经开始考察和摸底,他将来要在北直隶以及周边做很多事,这些本地的文武子弟正好用来搭建骨架,但不是立刻开始用的,马冲昊很信服赵家军的培养体系,要先明白赵家军和徐州怎么做事,然后在实践中锻炼适应,再然后才是可用之才,马冲昊就准备按照这个体系来培养,并且建议将这个学堂放在济宁或者滋阳,赵进已经允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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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7章 将徐州比为强秦

    北直隶地方上还有另外一种声音,那就是恨赵家军刻骨,誓不两立的势力,想要知道这些人是谁并不难,甚至有人主动过来通风报信,这些人就是地方上的士绅,靠着科举功名发家的那批人,家境富裕的秀才,豪霸一方的举人,还有致仕回乡清贵名流的进士。◎UU小说,www.uu234.com

    徐州赵家军在京津的表现传遍各处,朝臣们的谄媚示好,暗示投靠的风言风语也传遍各处,这些科举出身的士绅们都意识到一件事,赵家军对他们并不怎么看重,这历朝历代,无论是华夏还是蛮夷,无论是朝廷还是藩镇,都对读书人抱着客气笼络的态度,即便是改朝换代,只要前朝的士人不做什么抵抗举动,那一定会在新朝有不错的待遇。

    按说这次赵家军北伐京津,除了军事上的相关之外,已经有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意思,大家会根据这个展示决定自己的态度,赵家军也是华夏子民,大家投靠过去也没什么当汉奸的内疚和负罪,可这赵家军却明确的表示出来,他们对文士不重视,或者说没有对这些清贵士绅们表示出重视。

    这么说的话,徐州这样的势力如果拿了天下,大家现在的荣华富贵全要烟消云散,还有人觉得恐慌,这赵家军都已经炮轰城墙了,却不管不顾的从容退走,不在这边招揽人心,也不接纳投靠,他们这所作所为根本不合常规,大家想不到他们要做什么,那么也就不会和大家有什么关系。

    按照传进关内的消息,那建州女真鞑虏,在攻下辽镇各处城池的时候,还知道善待文人士子,知道招募那些儒士,连虎狼一般的蛮夷都有这样的认识,同为华夏子民,身在龙兴之地的徐州赵家军却不没有,这等荒唐悖逆的势力,如何能够投靠,只有灭杀才是最好。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自己认识,一方面则是有人故意推动,比如说京师那边,特别是那些暗示明示我们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大臣们,他们肯定是推动的主力。”

    “这个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是他们认识之外的存在,他们自然会感觉到恐慌,自然会无比敌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的也没什么招揽的必要,也不用觉得怎么可惜,我们不摧毁旧的,也就没办法建起新的。”

    马冲昊很重视这个事情,当他报到赵进那边的时候,赵进却不以为意,只是简单点评了几句,现在对于赵家军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师,眼前最迫切的事情则是赵进要在临清城请山东名流望族饮宴。

    赵进在天津还没有回程的时候,已经有快马赶回临清,有李家父子牵头操持,内卫和贸易厅配合,东昌、济南、青州、登州和莱州五府的头面人物都在被邀之列,赵进毫不客气的放出了话“这次不来,下次就没有机会来了”。

    这杀气森森的言语让每个人都是震恐异常,山东豪强士绅比天下各处都要更关注赵家军的进程,每一场大胜他们都会很快的知道,更派出人来去打听,北直隶那边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清楚的很,所以赵进的这个邀请,没有人敢不来,乘车骑马坐轿,大家向着临清急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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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徐州兵马过境沧州的消息传到京师后,整个京城才松了口气,皇帝和文武百官们总算可以收拾下局面了,将来怎么做,这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迫切难题,在这个时候,甚至有人开始羡慕已经告老致仕的东林党人,眼下这等局面,他们撒手走了,却把背骂名,怎么也看不到希望的烂摊子丢到大家头上。

    在这个时候,天启皇帝终于不在宫内做木匠活了,实际上,魏忠贤已经不向宫内采买或者送木匠相关的营生,现在每日里,天启皇帝和内廷外朝的太监和大臣们聚在文渊阁内处理政务,在这个时候,前段日子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站的更加靠后,而且很少发言,因为新任首辅孙承宗的权威太高了,即便是天启皇帝都要敬重许多。

    这样的局面是那些清流梦寐以求的,天子不在沉溺享乐,而是亲政临朝,阉党不再气焰嚣张,而是由老成持重的大臣主持内外,按说这就是所谓“众正盈朝”“中兴在即”的大好局面了,可朝会上君臣相对,每个人都是灰心丧气,只是僵硬木然的去做事忙碌。

    眼见着赵家军距离京师越来越远,这和约上的赔付以及相关也该提上日程,不止一个人想要说不予理睬,可想想那日京城外的低沉轰鸣,想想城墙上那一个个好似疮疤的大坑,谁也提不起这个勇气。

    “陛下,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州贼众凶悍,官军尚不能敌,那就不要擅自启衅,何况陛下已经用玺,这也和国家体面相关,该给就给了,日后还有拿回来的机会!”朝中唯一敢这么说的就是内阁首辅孙承宗了,他不怎么在乎这风评清议,倒是能很纯粹的考虑问题,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他就不会自请督师辽东,以孙承宗的地位和身份,留在内阁那就必然是首辅,何苦在这危难之际接任。

    有内阁首辅说话,大家都松了口气,连天启皇帝都是如此,他点头说道:“就依孙先生的话,司礼监和户部那边尽快操办吧!”

    改办差的人都应了,孙承宗、杨涟还有左光斗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孙承宗起身说道:“陛下,贼军炮轰京师,逼得朝廷在天津签了那丧权辱国的和约,割地赔款,这可是数百年未有的奇耻大辱。”

    天启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孙承宗所说的这些话谁都清楚,可每次提起来都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不过天启也知道孙承宗还有下文。

    “陛下,国家危难,不振作不行了,不励精图治不行了,这各处传回的消息都说得很明白,那徐州贼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也不是什么流民啸聚,他就是豪强练私兵,截留粮税,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陛下,这徐州贼能做到的,朝廷为何就做不到?”

    在和约之后,这个论调还是第一次被提起,大家说起徐州贼都说是乌合之众,凭着一时悍勇,充其量是蛮夷鞑虏一等,可孙承宗却不这么讲,大家一时间都是来了兴趣,天启皇帝也是坐正了些,他脸色依旧苍白,自从徐州贼打下天津,进逼京师之后,天启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

    “陛下,贼何以强,贼何以富,无非是用得法家之道,不讲礼数教化,只行耕战,徐州重商重工,与海上巨寇勾结,究其本质,也无非是农耕变种,聚敛粮草钱财为战。”孙承宗慨然说道。

    “这不就是暴秦治国之道,二世而亡,岂能长久!”有人禁不住插言说道。

    能参与这朝议的都是饱学之士,说到这个,该想到的都能想到,还能引述发挥,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只有魏忠贤差些,但司礼监那边自有太监和他解释。

    “秦被称为暴秦,也可以被称为强秦,统一天下后二世而亡,可在之前,却是凌驾六国,是战国最强!”孙承宗继续说道。

    那边魏忠贤微微皱眉,以他掌握的眼线耳目,朝议上会说些什么,他大概心里有数,只是这弯弯绕让他心烦,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何必要弯弯绕绕先扯别的。

    “贼行秦法,练出强军,既然行秦法可练强军,朝廷也可用秦法强国强军,抗贼灭贼。”孙承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参与朝议的诸人都是点头,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法子可用,这几年来,无论阉党专权还是众正盈朝,大明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因为谁主导政坛而变得更好,似乎也没有因为谁变得更坏,不过大家能得出个结论,那就是眼下的法子是没办法强国强军了,最起码想要尽快改变是很难。

    说到这里,包括天启皇帝在内,众人的眼神集中到杨涟和左光斗身上,这两位可是如今的清流领袖,最是讲求什么圣人大义,这不用圣贤经义而说什么秦法,肯定会因为麻烦,不说别的,科道言官恐怕会纠缠不休,而且秦法和法家之道有个先天的问题,秦二世而亡,用秦法是想让大明不过二世吗?

    经历政争言潮多了,对言官和朝中会怎么针对,大家都有自己的预判,既然能想到这个麻烦,那么两位清流领袖的表态就很关键了。

    “事急从权,国家危难,用秦法伤民,但不自强奋进却有亡国之险,两害择其轻,臣赞同孙阁老所言。”杨涟缓声开口说道。

    “能行亦能废,当澄清玉宇之后,再回旧法也无妨。”这却是左光斗说的话。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清流领袖都这么认为,那么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大家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看来内阁这边已经达成一致,坐在下首的王在晋虽然不发一言,可能看出来没有反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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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8章 护国英才

    这个结果魏忠贤早就知道,他也知道这前面为何要绕个圈子,不把大义道理说通,就没办法实行下去,不然这义理上就要争辩不休,想到这里,魏忠贤心里有些无奈,在他想来,如果徐州赵进想要行什么法,会干脆利索的推行下去,人员资源上都会大力的配合,而朝廷却多费许多无用的周折。…≦UU小说,www.uu234.com

    众人意见统一之后,孙承宗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开口朗声说道:“陛下不必为眼下的危急忧心,大明人口亿万,英杰何止百万,这么多的英才同心戮力,又有什么难题破解不了,这次徐州贼祸乱天下,地方上的忧国之士建言献策,其中颇有真知灼见。”

    这是到正题了,孙承宗继续说道:“吏部前任稽勋郎中孙传庭,现在乡养病,他曾任河南归德府永城县令,归德府商丘县令,那边紧邻徐州,这孙传庭在进京赶考的时候曾和那赵进以及王兆靖遇上,当日还引为知己,却没想到对方是包藏祸心的贼匪之辈,当去归德府上任后,就不顾安危,孤身潜入徐州打探底细,将徐州贼的根底打听到许多。”

    随着孙传庭的叙述,从天启皇帝到其他诸人都在专注倾听,这一方面相关大道理和大政,一方面却也是精彩,居然那赵进和身边骨干来过京师,还有人和他们遇见相交,还机缘巧合在徐州那边相邻,又有胆量去徐州打探底细,传奇评话的曲折起伏也不过如此。

    “当日那孙传庭就认为赵进是天下大害,说起来也巧,山东闻香教造反作乱,这孙传庭恰好自京师折返回乡,在济宁那边被困住,亲见了徐州贼军的强悍,数十万教众被徐州贼一扫而空,那时起,这孙传庭就开始在家乡做起准备,收拢招募徐州贼的人丁,学他们的法子,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时至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心得。”

    孙传庭说到这里,扫视了下屋中诸人,又是说道:“孙传庭从去年十一月就开始向京师写信,拜托家中长辈向上递送,各位或许听过,或许略过,这孙传庭一开始就说徐州贼或许声名不显,但实力强悍,朝廷不该在这时擅自开战,一旦开战就要竭尽全力,不然的话,就会招致惨败。”

    从内廷的魏忠贤到内阁的几位清流,听到这话都有些尴尬,两次大战,大家都有或多或少的责任,更关键的是,这孙传庭的信笺他们还真都听过,因为这孙传庭在京师里关系很硬,很多话能递过来,当时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现在想想还真是错过了至理名言。

    “孙先生,这山西的孙传庭和先生同姓,可是同宗或者亲属?”天启皇帝开口问道。

    孙承宗连忙起身回答说道:“陛下,臣与这孙传庭仅是同姓,臣是最近才知道此人的名字。”

    皇帝到底是皇帝,问这句话的意味很多,不过皇帝终究还是年轻人,问完这句之后,又是急切的问道:“孙先生,这孙传庭可有什么灭贼的良策?”

    “陛下,这孙传庭在信上提到一句话,臣觉得是应对此时局势的至理名言‘师贼长技以制贼’,为今之计,既然贼人能用这个法子横行,大明那就该学贼人的法子自强,剿平贼寇之后,再行大义不晚。”孙传庭这句话等于是今日要提的了。

    没有人对这个说法有异议,在刚才大家就已经赞同要这么做,现在无非是找到了如何做的人,而且听孙承宗说起,这还是对徐州贼知根知底的人物。

    这个孙传庭出现的未免太巧,可大家没什么怀疑和担心,因为孙承宗是个可靠稳重的角色,他能拿到这个场合来说,还和杨涟、左光斗达成了默契,那么就肯定信得过,甚至天启皇帝还想到,在这个提议说出来之前,魏忠贤肯定已经查证过,不然会提早提醒的。

    “还有这样合适的人才,那就应该重用,孙先生,诸位爱卿,那就尽快给这个人一个位置,让他进京操持,朕不吝惜官爵俸禄,只要能做成剿贼平贼的大事,入阁拜相,封赏公侯,这些都是有的。”

    若是在寻常场合说出这样的承诺,早就有大臣起身谏言,说什么怎可不顾法度常例,可现在大家却没什么话说,真要能平定徐州贼,王爵的封赏还真是寻常了。

    话说回来,孙传庭从县令到主事,然后就是吏部的稽勋郎中,那吏部的稽勋郎中是天底下最好的几个位置,一个名次不怎么靠前的进士怎么可能随便担任,更不要说他辞官之后,大家还多少对他的信笺有印象,说明这孙传庭在京师有足够的背景能帮他传达,而且这些背景还足够可靠。

    这么几方面结合起来看,孙传庭固然有志向有才华,也同样有靠山和背景来支撑这一切,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还是赞同的好,不要贸然提出反对意见,免得把人得罪狠了。

    大家现在已经有了盘算,这样的人物进京,算上他从前的资历什么的,估计是做个管部的侍郎,或者是外放到京畿之地做巡抚,然后加上种种衔头。

    “陛下,这孙传庭不愿意来京任职。”首辅孙承宗的这番话让大家很是错愕,天启皇帝的脸色也是阴沉下来。

    孙承宗脸上却有笑容,笑着陈述道:“陛下,这孙传庭心思很是清楚,他说贼人正是猖獗时候,而且那赵进心思缜密,很少露什么破绽,若是在京畿这边行新法、练新军,恐怕立刻会被贼人猜忌,他想要在乡进行,请朝廷给他专断之权,他说得很明白,山西表里山河,地势内闭,贼人触碰不易,山西商贸兴盛,马政边利,边军边民强悍,正适合行新法,练新军,而且他本乡本土,有些事也方便些。”

    众人交换眼神,却没有插言开口的,土著在本乡本土的确方便,尤其是孙家这样的豪绅大族,能在这边坐着站着的各位,在家乡都是这个声势,只是说到这里,有人心中疑虑,这孙传庭自家已经是吏部清贵在乡,在京师又有这样的背景,更别说四代科举传承,这样的已经是本地顶级大豪,给他专断之权,在山西学习贼法练新军,别学到最后,除了这徐州贼,又出来代州贼。

    从前大家不去想这个,可现在眼看着徐州那赵进做大,眼看着各处边镇的总兵们愈发不听号令,难道还要再生出相同的事端来,那不是自取其祸吗?

    天启皇帝同样有这个顾虑,他转头看向魏忠贤,魏忠贤上前一步,恭谨的低声说道:“万岁爷,这孙传庭已经查过,的确是忠君爱国的英才,能当大任,没什么别样的心思。”

    “好,好,本朝每逢大难,就会天降英杰护佑,这就是列祖列宗的保佑,这就是我大明江山的气运,既然这孙传庭有大能,有大志,那朕也不会屈才,诸位爱卿,这次京师危难,大同边军推辞不到,大同巡抚没办法约束麾下兵将,那还留他何用,议罪,去职,任孙传庭为大同巡抚,兼管山西各府州军民事。”天启皇帝得了确认之后,干脆利索的给出任命。

    在徐州兵马危及京师的时候,山西和大同的边军抗命不到,这个的确让中枢震怒,如果对大同总兵和山西总兵定罪,恐怕要激起兵变,但撤掉几个文官还是问题不大,不过给出的这个位置却不含糊,大同巡抚管的是大同府和大同边镇的军民,而山西巡抚管得是山西除大同外各府州的军民,那孙传庭为大同巡抚还见官山西各府州军民事,等于将完整的山西全省交给了他。

    的确是形势危急了,顾不得什么本地人不得担任本地官,顾不得什么大小相制,如果平时这个大不合常规的任命出来,从内阁到六部科道,会有无数相关不相关的出来反对,会有人为了求名以死相抗,可现在不仅在这里不阻拦,甚至大家还要去压制不长眼出来反对的那些人。

    “陛下,臣觉得孙传庭为大同巡抚兼管山西,可山西还有巡抚在,平级相抗,必然会处处扯皮掣肘,不如将山西巡抚调任,将山西巡抚的位置空悬吧!”孙承宗建议说道。

    天启皇帝点点头赞同:孙先生所言极是,就按照这么办,今天就把旨意出来,尽快发出去,如今耽误不得什么了!”

    大家都是赞同附和,这其实是给那孙传庭加了个总督总制甚至督师的位置,这可是管着两个巡抚的差事,也就是他资历和年纪都还没到,所以才空出一个位置,从某种程度上,这其实是孙承宗督师蓟辽的重现。

    朝会中的很多人都看向孙承宗,心想这位首辅真是不顾自己了,今天他提出来和建议的,只要这局势有变化,都会成为清算定罪的理由,这还真是满腔忠心,大家又是看向天启皇帝,此时的年轻天子脸上有潮红神色,满是兴奋,天子这般振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大家都有几十年没见到这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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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在国家地理下属杂志《中华遗产》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社科类的“三大殿重生记”,杂志已经出版,昨日深夜到家收到杂志,很是惊喜,和大家分享这个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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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9章 边关大事

    孙承宗说完之后脸上也有放松的神色,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可也有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好气,国家如此,不得不为了,英宗年的于谦、宋时的文天祥,恐怕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UU小说,www.uu234.com

    天启皇帝兴奋未消,继续开口说道:“到这个时候,祖宗规矩自然要敬重,可也要用些新法子,不能把自己圈住套死,朝中已经争了几十年的大义,到现在也该做点实事,诸位爱卿,各地的年轻人该破格提拔的都要提拔起来,眼下是危难艰难的时局,敢于出任,敢于做事的,一定有风骨和胆气,肯定差不了,大家切不可论资排辈的打压。”

    一席话说得众人苦笑,还是孙传庭领着众人起身听命,趁这个当口,魏忠贤提醒了几句,这才算是了局,什么争大义,不做实事,什么论资排辈的打压,什么风骨和胆气,这就是指着大家的鼻子在骂,不过前段时间局势那般艰难,天子心中有火气倒不奇怪。

    但大家也注意到天启皇帝这个话,提拔各地的年轻人,加上前面孙传庭那个例子,也就是说,那种考中进士后,按照位次,入翰林院、入科道、入各部、下地方,按照优劣决定今后几十年的前程的规矩可以改改,自家那些名次不那么靠前,正在熬资历的子弟门人之类的,可以向前挪一挪,提早升一升,这个安排,或者说,这个天子给出的好处可不寻常,要知道,在这官场上,早一年晚一年差太多了。而且各地有资格被提拔的年轻人还不是大家的子弟和门生,如今这局面,如果没有人提携照顾,怎么可能从乡试到会试一路顺风顺水。

    想到这里,朝议的气氛已经变得很不错,即便是杨涟和左光斗这样的清流领袖也在考虑着把地方上的清流骨干提拔起来,充实朝中的力量,这已经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可就在这个当口,在朝会外面突然响起了大汉将军和值守宦官的喝问,还有急促响起的脚步声,屋中无论君臣宦官,甚至值守的那些仆从文书等人,各个脸色大变,这朝议可是在皇宫大内,紫禁城中,在这样的禁地要地,居然有人狂奔,而且没有被阻拦,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几百里加急的军报,到底是哪里又出了漏子?是蒙古各部南下?还是建州女真进犯?还是那徐州贼寇又杀回来了?

    虽说这直入禁中的军报也有可能是大捷的消息,只是眼下各处糜烂,那里还可能打出大捷来,只有可能是出事了。

    “没规矩,快去把消息接进来,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魏忠贤扬声呵斥说道,外面有人响亮的应答一声,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总算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门前值守的宦官拿着一封信急匆匆赶过来,魏忠贤顾不得什么分寸,低声问道:“万岁爷,要在这边念吗?”

    天启皇帝刚刚的兴奋和激动都是烟消云散,迟疑了片刻就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样的消息还能瞒过谁去,念吧,难道不念这事就没有了吗?”

    魏忠贤对那个宦官点点头,示意对方开始读信,能在这边值守的宦官都是进过内书房的,自然不会不认字,在这样的场合下,要是司礼监某人接过来诵读,文臣们搞不好还觉得有所隐瞒。

    那宦官连忙答应了,展开信一看,脸色立刻变了,这变化大家自然看在眼中,但在这时候,大家还能沉得住气。

    “..女真大军自广宁向东,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七城堡皆不守,宁远危急..”读加急军报的那个宦官读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起来,朝会君臣则是死寂一片。

    孙承宗和王在晋都已经脸色大变,尽管大明在辽镇屯驻重兵,但任谁也知道只能守不能攻,守住守不住都很难说,但现在建州女真怎么也没有向前的可能了。

    辽镇有两个重心,一个是广宁,一个是沈阳和辽阳,这两处分别扼守着辽镇的要害位置,这两处重心都已经被建州女真攻下,按说最要紧的地方被拿下,全境也大多被掌控,这接下来就该摧枯拉朽的向西推进,可实际上建州女真却很难再向西进逼了。

    因为大军行动必须要依靠水路,广宁那边就已经是辽镇可以利用水路的末端,再向西去往锦州、松山、宁远一线的话,就只能靠着陆路运输,大军行动如果只靠着牛马大车运输粮草物资,没有稳定的水源,那根本没办法保证五天以内的行军,更不用说屯驻攻城。

    可现在,建州女真居然不管不顾的打了过来,这怎么可能?如果辽西的一系列重镇失守,那么下一步对方就是进逼山海关,进而威逼京师,这等祸事,可就比徐州贼威逼还要麻烦了。

    孙承宗脸色已经黑了下来,肃声说道:“建州女真细作耳目众多,臣率精锐东进回援,这动静一定被鞑虏知晓,他们就要趁虚而入,陛下,臣请陛下派老成持重之人,率军援救,为今之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鞑虏西进一步。”

    还没等天启皇帝应声,一直沉默着的王在晋闷声说道:“阁老在关宁一带修筑屯堡,囤积粮草,下官冒昧问句,锦州、松山这几处城池还没有设立兵站粮仓?粮食还没运过去吧?”

    王在晋之所以被罢官,就是因为他在辽镇军备防务上和孙承宗的意见不一致,按说在这个当口,最不该开口的就是王在晋,他一开口,明显有挑衅的嫌疑,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看过来,孙承宗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不过在这个场合下,也没可能公然辩论攻讦,孙承宗只是阴沉着脸说道:“这囤积军粮耗资巨大,哪有那么容易做成,锦州、松山那边都是前线,还没来得及将军粮运过去。”

    王在晋点点头,然后肃然说道:“陛下,臣以为这军情或有错漏之处,从辽西向京师传递军情,即便是快马加急也要几日十日的工夫,或许在军情发出的时候,虏寇已经攻下了几座堡寨,但这时虏寇应该已经退兵。”

    “明初慎言,这等军国大事,怎么可以臆测妄断。”左光斗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则是望过来,孙承宗的脸色更加难看。

    王在晋起身解释说道:“陛下,臣虽然没有亲见,但知道军略常理,贼寇进军需要粮草,这必然要依托水路,而广宁到锦州和宁远这边只有陆路可走,贼寇的粮草支撑不了那么久,即便打下了城池,但掳掠不到太多粮草的话,也没可能支撑太久,只能退兵,臣只是说不需太过担心,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这话说得在理,大家都能听得明白,不过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王在晋说出这番道理来,大家却都举一反三了,杨涟却是起身站起奏道:“陛下,孙阁老回返京师主持中枢,蓟辽也要老成之人镇守统领才是,那熊廷弼在诏狱里一直是深切悔过,请陛下开恩,让他去辽镇戴罪立功如何?”

    当年熊廷弼在辽镇的大败局中,将山海关以东囤积的粮草全部烧掉,当时这是罪名之一,而且是被格外强调的罪过,毕竟耗资巨大的粮草被焚毁,相关不相关的人都看得到,可现在王在晋这么一分析,大家去想明白熊廷弼所做的意义,原来如此,不能让建州女真鞑虏靠着掳掠的军粮向前推进,这个做法不仅不是荒唐,而且还大为英明。

    和当年党争撕咬激烈的局势不同了,现在大家已经没什么心气去争,想着维持这四面漏风的大明,只要有道理的,大家也不会想什么派系党争,都是从善如流了。

    孙承宗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要知道他去督师蓟镇辽镇,所秉承的方针就是一路修建堡寨,在里面囤积足够粮草,然后再纠集大军沿着这些兵站一步步压过去,而被王在晋这么一说,反倒是给那建州女真鞑虏布下了一条捷径,替他们预备好了军粮和军资,因为建立这些堡寨就是为了防备,可根本防不住女真的攻击,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若放在从前,即便是孙承宗这样为大局考量的人也要去争一争,这和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也没什么区别了,不过在这个时候,孙承宗只是叹了口气,同样起身说道:“陛下,王尚书所言有理,辽东也的确需要一名重臣镇守,现在没有比熊廷弼更合适的,请陛下裁量。”

    本来很是紧张愤怒甚至绝望的天启皇帝,在王在晋解释了之后,已经放松不少,刚才则是在担心孙承宗可能会抹不开这个脸面,没想到大家很快达成了一致,他笑着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了。”

    站在天启皇帝身后的几名太监大珰或是低头沉思,或是彼此交换眼神,他们心里都有计较,心想如果万岁爷登基的时候,大臣们就是这样的表现,估计万岁爷也不会把魏忠贤扶起来,大伙也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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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0章 草木皆兵的虚惊

    不过这样也好,内官们的所有依靠都是天子和皇家,这个有什么波折,那大家的一切都完了,只要这个还在,那就不必担心太多,在大明这个体制下,大珰们永远在最上面一层。UU小说,www.uu234.com

    眼见着众人都在赞同王在晋的意见,朝会的气氛迅速变好,在这个时候,同为清流领袖的两位内阁大学士杨涟和左光斗都有些醺然,朝会中有这样和谐的局面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若是能这么下去的话,徐州贼寇算得了什么,大明的中兴,甚至大明的盛世也就在眼前了。

    正在这时候,却又有脚步声响起,屋中又是死寂一片,又是急促的脚步声,这次屋外已经没有喝止的声音了,到这个时候,刚才刚因为达成一致的和谐和喜悦都是烟消云散,大家终于意识到,大明已经千疮百孔,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有大麻烦,这次又是那里?

    不用魏忠贤吩咐,屋中值守的宦官已经快步迎了出去,等回返的时候看向魏忠贤,得到允许后拆开信封查看,大家都看到这个宦官脸色变得煞白,拿着信纸的手臂都在不停的颤抖,想要诵读,可出声却不成调子。

    屋中诸人的情绪因为这宦官的表现都被提了起来,魏忠贤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阴沉着脸走到那宦官跟前,劈手把军报拿了过来,拿来之后大概一扫,众人只看到魏忠贤身体颤了颤,险些失去了平衡,多亏那接信的宦官反应不慢在后面搀扶了把。

    “建州..建州贼在蓟镇喜峰口破..破口而入..守备兵马溃散..蓟镇正纠集兵马准备反击,求援..”即便是魏忠贤本人,在诵读这封信的时候也是结结巴巴不成调子。

    等他读完之后,孙承宗已经失态的从座位上站起,惊问说道:“怎么可能,女真东虏怎么可能从草原那边过来,女真和蒙古在草原上打的厉害,怎么可能从那边过来!”

    杨涟和左光斗脸色同样惨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尽管他们对兵事军务并不那么了解,可也知道喜峰口已经距离顺天府很近了,突破那边直接就可以威逼京师,真是前门进狼后门进虎,那徐州贼才走,建州贼又来了!

    “陛下,阁老,诸位,当务之急是派快马去各处了解详情,派人督促蓟镇和辽镇严守,京师戒严,不能给人可乘之机!”王在晋站起来抬高声音说道。

    喜峰口那边突然被建州女真突破,等于是推翻了王在晋刚才的判断,建州女真大军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解决了粮草的难题,不光在辽西开始攻城拔寨,而且开始绕道草原开始进攻大明,这才是真正的祸事来了。

    可现在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去指摘王在晋判断失误,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决现在的危急,王在晋所说的这些都是中规中矩的法子,可在场诸人中,也只有曾经操持过军务的孙承宗能明白在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正该..”

    话说半截才反应过来,在这个场合下,要请天启皇帝做最后的决定,大家看向御座上的年轻天子,却发现天启皇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刚才的轻松惬意已经不见,红着眼扫视屋中诸人,不停的喘着粗气,就好像风箱扯动。

    “朕是亡国之君,你们也是亡国之臣..”天启皇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他这两句话,骂了自己,又把屋中诸人全部骂进去。

    天启皇帝的这番话已经极重,放在平日里这句话已经是逼人自尽了,可在这个时候,谁还能理会这样的气话,更关键的是,天启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接向后软倒下去,连续两个消息彻底击垮了天启皇帝。

    站在那边读信的魏忠贤反应不及,直接被一口血喷在了身上,其他诸人也没反应过来,不过在这个当口,谁还顾得上这个,短暂错愕之后,魏忠贤惊呼着上前,其他人也都是急忙上前。

    “传太医,传太医!”有人惊呼喊道。

    “孙阁老,魏公公,要封锁消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若是消息泄露,恐怕局面更是维持不住!”王在晋急忙上前说道。

    魏忠贤重重点头,却是急忙吩咐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王在晋却没有做完,又是到孙承宗跟前说道:“阁老,蓟镇和辽镇还有京师的防务不能不做,而且还要现在做,不然就来不及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启皇帝若有什么长短,那内廷外朝的都要大换血了,眼前最要紧的可不是什么军务,而是天启皇帝身体的好坏,王在晋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了,好在魏忠贤和孙承宗还不是不知轻重的,还是跟着布置了下去。

    只是消息如何能封锁的住,皇宫从来都是筛子,在徐州军威逼京师达成和议之后,朝野各方势力盯得更紧了,因为眼下局势微妙,一定要及时预判,及时作出反应,天启皇帝病倒,辽西危急和蓟镇被女真入寇,这都是干系天下的大事,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在封锁消息开始的时候,许多骑马的使者向京城之外赶出去,有的是去往山西和陕西,那边边镇军将要知道这边的风吹草动,有的是去往山东和南直隶,江南豪商,江南士林要知道京师的任何消息,这些和他们息息相关,还有的使者直接就是去徐州那边报信甚至投诚,局势如此,已经没什么观望的余地了,当然,也有朝廷派往蓟镇和辽镇的使者..

    京师的秩序在使者纷纷出京之后,头两天险些维持不住,人心惶惶之下,趁火打劫,妖言惑众的贼盗匪类开始多了,有人自称是徐州大军的先锋官,受大宋皇帝赵进的号令,还有人说什么南边有徐州反贼,北边有蒙古和女真的鞑虏压境,这是有妖孽作祟,大家跟着信奉某某神佛就可以护佑平安,还有人扯到了张士诚、陈友谅之类。

    好在这个时候,无论内廷外朝,都是唯恐生乱,从禁军、东厂、锦衣卫到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各个都是被动员起来,上街戒严镇压,趁火打劫、妖言惑众的下场只有一个,斩立决。

    这么人头滚滚的杀过去,京师内外一时间居然整肃起来,隐隐有了些夜不闭户的意思,这倒是让闲人们觉得有趣,朝中诸公整日里讲什么圣贤大义市面混乱,这拿着刀子乱砍,反倒是整顿出模样了。

    京师这么大的声势,连徐州眼线都被惊动了,还在京师的马六一边花重金到处打听,一边派快马去徐州那边送信,如果真有什么猝不及防的大变化,徐州赵家军必须要做出相关的反应来。

    但天启皇帝吐血重病的第三天,辽西和蓟镇的确定消息来到了,建州女真的确发动进攻,不过只是攻下了大凌河堡,甚至都没有进行攻打,大凌河堡看到建州女真大军的旗号之后,守军就弃城而逃,然后一路向西,接连惊动了小凌河、锦州一线。

    有的守军闭门坚守,有的则是跟随溃逃,等到了宁远那边的时候,宁远守将也不知道前方局势如何,只是听那些溃逃的官兵指天画地的说女真鞑虏怎么凶悍,来了如何多的大军,这让宁远和辽西的整个大军系统都紧张异常,先是快马飞报京师求援,不过过了两天,夜不收轻骑就得到确定的消息,建州女真兵马一共出动三千余,不过是个试探,他们在大凌河堡内劫掠一番就已经退去。

    侦骑传回消息的同时,也有相熟的蒙古商人带回消息,眼下建州女真正在肃清辽东境内的反抗,根本没心思顾得上辽西这边,而且在这个季节,冬粮快要耗尽,春季播种收成还早,没有储存,怎么可能贸然发动,这三千兵马的动向,无非是知道了大明被徐州军威逼的局势,所以来做做试探。

    至于那蓟镇喜峰口被鞑虏侵入的事情,也很快就被查明,却是一个原本隶属于科尔沁的小部落,因为天灾**活不下去,居然和马贼合流,准备窜入边境附近做几票不要本钱的生意。

    那马贼来源复杂,有大明边镇的逃兵,建州女真和叶赫女真的壮丁,蒙古马贼都是有的,大家身上都穿着号服,破烂流丢的甲胄也有几套,看着很像是正规兵马的样子,他们本来不敢靠近喜峰口这样的边关,可做生意做顺手了,居然胆子大到想要直接冲过去,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还真被他们冲过去了。

    当时那关隘附近正有集市,这伙马贼呼啸着杀过来,嘴里乱喊,什么林丹大汗,什么大金皇帝,结果把人都吓住了,边市的商民四散,守关的边军也四散,局势彻底崩盘,等到蓟镇边军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伙马贼已经撤走了。

    同样的,京畿要地不容有失,喜峰口那边一有警讯,还是什么女真大军入寇,边镇和地方上第一时间就是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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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1章 赵进的山东

    宁可报错也不敢隐瞒,不然的话,事后追究那就要死很多人了,这也是嘉靖年间传下来的规矩,那时候的大将军仇鸾贿赂土默特俺答汗,隐瞒战况虚报战功,事后被查出来后成为大案,死的人多,而且株连极广,对边镇军情也盯得很紧,一旦查出隐瞒就是严办重办。+UU小说,www.uu234.com

    原以为是天崩地裂的勾当,没曾想是虚惊一场,只是这蓟镇和辽镇边军的反应实在让人心寒,首辅孙承宗在那边整顿了几年,居然就是这样的结果,这让相关人等很是难看,倒是王在晋的判断颇为准确,让人高看一眼,所以这身为兵部尚书入内阁的事情没有什么阻碍,很快就是办成。

    不管是孙承宗的吃瘪,还是王在晋的被人推崇,在眼下这个时局都不怎么重要,天启皇帝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那天受惊愤懑吐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朝会的殿阁中。

    但天启皇帝没有和登基之后那样懒散,而是召集太监文臣们在他的寝殿议事议政,天启皇帝被人搀扶着下地走一小会,大多数时候只能靠在床上,在臣僚面前偶尔也要躺下来休息。

    如果放在从前少不得要有人谈什么礼仪,可在这君臣共患难的时局下,那些无谓的纷争和口水都少了很多,大家心平气和的为大事来忙碌,尽管每个人都说陛下很快就能康复,可就连天启皇帝自己都不信这些说辞,现在的朝会中已经见到信王朱由检的身影了,年轻的藩王只是站在旁边倾听。

    原本以为是个在封地太平老死的藩王,却没想到有这样的造化,居然有储君的命格,这眼看着就要一飞冲天了。

    对这位信王爷,内阁诸人不怎么担心,当天启皇帝还是储君,被孙承宗教导的时候,朱由检时常旁听,对端正肃然的孙承宗很是敬仰,至于杨涟和左光斗,稍加调查大家都知道,信王对清流们一直极有好感,只不过清流们懒得理会藩王,所以才没什么联系,至于王在晋这边,他似乎对权位没什么在意了,自然也就不在乎这些。

    真正紧张的是内廷的太监们,从魏忠贤以下,当权红火的大珰都和这信王没有交情,这个倒也正常,宦官们的荣华富贵只在自己伺候的这位天子身上,嫔妃和储君都不算数的,更不要说什么藩王了,偏生人所共知,信王朱由检对这阉党愤恨之极,认为大明到了这个局面,完全就是这些阉人内官的祸乱。

    “万岁爷,任命孙传庭为大同巡抚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按照孙阁老几位的意思,诏书上特意点明了新法和专断,许那孙传庭在大同和山西施行徐州贼法,以观成效。”魏忠贤禀报说道。

    天启皇帝点点头,瞥了眼身侧的弟弟朱由检,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年轻热血的兄弟能够多学些东西,免得上位之后手忙脚乱,他可不像自己,能有去做木匠活的闲暇了,让天启皇帝担心的还有一点,自己喜好不少,好美色,好木工,好百戏,而自己这个亲弟弟几乎没什么爱好,总觉得什么圣人书经里有大道理,听说在藩邸里被那些老儒教导,养成了些很不好的习惯。

    那边魏忠贤还在继续禀报:“熊廷弼出来后感激涕零,决意忠心报国..”

    “我已经和皇兄禀报过了。”信王朱由检不冷不热的说道,魏忠贤深深躬身,屋中其他人面色不变,眼神却都有细微的变化,信王的这个态度已经足可以说明很多了。

    靠在那边的天启皇帝脸上浮现苦笑,只是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拣选擢升年轻有为之士的事情要尽快办理,眼下这个局面,我们再不破格任用,只怕他们就要去投奔徐州了。”

    大臣太监们都是躬身答应,连信王朱由检都是赞同,大明士人是核心,是骨干,他们才是这个大明真正的主体,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个大明也不复存在,草原上的蒙古,关外的女真,威胁再大,大明君臣也不担心士人们的选择,因为那是鞑虏蛮夷,又在苦寒边远之地,士绅们自然懂得取舍,可徐州不同,他也是华夏子民,又在天下腹心之地,只要徐州开出足够的条件来,大家如何选择还真是不好说,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解,对徐州示好的人已经有很多,甚至有些人身份贵重。

    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天启皇帝把寝殿里所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信王朱由检,这举动同样会在宫内外引发传言,天子第一信用亲近的魏公公居然没有留下来伺候,这一定是有什么蹊跷。

    在魏忠贤离开之后,天启皇帝朱由校刚要说话,却咳嗽了起来,那边信王朱由检手忙脚乱的端了碗温水过来,帮着兄长喝下,能从手帕上看到天启皇帝咳出的血丝,朱由检的眼眶都红了。

    “..你要对内官们好点,我听说你对身边的伺候人也很严厉,曹化淳他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天启皇帝温和的问道。

    信王朱由检先是愕然,随即意识到自己王府里的风吹草动都会被魏忠贤的眼线报到天启这边来,这让朱由检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愤然说道:“皇兄,咱们大明的事情全是这些阉人败坏的,臣弟实在是不敢亲近这些小人..。眼下这样的局面,皇兄应该召回清正臣子,意图振作,现在这些内官小人参与的还是太多了!”

    听到这话,天启皇帝脸上的微笑消失,变得有些冷厉,信王朱由检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头束手站在那边不动,天启皇帝盯着自己的弟弟,脸上的冷厉变成了失望,失望变为了无奈,最后只是轻叹一声,温和的说到:“五弟,什么阉党清流,都是咱们朱家的奴婢和臣子,什么是正邪对错,忠心咱们朱家,为咱们办差办事的就是对的,就是正的,不这么做的就是错的,就是邪的。”

    因为此时此处只有兄弟两人,而且天启皇帝对自己这个弟弟一直爱护亲近,信王朱由检稍一犹豫就分辨说道:“皇兄,阉党祸国殃民,他们罢黜清流,让这国事败坏,不说别的,若不是阉党横征暴敛,又怎么会激起山东大乱,徐州民变,若不是阉党无能,勾结贼匪,又怎么会数次会剿贼匪大败,让国事沦落到这样的局面!”

    听着信王朱由检慷慨激昂,天启皇帝一时无言,沉默了会才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到这些话都是谁和你说的,都是谁讲出来的?”

    这问题让朱由检一时愣住,天启皇帝摇头说道:“士人们能写能说,他们自然不会骂自己,只会将所有的罪过推到别人身上,你何曾见过内官们讲什么理由..”

    看着信王朱由检的申请,天启皇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岔开话题说道:“现在各处正在破格提拔年轻有为的官员,虽说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们的门生子弟,可恩出于上,你善加笼络,还是能收获一批忠心臣子的,这些就是你的根本班底。”

    “皇兄,皇兄身体肯定会好起来的,千万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言语,臣弟惶恐。”这话说得信王朱由检眼泪都流了下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先出去吧!我身子有点乏,喊太医和魏忠贤他们进来。”天启皇帝脸上露出疲惫神情,示意信王朱由检退下,朱由检连忙后退着离开,刚才的对方让信王诚惶诚恐。

    看着自己的弟弟退出去,天启皇帝有些无奈,当年根本没有想到今天,藩王是不需要什么教育的,结果让自己的弟弟变成了这般纯良的性子,那些光知道讲圣贤大义的儒生真是该杀,不过想到这里,天启皇帝自己也在苦笑,怪不得谁,教授藩王本就该这么教,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能学多少了。

    天启皇帝感觉到疲倦泛起,昏昏沉沉的想要睡去,临睡前他脸上有笑容浮现,不管怎么讲,这江山社稷肯定不会亡在自己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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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进率领大军回到山东之后,和初来时已经完全不同了,在占领临清北上那前后,整个山东多多少少都是心存疑虑,这徐州赵进凭着二万多兵马居然就进入北直隶,就敢这么和朝廷近十万大军对抗,就敢摆明了造反,他徐州兵马再怎么强悍,也没有这样悬殊的以少胜多,最乐观的人都有所保留。

    所以临清李巡检父子两个尽管是帮着赵进拿下临清的头号功臣,可赵家军进入北直隶之后,地方上的很多头面人物却有意和李家拉开了距离,免得有什么波折会被秋后算账,连赵家军屯驻在临清的两个加强团也被很冷淡的对待。

    可这一切在赵家军凯旋而归后改变了,套近乎讨好的士绅土豪们踏破了李家的门槛,投军的青壮,劳军的物资都堆满了两个留守团的驻地,大家都知道,不管别处如何,这几年来的山东姓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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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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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平凡一生,没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开始 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凭手中矛,平万里河山,这就是大明武夫大明武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武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武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